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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的百戏与杂戏的分析介绍

时间:2023-04-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越南,则更多称为“百戏”、“杂戏”。越南文献使用“百戏”之名记录角觝等诸多技艺与乐舞,表明了中国百戏在越南传播历史的悠久。伶人参与百戏活动,必然使得侧重于技与力的体育竞技,具有了娱乐、装扮与表演的成分。

越南的百戏与杂戏的分析介绍

第三节 越南的百戏与杂戏

在古代中国,角觝、走索、缘竿、跳丸、扛鼎、吞刀、吐火、倒立、跳剑、武术、冲狭、燕跃、蹴鞠、马戏、鱼龙曼舞等,诸如此类的技艺与乐舞表演,在不同时代、不同时期、不同作者笔下,用不同的名称记载着,或称“角觝戏”,或名“百戏”,或叫“散乐”,或作“杂戏”等。因此,此类技艺与乐舞传入国外后名称也有差别。在日本,它常常被称为“散乐”。在越南,则更多称为“百戏”、“杂戏”。我们知道,唐宋以来,百戏名称逐渐被散乐取代,明清时代更是如此。越南文献使用“百戏”之名记录角觝等诸多技艺与乐舞,表明了中国百戏在越南传播历史的悠久。

越南百戏的记载,始于越南人黎所撰《安南志略》的“风俗”:

年节前二日,王乘舆,从官章服导前,礼帝释殿。除日,王坐端拱门,臣僚行礼毕,观伶人呈百戏。……正旦五更,王坐永寿殿,宗子近侍官先贺,次入长春宫拜祖陵。晨坐天安殿,嫔妃列坐,内官错立殿前,乐奏于大庭,宗子臣僚分班拜贺。酒三进觞,宗子登殿侍宴;内官僚坐西傍小殿,外官僚坐西庑,饮燕。晡时稍出。匠者即殿前构众仙台两层,顷刻成之,金碧炫耀;王从宴其上,前后九拜九觞而散。……三日,王坐大兴阁上,看宗子内侍官抛接绣团毬,接而不落者为胜。团毬以锦制之,如小儿拳,缀采帛带二十条。二月……王观众斗于庭,观勇夫与儿孺搏,胜者赏之。公侯马上击毬,吏士博弈、摴蒲、蹴鞠、角斗、山呼侯等戏。[31]

《安南志略》乃黎晚年所作,成于14世纪。从“伶人呈百戏”的记载看,至少在14世纪,越南的百戏已经在宫廷上演。伶人参与百戏活动,必然使得侧重于技与力的体育竞技,具有了娱乐、装扮与表演的成分。而记载中的绣团毬、马上击毬、蹴鞠、角斗等百戏项目的参与者是公侯、官吏,可以想见这些活动至少在公卿将相阶层中已较为流行。“(二月)王观众斗于庭,观勇夫与儿孺搏,胜者赏之”的记载告诉我们,越南宫廷的百戏活动,还引入了竞争与奖励机制,这种机制的存在必然会让这些业余或者专业的百戏表演者,加强本领,提高技能,以博得越南王的欢心与赏赐。此外,《安南志略》中描述的越南宫廷宴饮的“酒三进觞”、“前后九拜九觞而散”也耐人寻味。

中国宋代宫廷宴会有大有小,宴会饮酒少则三盏、多则四十余盏。宫廷的宴会,在满足口舌之欲的同时,总忘不了对愉目悦耳的追求,文艺节目中除了歌舞、杂剧,也常常有百戏的表演。因此,“盏”也成了划分文艺演出的场次。根据《宋史》卷一百四十二记载,宋制规定每春秋圣节三大宴,酒有十九盏。[32]在十九盏的序列表演中,第四盏是百戏,第十二盏蹴鞠和十九盏角觝也属于百戏。而且,从十九盏的节目安排看,这第四盏、第十二盏、第十九盏分别占据或者接近演出的开始、高潮、结束的黄金时段,其重要性可见一斑。《宋史》卷一百四十二还介绍,教坊的百戏节目有:“蹴球、踏、藏擫、杂旋、狮子、弄枪、铃瓶、茶碗、毡龊、碎剑、踏索、上竿、筋斗、擎戴、拗腰、透剑门、打弹丸之类。”[33]由此,我们可以想见北宋宴会演出中百戏节目的繁富。

南宋宫廷宴饮中文艺演出的情况,我们可以从《武林旧事》窥见。《武林旧事》卷一“圣节”条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南宋理宗赵昀寿庆的“排当乐次”(寿筵上演的节目单)。上寿十三盏,初坐十盏,再坐二十盏。其中:“弄傀儡:卢逢春等六人。杂手艺:姚润等九人。女厮扑:张椿等十人。筑球军:陆宝等二十四人。百戏:沈庆等六十四人。百禽鸣:胡福等二人。”[34]统计下来,百戏演员有百余名,阵容可谓庞大。

与北宋对峙的辽王朝,其宴会情况也类似。如辽曲宴宋使,酒有四行,其中就有手伎类、角觝类等百戏节目。我们可以看看清代吴长元的介绍:

辽曲宴宋使,酒一行,觱栗起,歌;酒三行,手伎入;酒四行,琵琶独弹;然后食入,杂剧进;继以吹笙、弹筝、歌击、架乐、角觝。王介甫诗云:“涿州沙上饮盘桓,看舞春风契丹。”盖记其事也。[35]

程式上看,宋代宫廷宴会上的“盏”、辽王朝宫廷宴会的“行”,与越南宫廷宴会的“觞”似无明显的区别。因此,越南宫廷宴会上“九觞”中的百戏演出,即使没有宋代宫廷宴会上的规模宏大、节目繁富,也当不乏表演的丰富性。而工匠在宫殿前构建的两层众仙台金碧辉煌,也当有为了更方便观看文艺演出之作用,其中自然包括观看百戏。

我们的推论还可从陈孚《交州稿》中得到印证。陈孚,字刚中,临海县人。元世祖至元二十九年(1292),陈孚被朝廷任命为五品副使,随梁肃出使越南。至元三十年(1293)抵达越南,驻留五十二天而还。(参见《交州稿》题记)《交州稿》就是其途中的吟咏所得。诗集中不乏脍炙人口的篇章,《安南即事》集中描写越南民风,弥足珍贵的是,其中还留下了对越南百戏的记录。

《交州稿·安南即事》“笙箫围丑妓牢醴祀淫巫”条云:

尝宴于其集贤殿,男优女娼,各十人,皆地坐,有琵琶、、筝、三弦之属。其讴与弦索相和,歌则先哩,而后词。殿下有踢弄、上杆、杖头傀儡。又有锦袴裸其上体,跳掷号呶;妇人赤脚,十指爪槎枒起舞,丑态百出。人家门首必有小祠,其神曰“马夫人”。刻木象,猥恶不可名状,朔望则陈于庭,老稚罗拜之。[36]

文中所记录的踢弄、上杆、杖头傀儡就是典型的百戏节目。“有锦袴裸其上体,跳掷号呶;妇人赤脚,十指爪槎枒起舞,丑态百出”,也极其可能是百戏节目,但它们到底是什么,则需要进一步考证。

在越南文献中,我们也可以看到杂戏的记载。吴士连的《大越史记全书》,成书于洪德十年,即中国明代成化十五年(1479),其言:

壬寅五年(元至正二十二年)春正月,令王侯公主家献诸杂戏,帝阅定其优者赏之。先是,破唆都时,获优人李元吉,善歌,诸势家少年婢子从习北唱。元吉作古传戏,有西方王母献蟠桃等传。其戏有官人、朱子、旦娘、拘奴等号,凡十二人,着锦袍绣衣,击鼓吹箫,弹琴抚掌,闹以檀槽,更出入为戏,感人令悲则悲,令欢则欢。我国有传戏始此。[37]

这则资料屡屡被中越戏曲关系的研究者所引用,且多根据下文中李元吉在越南“作古传戏”的事实,把王侯公主家所呈现的“杂戏”看作戏剧节目。笔者以为,王侯公主家所呈现的节目中,包括今天所谓的成熟戏剧,这固然不错,但其中也应该不乏百戏这类技艺节目。

《中国曲学大辞典》解释“杂戏”为“古代对戏剧、歌舞、杂伎等表演技艺的总称”。[38]《汉语大词典》“杂技”条:“亦作‘杂伎’。包括百戏、杂乐、歌舞戏等。又称杂戏。”[39]杂戏在中国典籍中屡见记载。《周书·帝纪第七·宣帝》记载:“散乐杂戏、鱼龙烂漫之伎,常在目前,好令京城少年为妇人服饰入殿歌舞。”《旧唐书·本纪第十六·穆宗》记载:“癸巳,皇太后移居兴庆宫,皇帝与六宫侍从大合宴于南内,回幸右军,颁赐中尉等有差。自是凡三日一幸左右军及御宸晖、九仙等门,观角觝杂戏。”由此可以看出,杂戏就是百戏。

尽管唐宋以降,百戏进一步迈向了后世“歌舞演故事”型的成熟戏剧,而“杂戏”之名也更多代表今天戏剧的内涵。但周贻白认为:“所谓杂戏,而且把这个‘戏’字作为名词。其称为‘戏’者,其间有一部分节目确为故事表演,但仍掺杂有舞蹈或杂技在内。”[40]

明人顾起元《客座赘语》卷九“戏剧”条云:

南都万历以前,公侯与缙绅及富家,凡有宴会,小集多用散乐,或三四人,或多人,唱大套北曲,乐器用筝、、琵琶、三弦子、拍板。若大席,则用教坊打院本,乃北曲大四套者,中间错以撮垫圈、舞观音,或百丈旗,或跳队子。后乃变而尽用南唱,歌者祇用一小拍板,或以扇子代之,间有用鼓板者。[41]

顾氏记载表明,在中国,明代万历以前,散乐百戏和戏曲还在宴饮中均有演出,只是到了明代万历以后,散乐百戏才进一步融入戏曲,在重大的宴饮中为戏曲所代替。《大越史记全书》中的越南陈朝所演的“杂戏”,也包括百戏、杂乐、歌舞戏、傀儡戏等表演,与中国明万历前一样。前面我们引用的《交州稿》就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

“令王侯公主家献诸杂戏,帝阅定其优者赏之”的记录,还让我们知道,王侯公主家已有了家养的戏班或百戏班。为了博得裕宗这个“裁判官”的欢心,王侯公主一定督促他们的演员各呈所长、尽情表演,以期拔取头筹,所以裕宗壬寅五年(元至正二十二年)春的这次大汇演的场面一定热闹欢快。我们还能够想到,王侯公主家养的百戏班、img23剧班一般不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为了给裕宗演出。在王侯公主府上,日常宴会、节庆、寿诞等场合中,也当有百戏与img24剧等同台演出。

越南李朝之后的陈朝、黎朝,宫廷中也不乏杂技类的百戏表演。《大越史记全书》记载:“(庚戌绍庆元年)(明洪武三年)日礼僭位,纵酒淫逸,日事宴游,好为杂技之戏。”[42]“(太宗)乙卯二年(明宣德十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继天圣节杂陈戏术,舞剑于陛。”[43]史书的记载每每是省略细节的,而在越南史志中,我们能够翻阅到的百戏记载,就有近十条之多,尽管每条的文字不多,也足以显示越南宫廷百戏的重要与兴旺。

除了宫廷,在民间的百戏活动也非常繁盛。百戏这种“俗”的技艺,在民间具有更深厚的土壤。饶宗颐先生在《“言路”与“戏路”》一文中,曾引用清抄本《安南佛典》中《上士语录》里的王如法赞:“等闲戏弄没弦琴,社舞村歌且啰哩。”以之来作为南戏传入越南的例证之一,[44]这则引文也证明了越南民间百戏的存在。“戏弄”一词,在中国典籍中早已有之。据桓宽《盐铁论·散不足论》中说:“今民间……戏弄:蒲人、杂妇、百兽、马戏、斗虎、唐锑、追人、奇虫、胡妲。”李庾《两都赋》称:“戏族咸在,百弄迭改。”可见,戏弄包含了技艺类、调笑的百戏内容。[45]越南戏弄的存在,表明越南不仅有百戏的初等形态,也有类似中国唐代戏弄式的从百戏向成熟戏剧过渡的艺术形态。

据越南社会科学委员会所编的《越南历史》记载,李朝时期文化活动也已非常丰富。已经出现了歌伎,当时越南的艺人一般称歌伎和小生。文体活动如摔跤、踢毽子、掷彩球、水傀儡、角觝等在民间也非常流行。如722年起义的梅叔鸾,就是越南枚埠一带的摔跤能手。领导766—791年起义的冯兴、冯骇兄弟,能摔倒牛,打倒虎。在李朝,水上傀儡已经在红河两岸火爆上演。陈朝,像摔跤、斗棍、打秋千等活动普遍发展,在京城升龙,不仅有歌舞队、乐队,还出现了专业的体育队。在17世纪,歌舞乐等艺术以及龙舟竞渡、踢毽子、打秋千、摔跤、比武等人们所熟悉的文化生活形式,在南方和北方各地都可以见到。许多外国人还可以看到绳舞、灯舞和魔术表演。在当时寺院的一些浮雕上,还刻有倒立的百戏表演和歌伎演唱的场面。[46]

在今日的越南,节日的街头还不乏群众性的杂技类表演,很多剧场上也在为游客表演百戏奇葩——水上木偶戏。这些,都向我们证明越南民众对百戏这一古老艺术的喜爱,以及这一艺术的永恒魅力。

苦于古代文献记载的简略,我们无法细致全面地复现越南百戏演出的历史,只能参看寥寥的文字叙述,借助中国古代的百戏描写以及今天越南百戏的遗存,对越南百戏史貌做一个粗线条的勾勒。越南的百戏,主要有以下几种:

一、缘  竿

缘杆,又称为上杆、橦技、缘杆、戴杆、缘竿、寻橦、缘橦等。《交州稿·安南即事》告诉我们中国元代至正三十年(1293)之前,这个节目在越南宫廷中已经上演。缘杆,是中国早已有之的百戏节目。汉代张衡的《西京赋》中就有“寻橦”的记载,唐代的缘杆更是令人惊奇,还有女子演绎者。缘杆由中国传入越南并遍地开花的历史,赫然载于越南的史书。《大越史记全书·陈纪·裕宗》载:“庚寅十年(元至正十年)春二月,元人有丁庞德者,因其国乱,挈家驾海船来奔,善缘竿、为俳优歌舞,国人效之,为险竿舞,险竿技自此始。”[47]

今天的越南庙会,常常有群众性的缘杆赛事。缘杆通常选择在神亭旁的空地上,攀援的木杆长约五六米,杆顶悬挂的也许是一块绸缎,也许是一只活鸭,或一把扇子,等待攀援者拿取。木杆虽然并不很高,但表面打磨得非常光滑,往往还涂有油脂,因此攀爬并非易事。不少人爬上没多少,身子就往下坠,上升几步,又退回原地。攀爬者着急努力却举步维艰的窘态,常常让围观的人忍俊不禁。有人虽然爬到了杆顶,伸手欲拿取奖品,却功亏一篑,身子失控从杆头一路快速滑下,引起群众的一阵叹息和哄笑。攀爬虽然有难度,但越南人中善于攀爬的并不在少数,总会有人历尽艰险,在一阵阵喝彩声中,爬到杆头。根据传统,胜利者往往把摘到的奖品,抛向围观的人群,同大家一起分享。[48]

二、角  觝

角觝,中国古代一种较力之艺,似现在摔跤、拳斗。在中国,秦代把民间流传的角觝戏引入宫廷。汉代的角觝戏发展为包括多种乐舞杂技节目的角觝百戏。宋代,角觝非常发达,在中原地区,还有与宋先后对峙的辽金之地,都很盛行。今天陕西省博物馆所存的金代砖雕中,就有角觝的画面,更给我们提供了直观的认识。画面定格在力士相互扑向对方前的一瞬,两个力士上身赤裸,下身光腿赤足,仅在腰间系一个兜裆。在中国,儿童角觝也很常见。宋代苏汉臣《长春百子图》中,有两孩各伸出两手做用力扑击状,描绘的就是宋代儿童角觝游戏。在辽宁省朝阳市出土的辽代八角形白色陶罐上,也有契丹儿童角觝图。陶罐四面分别绘制了两小儿角觝前各自拱手蹲立练功之情景、两个人胳膊相搭角觝就要开始之状、裁判持花朵确定奖品、两儿互相拼命角斗努力角觝之四幅图画。

《安南志略》载:“王观众斗于观庭,观勇夫与儿孺搏,胜者赏之。公侯马上击球,吏士博弈、摴蒲、蹴鞠、角斗、山呼侯等戏。”其中所言的“勇夫与儿孺搏”和“角斗”,应该就是角觝类的较力之艺。因为角觝,就是二人互相角斗的技艺。“观勇夫与儿孺搏,胜者赏之”,笔者以为,应该指有两组角觝的队伍,壮汉和小孩分别竞技,不然,勇士与小孩肯定不是一个级别的,这样皇帝所赏的胜者必然是勇夫,似乎不会有什么悬念。

今天越南的节日里,就有角觝的现代遗留——摔跤的上演。越南的摔跤,具有竞技性、欣赏性、娱乐性,在民间流传极广。开赛前,摔跤手要在神亭前向城隍礼拜后才能登场。在场上,摔跤手面对面各在一边,上身赤裸,下身只围一条遮羞带,鼓声一敲响,竞赛就开始了。刚交手时,通常只停留在相互推拉的一般动作上,然后突然转为相互抱头、抱肩搭颈,接着便是你扯我的脚,我抓你的遮羞带,抱、踢、蹁、钩等各种技巧并用地摔打起来。经过一段时间较量,双方仍相持不下,谁也无法摔倒谁,这时,敲一声鼓,双方就要马上脱离接触。然后再敲一声鼓,双方再次交锋。最后看谁能把对手摔倒在地,谁就是胜者。竞赛结束后,再回到城陛神亭前举行拜谢礼并颁奖。[49]不知道越南的角觝是否直接传自中国,即使不是,两者也一定有相当的关联。(www.xing528.com)

三、傀儡子

越南的水傀儡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名。傀儡,在越语中称Mua Roi(水傀儡为Mua Roi Nuoc,陆上傀儡为Mua Roi Can),是汉语“木偶”的发音。我们知道,傀儡是外来词,而木偶、偶人是中国的词汇。越南将傀儡戏称为木偶戏的语言现象,表明了越南傀儡戏深受中国的影响。

《交州稿》所记,反映了元至正三十年(1293)杖头傀儡在越南的流传,可惜这种艺术在越南已不多见。但在中国,杖头傀儡还顽强、广泛地生存着。西北部的“耍杆子”、四川的“木脑壳戏”、广东的“托戏”,都属杖头傀儡。杖头傀儡,因以木杖来操纵傀儡而得名。杖头木偶头多为木头雕刻而成,表面施彩,内部虚空,眼、嘴可以活动,颈部下面接一节木棒或竹竿,表演者一手掌握两根操纵杆进行表演。

越南的水上傀儡,最早的记载见于越南李朝仁宗时候(相当于宋宣和年间)“崇善延龄”碑中。在此之前,中国水傀儡的记载早已经有之,至明代,还有在宫廷中上演的记载。但此后,就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中了。在越南,水傀儡却一直兴盛不衰。今天,水上木偶戏已经成为越南的国宝,成为到越南的国外游客不容错过的节目。

在百戏中,傀儡子不仅本身是一种内容丰富、多彩多姿、种类繁多的艺术形式,而且从故事情节到表现形式,都为人演戏剧所借鉴、吸收。近现代的著名学者孙楷第先生,更将傀儡戏誉为真正丰富了中国戏曲内容的第一功臣。[50]

四、踢  弄

踢弄,就是今日的蹬技。汉代以来,百戏节目多以手技居多。宋代的艺人们在继承前代百戏的基础上,发展脚上的功夫,踢弄就是其中著名的一种。这在宋代笔记中多有记载。《都城纪胜·瓦舍众伎》载:“踢弄,每大礼后宣赦时,抢金鸡者用此等人……”[51]《梦粱录·百戏伎艺》载:“百戏踢弄家,每于明堂郊祀年分,丽正门宣赦时,用此等人,立金鸡竿,承应上竿抢金鸡。”[52]《西湖老人繁胜录》“瓦市”条有:“踢瓶弄碗,张宝歌。”[53]《夷坚补志》卷二十“神霄宫醮”载:“女童皆踏索踢弄小倡,先系索于屋兽头上,践之以行,故望见者以为履空。”[54]耐得翁、吴自牧、西湖老人、洪迈等诸多文人同时记载“踢弄”的现象,表明这种技艺演出在宋代社会中普遍存在。

踢弄家仰卧在特制的座上或地上用双脚表演,舞弄瓶、盘、钟等器具的情景,在宋代的绘画中可以见到。在朝鲜时代的汉语教科书《朴通事谚解》中,我们也能够读到元代大都勾栏艺人踢弄表演的文字描绘:“一个高卓儿脱下衣裳,赤条条的仰白着卧,一托来长短、停柱来麁(粗)细的油红画金棒子,放在他脚心上转,脚背上转,指头上转,吊下来踢过去,弄的只是眼花。”[55]

陈孚来自中土,他将眼中所见的越南技艺名之“踢弄”,应该和中国的踢弄大同小异。

五、绳  舞

根据记载,在越南曾经流行绳舞的百戏节目。17世纪到越南的许多外国人还看到过绳舞的表演。绳舞,是中国传统的百戏节目,也称高、踏索、履索、走索、走绳等,演员在绳索上表演各种动作,相传始于汉代。张衡《西京赋》就有走索的描写。(李善注:“索上长绳系两头于梁,举其中央,两人各从一头上,交相度,所谓舞者也。”)山东沂南汉墓石刻有《索技图》,绳两端各有一人做走舞状。在明清时期的中国,我们还能够看到这种百戏表演的身影。明代郎瑛的《七修类稿·奇谑》有妇人绳舞的描写:“张如期至其地,见妇走索于市中,唤之即下。”在清代,我们从周锷《观绳伎诸戏》的诗中读到描写绳舞的句子如:“少焉更呈走索能,坐客群起各翘企。”越南与中国的绳舞技艺,不会无关。

六、灯  舞

历史记载,越南这个国家还曾流行着灯舞的表演。17世纪到越南的许多外国人还可以看到头顶大盘子,盘上点油灯,舞上约半小时的表演情景。时至今日,灯舞还是越南富有民族特色的节目,在一些重要的节庆中时常上演。灯舞一般由越南少女表演。她们头顶瓷碗,碗上还摞着盘子,盘子里燃烧着红烛,同时两手端着酒杯,杯中也各燃烧一盏红烛,在烛光闪烁中,载歌载舞。灯舞常常是群舞,群灯璀璨,歌声悠扬,舞姿翩翩,真是绝好的耳目享受。

灯舞在中国也早有流传,尤其在蒙古族中流布甚广。蒙古语称灯舞为“倒喇”,意思为“又歌又舞”。明万历年间方逢时的《出塞十首》,就曾提及蒙古地区的“倒喇舞”。清代人吴长元著《宸垣识略·余识》中曾指出,“倒喇”是金元时代的杂剧名。其中,引用的陆次云的《满庭芳》,更把我们带到倒喇动人的舞蹈与特技的表演中:“左抱琵琶,右持琥珀,胡琴中倚筝,冰弦忽奏,玉指一时鸣。唱到繁音入破,龟兹曲,尽作边声。倾耳际,忽悲忽喜忽又恨难平。舞人矜舞态,双瓯分顶,顶上燃灯。更口噙湘竹,击节堪听。旋复回风滚雪,摇绛蜡,故使人惊,哀艳极,色飞心骇,四座不胜情。”[56]

在中国,灯舞是伴随佛教传入的舞蹈。在今天的越南,灯舞还在寺庙中演出。至于它是否就是中国佛教南进越南的产物,还有待我们做进一步的探讨。

七、马上击毬、蹴鞠和舞盾击毬

史志中对越南上流社会中蹴鞠、击毬和马毬的流行多有记载。如:

公侯马上击毬,吏士博弈、摴蒲、蹴鞠、角斗、山呼侯等戏。[57]

(神武元年)夏五月王宴群臣于占城殿,又亲舞盾击毬于阶。[58]

仁宗丙午七年(宋钦宗靖康元年),二月朔,帝御天安殿,观王侯蹴毬。[59]

帝(神宗)击毬于龙墀。[60]

在中国,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热爱毬类技艺。在中国古代文献中,马上击毬和徒步击毬,都被记录为“击鞠”、“击毬”、“打毬”,至于是否骑在马上,则需要从语境中推测。

马毬的起源众说纷纭,但有证据表明,至少在唐代马毬已经非常盛行。实物保存至今的,就有1959年长安县出土的打马毬俑四件、1971年出土的李贤墓壁画、1972年新疆出土的彩塑打马毬俑、1981年陕西临潼唐墓出土的四件马毬白陶俑等。唐代马毬之盛可见一斑。竞技的场面,也屡见于记载。封演《见闻录》卷六“打毬”,描写李隆基在比赛中:“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可以想见场面十分精彩。章怀太子李显墓中出土的壁画“马毬图”更给了我们直观的画面:20多个骑者身穿各色衣服,脚蹬黑靴,头戴幞头。画面定格在这样的一瞬:一个骑着胭脂红马的马毬手,手持月牙形毬杖,正在反身击毬,其余四骑手则纵马截击。[61]也有徒步击毬的活动。如宋代邵伯温《闻见录》卷九记载:“文潞公幼时与群儿击毬,入柱穴中不能取,公以水灌之,毬浮出。”[62]从语境看,越南的“帝击毬于龙墀”,“(神武元年)夏五月王宴群臣于占城殿,又亲舞盾击毬于阶”,当是徒步击毬。

蹴鞠又名“蹋鞠”、“蹴球”、“蹴圆”、“筑球”、“踢圆”等,蹴就是“踢”,鞠是“球”。《史记·苏秦列传》已记载这一活动。在汉画像石、画像砖上,我们常常看到蹴鞠者姿态各异地表演踢毬的情景。他们中有男子也有女子,有的还有音乐伴奏。唐宋时期蹴鞠更加繁盛,尤其在寒食、清明时节更是盛况空前,且多伴有秋千的活动。如王维《寒食城东即事》云:“蹴鞠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陆游在《春晚感亭》云:“寒食梁州十万家,秋千蹴鞠尚豪华。”可见宋代的宫廷中,踢球习俗很是普遍。

八、幻术、戏术

幻术、戏术,就是今天的魔术。《越史略》就记载有:“嘉宁部有异人焉,能以幻术服诸部落,自称碓王,都于文郎,号文郎国。以淳质为俗,结绳为政,传十八世,皆称碓王。”[63]范廷琥《雨中随笔》还记录一个左至侯的人:“惟袖中出青蚨,则咯咯然作鹁鸠笑矣。”[64]《大越史记全书》还有戏术的记载。“(太宗)乙卯二年(明宣德十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继天圣节杂陈戏术。”[65]天圣节是越南皇帝的生日。皇帝生日之时表演戏术,可见其并不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百戏节目。而“杂陈戏术”,则显示了戏术并非一种,应当非常丰富。

《越南历史》中还说,17世纪到越南的许多外国人还可以看到魔术表演。魔术在古代中国,称幻术、戏术,眩术、戏法、鹅幻等。一般认为,中国传统“百戏”中本无魔术。《汉书·张骞传》记载有大宛诸国发使来汉贡献眩人等物。《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载有永宁元年掸国献乐及大秦幻人,能变化吐火、自支解、易牛马头的本领。《搜神记》卷二“天竺胡人”条记载晋永嘉中有天竺胡人藏绝技,能断舌、吐火。南阳出土的汉画像石上,就刻有一高鼻长须的西方人作口吐烈火表演的情景。这项深受中国人喜爱的外来艺术,从汉代起逐渐在华夏传播,并最终促成了中国幻术的形成与发展,并向外传播。不知道越南的幻术、戏术与中国有无直接的关系,或是同根异花?

我们看到,尽管文献记载非常有限,越南百戏节目还是涵盖了力技、耍弄、高空技巧、形体技巧、魔术、象形象声等诸多种类。[66]此外,我们还可以看到越南驯兽类节目比较盛行,以致皇帝要下旨禁止。[67]

在后世,随着戏剧的演进,越南的百戏、杂戏并没有消失。台湾澎湖进士蔡廷兰(1801—1859)在其《海南杂著》一书中对越南风土人情多有描绘,其中一段反映越南百戏、戏剧并演的情景:

遇喜庆事,亦演戏作乐。尝道出常信府,见逆旅主人畜变童、韶女一部,能演杂剧。同舍客醵钱二贯,邀赏其技。剧儿以朱墨涂面,著窄袖短衣,袜而不履,跳跃盘旋,作天魔舞,舒拳踢脚,抚髀拍张,听鸣金为度。又易素面,著锦袄,扮蜀先主别徐元直故事,促节曼声,呜呜欲绝。剧师或吹笛,弹胡琴,击鼓节曲。俄而四女子并肩出,纤腰细步,联臂踏歌,姿致殊妖媚,歌罢,膜拜作谢。[68]

当然,还有其他的百戏融入越南戏剧中,我们从嘲剧与img25剧的演出就能发现。尽管,越南的百戏中当不乏本土的节目。但越南百戏受到了中国的影响肯定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可以发现:宴饮等礼乐体制上的移植,丁庞德类的民间百戏艺人流动,僧道商人交通往来,都促进了越南百戏的丰富与发展,并向成熟的戏剧迈进。兹举一例,越南范廷琥《雨中随笔》记载:李朝时候,“有宋道士南来,教国人歌舞、戏弄;盖亦扮戏之类”。[69]这则资料清楚地表明,越南的戏弄受到了中国的影响,而道士就是文化传播者之一。今天的越南,杂技还在庙宇、神亭旁举行,足以表明佛教、道教在中越文化传播中的作用。限于篇幅,僧道的文化使者身份容我们以后再述。

在元代,政府规定:“诸民间子弟,不务生业,辄于城市坊镇,演唱词话,教习杂戏,聚众淫谑,并禁治之。诸弄禽蛇、傀儡、藏擫撇钹、倒花钱、击鱼鼓,惑人集众,以卖伪药者,禁之,违者重罪之。诸弃本逐末,习用角觝之戏,学攻刺之者,师弟子并杖七十七。诸乱制词曲为讥议者,流。”[70]这样的规定使得百戏中的耍叉、砍刀之类耍弄性节目也无法表演了,这一方面促使百戏艺人远离统治中心,促进了百戏向更边缘、更广远的地区传播(包括越南);另一方面,迫使他们与失意的文人一样,投身各种戏班,成为戏剧的一部分,造成了中国戏曲融歌舞、杂技、说唱、武术于一炉的综合艺术特点。[71]

越南的百戏,一方面融入更具有越南文化特点的嘲剧中,成为其有机的组成部分;另一方面,越南百戏的流传,为接纳中国戏剧的传入提供了很好的土壤,并与民族艺术结合,形成了img26剧,实现了中越文化的又一次交流与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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