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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中行《海岳风华集》-书评简评

时间:2023-07-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今年九月,收到南昌熊盛元先生信,说他和杭州毛谷风先生合编一本《海岳风华集》,选收海内外中青年三十三人的旧体诗词六百多首,已出版,赠我一本,希望我看看。现为广州后浪诗社编委。这想法,在这本《海岳风华集》选收的作品里也很容易得到证明,举第一位作者周正光的题为“页页”的四首七绝的第三首为例:夜幕沉沉欲寐迟,启函重睹昔年姿。所以翻翻这本《海岳风华集》,知道还有不少人作旧诗词,而且大有成就,我就不能不高兴。

张中行《海岳风华集》-书评简评

今年(1996年)九月,收到南昌熊盛元先生信,说他和杭州谷风先生合编一本《海岳风华集》,选收海内外中青年三十三人的旧体诗词六百多首,已出版,赠我一本,希望我看看。不久之后就收到由杭州寄来的书。书长方大开本,繁体字,宣纸印,线装,瓷青皮,包角,丝线钉,启功先生题签条,一律讲究的旧式,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定价八十元。旧体诗词是旧时代的东西,严格说唐宋是开花兼结果时期,明清作手已经苦于“目送芳尘去”,况今日室中看电视、出门坐汽车之人乎?但是人家送了,也就要翻开看看。老习惯,为一览无余,先看目录。作者以齿德为序,女性名下标小号“女”字,第一名是男性,生于1940年(今为56岁)的周正光。往下看,到倒数第九名为苏些雩,下标“女”字,女而名用“些”字(像是男也不用),我就不能不感到奇怪。好奇,就要凑近些看看。翻到目录注明的一〇三页,很好,名下有小传,是:

女,一九五一年六月四日生于广州,祖籍广东东莱虎门。曾下乡务农,当过工人,现任银行职员。一九七七年师从朱庸斋先生学词。现为广州后浪诗社编委。

曾下乡务农,当过工人,竟学会了写旧体诗词,就更出乎意料了。赶紧看作品。第一首《清平乐》,上片“春云惹梦”,下片“凌波不隔天涯”,我很欣赏。第二首《浣溪沙》,题目为“落花”,全文是:

碧草茸茸湿露痕,落红香趁素罗裙。更无蜂蝶逐芳尘。

未识春风先识雨,不留明月却留云。看花谁是断肠人?

念一遍,觉得意境很美,专就辞章说,也是五代、北宋的,于是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就冒出见于苏词的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接着又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以“天涯芳草”为题,说说今日的作旧诗词,印旧诗词(指印今人的)。

两种都是不合时宜的生意。作,只是合格律就不容易,何况还要有意境。比如这个难关过了,写了一些,写,总是希望有人看的,可是有几个人肯看?老朽,迷这个的也稀如星凤;年轻的,大多挤入卡拉OK唱兼跳去了,哪里还有兴趣哼“杨柳岸晓风残月”!于是之后,报刊,出版社,当然要看着主顾的脸色行事,因而写成,并假定造诣不低,想爬上版面仍是很难。这是说,必没有出版社肯接受出版,除非作者与“款”有这样那样的因缘,能拿出像样的数目赞助。总之,时至今日,诗词之道是命定地没落了。

但是,花花世界,任何事求如公羊家推重的大一统也不容易。五四文学革命,文言被打,纵使未全倒全臭,也总是隐退了,可是如郁达夫,是排在新文学队伍里的,却照样写旧诗,而且成就很高。往者且勿论,只说今天,我认识个年轻姑娘靳欣,由志于学之年就迷旧诗词,不只写,而且成立诗社,自己掏钱印,以求实现她的“中兴”的理想。我平生无大志,对于理想,包括设想怎样一变,混乱世界就可以成为天堂的,都是少信多疑,所以对这位姑娘的中兴旧诗词的理想,也总是认为,不过是幻想而已。是愿意她的理想成为幻想吗?曰正好相反,是唯恐她的理想成为幻想;换为正面说,是我也希望旧诗词能够走向中兴。(www.xing528.com)

或者只有这一次,希望还表现为行,是前几年,一阵不自量力,写了一本《诗词读写丛话》(1992年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提倡读,提倡写,是认为,我们的祖先传下来的这个表情达意的工具有大用。这大用可以由正面说,是能够表达难言之隐,难表之情;也可以由反面说,是用这种工具表达的情意,改用其他工具,轻说是不好,重说是不成。这想法,在这本《海岳风华集》选收的作品里也很容易得到证明,举第一位作者周正光的题为“页页”的四首七绝的第三首为例:

夜幕沉沉欲寐迟,启函重睹昔年姿。流金岁月人安在?总负狷狂梦里时。

情真切而事迷离,换为用现代语的散文写就不好办。

与这首七绝相比,上面所引苏些雩那首《浣溪沙》就更进一步,是于平常事物中联想到诗境,或者说,凭借诗词的语言,使心情(纵使是片时的)由柴米油盐飞渡到诗境。这是一种可以称为享受的经历。人生于世间,享受(违法败德的不计)多种,这飞渡于诗境也许是最高级的吧?可惜是知而珍重之的人太少了。

不知因而不珍重,就个人说是遗憾,就群体说同样是遗憾。何以故?是我觉得,由柴米油盐移到诗境是心灵的向上,由柴米油盐移到钱至上是心灵的向下;心灵向上则有所不为,心灵向下则无所不为。一个社会,多数人为钱而无所不为,其危险已经不是可以“想”见,而是可以“实”见了。

所以翻翻这本《海岳风华集》,知道还有不少人作旧诗词,而且大有成就,我就不能不高兴。高兴之余,又想到靳欣等人的中兴理想,我能做点什么呢?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已,念一声“阿弥陀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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