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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镇墓文与其他地区的比较

时间:2023-08-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出土东汉镇墓文较多的地区,如陕西、河南、山东、苏皖北部出土魏晋时期镇墓文的数量几乎为零。镇墓文完全转到了敦煌地区,有意思的是在江南的江苏、安徽、湖北、浙江等地,却有不少数量买地券出现。在中原文化保持较好的地区,如河西的敦煌地区以及江南一带,镇墓文也得以继续保留。因此,又被称为镇墓券、镇墓砖、镇墓瓶、解注瓶、解注文等。

敦煌镇墓文与其他地区的比较

相对于敦煌地区而言,魏晋时期,中原地区的镇墓文数量要少得多。出土东汉镇墓文较多的地区,如陕西、河南、山东、苏皖北部出土魏晋时期镇墓文的数量几乎为零。镇墓文完全转到了敦煌地区,有意思的是在江南的江苏、安徽、湖北、浙江等地,却有不少数量买地券出现。[22]

这种奇特现象出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和汉末魏晋时期中原地区长期的混战和饥荒有关。战争和饥荒造成的一个结局是人口的大量死亡。这些人在死后往往得不到及时安葬,形成白骨弃于道路两旁的悲惨场景。如曹操《蒿里行》:“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23]王粲《七哀诗》:“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复弃中国去,远身适荆蛮。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24]曹丕《令诗》:“丧乱悠悠过纪,白骨从横万里,哀哀下民靡恃,吾将以时整理,复子明辟致仕。”[25]潘岳《关中诗》:“哀此黎元,无罪无辜。肝脑涂地,白骨交衢。夫行妻寡,父出子孤。俾我晋民,化为狄俘。”[26]梁代乐府《企遇歌》:“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收。”[27]文章当中也有相当多关于“白骨累累”的记载,如刘琨《为并州刺史到壶关上表》曰:“臣自涉州疆,目睹困乏,流移四散,十不存二,携老扶弱,不绝于路。及其在昔,鬻卖妻子,生相捐弃,死亡委危,白骨横野,哀呼之声,感伤和气。”[28]晋王鉴《劝元帝亲征杜弢疏》曰:“天祸晋室,四海颠覆,丧乱之极,开辟未有。明公遭历运之厄,当阳九之会,圣躬负伊周之重,朝廷延匡合之望。方将振长辔而御八荒,扫河汉而清天涂,所藉之资,江南之地,盖九州之隅角,垂尽之余人耳。而百越鸱视于五岭,蛮蜀狼顾于湘汉,江州萧条,白骨涂地,豫章一郡,十残其八。继以荒年,公私虚匮,仓库无旬月之储,三军有绝乏之色。赋敛搜夺,周而复始,卒散人流,相望于道。残弱之源日深,全胜之势未举。”[29]从汉末至东晋,这种白骨遍地的场景经常出现。之所以白骨遍地,不是因为人们不愿为死者安葬,而是因为战乱不能为死者安葬。既然安葬都成为不可能的事情,那么镇墓文之类自然就无从谈起了。

其次,应该和两晋时期中原地区人口的大量外迁有很大关系。西晋八王之乱结束之后,少数民族进入中原地区,原来中原地区的人口大量外迁,一部分南迁至江南地区,另一部分西迁至河西地区。中原地区的统治者变成了少数民族,自匈奴人刘渊建立汉国开始,在中原地区立国的少数民族有鲜卑、羯、氐、羌、丁零、卢水胡等族。这些民族在丧葬习俗方面与中原地区也有很大不同,故在中原地区少出现镇墓文也就比较正常了。在中原文化保持较好的地区,如河西的敦煌地区以及江南一带,镇墓文也得以继续保留。

再次,和佛教的深入传播也有一定的关系。佛教入华以后,在洛阳长安及彭城等地建立了佛寺。佛寺是佛教得以传播的基地大本营,在佛寺的周围聚集着相当数量的僧众信徒,他们在成为佛教最虔诚信仰者的同时,也成为佛教观念忠实的传播者。因此,一个地方建寺佛寺的数量和该地区佛教信仰的程度是成正相关的。故我们可以以佛寺的数量与分布为考察的点,来揭示该地区佛教信仰的程度。据颜尚文考证:自东汉至西晋,佛寺的数量在不断增长,从其分布的范围来看,主要集中在洛阳、彭城、下邳、许昌、建业、仓垣、长安、天水(一所)、敦煌、吴县,有文献可征的佛寺数量为二十六座[30],其中洛阳十二所,占总数的46%,长安四所,占总数的15%。这样的比例与实际寺庙的数量应该是相符的,因为自东汉至两晋,洛阳的地位比长安要高,先后是东汉、曹魏、西晋、北魏等国的都城,而长安则以西京的身份出现。从佛教寺院分布地点来看,则是以洛阳为中心,向东至彭城、下邳、许昌、仓垣,向西至长安、天水、敦煌。赤乌十年(247)康僧会于建业立建初寺。在此寺中,康僧会完成了翻译、注解、弘法等各项工作。永嘉乱后,建初寺更成为南渡僧人最好的安居之所。西晋之后,更向东发展至吴县。也就是说,东汉至西晋这一时期,佛教的主要传播地在黄河中下游的中原地区及南方的建业一带。不同处则在于中原地区的佛寺呈带状分布,有多个中心地点;而建业一带则只以建业为中心,向东南方向辐射。佛寺分布的带状特征反映出信众的普遍与广泛,由此也可以见到佛教传播的深入程度。佛教深入传播的一个结果便是佛教观念的广泛接受,当然包括人死后的处理方式。[31]在诸多原因的共同作用下,魏晋北朝时期中原地区的镇墓文数量大量减少,当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在河西以及江南一带,一方面未曾爆发大规模的战乱;另一方面,大量中原地区民众的入迁,形成相对稳定的局面。在近两百年的时间内,他们保留了自己的丧葬风俗,留下了买地券和镇墓文等相关的材料。至于为什么在敦煌地区出土的绝大部分是镇墓文,而在江南一带出土的则是买地券,由于缺乏足够的材料,原因不得而知,我想还是与宗教信仰有关吧。

(本文原载于《敦煌研究》2009年第1期)

【注释】

[1]本文为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2004年度重大研究项目“民间信仰与中国文学”之子项目“魏晋南北
朝民间信仰与中国文学”(编号:05JJD8400007),亦为安徽师范大学专项基金(编号:2008xzx01)。

[2]镇墓文是东汉时期出现的,埋在坟墓之中,起骇鬼、解适作用的应用文体。就载体而言,有陶瓶、铅块、木块、石块、铁块以及瓦片等,多见于陶瓶和铅块。因此,又被称为镇墓券、镇墓砖、镇墓瓶、解注瓶、解注文等。

[3]姜伯勤:《敦煌艺术宗教与礼乐文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277—278页。

[4]余欣:《神道人心:唐宋之际敦煌民生宗教社会史研究》,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126页。

[5]刘屹:《敬天与崇道:中古经教道教形成的思想史背景》,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109—110页。

[6]王素、李方:《魏晋南北朝敦煌文献编年》,新文丰出版公司1997年版,第70—71页。

[7]王素、李方:《魏晋南北朝敦煌文献编年》,新文丰出版公司1997年版,第104页。

[8]刘屹指出:1世纪末至2世纪前半叶,在今天的陕西、河南(也可包括山东),流行大体相同的一种死后世界观念:人死后要归入地府,向地府官员报到,这是先秦以来的传统观念;但强调生人与死人互不侵扰,尤其是死者不要烦扰生人的镇墓观念,并且镇墓的权威来自天帝,这应是新的信仰(刘屹:《崇天与敬道:中古经教道教形成的思想史背景》,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97页)。

[9]禚振西:《陕西户县的两座汉墓》,《考古文物》,1980年创刊号,第46—47页。

[10]刘昭瑞:《考古发现与早期道教》,文物出版社2007年版,第67页。

[11]王泽庆:《东汉延熹九年朱书魂瓶》,《中国文物报》,1993年11月7日,第3版。

[12]禚振西:《陕西户县的两座汉墓》,《考古与文物》1980年创刊号,第46—47页。

[13]陕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长安县三里村东汉墓葬发掘简报》,《文物参考资料》1958年第7期,第62页。(www.xing528.com)

[14]刘昭瑞:《考古发现与早期道教》,文物出版社2007年版,第67页。

[15]鲁西奇:《汉代买地券的渊源、实质与意义》,《中国史研究》2006年第1期,第60页。

[16]黄晖:《论衡校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961页。

[17]林富士:《汉代的巫者》,稻香出版社1999年版,第56—59页。

[18]王先谦:《释名疏证补》,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393页。

[19]河南省博物馆:《灵宝张湾汉墓》,《文物》1975年第11期,第75—93页。

[20]中村不折:《禹墨出土墨宝书法源流考》,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8页。

[21]王素、李方:《魏晋南北朝敦煌文献编年》,新文丰出版公司1997年版,第70—71页。

[22]买地券一词,文献记录中最早见于南宋周密《癸辛杂识·别集》卷下“买地券”条,谓:“今人造墓,必用买地券,以梓木为之,朱书云:‘用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文,买到某地若干’,云云。此村巫风俗如此,殊为可笑。及观元遗山《续夷坚志》载曲阳燕川青阳坝有人起墓,得铁券,刻金字云:‘敕葬忠臣王处存,赐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贯九百九十九文。’此唐哀宗之时,然则此事由来久矣。”(周密:《癸辛杂识》,吴企明点校,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277页)

[23]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47页。

[24]同上,第365页。

[25]同上,第403页。

[26]同上,第628页。

[27]同上,第2152页。

[28]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1098页。

[29]同上,第1313页。

[30]这二十六所佛寺是有文献可查的,且大部分是有固定名称的。当然,西晋时期的佛寺总数不止这个数。北魏杨衒之《洛阳伽蓝记》载:西晋永嘉年间(307—312),洛阳有寺四十二所。又据法琳《辨正论》卷十三《十代奉佛篇》载:西晋二京,合寺一百八十所,译经一十三人,七十三部,僧尼三千七百余人。以上均说明,在西晋时代,两京佛寺的数量比现在能考察出来的要多。

[31]有关佛教对人死后的处理方式,刘淑芬有详细论述。详情参阅刘淑芬的《林葬:中古佛教露尸葬研究之一》和《石室瘗窟:中古佛教露尸葬研究之二》两文。收入刘淑芬:《中古的佛教与社会》,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81—2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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