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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垣与君子文化:欲减过犹未零

时间:2023-08-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蘧伯玉“六十而化”,站在当下不断否定过往,如站在未来则会不断否定当下。这显然也是本于真实的蘧伯玉本人“欲寡其过”的操行而立论。这样庄子实际上也就把蘧伯玉“欲寡其过”的儒家气息消解了,并代之以浓厚的庄学意味,达到“乘物以游心”之境。由上述可知,“欲寡其过”与“六十而非”之间在思想上可谓风格迥异。所谓“向里做工夫”,正是儒家眼中“欲寡其过”的蘧伯玉。

长垣与君子文化:欲减过犹未零

与《庄子》相同,《论语》中蘧伯玉也出现两次,而且在内容上恰好可与《庄子》中的两次出场一一呼应。除了上一节所论《卫灵公》“卷而怀之”外,《论语·宪问》还记载另一事: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

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此则中蘧伯玉“常自修省,欲寡少其过,而未能无过也”(《十三经注疏·论语注疏》邢昺疏)的形象,经由使者之口传至孔子,并得到其交口称赞。众所周知,儒家讲究“日三省吾身”(《论语·学而》)。而“改过”也是孔子反复申言的: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公冶长》)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卫灵公》)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子罕》)

关于蘧伯玉“欲寡其过”之操,《韩诗外传》又载:

外宽而内直,自设于隐括之中;直己不直人,善废而不悒悒:蘧伯玉之行也。(《韩诗外传》卷二)

下面来看《庄子》中蘧伯玉的另一处出场。《杂篇·则阳》载:(www.xing528.com)

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于是之而卒诎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万物有乎生而莫见其根,有乎出而莫见其门。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可不谓大疑乎!已乎!已乎!且无所逃。此所谓然与,然乎?

淮南子·原道训》也引申此说:

凡人中寿七十岁,然而趋舍指凑,日以月悔也,以至于死。故蘧伯玉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非。何者?先者难为知,而后者易为攻也。

蘧伯玉“六十而化”,站在当下不断否定过往,如站在未来则会不断否定当下。这显然也是本于真实的蘧伯玉本人“欲寡其过”的操行而立论。那么“六十而化”与“欲寡其过”二者之间又有何差异呢?这也是一个饶有兴味的问题。

应该看到,传统意义上的蘧伯玉“欲寡其过”,是一个改过从善的过程。孔子所谓“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论语·季氏》),这个过程具有浓郁的道德色彩。蘧伯玉对此孜孜不倦,过则勿惮改,所以才能为孔子所敬佩,进入“严事”的君子之列。但《则阳》所述的“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于是之而卒诎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则是一个不断否定自己过往的过程。过往之思、之行、之事,无论正确与否,都可能成为否定的对象。而这种是非否定,也并是此非彼,而只是一种对过往的遗忘与消解。在庄子心目中,儒家的所谓善恶、是非,都只是人们出于自身立场而设立的偏狭观念。他追求的是所谓“因是因非,因非因是”(《庄子·齐物论》),《齐物论》篇着重阐释了这一观点。因此《则阳》中蘧伯玉这种自我否定的过程本身不含有是非色彩。“是非”本身即不断作为否定对象在不断变化,更无所谓善恶可言。正如成玄英解释说“初履之年,谓之为是,年既终谢,谓之为非,一岁之中而是非常出,故始时之是,终诎为非也”(《庄子集释》卷八下)。这样庄子实际上也就把蘧伯玉“欲寡其过”的儒家气息消解了,并代之以浓厚的庄学意味,达到“乘物以游心”之境。郭象解释“六十而化”,云“亦能顺世而不系于彼我故也”(《庄子集释》卷八下),这种“顺世”“不系彼我”,正是庄子所追求的“无待”思想的体现。

由上述可知,“欲寡其过”与“六十而非”之间在思想上可谓风格迥异。二者间的这种差别,可由《朱子语类》里两段对话得到进一步说明:

问:“庄子说:‘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此句固好。又云:‘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化是如何?”曰:“谓旧事都消忘了。”又曰:“此句亦说得不切实。伯玉却是个向里做工夫人,庄子之说,自有过当处。”〔广〕

李公晦问“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曰:“只是消融了,无固滞。”〔盖卿〕(《朱子语类》卷四四)

朱子以“消忘”“消融”“无固滞”解“行年六十而六十化”,颇能窥得其间的庄学意味。而又说“此句说得不切实”云云,虽然站在儒家立场批评庄子,但也已探及这个问题上孔、庄之别。所谓“向里做工夫”,正是儒家眼中“欲寡其过”的蘧伯玉。而所谓庄子的“过当处”,也正是庄子的发挥之处和神来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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