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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被劫持后归附太祖,袁涣任沛郡都尉

时间:2023-08-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顷之,吕布击术于阜陵,涣往从之,遂复为布所拘留。后来为躲避战乱迁居长江、淮河一带,接受袁术的任用。不久,吕布在阜陵攻打袁术,袁涣跟随袁术前去,于是又被吕布扣留。吕布被杀后,袁涣得以归附太祖。任命袁涣为沛郡南部都尉。时有传刘备死者,群臣皆贺;涣以尝为备举吏,独不贺。亮贞固有学行,疾何晏、邓飏等,著论以讥切之,位至河南尹、尚书。遭天下乱,避难交州。

吕布被劫持后归附太祖,袁涣任沛郡都尉

袁涣字曜卿,陈郡扶乐人也。父滂,为汉司徒[1]当时诸公子多越法度,而涣清静,举动必以礼。郡命为功曹,郡中奸吏皆自引去。后辟公府,举高第,迁侍御史。除谯令,不就。刘备之为豫州,举涣茂才。后避地江、淮间,为袁术所命。术每有所咨访,涣常正议,术不能抗,然敬之不敢不礼也。顷之,吕布击术于阜陵,涣往从之,遂复为布所拘留。布初与刘备和亲,后离隙。布欲使涣作书詈辱备,涣不可,再三强之,不许。布大怒,以兵胁涣曰:“为之则生,不为则死。”涣颜色不变,笑而应之曰:“涣闻唯德可以辱人,不闻以骂。使彼固君子邪,且不耻将军之言,彼诚小人邪,将复将军之意,则辱在此不在于彼。且涣他日之事刘将军,犹今日之事将军也,如一旦去此,复骂将军,可乎?”布惭而止。

布诛,涣得归太祖。[2]涣言曰:“夫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鼓之以道德,征之以仁义,兼抚其民而除其害。夫然,故可与之死而可与之生。

自大乱以来十数年矣,民之欲安,甚于倒悬,然而暴乱未息者,何也?意者政失其道欤!涣闻明君善于救世,故世乱则齐之以义,时伪则镇之以朴;世异事变,治国不同,不可不察也。夫制度损益,此古今之不必同者也。若夫兼爱天下而反之于正,虽以武平乱而济之以德,诚百王不易之道也。公明哲超世,古之所以得其民者,公既勤之矣,今之所以失其民者,公既戒之矣,海内赖公,得免于危亡之祸,然而民未知义,其惟公所以训之,则天下幸甚!”太祖深纳焉。拜为沛南部都尉。

袁涣字曜卿,是陈郡扶乐县人。父亲袁滂,曾任汉朝司徒。当时王公大臣的子弟们大多不遵守法令制度,可是袁涣心性纯正恬静,举止定用礼制规范。郡府任命他为功曹,郡府内奸诈邪恶的官吏都自动辞官离去。后来他被征召到三公官府,推选为政绩优异者,升任侍御史。他受命担任谯县县令,没有到职。刘备到豫州任职时,荐举袁涣为秀才。后来为躲避战乱迁居长江、淮河一带,接受袁术的任用。袁术每当有事总是去咨询他,袁涣常常直率地发表意见,袁术无法反驳,可是不敢不以礼敬待他。不久,吕布在阜陵攻打袁术,袁涣跟随袁术前去,于是又被吕布扣留。最初吕布与刘备友好亲善,后来产生矛盾分离了。吕布想叫袁涣写信辱骂刘备,袁涣不答应,吕布再三强迫他,他还是不答应。吕布大发脾气,用兵器威胁袁涣说:“你写信骂他就活,不写就死。”袁涣脸不改色,笑着回答说:“我袁涣听说只有用德行可以使人感到羞辱,没有听说用谩骂可以使人羞辱的。假如刘备本来是个君子,就不会因为将军的话感到羞辱,如果刘备确实是个小人,就会用将军的语意回骂你,那么受辱骂的是你而不是他。况且我过去侍奉过刘将军,就像今日侍奉将军一样,如果我有朝一日离开你,反过来辱骂将军,可以吗?”吕布感到惭愧没再逼他写信了。

吕布被杀后,袁涣得以归附太祖。袁涣说:“武器,是凶器,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它。要用道德宣教,用仁义征服,同时安抚百姓并消除他们的祸害。只有这样,才可与百姓同生共死。自从董卓暴乱以来十几年了,百姓渴求安定,急切的心情超过了身处倒悬的危急境地盼望解救的人,可是暴乱没有平息,原因是什么呢?或者是政治偏离正道的缘故吧!我袁涣听说英明的君主善于拯救世道,所以在世道混乱时就用仁义来治理,社会风尚虚假时就用朴实来抑止;时代不同,事物变易,治理国家的办法就要不同,不可不明察。制度的革新与完善,这在古今是不必相同的。至于为爱护天下百姓而拨乱反正,即使是用武力平息暴乱也要用道德来辅助,这确实是历代君王不能改变的治国办法。您的明智超世,古代君王得到民心的办法,您已经努力去做了,当今的君王失去民心的做法,您已引以为戒了,天下百姓都依靠您,才得免遭危亡的祸害,可是百姓不懂大义,只希望您教诲他们,那么天下的人就很幸运了!”太祖从内心深处接受了袁涣的意见。任命袁涣为沛郡南部都尉。

是时新募民开屯田,民不乐,多逃亡。涣白太祖曰:“夫民安土重迁,不可卒变,易以顺行,难以逆动,宜顺其意,乐之者乃取,不欲者勿强。”太祖从之,百姓大悦。迁为梁相。涣每敕诸县:“务存鳏寡高年,表异孝子贞妇。常谈曰‘世治则礼详,世乱则礼简’,全在斟酌之间耳。方今虽扰攘,难以礼化,然在吾所以为之。”为政崇教训,恕思而后行,外温柔而内能断。[3]以病去官,百姓思之。后征为谏议大夫、丞相军祭酒。前后得赐甚多,皆散尽之,家无所储,终不问产业,乏则取之于人,不为皦察之行,然时人服其清。

魏国初建,为郎中令,行御史大夫事。涣言于太祖曰:“今天下大难已除,文武并用,长久之道也。以为可大收篇籍,明先圣之教,以易民视听,使海内斐然向风,则远人不服可以文德来之。”太祖善其言。时有传刘备死者,群臣皆贺;涣以尝为备举吏,独不贺。居官数年卒,太祖为之流涕,赐谷二千斛,一教“以太仓谷千斛赐郎中令之家”,一教“以垣下谷千斛与曜卿家”,外不解其意。教曰:“以太仓谷者,官法也;以垣下谷者,亲旧也。”又帝闻涣昔拒吕布之事,问涣从弟敏:“涣勇怯何如?”敏对曰:“涣貌似和柔,然其临大节,处危难,虽贲育不过也。”涣子侃,亦清粹闲素,有父风,历位郡守尚书[4]

初,涣从弟霸,公恪有功干,魏初为大司农,及同郡何夔并知名于时。而霸子亮,夔子曾,与侃复齐声友善。亮贞固有学行,疾何晏、邓飏等,著论以讥切之,位至河南尹、尚书。[5]霸弟徽,以儒素称。遭天下乱,避难交州。司徒辟,不至。[6]徽弟敏,有武艺而好水功,官至河堤谒者。

这时开始招募百姓开垦田地,百姓不乐意,许多人逃跑。袁涣禀告太祖说:“百姓有安处故土,不喜欢迁移的想法,不能突然改变他们的思想,依顺百姓的意愿来办事就容易进行,违背百姓的意愿行事就难以进行,应当依顺他们的意愿,乐意去的就招收他们,不愿意去的不要强迫他们。”太祖听取了他的意见,百姓很高兴。袁涣调升为梁国国相。袁涣常常告诫各县说:“一定要慰问鳏夫寡妇和老人,表彰那些孝子和节妇。常言说‘社会安定礼仪就周详,社会动乱礼仪就简略’,全在酌情确定。当今社会虽然不太平,难以用礼仪教化,然而还是在于我们用来治理的方法。”袁涣从政崇尚教诲开导,用宽恕之心思考后再办事,他外表温柔而内心善于决断。因病辞去官职后,百姓想念他。后来接受征召担任谏议大夫、丞相军祭酒。先后得到很多赏赐,但他把所得赏赐全都分给别人,家中无积蓄,他始终不过问家产,贫困时就向别人借取,他不有意显示自己行为清白,可是当时的人都佩服他的清廉。

魏国刚刚建立,袁涣担任郎中令,代行御史大夫的职事。袁涣对太祖说:“现在天下大难已经消除,文德武功要同时运用,这是国家长治久安的办法。我认为可以大量收集篇章典籍,宣扬先代圣人的教诲,用来改变百姓的观念,使天下百姓富有文采的样子,远方的人们听说后会十分向往,远方的人如果不归服,就可以用礼乐教化把他们招来。”太祖赞赏他的建议。当时有刘备死去的传闻,大臣们都庆贺;袁涣因曾被刘备荐举为官,只有他不庆贺。袁涣任职几年后死去,太祖为他的死流了眼泪,赏赐他谷子二千斛,一道命令说“用京城大仓的谷子千斛赏赐给郎中令的家属”,另一道命令说“用官署小仓的谷子千斛赏赐给曜卿家”,外人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太祖的命令中说:“用京城大仓的谷子赏赐是官府法规;用官署小仓的谷子赏赐,因为他是亲近故旧。”文帝还听说袁涣过去拒绝吕布要他写信辱骂刘备的事,就去问袁涣的堂弟袁敏:“袁涣勇敢还是胆怯呢?”袁敏回答说:“袁涣外表好像宽和柔顺,可是他面临大节,处在危难时,即使是孟贲、夏育也赶不上他。”袁涣的儿子袁侃,也清廉、纯洁、文雅、质朴,有他父亲的风范,曾经做过郡守尚书。

当初,袁涣的堂弟袁霸,为人公正、谨慎,有功劳才干,魏国初期担任大司农,他与同郡人何夔在当时都有名气。还有袁霸的儿子袁亮,何夔的儿子何曾,与袁侃又都有名声,相互友好。袁亮坚守节操,有学问和德行,他憎恨何晏、邓飏等人,撰写文章讽刺指责他们,他的官位升至河南尹、尚书。袁霸的弟弟袁徽,一向以具有儒者的品德操行著称。他遭逢天下大乱,逃到交州避难。司徒征召他担任属官,他不肯到职。袁徽的弟弟袁敏,有武艺而且爱好水利事业,官做到河堤谒者。

张范字公仪,河内修武人也。祖父歆,为汉司徒。父延,为太尉。太傅袁隗欲以女妻范,范辞不受。性恬静乐道,忽于荣利,征命无所就。弟承字公先,亦知名,以方正征,拜议郎,迁伊阙都尉。董卓作乱,承欲合徒众与天下共诛卓。承弟昭时为议郎,适从长安来,谓承曰:“今欲诛卓,众寡不敌,且起一朝之谋,战阡陌之民,士不素抚,兵不练习,难以成功。卓阻兵而无义,固不能久;不若择所归附,待时而动,然后可以如志。”承然之,乃解印绶间行归家,与范避地扬州。袁术备礼招请,范称疾不往,术不强屈也。遣承与相见,术问曰:“昔周室陵迟,则有桓、文之霸;秦失其政,汉接而用之。今孤以土地之广,士民之众,欲徼福齐桓,拟迹高祖,何如?”承对曰:“在德不在强。夫能用德以同天下之欲,虽由匹夫之资,而兴霸王之功,不足为难。若苟僭拟,干时而动,众之所弃,谁能兴之?”术不悦。是时,太祖将征冀州,术复问曰:“今曹公欲以弊兵数千,敌十万之众,可谓不量力矣!子以为何如?”承乃曰:“汉德虽衰,天命未改,今曹公挟天子以令天下,虽敌百万之众可也。”术作色不怿,承去之。

张范,字公仪,是河内郡修武县人。祖父张歆,担任汉朝司徒。父亲张延,担任太尉。太傅袁隗想把女儿嫁给张范做妻子,张范表示谢绝没有同意。张范性格安静,他的行为遵守正道,轻视名利,征聘召命他做官全都不去。他的弟弟张承,字公先,也有名气,朝廷以方正科目的名义征召他,任命他为议郎,调升伊阙都尉。董卓作乱,张承打算联合他的部众与天下百姓共同诛杀董卓。张承的弟弟张昭当时担任议郎,正巧从长安来,对张承说:“现在要杀董卓,但部众太少,恐怕不能与董卓匹敌,况且凭着一时的主意,调发农民去作战,士兵平素没有受过抚慰,也没有经过训练,恐怕难以成功。董卓拥有军队又不讲道义,本就是不可能长久地维持下去的;不如选择能归附的人,等待时机再行动,这样就可以实现理想了。”张承同意他的看法,于是解下官印抄小路回家,与张范一起到扬州避难。这时袁术准备礼物招请他,张范声称有病没去,袁术没有强求他依从。张范派张承去见袁术,袁术问:“从前周王室衰落时,就有齐桓公晋文公称霸;秦朝丧失政权,汉朝接替掌权。现在我凭借广阔的土地,众多的士兵和百姓,想求得齐桓公一样的福祉,仿效汉高祖的功业,你看怎样?”张承回答他说:“统一天下在于德行不在于力量的强大。有用德来统一天下的想法,即使是出于一个普通人的天资,建立霸王的功业,不足以成为困难。假如用不正当的手段超越本分,违背时势的发展而行动,那么就会被众人唾弃,谁能建立霸业呢?”袁术听后不高兴。这时,太祖将要征伐冀州,袁术再次问张承:“现在曹公想用几千名疲困的士兵,与我十万部众对抗,可以说是自不量力了!您认为怎么样?张承说:“汉朝的德政虽然衰败了,但是天意没有改变,现在曹公挟制天子向天下发号施令,即使与百万大军对抗也是可以的。”袁术表露出不愉快的脸色,张承离他而去。

太祖平冀州,遣使迎范。范以疾留彭城,遣承诣太祖,太祖表以为谏议大夫。范子陵及承子戬为山东贼所得,范直诣贼请二子,贼以陵还范。范谢曰:“诸君相还儿厚矣。夫人情虽爱其子,然吾怜戬之小,请以陵易之。”贼义其言,悉以还范。太祖自荆州还,范得见于陈,以为议郎,参丞相军事,甚见敬重。太祖征伐,常令范及邴原留,与世子居守。太祖谓文帝:“举动必谘此二人。”世子执子孙礼。救恤穷乏,家无所余,中外孤寡皆归焉。赠遗无所逆,亦终不用,及去,皆以还之。建安十七年卒。魏国初建,承以丞相参军祭酒领赵郡太守,政化大行。太祖将西征,征承参军事,至长安,病卒。[7]

凉茂字伯方,山阳昌邑人也。少好学,论议常据经典,以处是非。太祖辟为司空掾,举高第,补侍御史。时泰山多盗贼,以茂为泰山太守,旬月之间,襁负而至者千余家。[8]转为乐浪太守。公孙度在辽东,擅留茂,不遣之官,然茂终不为屈。度谓茂及诸将曰:“闻曹公远征,邺无守备,今吾欲以步卒三万,骑万匹,直指邺,谁能御之?”诸将皆曰:“然。”[9]又顾谓茂曰:“于君意何如?”茂答曰:“比者海内大乱,社稷将倾,将军拥十万之众,安坐而观成败,夫为人臣者,固若是邪?曹公忧国家之危败,愍百姓之苦毒,率义兵为天下诛残贼,功高而德广,可谓无二矣。以海内初定,民始安集,故未责将军之罪耳!而将军乃欲称兵西向,则存亡之效,不崇朝而决。将军其勉之!”诸将闻茂言,皆震动。良久,度曰:“凉君言是也后征还为魏郡太夺、甘陵相,所在有绩。文帝为五官将,茂以选为长史,迁左军师。魏国初建,迁尚书仆射,后为中尉奉常。文帝在东宫,茂复为太子太傅,甚见敬礼。卒官。[10]

国渊字子尼,乐安盖人也。师事郑玄。[11]后与邴原、管宁等避乱辽东。[12]既还旧土,太祖辟为司空掾属,每于公朝论议,常直言正色,退无私焉。太祖欲广置屯田,使渊典其事。渊屡陈损益,相土处民,计民置吏,明功课之法,五年中仓廩丰实,百姓竞劝乐业。太祖征关中,以渊为居府长史,统留事。田银、苏伯反河间,银等既破,后有余党,皆应伏法。渊以为非首恶,请不行刑。太祖从之,赖渊得生者千余人。破贼文书,旧以一为十,及渊上首级,如其实数。太祖问其故,渊曰:“夫征讨外寇,多其斩获之数者,欲以大武功,且示民听也。河间在封域之内,银等叛逆,虽克捷有功,渊窃耻之。”太祖大悦,迁魏郡太守。

太祖平定冀州后,派遣使者迎接张范。张范因病留在彭城,打发张承前往太祖处,太祖上表奏请朝廷任命他为谏议大夫。张范的儿子张陵和张承的儿子张戬被关东强盗捉去,张范径直跑到强盗那里要求放回两个人的儿子,强盗把张陵交还张范。张范感谢说:“各位把儿子还给我,待我够宽厚的了。疼爱儿子虽是人之常情,但是我怜悯我的侄子张戬年纪小,我请求用张陵换回张戬。”强盗听后认为他的话有道义,就把两个孩子都交还给了张范。太祖从荆州回来,张范在陈县见到太祖,太祖任用他为议郎,参与丞相府的军事,他很受敬重。太祖出征,常常叫张范及邴原留下,与儿子即曹丕留守。太祖对文帝说:“你的一举一动定要询问这两个人。”曹丕对他们两人行晚辈的礼节。张承常常援助、周济贫困的人,家中没有多余财产,各地的孤儿寡母都心向张承。他人送给的财物,他不拒收,但最终也不使用。等到送者走了,全部还给送主。他建安十七年去世。魏国建立初期,张承以丞相参军祭酒身份兼任赵郡太守,大力推行政治教化。太祖准备西征时,征召张承参与军事,张承到达长安,因病去世。

凉茂字伯方,是山阳郡昌邑县人。少年时喜爱读书,谈论问题时常引经据典来判断是非。太祖征召他担任司空的属官,推荐为政绩优异者,在补充官员时任侍御史。当时泰山郡盗贼很多,太祖任用凉茂为泰山郡太守,一月以内,百姓拖儿带女地移居泰山郡的达千余家。后来,他改任乐浪郡太守。公孙度在辽东郡,擅自阻留凉茂,不让他到任,可是凉茂终不屈从。公孙度对凉茂及各位将领说:“听说曹操远征,邺城没有防备,现在我想用步兵三万,骑兵一万,径直攻打邺城,有谁能抵挡呢?”各位将领都说:“对。”公孙度又看看凉茂说:“在您看来怎样?”凉茂回答说:“近来天下大乱,国家将要灭亡,将军您拥有十万兵力,安然地坐观胜败,作为臣下,难道就能这样吗?曹操忧虑国家的危亡,怜悯百姓的疾苦灾难,率领仁义的军队为天下百姓消灭凶残的盗贼,真是功高德广,可以说没有第二个人了。由于天下刚刚稳定,百姓刚刚安定,所以没有谴责将军的罪过!可是将军竟想向西发兵,那么谁胜谁败很快就可见分晓了,您这是不尊崇朝廷来决裂天下。请将军好自为之吧!”各位将领听到凉茂的话,都感到震惊。过了很久,公孙度说凉君的话是对的。”后来凉茂升任为魏郡太守、甘陵相,他任过职的地方都有政绩。文帝担任五官将时,凉茂被选为长史,升任左军师。魏国建立初期,升任尚书仆射,后来担任中尉奉常。魏文帝在东宫时,凉茂再次担任太子太傅,很受敬重和礼遇。死在任职期内。

国渊字子尼,是乐安郡盖县人。他拜郑玄为师并侍奉他。后与邴原、管宁等人在辽东躲避战乱。回到故里后,太祖征召他为司空的属官,每次在朝廷商讨国事时,国渊常神色庄重,态度严肃,退朝后不徇私情。太祖打算大面积开垦荒田,派国渊掌管屯田的事。国渊多次向太祖陈述利弊,勘察土地安置百姓,统计百姓的人数设置官吏,实行公开考核官吏业绩的办法,五年以内粮仓充盈,百姓互相勉励,愉快地从事自己的事业。太祖征讨关中地区时,任用国渊为留居官府的长史,统管留守事务。田银、苏伯在河间反叛,田银等被打败后,残余分子都应处死刑。国渊认为如果不是首恶分子,请求不要判刑。太祖听取了他的意见,靠国渊的请求得以活命的有千余人。以往打败敌人后向上报功的文书是把“一”说成“十”,到国渊上报灭敌人数时,都与实数相符。太祖问他缘由时,国渊说:“讨伐外来的侵略者,多报斩杀和俘虏敌人数目,是想用来夸大自己的武功,并想让百姓知道。河间县在我的领域内,田银等人反叛,战胜他们我虽有功,但我内心认为是耻辱。”太祖特别高兴,调升他担任魏郡太守。

时有投书诽谤者,太祖疾之,欲必知其主。渊请留其本书,而不宣露。其书多引《二京赋》,渊敕功曹曰:“此郡既大,今在都辇,而少学问者。其简开解年少,欲遣就师。”功曹差三人,临遣引见,训以“所学未及,《二京赋》,博物之书也,世人忽略,少有其师,可求能读者从受之。”又密喻旨。旬日得能读者,遂往受业。吏因请使作笺,比方其书,与投书人同手。收摄案问,具得情理。迁太仆。居列卿位,布衣蔬食,禄赐散之旧故宗族,以恭俭自守,卒官。[13]

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人也。好读书,善击剑。初平元年,义兵起,董卓迁帝于长安。幽州牧刘虞叹曰:“贼臣作乱,朝廷播荡,四海俄然,莫有固志。身备宗室遗老,不得自同于众。今欲奉使展效臣节,安得不辱命之士乎?”众议咸曰:“田畴虽年少,多称其奇。”畴时年二十二矣。虞乃备礼请与相见,大悦之,遂署为从事,具其车骑。将行,畴曰:“今道路阻绝,寇虏纵横,称官奉使,为众所指名。愿以私行,期于得达而已。”虞从之。畴乃归,自选其家客与年少之勇壮慕从者二十骑俱往。虞自出祖而遣之。[14]既取道,畴乃更上西关,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间径去,遂至长安致命。诏拜骑都尉。畴以为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固辞不受。朝廷高其义。三府并辟,皆不就。得报,驰还,未至,虞已为公孙瓒所害。畴至,谒祭虞墓,陈发章表,哭泣而去。瓒闻之大怒,购求获畴,谓曰:“汝何自哭刘虞墓,而不送章报于我也?”畴答曰:“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唯刘公不失忠节。章报所言,于将军未美,恐非所乐闻,故不进也。且将军方举大事以求所欲,既灭无罪之君,又仇守义之臣,诚行此事,则燕、赵之士将皆蹈东海而死耳,岂忍有从将军者乎!”瓒壮其对,释不诛也。拘之军下,禁其故人莫得与通。或说瓒曰:“田畴义士,君弗能礼,而又囚之,恐失众心。”瓒乃纵遣畴。

当时有人投寄信件进行诽谤,太祖痛恨这人,很想知道是谁干的。国渊请求留下这封诽谤信,不要把这事泄漏出去。这封信多处引用了张衡所著的《二京赋》,国渊指示功曹说:“这个郡地域广大,现又是京都所在地,但有学问的人不多。你可选择聪明懂事的年轻人,派他们去从师学习。”功曹选派了三个人,临走时国渊接见了他们,教导他们“你们学得的知识还不够,《二京赋》,是博记事物的书,世人忽视了它,很少有人能当这部书的教师,可以寻找能读懂这部书的人跟从他学习。”还秘密地把旨意告诉这三个人。十天之内就找到了能读懂这部书的人,他们三个人于是前往学习。某日有官吏趁机请这人写封信,拿回一比看,这封信的字迹与投寄的诽谤信字迹相同。就收捕这人进行审问,弄清了全部情况。国渊调升太仆。位居九卿,但他平时穿着朴素,粗茶淡饭,把所得俸禄和赏赐送给了亲戚、故友和同族,自己保持恭谨节俭的作风,死在任职期内。

田畴字子泰,是右北平郡无终县人。喜爱读书,擅长击剑。初平元年,拥戴朝廷的军队出征,董卓把汉献帝迁往长安。幽州州牧刘虞叹息说:“叛贼作乱,朝廷流离动荡,全国人心惶恐不安,没有坚定的信念。我作为皇室的老臣,自己不能与普通百姓等同。现在我要派使者去朝廷,表达臣下效忠皇上的节操,怎能找到不辱使命的人呢?”大家议论说:“田畴虽然年轻,但多数人称赞他是特殊的人才。”当时田畴年纪才二十二岁。刘虞就准备礼物请他来会面,见面后非常喜欢他,就让他暂任州牧的助理,给他准备了车马。将要出发时,田畴说现在道路阻隔,敌寇横行,我以官员身份奉命出使,会被众人注目。我愿意以个人的身份出行,只期望能平安到达就行了。”刘虞同意他的意见。田畴回去后,自己挑选了家客与一些年轻勇敢身体强壮又仰慕他的随从二十人一起骑马前去。刘虞亲自为田畴饯行并发送他。上路以后,田畴就改路上西关,出了边塞,顺着北山,直向北方,顺着小路前进到达长安,最终完成使命。皇上下诏任命他为骑都尉。田畴认为皇上正流亡遭难,政局动荡不安,自己不可接受官位和恩宠,坚决推辞不肯接受。朝廷推崇他的德行。三公官府同时征召他,他都没应召。他得到答复后,驱马返回,还未到达幽州,刘虞已经被公孙瓒杀害。田畴回到幽州,拜祭了刘虞的坟墓,陈述了朝廷签发的文书,痛哭一场后离去。公孙瓒听到这一情况后大发雷霆,用重金悬赏缉拿到了田畴,对田畴说:“你为什么私自到刘虞墓前哭泣,却不把朝廷的文书送给我?”田畴回答说:“现在汉朝衰落,就有人怀有异心,只有刘公不失忠臣气节。朝廷文书上所说的,对于将军未必是好话,恐怕不是您乐意听的,所以没有交给您,况且将军正在进行一件大事以求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已经杀了无罪的州牧,又仇视坚守义节的臣下,如果真的这样做,那么燕、赵一带的义士都将跳入东海死去,您哪能容忍随从将军的人呢!”公孙瓒赞赏他的回答,就给他松了绑没有杀他。把他拘禁在军中,禁止他的朋友和他联系。有人劝公孙瓒说:“田畴是位义士,您不以礼待他,却把他囚禁起来,恐怕会失去民心。”公孙瓒才释放了田畴。

畴得北归,率举宗族他附从数百人,扫地而盟曰:“君仇不报,吾不可以立于世!”遂入徐无山中,营深险平敞地而居,躬耕以养父母。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余家。畴谓其父老曰:“诸君不以畴不肖,远来相就。众成都邑,而莫相统一,恐非久安之道,愿推择其贤长者以为之主。”皆曰:“善。”同佥推畴。畴曰:“今来在此,非苟安而已,将图大事,复怨雪耻。窃恐未得其志,而轻薄之徒自相侵侮,偷快一时,无深计远虑。畴有愚计,愿与诸君共施之,可乎?”皆曰:“可。”畴乃为约束相杀伤、犯盗、诤讼之法,法重者至死,其次抵罪,二十余条。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兴举学校讲授之业,班行其众,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北边翕然服其威信,乌丸、鲜卑并各遣译使致贡遗,畴悉抚纳,令不为寇。袁绍数遣使招命,又即授将军印,因安辑所统,畴皆拒不受。绍死,其子尚又辟焉,畴终不行。

田畴回到北方的家乡,带领全族及其他随从几百人,打扫地面发誓说:“州牧的仇不报,我们不可能活在世上!”就进入徐无山,在幽深险要但又平坦开阔的地方安营住下,亲自从事耕种来养活父母。百姓纷纷来归附他,几年内发展到五千多家。田畴对父老们说:“各位父老不认为田畴不成材,从远处赶来相聚,这里人多了就成了城邑,但没有人统领,恐怕不是长久安处的办法,希望推选贤能年长的人当大家的首领。”大家说:“好。”全都推举田畴。田畴说:“现在来到这里,不是为苟且偷安,而是要图谋大事,报仇雪耻。我自个担心还没实现这个大志,而那些轻浮鄙薄的人自相欺侮,只图痛快一时,没有深谋远虑。我有一个不高明的主意,愿意与各位共同来实施,可以吗?”大家说:“可以。”田畴就制定了限制相互残杀、偷盗、发生纷争的法规,严重违反法规的处死,次重的抵罪,共二十多条。还制订了婚姻嫁娶的礼制,兴办学校讲授学业,制订的法规在公众中颁布实行,大家都感到适当,做到在路上不拾别人遗失的财物。北方边境的人一致佩服他的威信,乌丸、鲜卑人都派翻译使者送来贡品,田畴安抚他们并接受全部贡物,嘱咐他们不要侵犯。袁绍几次派遣使者招请他,还立刻授给他将军官印,想趁机安抚收编他所统领的部众,田畴都拒绝没有接受。袁绍死后,他儿子袁尚又招请田畴,田畴始终没去。

畴常忿乌丸昔多贼杀其郡冠盖,有欲讨之意而力未能。建安十二年,太祖北征乌丸,未至,先遣使辟畴,又命田豫喻指。畴戒其门下趣治严。门人谓曰:“昔袁公慕君,礼命五至,君义不屈;今曹公使一来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畴笑而应之曰:“此非君所识也。”遂随使者到军,署司空户曹掾,引见谘议。明日出令曰:“田子泰非吾所宜吏者。”即举茂才,拜为蓚令,不之官,随军次无终。时方夏水雨,而滨海洿下,泞滞不通,虏亦遮守蹊要,军不得进。太祖患之,以问畴。畴曰:“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船,为难久矣。旧北平郡治在平冈,道出卢龙,达于柳城;自建武以来,陷坏断绝,垂二百载,而尚有微径可从。今虏将以大军当由无终,不得进而退,懈弛无备。若嘿回军,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备,蹋顿之首可不战而禽也。”太祖曰:“善。”乃引军还,而署大木表于水侧路傍曰:“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虏候骑见之,诚以为大军去也。太祖令畴将其众为乡导,上徐无山,出卢龙,历平冈,登白狼堆,去柳城二百余里,虏乃惊觉。单于身自临陈,太祖与交战,遂大斩获,追奔逐北,至柳城。军还入塞,论功行封,封畴亭侯,邑五百户。[15]畴自以始为居难,率众循逃,志义不立,反以为利,非本意也,固让。太祖知其至心,许而不夺。[16]

辽东斩送袁尚首,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畴以尝为尚所辟,乃往吊祭。太祖亦不问。[17]畴尽将其家属及宗人三百余家居邺。太祖赐畴车马谷帛,皆散之宗族知旧。从征荆州还,太祖追念畴功殊美,恨前听畴之让,曰:“是成一人之志,而亏王法大制也。”于是乃复以前爵封畴。[18]畴上疏陈诚,以死自誓。太祖不听,欲引拜之,至于数四,终不受。有司劾畴狷介违道,苟立小节,宜免官加刑。太祖重其事,依违者久之。乃下世子及大臣博议,世子以畴同于子文辞禄,申胥逃赏,宜勿夺以优其节。尚书令荀彧、司隶校尉钟繇亦以为可听。[19]太祖犹欲侯之。畴素与夏侯惇善,太祖语惇曰:“且往以情喻之,自从君所言,无告吾意也。”惇就畴宿,如太祖所戒。畴揣知其指,不复发言。惇临去,乃拊畴背曰:“田君,主意殷勤,曾不能顾乎!”畴答曰:“是何言之过也!畴,负义逃窜之人耳,蒙恩全活,为幸多矣。岂可卖卢龙之塞,以易赏禄哉?纵国私畴,畴独不愧于心乎?将军雅知畴者,犹复如此,若必不得已,请愿效死刎首于前。”言未卒,涕泣横流。惇具答太祖。太祖喟然知不可屈,乃拜为议郎。年四十六卒。子又早死。文帝践阼,高畴德义,赐畴从孙续爵关内侯,以奉其嗣。

田畴常常痛恨乌丸人过去多次杀害这个郡的官吏,有征讨他们的想法,但力量不够。建安十二年,太祖征伐北方的乌丸人,出征前,事先派遣使者征召田畴,又命田豫把意旨告诉田畴。田畴得知太祖的意旨后吩咐门客赶快整理行装。门客对他说:“以前袁绍仰慕您,三番五次送来按礼制规定征聘的文书,您讲大义不屈行;现在曹公使者一来,您却好像担心去得太晚,这是为什么?”田畴笑着回答说:“这不是你所知道的。”于是跟随使者到达曹公军营,曹公让他暂任司空户曹的属官,太祖接见了他并与他商议了大事。第二天太祖发出命令:“田子泰不是我适合用为府吏的人。”立刻推荐他为秀才,任命他为蓨县县令,他没有上任,跟随军队驻在无终县。当时正是夏季,大雨滂沱,这里近海地势低洼,道路泥泞不通,敌人也隐蔽地拦守在小路和险要地方,军队不能前进。太祖忧虑,因而询问田畴。田畴说:“这条路,秋夏季节常常有水,水浅时车马不能通行,水深时船只不能航行,造成这样的困难很久了。前北平郡治所在平冈,有条道路经过卢龙,到达柳城;自从建武年间以来,路已毁坏断绝,将近二百年,但还有小路可通行。现在敌人的将领认为我军定从无终出击,遇阻不能前进就会后退,士兵没有思想准备定会士气松懈。假如我军悄悄地返回,从卢龙口越过白檀县的险要处,从空虚的地方出兵,路近又便利,可乘敌人没有防备,乌丸酋长蹋顿的首级就可以不战而擒斩了。”太祖说:“好。”于是率兵返回,在水路旁立了一块大木牌,木牌上写着:“现在正当酷暑夏季,道路不通,等到秋冬季节,再次进军。”敌人的侦察骑兵看到这块大木牌,以为太祖的大军真的撤退了。太祖命令田畴率领他的部下担任向导,登上徐无山,从卢龙口出去,经过平冈县,登上白狼堆,离柳城两百多里,敌人才惊觉。单于亲自临阵,太祖与单于交战,终于斩杀和俘虏了大批敌人,追击败敌直到柳城。太祖回军进入塞内后,论功行赏,封田畴为亭侯,给食邑五百户。田畴自己认为当初是处于困难境地,才带领众人逃走的,现在大志没有实现,反而因此得利,不是自己本来的想法,坚决推让。太祖理解他的忠诚心意,同意他的意见,没有强要他接受赏赐。

辽东太守公孙康斩了袁尚,把他的脑袋送来,太祖下令:“军队中有胆敢为袁尚而哀哭的,也要斩杀。”田畴曾经被袁尚任用过,便前去吊丧祭祀。太祖也不过问。田畴把他的家属及同族人三百多家迁到邺城。太祖赐给他的车马、谷物、丝绵织品,他都分给了他的族人和老朋友。田畴跟随太祖征伐荆州回来,太祖回想起田畴的战功特别卓著,后悔以前听依了田畴的推让,说:“这是成全了个人的愿望行事,但破坏了王法制度。”于是还是要将以前赐封田畴的爵位给他。田畴呈上奏章,陈述自己的诚意,用死发誓,表示不受。太祖没有接受他的请求,想荐举他,以至四次,田畴最终没有接受。有关官员举发田畴洁身自好,违背臣道,贪立小节,应当免去官职,施加刑罚。太祖慎重地对待这件事,迟疑了很久,才下令让世子及大臣们广泛地讨论,世子认为田畴与春秋时楚国的令尹子文辞受俸禄、楚国的申胥逃赏相同,应当不强要他改变想法而应嘉奖他的节操。尚书令荀彧、司隶校尉钟繇也认为可以听任他。太祖还是想封他为侯。田畴向来与夏侯惇友好,太祖对夏侯惇说:“你到田畴那里凭情谊开导他,他自然会听从你的话,但不要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夏侯惇到了田畴住所,像太祖嘱咐他的那样去做。田畴揣摩到了夏侯惇的来意,不再讲话了。夏侯惇将走时,拍着田畴的背说:“田君,太祖的心意恳切,难道还不能考虑吗!”田畴回答说:“你这是什么话,说得过分了吧!我田畴,是个违背仁义逃跑流窜的人,承蒙恩典我能活下来,已是很幸运了。我难道可以拿进军卢龙要塞做资本,来换取封赏和荣禄吗?即使国家偏爱我,难道我田畴不从内心感到惭愧吗?将军你平素是了解我的人,还是这样,如果迫不得已,请允许我在你面前自杀。”话未说完,涕泪横流。夏侯惇回去后把全部情况回报太祖。太祖听后长声叹息,知道不能使田畴屈从,于是任命田畴为议郎。田畴四十六岁去世。他的儿子也早死。文帝即位,推崇田畴的德行仁义,赐给田畴的侄孙田续关内侯的爵位,让田续作为他的继承人。

王修字叔治,北海营陵人也。年七岁丧母母以社日亡,来岁邻里社,修感念母,哀甚。邻里闻之,为之罢社。年二十,游学南阳,止张奉舍。奉举家得疾病,无相视者,修亲隐恤之,病愈乃去。初平中,北海孔融召以为主薄,守高密令。高密孙氏素豪侠,人客数犯法。民有相劫者,贼入孙氏,吏不能执。修将吏民围之,孙氏拒守,吏民畏惮不敢近。修令吏民:“敢有不攻者与同罪。”孙氏惧,乃出贼。由是豪强慑服。举孝廉,修让邴原,融不听。[20]时天下乱,遂不行。顷之,郡中有反者。修闻融有难,夜往奔融。贼初发,融谓左右曰:“能冒难来,唯王修耳!”言终而修至。复署功曹。时肢东多贼寇,复令修守肢东令。肢东人公沙卢宗强,自为营堑,不肯应发调。修独将数骑径入其门,斩卢兄弟,公沙氏惊愕莫敢动。修抚慰其余,由是寇少止。融每有难,修虽休归在家,无不至。融常赖修以免。

王修字叔治,是北海郡营陵县人。七岁时母亲去世。母亲去世这天是祭祀土神的日子,第二年邻里们祭祀土神的这天,王修怀念母亲,非常悲哀。邻居们听到他的哭泣声,便停止祭祀。王修二十岁时,到南阳游学。暂住在张奉家里。张奉全家人生病,没有人去看望他们,王修怜悯救助他们,待他们病好了才离去。初平年间,北海国国相孔融征召他担任主簿,代理高密县县令。高密县的孙氏向来是个豪强侠客,他的族人家客多次犯法。百姓中时有被抢劫的,盗贼逃进孙氏家中,官吏们不敢进去逮捕。王修带领官吏、百姓包围孙家,孙氏抗拒防守,官吏、百姓害怕得不敢走近。王修命令官吏、百姓说:“如果有不敢攻打的人,与盗贼同样治罪。”孙氏害怕了,才把盗贼交出来。从此高密县强横霸道的人都害怕屈服。王修被荐举为孝顺廉洁的人,他要把孝廉让给邴原,但孔融不同意。当时天下动乱,荐举孝廉的事就搁置下来。不久,郡里有人反叛。王修听到孔融遭受危难,连夜奔往孔融处。盗贼开始作乱时,孔融就对身边的人说:“能够冒着危险来救助我的,我看只有王修!”话刚说完,王修就赶到了。王修再次担任代理功曹。当时胶东一带盗匪很多,又命令王修代理胶东县令。胶东人公沙卢是豪强大族,自己修建有营垒壕沟,不肯应征官府的徭役和赋税。王修独自率领几名骑士直闯公沙卢家里,斩杀了公沙卢的兄弟,公沙卢惊吓得不敢动弹。王修抚慰其他的人,从此盗贼活动稍有停息。孔融每次遇到祸难,王修即使在家休假,也没有不赶去救助的。孔融常靠王修的帮助得以免除祸难。

袁谭在青州,辟修为治中从事,别驾刘献数毁短修。后献以事当死,修理之,得免。时人益以此多焉。袁绍又辟修除即墨令,后复为谭别驾。绍死,谭、尚有隙。尚攻谭,谭军败,修率吏民往救谭。谭喜曰:“成吾军者,王别驾也。”谭之败,刘询起兵漯阴,诸城皆应。谭叹息曰:“今举州背叛,岂孤之不德邪!”修曰:“东莱太守管统虽在海表,此人不反,必来。”后十余日,统果弃其妻子来赴谭,妻子为贼所杀,谭更以统为乐安太守。谭复欲攻尚,修谏曰:“兄弟还相攻击,是败亡之道也。”谭不悦,然知其志节。后又问修:“计安出?”修曰:“夫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将斗而断其右手,而曰‘我必胜’,若是者可乎?夫弃兄弟而不亲,天下其谁亲之?属有谗人,固将交斗其间,以求一朝之利,愿明使君塞耳勿听也。若斩佞臣数人,复相亲睦,以御四方,可以横行天下。”谭不听,遂与尚相攻击,请救于太祖。太祖既破冀州,谭又叛。太祖遂引军攻谭于南皮。修时运粮在乐安,闻谭急,将所领兵及诸从事数十人往赴谭。至高密,闻谭死,下马号哭曰:“无君焉归?”遂诣太祖,乞收葬谭尸。太祖欲观修意,默然不应。修复曰:“受袁氏厚恩,若得收敛谭尸,然后就戮,无所恨。”太祖嘉其义,听之。[21]以修为督军粮,还乐安。谭之破,诸城皆服,唯管统以乐安不从命。太祖命修取统首,修以统亡国之忠臣,因解其缚,使诣太祖。太祖悦而赦之。袁氏政宽,在职势者多畜聚。太祖破邺,籍没审配等家财物赀以万数。及破南皮,阅修家,谷不满十斛,有书数百卷。太祖叹曰:“士不妄有名。”乃礼辟为司空掾,行司金中郎将,迁魏郡太守。为治,抑强扶弱,明赏罚,百姓称之。[22]魏国既建,为大司农郎中令。太祖议行肉刑,修以为时未可行,太祖采其议。徙为奉常。其后严才反,与其徒属数十人攻掖门。修闻变,召车马未至,便将官属步至宫门。太祖在铜爵台望见之,曰:“彼来者必王叔治也。”相国钟繇谓修:“旧,京城有变,九卿各居其府。”修曰:“食其禄,焉避其难?居府虽旧,非赴难之义。”顷之,病卒官。子忠,官至东莱太守、散骑常侍。初,修识高柔于弱冠,异王基于幼童,终皆远至,世称其知人。[23]

邴原字根矩,北海朱虚人也。少与管宁俱以操尚称,州府辟命皆不就。黄巾起,原将家属入海,住郁洲山中。时孔融为北海相,举原有道。原以黄巾方盛,遂至辽东,与同郡刘政俱有勇略雄气。辽东太守公孙度畏恶欲杀之,尽收捕其家,政得脱。度告诸县:“敢有藏政者与同罪。”政窘急,往投原,[24]原匿之月余,时东莱太史慈当归,原因以政付之。既而谓度曰:“将军前日欲杀刘政,以其为己害。今政已去,君之害岂不除哉?”度曰:“然。”原曰:“君之畏政者,以其有智也。今政已免,智将用矣,尚奚拘政之家?不若赦之,无重怨。”度乃出之。原又资送政家,皆得归故郡。原在辽东,一年中往归原居者数百家,游学之士,教授之声,不绝。

袁谭在青州时,征召王修担任治中从事,别驾刘献多次毁谤贬低王修。后来刘献因出事应当判死刑,王修办理他的案子,刘献获免了死罪。当时人们因此更加称赞王修。袁绍又征召王修担任即墨县县令,后来又担任袁谭的别驾。袁绍死后,袁谭、袁尚有矛盾。袁尚攻打袁谭,袁谭的军队被打败,王修率领官民前去援救袁谭。袁谭高兴地说:“保全我军的人,是王别驾。”袁谭失败时,刘询在漯阴发兵,各城都响应。袁谭叹息说:“现在全州背叛我,难道是我没有德行吗!”王修说:“东莱太守管统虽然在海边,这个人不会反叛,一定会来的。”过后十多天,管统果然丢下妻子、儿女奔赴袁谭,管统的妻子、儿女被盗匪杀害,袁谭改任管统为乐安太守。袁谭又想攻打袁尚,王修劝谏说:“兄弟之间相互攻击,是必然会失败灭亡的。”袁谭听后不高兴,但他了解王修的志向节操。后来又问王修:“还有什么办法?”王修说:“兄弟就像是人的左右手。譬如一个人将要与别人搏斗时,却砍断自己的右手,反而说‘我一定胜利’,像这样的情况可以取胜吗?抛开兄弟而不相亲,天下还有谁能亲近呢?下属中有说坏话的人,本意就是从中离间,挑起相互争斗,来求得暂时的利益,希望您这样英明的人把耳朵塞住不要去听。如果杀掉几个巧言献媚的官吏,兄弟俩重又亲爱和睦,来抵御四面八方的攻击,就可称霸天下了。”袁谭没有听取王修的意见,最终还是与袁尚相互攻击,袁谭向太祖请求救援。太祖攻下冀州以后,袁谭又背叛太祖。太祖就率领军队在南皮攻打袁谭。王修当时在乐安运粮,听到袁谭处于危急中,带领士兵和各从事几十人奔赴袁谭那里。王修到达高密县,听说袁谭死了,下马后顿时号啕大哭说:“没有您我归向哪里?”于是到太祖处,请求收敛埋葬袁谭的尸体。太祖想观察一下王修的心意,默不作声没有回应。王修又说:“我蒙受袁氏的深厚恩德,假使能够让我收敛袁谭的尸体,然后接受诛杀,我也没有什么遗憾。”太祖赞扬他的义气,听由了他。后来任用王修做运粮督军,回到乐安。袁谭被战败后,各城都降服,只有管统在乐安不服命令。太祖命令王修去斩取管统的脑袋。王修认为管统是亡国的忠臣,于是给他松绑,叫他去拜见太祖。太祖高兴地赦免了他。袁氏的政令宽松,有职有权的人都聚敛了很多财物。太祖攻下邺城后,没收审配等人的财物数以万计。等到攻下南皮,查看王修家里,谷物还不够十斛,却有书籍几百卷。太祖叹息说:“士人不是虚有名声。”于是按照礼制征召王修担任司空的属官,代理司金中郎将,升任魏郡太守。王修处理政务,压制豪强,扶助弱民,赏罚严明,因此百姓都称赞他。魏国建立以后,王修担任大司农郎中令。太祖与群臣商议采用肉刑,王修认为当时不能采用,太祖采纳了他的意见。王修被调升奉常。后来严才反叛,与他的部属几十人从皇宫的边门进攻。王修听说发生事变,调发的车马未到,便带领官属步行到宫门。太祖在铜雀台远远地看到他,说:“那个来的人一定是王叔治。”相国钟繇对王修说:“从前,京城发生变乱,九卿都居留在各自的官府。”王修说:“吃了国家的俸禄,怎么能躲避国家的祸难呢?居留在官府即使是旧例,但不符奔赴国难的义节。”没过多久,王修病死在任职期间。他的儿子王忠,官做到东莱太守、散骑常侍。当初,王修就看出才二十岁的高柔将来会有出息,还看出处在童年时期的王基与众不同,最终他们都成为才能出众,前程无量的人,社会上的人都称赞王修是个能察识人才的人。

邴原字根矩,是北海国朱虚县人。年轻时与管宁都因节操高尚而著名,州府征召他们,都不去任官。黄巾军兴起,邴原带领他的家属逃到海边,住在郁洲山里。当时孔融担任北海国的国相,荐举邴原为有道(汉代选举科目之一)。邴原认为黄巾军正是强大的时候,便去了辽东,与同郡人刘政都有勇敢谋略和英雄的气概。辽东太守公孙度既害怕又憎恨刘政,想杀掉他,把他全家人逮捕起来,刘政设法逃脱了。公孙度告知各县:“如果有敢藏匿刘政的人,与刘政同样治罪。”刘政处境困难危急,去投奔邴原,邴原把他隐藏了一个多月,当时正值东莱郡的太史慈回乡,邴原趁机将刘政托付给了太史慈。然后对公孙度说:“将军您前些日子要杀刘政,认为他是您的祸害。现在刘政已经走了,您的祸害难道不是除掉了吗?”公孙度说:“是的。”邴原说:“您害怕刘政,是因为他有智谋。现在刘政已经被免职,您的智谋可以施展了,为什么还要拘留刘政的家人呢?不如赦免他们,不要结怨过深。”公孙度于是把刘政的家属放了。邴原还资助刘政的家属回到了老家。邴原在辽东时,一年之内去归附他的就有几百家,游学的士人络绎不绝,传授学业的声音朗朗不绝。

后得归,太祖辟为司空掾。原女早亡,时太祖爱子仓舒亦没,太祖欲求合葬,原辞曰:“合葬,非礼也。原之所以自容于明公,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训典而不易也。若听明公之命,则是凡庸也,明公焉以为哉?”太祖乃止,徙署丞相征事。[25]崔琰为东曹掾,记让曰:“征事邴原、议郎张范,皆秉德纯懿,志行忠方,清静足以厉俗,贞固足以干事,所谓龙翰凤翼,国之重宝。举而用之,不仁者远。”代凉茂为五官将长史,闭门自守,非公事不出。太祖征吴,原从行,卒。[26]

后来邴原从辽东返回,太祖征召他担任司空的属官。邴原的女儿早死,在同一时间太祖心爱的儿子仓舒也死了,太祖想把自己的儿子与邴原的女儿葬在一起,邴原推辞说:“合葬,是不合礼制的。我邴原之所以自愿安身在您这儿,您曹公之所以这样待我,是因为我能恪守先贤的常规法则不作改变。如果我听从您的意见,那我就是个平庸的人,您认为怎么样呢?”太祖就没有坚持将两个孩子合葬,调邴原代理丞相征事。崔琰担任东曹的属官,他在记载谦让的贤臣时说:“征事邴原、议郎张范,他们都能执守高尚完美的道德,思想德行忠诚方正,心性纯正恬静足以激励世俗,坚守正道足以办好大事,他们是人们所比喻的龙的羽毛、凤的翅膀,是国家的重宝。推举并任用他们,不讲仁义的人就会远离。”邴原代理凉茂担任五官将长史,常常闭门自守,没有公事决不外出。太祖征伐吴国,邴原跟随出征,后来死去。

是后大鸿胪钜鹿张泰、河南尹扶风庞迪以清贤称,[27]永宁太仆东郡张阁以简质闻。[28]

管宁字幼安,北海朱虚人也。[29]年十六丧父,中表愍其孤贫,咸共赠赗,悉辞不受,称财以送终长八尺,美须眉。与平原华歆、同县邴原相友,俱游学于异国,并敬善陈仲弓。天下大乱,闻公孙度令行于海外,遂与原及平原王烈等至于辽东。度虚馆以候之。既往见度,乃庐于山谷。时避难者多居郡南,而宁居北,示无迁志,后渐来从之。太祖为司空,辟宁,度子康绝命不宣。[30]

王烈者,字彦方,于时名闻在原、宁之右。辞公孙度长史,商贾自秽。太祖命为丞相掾征事,未至,卒于海表。[31]

中国少安,客人皆还,唯宁晏然若将终焉。黄初四年,诏公卿举独行君子,司徒华歆荐宁。文帝即位,征宁,遂将家属浮海还郡,公孙恭送之南郊,加赠服物。自宁之东也,度、康、恭前后所资遗,皆受而藏诸。既已西渡,尽封还之。[32]诏以宁为太中大夫,固辞不受。[33]明帝即位,太尉华歆逊位让宁,[34]遂下诏曰:“太中大夫管宁,耽怀道德,服膺六艺,清虚足以侔古,廉白可以当世。曩遭王道衰缺,浮海遁居,大魏受命,则襁负而至,斯盖应龙潜升之道,圣贤用舍之义。而黄初以来,征命屡下,每辄辞疾,拒违不至。岂朝廷之政,与生殊趣,将安乐山林,往而不能反乎!夫以姬公之圣,而考德不降,则鸣鸟弗闻。[35]以秦穆之贤,犹思询乎黄发。况朕寡德,易能不愿闻道于子大夫哉!今以宁为光禄勋。礼有大伦,君臣之道,不可废也。望必速至,称朕意焉。”又诏青州刺史曰:“宁抱道怀贞,潜翳海隅,比下征书,违命不至,盘桓利居,高尚其事。虽有素履幽人之贞,而失考父兹恭之义,使朕虚心引领历年,其何谓邪?徒欲怀安,必肆其志,不惟古人亦有翻然改节以隆斯民乎!日逝月除,时方已过,澡身浴德,将以曷为?仲尼有言:‘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哉!’其命别驾从事郡丞掾,奉诏以礼发遣宁诣行在所,给安车、吏从、茵蓐、道上厨食,上道先奏。”宁称草莽臣上疏曰:“臣海滨孤微,罢农无伍,禄运幸厚。横蒙陛下纂承洪绪,德侔三皇,化溢有唐。久荷渥泽,积祀一纪,不能仰答陛下恩养之福。沉委笃痾,寝疾弥留,逋违臣隶颠倒之节,夙宵战怖,无地自厝。臣元年十一月被公车司马令所下州郡,八月甲申诏书征臣,更赐安车、衣被、茵蓐,以礼发遣,光宠并臻,优命屡至,怔营竦息,悼心失图。思自陈闻,申展愚情,而明诏抑割,不令稍修章表,是以郁滞,讫于今日。诚谓乾覆,恩有纪极,不意灵润,弥以隆赫。奉今年二月被州郡所下三年十二月辛酉诏书,重赐安车、衣服,别驾从事与郡功曹以礼发遣,又特被玺书,以臣为光禄勋,躬秉劳谦,引喻周、秦,损上益下。受诏之日,精魄飞散,靡所投死。臣重自省揆,德非园、绮而蒙安车之荣,功无窦融而蒙玺封之宠,楶税驽下,荷栋梁之任,垂没之命,获九棘之位,惧有朱博鼓妖之眚。又年疾日侵,有加无损,不任扶舆进路以塞元责,望慕阊阖,徘徊阙庭,谨拜章陈情,乞蒙哀省,抑恩听放,无令骸骨填于衢路。”自黄初至于青龙,征命相仍,常以八月赐牛酒。诏书问青州刺史程喜宁为守节高乎,审老疾尪顿邪?”喜上言:“宁有族人管贡为州吏,与宁邻比,臣常使经营消息。贡说:‘宁常著皂帽、布襦袴、布裙,随时单复,出入闺庭,能自任杖,不须扶持。四时祠祭,辄自力强,改加衣服,著絮巾,故在辽东所有白布单衣,亲荐馔馈,跪拜成礼。宁少而丧母,不识形象,常特加觞,泫然流涕。又居宅离水七八十步,夏时诣水中澡洒手足,窥于园圃。’臣揆宁前后辞让之意,独自以生长潜逸,耆艾智衰,是以栖迟,每执谦退。此宁志行所欲必全,不为守高。”[36]

正始二年,太仆陶丘一、永宁卫尉孟观、侍中孙邕、中书侍郎王基荐宁曰:臣闻龙凤隐耀,应德而臻,明哲潜遁,俟时而动。是以鸣岐,周道隆兴,四皓为佐,汉帝用康。伏见太中大夫管宁,应二仪之中和,总九德之纯懿,含章素质,冰絜渊清,玄虚澹泊,与道逍遥;娱心黄老,游志六艺,升堂入室,究其阃奥,韬古今乾胸怀,包道德之机要。中平之际,黄巾陆梁,华夏倾荡,王纲弛顿。遂避时难,乘桴越海,羁旅辽东三十余年。在乾之姤,匿景藏光,嘉遁养浩,韬韫儒墨,潜化傍流,畅于殊俗。

以后大鸿胪钜鹿人张泰、河南尹扶风人庞迪因清廉贤良而著名,永宁宫太仆东郡人张阁因生活俭朴而闻名。

管宁字幼安,是北海国朱虚县人。十六岁时父亲去世,表兄弟们可怜他孤苦贫穷,在他父亲去世时都一起送他用于出葬的物品,他全都辞谢了没有接受,自己借债安葬了父亲。管宁身高八尺,头发胡须都长得很美。与平原郡的华歆、同县人邴原友好,都在外地游学,他们都敬重陈仲弓。天下大乱时,他们听说公孙度的号令推行到了沿海一带,就与邴原以及平原郡的王烈等人到了辽东。公孙度为他们准备了住所迎候他们。他们去会见公孙度,就居住在山里。当时躲避战难的人大多住在郡南,可是管宁住在郡北,表现出没有搬迁的想法,后来人们渐渐来归服他。太祖担任司空时,曾召聘管宁,公孙度的儿子公孙康将太祖的召聘令扣压下来,不告诉管宁。

王烈,字彦方,在当时他的名气在邴原、管宁之上。他辞去公孙度的长史,去经营商业,自己玷污名声。太祖任命他担任丞相属官征事,他没有到职,死在海边。

国内稍稍安定,辽东的客人都回去了,只有管宁安然不动,好像将在这里终老。黄初四年,朝廷下令公卿们荐举德行特别高尚的人,司徒华歆推荐管宁。文帝继位,征召管宁,于是管宁携带家属渡海回乡,公孙恭送他们到南郊,还送给他衣物。自从管宁到辽东后,公孙度、公孙康、公孙恭前后所送的财物,他都接受但把它们收藏起来。渡海西回以后,他把所接受的财物原封不动地全部退还给了他们。朝廷下诏任用管宁为太中大夫,管宁坚决推辞,不肯接受。明帝继位,太尉华歆让位给管宁,于是下达诏书说:“太中大夫管宁,深怀道德,六部经典(《诗》、《书》、《礼》、《乐》、《易》、《春秋》)牢记在心,他淡泊名利超脱世俗,完全可以与古人等同,廉洁清正,可以出任官职。从前,遇到王道衰败,渡海隐居,现在大魏王朝承受天命建立,你要携儿带女地归来,这是顺应神龙潜升的规律,这是圣贤出仕隐退的义节。可是黄初以来,多次下达征召的命令,你每次总是托病推辞,违令拒不到任。难道朝廷的政事,与先生的志趣不同,你乐意隐居在深山老林中领略情趣,去了就不能返回么!像周公那样圣明,年老有德就不归依,那么人们就会听不到凤凰的叫声。像秦穆公那样贤达,还想着要向老人请教。何况朕德行不够,怎么不希望从你那儿听到治理国家的办法哩!现在我任命你为光禄勋。礼有大的准则,君臣间的原则,是不可废弃的。希望你一定迅速来朝,满足朕的心意。”同时又下令青州刺史说:“管宁持守正道,胸怀贞操,隐居在偏远的海边,朝廷接连下达征召文书,他违抗命令不来到任,逗留简居,认为这是高尚的事情。虽有淳朴隐士的节操,可是丢掉了考父位愈高就愈谦恭的理义,他使朕诚心翘首盼望多年,这是为什么呢?是他只想贪图安逸,一定要放纵自己的思想,不想想古人也有很快改变操守来使国盛民安的呀!日月运转,时间流逝,修养身心使德行高洁,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孔子说过:‘我不和这类人在一起又与谁在一起呢!’现在命令别驾从事郡丞属官,敬捧诏书按照礼仪送管宁到天子所在地来,供给他安坐的小车、随从差役、褥垫、路上需用的食具和食品,管宁上路前事先奏报。”管宁自称草莽臣呈上奏条说:“臣是海滨孤单卑微的人,停止务农又不与人为伍,我感到幸运的是食禄的运气很好。现在又意外地赶上陛下继承大业,陛下德行与三皇等同,教化超过唐尧。臣久蒙朝廷的恩惠,至今已有十二年,臣不能报答陛下恩养我的福泽。我身患重病,在卧床久病不愈的情况下,违背了作为臣下属于君王的大节,颠倒了君臣的关系,我从早到晚战战兢兢,自恨无地自容。臣于太和元年十一月接到公车司马令下到州郡的八月甲申日朝廷征召臣下的诏书,还赐给安车、衣被、褥垫,按礼仪发送,荣耀恩宠一齐到来,皇上的命令多次下达,使我内心恐惧,睡卧不安,失去主意。臣想上表向皇上陈述,申说我的情怀,可是皇上下诏制止,不让臣下写章上表,因此我内心忧郁不畅快,直到今日。臣下的确认为是皇恩普施天下,但恩有终极,没想到皇上恩泽广远绵长,日益深厚显赫。臣接到今年二月由州郡转下的三年十二月辛酉日下达的诏书,再赐我安车、衣服,别驾从事与郡功曹,按礼仪发送我上路,又接到皇上特别颁发给臣下的诏书,让臣担任光禄勋,皇上亲自劳神,辞意谦和,还援引周、秦二代的故事相劝喻,这是有损皇上尊严,优宠臣下的事。接到诏书之日,我魂飞魄散,无处寻死。臣再三自己反省揣度,我没有汉初商山东园公、绮里季的德行,却恩蒙乘坐安车的光荣,没有东汉窦融的功劳,却恩受玺书封赐的宠待,才能低下,却肩负栋梁重任,垂危的生命,却获得九卿的职位,臣下害怕会发生像西汉丞相朱博那样被人诬为鼓妖而被迫自杀的灾难。臣下年老多病,病情有增无减,不能胜任进谏,来敷衍塞责地对待大任。臣下仰慕宫门,徘徊朝廷,恭敬地呈上奏章,说明不能效忠的情由,请求皇上怜悯省察,减少恩赐,听任臣下置身朝外,只不要把我的尸骨丢弃在路上。”从黄初年间到青龙年间,朝廷征召他的诏令仍然接连不断,常常在八月赐他牛和酒。朝廷下诏询问青州刺史程喜:“管宁是认为坚持节操高尚?还是确因年老有病,身体衰弱不堪?”程喜上奏说:“管宁有个族人叫管贡,他担任州中小官,与管宁是邻居,我常让他去打听管宁的消息。管贡说:‘管宁常戴黑帽,穿布衣、套裤,随时令变化增减衣服,出入家门,能够自扶拐杖行走,不需他人搀扶。四季祭祀祖宗神鬼,总是自己勉强进行,祭祀时他改换穿戴,头系絮巾,穿过去在辽东时的白布单衣,亲自敬献祭品,行跪拜礼。管宁少年时母亲去世,现已不记得母亲的模样,祭祀时常常特地在母亲牌位前奉上一杯酒,伤心地流下眼泪。他的住宅离水塘才七八十步,夏天常到水塘中洗涤手脚,常到园圃观看。’臣下揣测到管宁前后几次辞让的意思,他自认为出生隐居都在边远地方,年纪老大,智力衰减,因而常持谦让的态度,隐退不仕。这是管宁想要保全自己的志向操守,不是自持清高。”

正始二年,太仆陶丘一、永宁宫的卫尉孟观、侍中孙邕、中书侍郎王基荐举管宁说:

臣下听说,龙凤隐藏光彩,是要印证帝王的德政才到来,有智慧才能超群的人隐退,是要等待时运而行动。因此凤凰在岐山鸣叫,周朝的大业就兴盛起来,四皓(秦末汉初的东园公、角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担任辅佐,因此汉朝帝王强盛。臣下认为太中大夫管宁,体现了天地、阴阳达到和谐境界,具备忠、信、敬、刚、柔、和、固、贞、顺九种高尚完美的品德,深涵文采与朴素的品质,品德像冰雪一样纯洁,像深泉一样清纯,他淡泊名利,随顺自然,安闲自得;以黄帝、老子的学说修养思想,全神贯注地研究儒家六艺,升入前堂进入内室,探究隐微深奥的道理,他胸藏古今经典,囊括道德的精义要旨。中平年间,黄巾军猖獗,中原地区动荡倾覆,朝廷的纲纪松弛败落。管宁为躲避当时的灾难,乘船渡海,旅居辽东三十多年。这正是乾卦中姤卦的卦象,隐藏形影和光彩,认为隐居是处世良法,可颐养浩然正气,他蕴涵融会儒、墨二家的学说、潜移默化其他流派的学说,通晓不同地域的风俗。

黄初四年,高祖文皇帝畴谘群公,思求俊乂,故司徒华歆举宁应选,公车特征,振翼遐裔,翻然来翔。行遇屯厄,遭罹疾病,即拜太中大夫。烈祖明皇帝嘉美其德,登为光禄勋。宁疾弥留,未能进道。今宁旧疾已瘳,行年八十,志无衰倦。环堵筚门,偃息穷巷,饭鬻糊口,并日而食,吟咏《诗》《书》,不改其乐。困而能通,遭难必济,经危蹈险,不易其节,金声玉色,久而弥彰。揆其终始,殆天所祚,当赞大魏,辅亮雍熙。兖职有阙,群下属望。昔高宗刻象,营求贤哲,周文启龟,以卜良佐。况宁前朝所表,名德已著,而久栖迟,未时引致,非所以奉遵明训,继成前志也。陛下践阼,纂承洪绪。圣敬日跻,超越周成。每发德音,动谘师傅。若继二祖招贤故典,宾礼俊迈,以广缉熙,济济之化,侔于前代。

黄初四年,高祖文皇帝咨询各位大臣,希望找到才能出众的人,所以司徒华歆荐举管宁应选,朝廷用公车特意征召,管宁从边远的地方像只展翅高飞的大鹏很快回飞。途中历尽艰难困苦,又受疾病折磨,朝廷授他太中大夫。明皇帝称赞他的德行,晋升他为光禄勋。管宁病重滞留下来,没有前行。现在他的旧病已愈,年纪将近八十,但意志没有衰退。他的住宅四周土墙环围,用荆条编门,他安居在穷陋的小巷内,终日稀饭糊口,有时两天才吃一顿,却吟《诗》诵《书》,乐趣不改。身处困境却内心通达,所以遭遇祸难,终能渡过,历经危难,节操不改,犹如铜钟之声,美玉之色,时间愈久愈显洪亮光彩。考察他的一贯表现,大概是上天赐福,他应当辅佐大魏,协助开创社会太平、百姓和乐的局面。现在三公职位有空缺,管宁是众望所归的人选。以往,高宗有意刻制圣贤的形象,是为寻求贤良明智的人,周文王用龟壳占卜,是为卜求贤良的辅佐。何况管宁是前朝所表彰的人,名望德行已很卓著,但长期隐居不仕,没有及时来朝廷,这不是遵奉圣贤的教导,继承先王遗志的做法。陛下登基,继承大业。圣上的威望日益提高,超过了周成王。每次发布圣旨,常向太师、太傅咨询。如能继承高祖和烈祖招纳贤人的典章,礼遇才高的长者,让德光普照天下,那么我朝美好的教化,就可以与前代等同了。

宁清高恬泊,拟迹前轨,德行卓绝,海内无偶。历观前世玉帛所命,申公、枚乘、周党、樊英之俦,测其渊源,览其清浊,未有厉俗独行若宁者也。诚宜束帛加璧,备礼征聘,仍授几杖,延登东序,敷陈坟素,坐而论道,上正璇玑,协和皇极,下阜群生,彝伦攸叙,必有可观,光益大化。若宁固执匪石,守志寞山,追迹洪崖,参踪巢、许。斯亦圣朝同符唐、虞,优贤扬历,垂声千载。[37]虽出处殊涂,俯仰异体,至于兴治美俗,其揆一也。

于是特具安车蒲轮,束帛加璧聘焉。会宁卒,时年八十四。拜子邈郎中,后为博士。初,宁妻先卒,知故劝更娶,宁曰:“每省曾子、王骏之言,意常嘉之,岂自遭之而违本心哉?”[38]

时钜鹿张臶,字子明,颍川胡昭,字孔明,亦养志不仕。臶少游太学,学兼内外,后归乡里。袁绍前后辟命,不应,移居上党。并州牧高幹表除乐平令,不就,徙循常山,门徒且数百人,迁居任县。太祖为丞相,辟,不诣。太和中,诏求隐学之士能消灾复异者,郡累上臶,发遣,老病不行。广平太守卢毓到官三日,纲纪白承前致版谒臶。毓教曰:“张先生所谓上不事天子,下不友诸侯者也。此岂版谒所可光饰哉?”但遣主簿奉书致羊酒之礼。青龙四年辛亥诏书:“张掖郡玄川溢涌,激波奋荡,宝石负图,状像灵龟,宅于川西,嶷然磐峙,仓质素章,麟凤龙马,焕炳成形,文字告命,粲然著明。太史令高堂隆上言:“古皇圣帝所未尝蒙,实有魏之祯命,东序之世宝。”[39]事颁天下。任令于绰连赍以问臶,臶密谓绰曰:“夫神以知来,不追已往,祯祥先见而后废兴从之。汉已久亡,魏已得之,何所追兴征祥乎!此石,当今之变异而将来之祯瑞也。”正始元年,戴之鸟,巢臶门阴。臶告门人曰:“夫戴阳鸟,而巢门阴,此凶祥也。”乃援琴歌咏,作诗二篇,旬日而卒,时年一百五岁。是岁,广平太守王肃至官,教下县曰:“前在京都,闻张子明,来至问之,会其已亡,致痛惜之。此君笃学隐居,不与时竞,以道乐身。昔绛县老人屈在泥涂,赵孟升之,诸侯用睦。愍其耄勤好道,而不蒙荣宠,书到,遣吏劳问其家,显题门户,务加殊异,以慰既往,以劝将来。”

管宁清高淡泊,效仿先贤的治国准则,德行超群,海内无双。纵观前代朝廷所征召的贤人,像申公、枚乘、周党、樊英一类的人物,观察他们学问的深广,考察他们品德的清浊,没有谁像管宁那样志节高尚可以激励风俗的。朝廷确实应该准备丝绸和美玉,用完备的礼节征召聘用他,还要授给他几案、手杖,请他登上最高学府的讲坛,让他讲述解说各种经典,谋划国家政事,对上可以匡正国事,协调皇上治国的法则,对下可以使百姓富足兴旺,使天、地、人保持和谐的顺序,这样一定会有显著成效,国家的教化就能发扬光大。假如管宁定要坚持自己的意志,追踪传说中的仙人洪崖,追踪巢父、许由隐居箕山,决不出仕。这也说明我们圣朝可与陶唐氏、有虞氏相比,优待贤人,表扬他们的政绩,这是名扬千古的好事。虽然出仕和隐居迥然不同,在野在朝完全有异,但对于大兴治理,美化风俗,它的道理却是一样的。(www.xing528.com)

于是朝廷特地准备用蒲草包裹软轮的坐乘小车,丝绸加美玉征聘管宁。适逢管宁去世,时年八十四岁。朝廷授任管宁的儿子管邈为郎中,后来担任博士。当初,管宁的妻子先死,知己故友劝他续娶,管宁说:“每当我想到曾子、王骏的话,内心常常赞美他们,怎能自己遭遇这类事情,就违背本来的想法呢?”

当时钜鹿人张臶,字子明,颍川人胡昭,字孔明,也要培养自己不慕荣利的志向,不去做官。张臶少年时游学太学,学问兼通内典和外典,后来回到故里。袁绍先后几次征召他,他不肯应征,迁到上党郡居住。并州牧高幹上表朝廷,任命他为乐平县令。他不去就任,迁往常山郡隐居,门徒将近几百人,后又迁到任县居住。太祖当了丞相,征召他,他也不去。太和年间,明帝下诏寻求隐居的能消除灾害变异的学者,郡府多次向上推荐张臶,并送他上路,因他年老体病没有成行。广平太守卢毓到任三天,主簿告诉他要像前任那样递上名帖去拜见张臶。卢毓训示说:“张先生是所谓对上不侍奉天子,对下不亲近诸侯的人。这样的人难道是持名帖拜见可以使他感到荣耀的吗?”卢毓只派遣主簿带信以及羊和酒等礼物去。青龙四年某月辛亥日,明帝下诏:“张掖郡河流涨水,大水泛滥,波涛汹涌,大水冲出宝石,石上有河图,石形像神龟,滞留在河床西面,高高地耸立着,颜色青黑,图像白色,上有麒麟、凤凰、飞龙、奔马,形象鲜明,上有告喻的文字,清晰可见。太史令高堂隆上书说:“古代圣皇明君也未见过这种宝石,这实在是大魏国运吉祥的征兆,是陈列在东序的大玉、夷玉、天球、河图一类的传世国宝。”朝廷将这事颁告天下。任县县令于绰几次带了礼物去请教张臶,张臶私下对于绰说:“神灵宝物可以预知未来,但不可以追究往事,常常是吉祥征兆先头出现,然后兴废的事就接踵而来。汉朝早已灭亡,魏室已得天下,哪里是追究兴起的吉祥征兆哩!这块石头,应是现在灾害变异的征兆,将来的吉兆。”正始元年,一天戴鸟在张臶家门后筑巢。张臶告诉门人说:“戴是阳鸟,但在门后筑巢,这是凶兆。”他于是操琴唱歌,吟成两首诗,十多天后他去世了,死时一百零五岁。这一年,广平太守王肃到任,下令下属县说:“我以前在京城,听说过张子明,到任后问起这个人,正逢张臶去世,对他我表示哀痛怜惜。这位先生学问深广,隐居不仕,与世无争,顺应自然规律,娱乐身心。从前绛县老人处于困窘境地时,赵孟提携他做官,各国诸侯因此和睦。我怜悯张臶,他年老勤勉,遵循正道,却没有接受荣禄恩宠。我的信函到后,你县要派官员慰问他的家人,要在他家的门上题写匾额加以颂扬,一定要给予他特殊的荣誉,以此来抚慰逝去的贤人,勉励后人。”

胡昭始避地冀州,亦辞袁绍之命,遁还乡里。太祖为司空丞相,频加礼辟。昭往应命,既至,自陈一介野生,无军国之用,归诚求去。太祖曰:“人各有志,出处异趣,勉卒雅尚,义不相屈。”昭乃转居陆浑山中,躬耕乐道,以经籍自娱。闾里敬而爱之。[40]建安二十三年,陆浑长张固被书调丁夫,当给汉中。百姓恶惮远役,并怀扰扰。民孙狼等因兴兵杀县主簿,作为叛乱,县邑残破。固率将十余吏卒,依昭住止,招集遗民,安复社稷。狼等遂南附关羽。羽授印给兵,还为寇贼,到陆浑南长乐亭,自相约誓,言:“胡居士贤者也,一不得犯其部落。”一川赖昭,咸无怵惕。天下安辑,徙宅宜阳。[41]正始中,骠骑将军赵俨、尚书黄休、郭彝、散骑常侍荀、钟毓、太仆庾嶷、[42]弘农太守何桢等[43]递荐昭曰:“天真高絜,老而弥笃。玄虚静素,有夷、皓之节。宜蒙征命,以励风俗。”[44]至嘉平二年,公车特征,会卒,年八十九。拜子纂郎中。初,昭善史书,与钟繇、邯郸淳、卫、韦诞并有名,尺牍之迹,动见模楷焉。[45]

评曰:袁涣、邴原、张范躬履清蹈,进退以道,[46]盖是贡禹、两龚之匹。凉茂、国渊亦其次也。张承名行亚范,可谓能弟矣。田畴抗节,王修忠贞,足以矫俗;管宁渊雅高尚,确然不拔;张臶、胡昭阖门守静,不营当世:故并录焉。

开始时胡昭住在冀州避难,他也谢绝袁绍的征聘,逃回故里。后来太祖担任司空丞相时,多次以礼征召他。胡昭前往应召,到任后,自我介绍说我是一个粗野的人,没有什么本领可为军队国家所用,真心地请求回去。太祖说:“人各有志,出仕或隐退,各有不同的乐趣,我不勉强你很快改变高雅的志向,从道义出发不使你屈就。”胡昭于是迁到陆浑县的山中居住。亲自耕作,愉快地遵循自己所信奉的道德准则,拿研读经书典籍自娱,邻里们敬爱他。建安二十三年,陆浑县县长张固接到征调丁夫的公文,应当派丁夫去汉中。老百姓厌恶害怕去远方服役,都心情纷乱不安。县民孙狼等人乘机发兵杀害县主簿,发动叛乱,县城遭到破坏。张固带领十多名官兵,去依附胡昭并在他那里安身,招纳集合剩下的县民,平定叛乱,安定恢复社会秩序。孙狼等人就逃到南方依附关羽。关羽授予孙狼官印,给他士兵,让他回去当寇贼,孙狼等人回到陆浑南面的长乐亭,相互立约发誓,说:“胡居士是个有德的好人,一律不准侵犯他居住的地方。”这一带的人依靠胡昭,都没有担惊受怕。天下太平后,他搬家到了宜阳县。正始年间,骠骑将军赵俨、尚书黄休、郭彝、散骑常侍荀、钟毓、太仆庾嶷、弘农太守何桢等人接连几次举荐胡昭说:“胡昭本性纯真高洁,年老更加忠诚。神智清明,性情沉静,朴素纯洁,有伯夷与四皓的节操。应当受到征召,以勉励风俗。”到嘉平二年,朝廷用公车特意征召,正赶上他死了,享年八十九岁。朝廷授任他儿子胡纂为郎中。当初,胡昭擅长书法,与钟繇、邯郸淳、卫、韦诞都有名声,胡昭书信的字迹,往往被人视为习字的范本。

评论说:袁涣、邴原、张范亲身履行为人清正的道德准则,进仕、隐退都遵循道义,这可以与西汉时的贡禹、两龚(龚胜、龚舍)相比。凉茂、国渊也是同一层次的人物。张承的名声和操行次于张范,可说是张范有才能的弟弟。田畴坚守节操,王修忠诚坚贞,他们的德行完全可以矫正世俗;管宁知识广博,学问高深,品德高尚,志节坚定不移;张臶、胡昭闭门不出,保持清静,在当代不谋求官职:因此一起记录在本传中。

[1] 袁宏《汉纪》曰:滂字公熙,纯素寡欲,终不言人之短。当权宠之盛,或以同异致祸,滂独中立于朝,故爱憎不及焉。

[2] 《袁氏世纪》曰:布之破也,陈群父子时亦在布之军,见太祖皆拜。涣独高揖不为礼,太祖甚严惮之。时太祖又给众官车各数乘,使取布军中物,唯其所欲。众人皆重载,唯涣取书数百卷。资粮而已,众人闻之,大惭。涣谓所亲曰:“脱我以行陈,令军发足以为行粮而已,不以此为我有。由是厉名也,大悔恨之。”太祖益以此重焉。

[3] 《魏书》曰:穀熟长吕岐善朱渊、爰津,遣使行学还,召用之,与相见,出署渊师友祭酒,津决疑祭酒。渊等因各归家,不受署。岐大怒,将吏民收渊等,皆杖杀之,议者多非焉。涣教勿劾,主簿孙徽等以为“渊等罪不足死,长吏无专杀之义,孔子称‘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谓之师友而加大戮,刑名相伐,不可以训。”涣教曰:“主簿以不请为罪,此则然矣。谓渊等罪不足死,则非也。夫师友之名,古今有之。然有君之师友,有士大夫之师友。夫君置师友之官者,所以敬其臣也;有罪加于刑焉,国之法也。今不论其罪而谓之戮师友,斯失之矣。主簿取弟子戮师之名,而加君诛臣之实,非其类也。夫圣哲之治,观时而动,故不必循常,将有权也。间者世乱,民陵其上,虽务尊君卑臣,犹或未也,而反长世之过,不亦谬乎!”遂不劾。

[4] 《袁氏世纪》曰:涣有四子,侃、寓、奥、准。侃字公然,论议清当,柔而不犯,善与人交。在废兴之间,人之所趣务者,常谦退不为也。时人以是称之。历位黄门选部郎,号为清平。稍迁至尚书,早卒。寓字宣厚,精辩有机理,好道家之言,少被病,未官而卒。奥字公荣,行足以厉俗,言约而理当,终于光禄勋。准字孝尼,忠信公正,不耻下问,唯恐人之不胜己。以世事多险,故常恬退而不敢求进。著书十余万言,论治世之务,为《易》、《周官》、《诗》传,及论五经滞义,圣人之微言,以传于世。此准之自序也。
《荀绰九州记》称准有俊才,泰始中为给事中。袁氏子孙世有名位,贵达至今。

[5] 《晋诸公赞》曰:亮子粲,字仪祖,文学博识,累为儒官,至尚书。

[6] 袁宏《汉纪》曰:初,天下将乱,涣慨然叹曰:“汉室陵迟,乱无日矣。苟天下扰攘,逃将安之?若天未丧道,民以义存,唯强而有礼,可以庇身乎!”徽曰:“古人有言:‘知机其神乎!’见机而作,君子所以元吉也。天理盛衰,汉其亡矣!夫有大功必有大事,此又君子之所深识,退藏于密者也。且兵革既兴,外患必众,徽将远迹山海,以求免身。”及乱作,各行其志。

[7] 《魏书》曰:文帝即位,以范子参为郎中。承孙邵,晋中护军,与舅杨骏俱被诛。事见《晋书》。

[8] 《博物记》曰:襁,织缕为之,广八寸,长尺二,以约小儿于背上,负之而行。

[9] 臣松之案此传云公孙度闻曹公远征,邺无守备,则太祖定邺后也。案《度传》,度以建安九年卒,太祖亦以此年定邺,自后远征,唯有北征柳城耳。征柳城之年,度已不复在矣。

[10] 《英雄记》曰:茂名在八友中。

[11] 《玄别传》曰:渊始未知名,玄称之曰:“国子尼,美才也,吾观其人,必为国器。”

[12] 《魏书》曰:渊笃学好古,在辽东,常讲学于山岩,士人多推慕之,由此知名。

[13] 《魏书》曰:太祖以其子泰为郎。

[14] 《先贤行状》曰:畴将行,引虞密与议。畴因说虞曰:“今帝主幼弱,奸臣擅命,表上须报,惧失事机。且公孙瓒阻兵安忍,不早图之,必有后悔。”虞不听。

[15] 《先贤行状》载太祖表论畴功曰:“文雅优备,忠武又著,和于抚下,慎于事上,量时度理,进退合义。幽州始扰,胡、汉交萃,荡析离居,靡所依怀。畴率宗人避难于无终山,北拒卢龙,南守要害,清静隐约,耕而后食,人民化从,咸共资奉。及袁绍父子威力加于朔野,远结乌丸,与为首尾,前后召畴,终不陷挠。后臣奉命,军次易县,畴长驱自到,陈讨胡之势,犹广武之建燕策,薛公之度淮南。又使部曲持臣露布,出诱胡众,汉民或因亡来,乌丸闻之震荡。王旅出塞,涂由山中九百余里,畴帅兵五百,启导山谷,遂灭乌丸,荡平塞表。畴文武有效,节义可嘉,诚应宠赏,以旌其美。”

[16] 《魏书》载太祖令曰:“昔伯成弃国,夏后不夺,将欲使高尚之士,优贤之主,不止于一世也。其听畴所执。”

[17] 臣松之以为田畴不应袁绍父子之命,以其非正也。故尽规魏祖,建卢龙之策。致使袁尚奔迸,授首辽东,皆畴之由也。既以明其为贼,胡为复吊祭其首乎?若以尝被辟命,义在其中,则不应为人设谋,使其至此也。畴此举,止,良为进退无当,与王脩哭袁谭,貌同而心异也。

[18] 《先贤行状》载太祖命曰:“脩令田畴,至节高尚,遭值州里戎夏交乱,引身深山,研精味道,百姓从之,以成都邑。袁贼之盛,命召不屈。慷慨守志,以徼真主。及孤奉诏征定河北,遂服幽都,将定胡寇,时加礼命。畴即受署,陈建攻胡溪路所由,率齐山民,一时向化,开塞导送,供承使役,路近而便,令虏不意。斩蹋顿于白狼,遂长驱于柳城,畴有力焉。及军入塞,将图其功,表封亭侯,食邑五百,而畴恳恻,前后辞赏。出入三载,历年未赐,此为成一人之高,甚违王典,失之多矣。宜从表封,无久留吾过。”

[19] 《魏书》载世子议曰:“昔薳敖逃禄,传载其美,所以激浊世,励贪夫,贤于尸录素餐之人也。故可得而小,不可得而毁。至于田畴,方斯近矣。免官加刑,于法为重。”
《魏略》载教曰:“昔夷、齐弃爵而讥武王,可谓愚暗,孔子犹以为‘求仁得仁’。畴之所守,虽不合道,但欲清高耳。使天下悉如畴志,即墨翟兼爱尚同之事,而老聃使民结绳之道也。外议虽善,为复使令司隶以决之。”
《魏书》载荀彧议,以为“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期于为善而已。故匹夫守志,圣人各因而成之”。钟繇以为“原思辞粟,仲尼不与,子路拒牛,谓之止善,虽可以激清励浊,犹不足多也。畴虽不合大义,有益推让之风,宜如世子议。”臣松之案《吕氏春秋》:“鲁国之法,鲁人有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人而辞不取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来鲁人不赎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矣。’”案此语不与繇所引者相应,未详为繇之事误邪,而事将别有所出耳?

[20] 《融集》有融答脩教曰:“原之贤也,吾已知之矣。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尧不能用,舜实举之。原可谓不患无位之士。以遗后贤,不亦可乎!”脩重辞,融答曰:“掾清身絜己,历试诸难,谋而鲜过,惠训不倦。余嘉乃勋,应乃懿德,用升尔于王庭,其可辞乎!”

[21] 《傅子》曰:太祖既诛袁谭,枭其首,令曰:“敢哭之者戮及妻子。”于是王叔治、田子泰相谓曰:“生受辟命,亡而不哭,非义也。畏死忘义,何以立世?”遂造其首而哭之,哀动三军。军正白行其戮,太祖曰:“义士也。”赦之。
臣松之案《田畴传》,畴为袁尚所辟,不被谭命。《傅子》合而言之,有违事实。

[22] 《魏略》曰:脩为司金中郎将,陈黄白异议,因奏记曰:“脩闻枳棘之林,无梁柱之质;涓流之水,无洪波之势。是以在职七年,忠谠不昭于时,功业不见于事,欣于所受,俯惭不报,未尝不长夜起坐,中饭释餐。何者?力少任重,不堪而惧也。谨贡所议如左。”太祖甚然之,乃与脩书曰:“君澡身浴德,流声本州,忠能成绩,为世美谈,名实相副,过人甚远。孤以心知君,至深至熟,非徒耳目而已也。察观先贤之论,多以盐铁之利,足赡军国之用。昔孤初立司金之官,念非屈君,余无可者。故与君教曰:‘昔遏父陶正,民赖其器用,及子妫满,建侯于陈;近桑弘羊,位至三公。此君元龟之兆先告者也’,是孤用君之本言也,或恐众人未晓此意。自是以来,在朝之士,每得一显选,常举君为首,及闻袁军师众贤之议,以为不宜越君。然孤执心将有所底,以军师之职,间于司金,至于建功,重于军师。孤之精诚,足以达君;君之察孤,足以不疑。但恐傍人浅见,以蠡测海,为蛇画足,将言前后百选,辄不用之,而使此君沉滞冶官。张甲李乙,尚犹先之,此主人意待之不优之效也。孤惧有此空声冒实,淫蛙乱耳。假有斯事,亦庶钟期不失听也;若其无也,过备何害?昔宣帝察少府萧望之才任宰相,故复出之,令为冯翊。从正卿往,似于左迁。上使侍中宣意曰:‘君守平原日浅,故复试君三辅,非有所间也。’孤揆先主中宗之意,诚备此事。既君崇勋业以副孤意。公叔文子与君俱升,独何人哉!”后无几而迁魏郡太守。

[23] 王隐《晋书》曰:脩一子,名仪,字朱表,高亮雅直。司马文王为安东,仪为司马。东关之败,文王曰:“近日之事,谁任其咎?”仪曰:“责在军师。”文王怒曰:“司马欲委罪于孤邪?”遂杀之。子裒,字伟元。少立操尚,非礼不动。身长八尺四寸,容貌绝异。痛父不以命终,绝世不仕。立屋墓侧,以教授为务。旦夕常至墓前拜,辄悲号断绝。墓前有一柏树,裒常所攀援,涕泣所著,树色与凡树不同。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劳悴”,未尝不反覆流涕,泣下沾襟。家贫躬耕,计口而田,度身而蚕。诸生有密为裒刈麦者,裒遂弃之;自是莫敢复佐刈者。裒门人为本县所役,求裒为属,裒曰:“卿学不足以庇身,吾德薄不足以荫卿,属之何益?且吾不捉笔已四十年。”乃步担干饭,儿负盐豉,门徒从者千余人。安丘令以为见己,整衣出迎之于门。裒乃下道至土牛,磬折而立,云:“门生为县所役,故来送别。”执手涕泣而去。令即放遣诸生,一县以为耻。同县管彦,少有才力,未知名,裒独以为当自达,常友爱之;男女各始生,共许为婚。彦果为西夷校尉。裒后更以女嫁人,彦弟馥问裒,裒曰:“吾薄志毕愿,山薮自处,姊妹皆远,吉凶断绝,以此自誓。贤兄子葬父于帝都,此则洛阳之人也,岂吾欲婚之本指邪?”馥曰:“嫂,齐人也。当还临淄。”裒曰:“安有葬父河南,随母还齐!用意如此,何婚之有?”遂不婚。
邴春者,根矩之后也。少立志操,寒苦自居,负笈游学,身不停家,乡邑翕然,以为能系其先也。裒以为春性险狭,慕名意多,终必不成,及后春果无学业,流离远外,有识以此归之。裒常以为人所行,其当归于善道,不可以己所能而责人所不能也。有致遗者,皆不受。及洛都倾覆,寇贼蜂起,裒宗亲悉欲移江东,裒恋坟垅。贼大盛,乃南达泰山郡。裒思土不肯去,贼害之。
《汉晋春秋》曰:裒与济南刘兆字延世,俱以不仕显名。裒以父为文王所滥杀,终身不应征聘,未尝西向坐,以示不臣于晋也。
《魏略纯固传》以脂习、王脩、庞清、文聘、成公英、郭宪、单固七人为一传。其脩、淯、聘三人自各有传,成公英别见《张既传》,单固见《王凌传》,余习、宪二人列于《脩传》后也。
脂习字元升,京兆人也。中平中仕郡,公府辟,举高第,除太医令。天子西迁及东诣许昌,习常随从。与少府孔融亲善。太祖为司空,威德日盛,而融故以旧意,书疏倨傲。习常责融,欲令改节,融不从。会融被诛,当时许中百官先与融亲善者,莫敢收恤,而习独往抚而哭之曰:“文举,卿舍我死,我当复与谁语者?”哀叹无已。太祖闻之,收习,欲理之,寻以其事直见原,徙许东土桥下。习后见太祖,陈谢前愆。太祖呼其字曰:“元升,卿故慷慨!”因问其居处,以新移徙,赐谷百斛。至黄初,诏欲用之,以其年老,然嘉其敦旧,有栾布之节,赐拜中散大夫。还家,年八十余卒。
郭宪字幼简,西平人,为其郡右姓。建安中为郡功曹,州辟不就,以仁笃为一郡所归。至十七年,韩约失众,从羌中还,依宪。众人多欲取约以徼功,而宪皆责怒之,言:“人穷来归我,云何欲危之?”遂拥护厚遇之。其后约病死,而田乐、阳逵等就斩约头,当送之。逵等欲条疏宪名,宪不肯在名中,言我尚不忍生图之,岂忍取死人以要功乎?逵等乃止。时太祖方攻汉中,在武都,而逵等送约首到。太祖宿闻宪名,及视条疏,怪不在中,以问逵等,逵具以情对。太祖叹其志义,乃并表列与逵等并赐爵关内侯,由是名震陇右。黄初元年病亡。正始初,国家追嘉其事,复赐其子爵关内侯。

[24] 《魏氏春秋》曰:政投原曰:“穷鸟入怀。”原曰:“安知斯怀之可入邪?”

[25] 《献帝起居注》曰:建安十五年,初置征事二人,原与平原王烈俱以选补。

[26] 《原别传》曰:原十一而丧父,家贫,早孤。邻有书舍,原过其旁而泣。师问曰:“童子何悲?”原曰:“孤者易伤,贫者易感。夫书者,必皆具有父兄者,一则羡其不孤,二则羡其得学,心中恻然而为涕零也。”师亦哀原之言而为之泣曰:“欲书可耳!”答曰:“无钱资。”师曰:“童子苟有志,我徒相教,不求资也。”于是遂就书。一冬之间,诵《孝经》、《论语》。自在童龀之中,嶷然有异。及长,金玉其行。欲远游学,诣安丘孙崧。崧辞曰:“君乡里郑君,君知之乎?”原答曰:“然。”搭曰:“郑君学览古今,博闻强识,钩深致远,诚学者之师模也。君乃舍之,蹑屣千里,所谓以郑为东家丘者也。君似不知而曰然者,何?”原曰:“先生之说,诚可谓苦药良针矣;然犹未达仆之微趣也。人各有志,所规不同,故乃有登山而采玉者,有入海而采珠者,岂可谓登山者不知海之深,入海者不知山之高哉!君谓仆以郑为东家丘,君以仆为西家愚夫邪?”崧辞谢焉。又曰:“兖、豫之士,吾多所识,未有若君者;当以书相分。”原重其意,难辞之,持书而别。原心以为求师启学,志高者通,非若交游待分而成也。书何为哉?乃藏书于家而行。原旧能饮酒,自行之后,八九年间,酒不向口。单步负笈,苦身持力,至陈留则师韩子助,颍川则宗陈仲弓,汝南则交范孟博,涿郡则亲卢子幹。临别,师友以原不饮酒,会米肉送原。原曰:“本能饮酒,但以荒思废业,故断之耳。今当远别,因见贶饯,可一饮燕。”于是共坐饮酒,终日不醉。归以书还孙崧,解不致书之意。后为郡所召,署功曹主簿。时鲁国孔融在郡,教选计当任公卿之才,乃以郑玄为计掾,彭璆为计吏,原为计佐。融有所爱一人,常盛嗟叹之。后恚望,欲杀之,朝吏皆请。时其人亦在坐,叩头流血,而融意不解。原独不为请。融谓原曰:“众皆请而君何独不?”原对曰:“明府于某,本不薄也,常言岁终当举之,此所谓‘吾一子’也。如是,朝吏受恩未有在某前者矣,而今乃欲杀之。明府爱之,则引而方之于子,憎之,则推之欲危其身。原愚,不知明府以何爱之?以何恶之?”融曰:“某生于微门,吾成就其兄弟,拔擢而用之;某今孤负恩施。夫善则进之,恶则诛之,固君道也。往者应仲远为泰山太守,举一孝廉,旬月之间而杀之。夫君人者,厚薄何常之有!”原对曰:“仲远举孝廉,杀之,其义焉在?夫孝廉,国之俊选也。举之若是,则杀之非也;若杀之是,则举之非也。《诗》云:‘彼己之子,不遂其媾。’盖讥之也。《语》云:‘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仲远之惑甚矣。明府奚取焉?”融乃大笑曰:“吾直戏耳!”原又曰:“君子于其言,出乎身,加乎民;言行,君子之枢机也。安有欲杀人而可以为戏者哉?”融无以答。是时汉朝陵迟,政以贿成,原乃将家人入郁洲山中。郡举有道,融书喻原曰:“修性保贞,清虚守高,危邦不入,久潜乐土。王室多难,西迁镐京。圣朝劳谦,畴咨隽乂。我徂求定,策命恳恻。国之将陨,嫠不恤纬,家之将亡,缇萦跋涉,彼匹妇也,犹执此义。实望根矩,仁为己任,授手援溺,振民于难。乃或晏晏居息,莫我肯顾,谓之君子,固如此乎!根矩,根矩,可以来矣!”原遂到辽东。辽东多虎,原之邑落独无虎患。原尝行而得遗钱,拾以系树枝,此钱既不见取,而系钱者愈多。问其故,答者谓之神树。原恶其由己而成淫祀,乃辨之,于是里中遂敛其钱以为社供。后原欲归乡里,止于三山。孔融书曰:“随会在秦,贾季在翟,谘仰靡所,叹息增怀。顷知来至,近在三山。《诗》不云乎,‘来归自镐,我行永久’。今遣五官掾,奉问榜人舟楫之劳,祸福动静告慰。乱阶未已,阻兵之雄,若棋弈争枭。”原于是遂复反还。积十余年,后乃遁还。南行已数日,而度甫觉。度知原之不可复追也,因曰:“邴君所谓云中白鹤,非鹑之网所能罗矣。又吾自遣之,勿复求也。”遂免危难。自反国土,原于是讲述礼乐,吟咏诗书,门徒数百,服道数十。时郑玄博学洽闻,注解典籍,故儒雅之士集焉。原亦自以高远清白,颐志澹泊,口无择言,身无择行,故英伟之士向焉。是时海内清议,云青州有邴、郑之学。魏太祖为司空,辟原署东祭酒。太祖北伐三郡单于,还住昌国,燕士大夫。酒酣,太祖曰:“孤反,邺守诸君必将来迎,今日明旦,度皆至矣。其不来者,独有邴祭酒耳!”言讫未久,而原先至。门下通谒,太祖大惊喜,揽履而起,远出迎原曰:“贤者诚难测度!孤谓君将不能来,而远自屈,诚副饥虚之心。”谒讫而出,军中士大夫诣原者数百人。太祖怪而问之,时荀文若在坐,对曰:“独可省问邴原耳!”太祖曰:“此君名重,乃亦倾士大夫心?”文若曰:“此一世异人,士之精藻,公宜尽礼以待之。”太祖曰:“固孤之宿心也。”自是之后,见敬益重。原虽在军历署,常以病疾,高枕里巷,终不当事,又希会见。河内张范,名公之子也,其志行有与原符,甚相亲敬。令曰:“邴原名高德大,清规邈世,魁然而峙,不为孤用。闻张子颇欲学之,吾恐造之者富,随之者贫也。”魏太子为五官中郎将,天下向慕,宾客如云,而原独守道持常,自非公事不妄举动。太祖微使人从容问之,原曰:“吾闻国危不事冢宰,君老不奉世子,此典制也。”于是乃转五官长史,令曰:“子弱不才,惧其难正,贪欲相屈,以匡励之。虽云利贤,能不恧恧!”太子燕会,众宾百数十人,太子建议曰:“君父各有笃疾,有药一丸,可救一人,当救君邪,父邪?”众人纷纭,或父或君。时原在坐,不与此论。太子谘之于原,原悖然对曰:“父也。”太子亦不复难之。

[27] 荀绰《冀州记》曰:钜鹿张貔,字邵虎。祖父泰,字伯阳,有名于魏。父邈,字叔辽,辽东太守。著名《自然好学论》,在《嵇康集》。为人弘深有远识,恢恢然,使求之者莫之能测也。宦历二宫,元康初为城阳太守,未行而卒。

[28] 杜恕著《家戒》称阁曰:“张子台,视之似鄙朴人,然其心中不知天地间何者为美,何者为好,敦然似如与阴阳合德者。作人如此,自可不富贵,然而患祸当何从而来?世有高亮如子台者,皆多力慕,体之不如也。”

[29] 《傅子》曰:齐相管仲之后也。昔田氏有齐而管氏去之,或适鲁,或适楚。汉兴有管少卿为燕令,始家朱虚,世有名节,九世而生宁。

[30] 《傅子》曰:宁往见度,语惟经典,不及世事。还乃因山为庐,凿坏为室。越海避难者,皆来就之而居,旬月而成邑。遂讲《诗》、《书》,陈俎豆,饰威仪,明礼让,非学者无见也。由是度安其贤,民化其德。邴原性刚直,清议以格物,度已下心不安之。宁谓原曰:“潜龙以不见成德,言非其时,皆招祸之道也。”密遣令西还。度庶子康代居郡,外以将军太守为号,而内实有王心,卑己崇礼,欲官宁以自镇辅,而终莫敢发言,其敬惮如此。
皇甫谧《高士传》曰:宁所居屯落,会井汲者,或男女杂错,或争井斗阋。宁患之,乃多买器,分置井傍,汲以待之,又不使知。来者得而怪之,问知宁所为,乃各相责,不复斗讼。邻有牛暴宁田者,宁为牵牛着凉处,自为饮食,过于牛主。牛主得牛,大惭,若犯严刑。是以左右无斗讼之声,礼让移于海表。

[31] 《先贤行状》曰:烈通识达道,秉义不回。以颍川陈太丘为师,二子为友。时颍川荀慈明、贾伟节、李元礼、韩元长皆就陈君学,见烈器业过人,叹服所履,亦与相亲。由是英名著于海内。道成德立,还归旧庐,遂遭父丧,泣泪三年。遇岁饥馑,路有饿殍,烈乃分釜庚之储,以救邑里之命。是以宗族称孝,乡党归仁。以典籍娱心,育人为务,遂建学校,敦崇庠序。其诱人也,皆不因其性气,诲之以道,使之从善远恶。益者不自觉,而大化隆行,皆成宝器。门人出入,容止可观,时在市井,行步有异,人皆别之。州闾成风,咸竞为善。时国中有盗牛者,牛主得之。盗者曰我邂逅迷惑,从今已后将为改过。子既已赦宥,幸无使王烈闻之。”人有以告烈者,烈以布一端遗之。或问此人既为盗,畏君闻之,反与之布,何也?”烈曰:“昔秦穆公,人盗其骏马食之,乃赐之酒。盗者不爱其死,以救穆公之难。今此盗人能悔其过,惧吾闻之,是知耻恶。知耻恶,则善心将生,故与布劝为善也。”间年之中,行路老父担重,人代担行数十里,欲至家,置而去,问姓名,不以告。顷之,老父复行,失剑于路。有人行而遇之,欲置而去,惧后人得之,剑主于是永失,欲取而购募,或恐差错,遂守之。至暮,剑主还见之,前者代担人也。老父揽其袂,问曰:“子前者代吾担,不得姓名,今子复守吾剑于路,未有若子之仁,请子告吾姓名,吾将以告王烈。”乃语之而去。老父以告烈,烈曰:“世有仁人,吾未之见。”遂使人推之,乃昔时盗牛人也。烈叹曰:“韶乐九成,虞宾以和:人能有感,乃至于斯也!”遂使国人表其闾而异之。时人或讼曲直,将质于烈,或至涂而反,或望庐而还,皆相推以直,不敢使烈闻之。时国主皆亲骖乘适烈私馆,畴谘政令。察孝廉,三府并辟,皆不就。会董卓作乱,避地辽东,躬秉农器,编于四民,布衣蔬食,不改其乐。东域之人,奉之若君。时衰世弊,识真者少,朋党之人,互相谗谤。自避世在东国者,多为人所害,烈居之历年,未尝有患。使辽东强不凌弱,众不暴寡,商贾之人,市不二价。太祖累征召,辽东为解而不遣。以建安二十三年寝疾,年七十八而终。

[32] 《傅子》曰:是时康又已死,嫡子不立而立弟恭,恭懦弱,而康孽子渊有隽才。宁曰:“废嫡立庶,下有异心,乱之所由起也。”乃将家属乘海即受征。宁在辽东,积三十七年乃归,其后渊果袭夺恭位,叛国家而南连吴,僭号称王,明帝使相国宣文侯征灭之。辽东之死者以万计,如宁所筹。宁之归也,海中遇暴风,船皆没,唯宁乘船自若。时夜风晦冥,船人尽惑,莫知所泊。望见有火光,辄趣之,得岛。岛无居人,又无火烬,行人咸异焉,以为神光之佑也。皇甫谧曰:“积善之应也。”

[33] 《傅子》曰:宁上书天子,且以疾辞,曰:“臣闻傅说发梦,以感殷宗,吕尚启兆,以动周文,以通神之才悟于圣主,用能匡佐帝业,克成大勋。臣之器朽,实非其人。虽贪清时,释体蝉蜕。内省顽病,日薄西山。唯陛下听野人山薮之愿,使一老者得尽微命。”书奏,帝亲览焉。

[34] 《傅子》曰:司空陈群又荐宁曰:“臣闻王者显善以消恶,故汤举伊尹,不仁者远。伏见征士北海管宁,行为世表,学任人师,清俭足以激浊,贞正足以矫时。前虽征命,礼未优备。昔司空荀爽,家拜光禄,先儒郑玄,即授司农,若加备礼,庶必可致。至延西序,坐而论道,必能昭明古今,有益大化。”

[35] 《尚书·君奭》曰:“耇造德不降,我则鸣鸟不闻,曰其有能格。”郑玄曰:“耇,老也。造,成也。诗云:‘小子有造。’老成德之人,不降志与我并在位,则鸣鸟之声不得闻,况乃曰有能德格于天者乎!言必无也。鸣鸟谓凤也。”

[36] 《高士传》曰:管宁自越海及归,常坐一木榻,积五十余年,未尝箕股,其榻上当膝处皆穿。

[37] 《今文尚书》曰“优贤扬历”,谓扬其所历试。左思《魏都赋》曰:“优贤著于扬历”也。

[38] 《傅子》曰:宁以衰乱之时,世多妄变氏族者,违圣人之制,非礼命姓之意,故著《氏姓论》以原本世系,文多不载。每所居姻亲、知旧、邻里有困穷者,家储虽不盈担石,必分以赡救之。与人子言,教以孝;与人弟言,训以悌;言及人臣,诲以忠。貌甚恭,言甚顺,观其行,邈然若不可及,即之熙熙然,甚柔而温,因其事而导之于善,是以渐之者无不化焉。宁之亡,天下知与不知,闻之无不嗟叹。醇德之所感若此,不亦至乎!

[39] 《尚书·顾命篇》曰:“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注曰:“《河图》,图出于河,帝王圣者之所受。”

[40] 《高士传》曰:初,晋宣帝为布衣时,与昭有旧。同郡周生等谋害帝,昭闻而步陟险,邀生于崤、渑之间,止生,生不肯。昭泣与结诚,生感其义,乃止。昭因与斫枣树共盟而别。昭虽有阴德于帝,口终不言,人莫知之。信行著于乡党。建安十六年,百姓闻马超叛,避兵入山者千余家,饥乏,渐相劫略,昭常逊辞以解之,是以寇难消息,众咸宗焉。故其所居部落中,三百里无相侵暴者。

[41] 《高士传》曰:幽州刺史杜恕尝过昭所居草庐之中,言事论理,辞意谦敬,恕甚重焉。太尉蒋济辟,不就。

[42] 案《庾氏谱》:嶷字劭然,颍川人。子字玄默,晋尚书、阳翟子。嶷弟遁,字德先,太中大夫。遁胤嗣克昌,为世盛门。侍中峻、河南尹纯,皆遁之子,豫州牧长史,遁之孙,太尉文康公亮、司空冰皆遁之曾孙,贵达至今。

[43] 《文士传》曰:桢字元幹,庐江人,有文学器干,容貌甚伟。历幽州刺史、廷尉,入晋为尚书光禄大夫。桢子龛,后将军;勖,车骑将军;恽,豫州刺史;其余多至大官。自后累世昌阜,司空文穆公充,恽之孙也,贵达至今。

[44] 《高士传》曰:朝廷以戎车未息,征命之事,且须后之,昭以故不即征。后、休复与庾嶷荐昭,有诏访于本州评议。侍中韦诞驳曰:“礼贤征士,王政之所重也,古者考行于乡。今等位皆常伯纳言,嶷为卿佐,足以取信。附下罔上,忠臣之所不行也。昭宿德耆艾,遗逸山林,诚宜嘉异。”乃从诞议也。

[45] 《傅子》曰:胡徵君怡怡无不爱也,虽仆隶,必加礼焉。外同乎俗,内秉纯絜,心非其好,王公不能屈,年八十而不倦于书籍者,吾于胡徵君见之矣。
时有隐者焦先,河东人也。《魏略》曰:先字孝然。中平末,白波贼起。时先年二十余,与同郡侯武阳相随。武阳年小,有母,先与相扶接,避白波,东客扬州取妇。建安初来西还,武阳诣大阳占户,先留陕界。至十六年,关中乱。先失家属,独窜于河渚间,食草饮水,无衣履。时大阳长朱南望见之,谓为亡士,欲遣船捕取。武阳语县:“此狂痴人耳!”遂注其籍。给廪,日五升。后有疫病,人多死者,县常使埋藏,童儿竖子皆轻易之。然其行不践邪径,必循阡陌;及其捃拾,不取大穗;饥不苟食,寒不苟衣,结草以为裳,科头徒跣。每出,见妇人则隐翳,须去乃出。自作一瓜牛庐,净扫其中。营木为床,布草蓐其上。至天寒时,构火以自炙,呻吟独语。饥则出为人客作,饱食而已,不取其直。又出于道中,邂逅与人相遇,辄下道藏匿。或问其故,常言“草茅之人,与狐兔同群”。不肯妄语。太和、青龙中,尝持一杖南渡浅河水,辄独云未可也,由是人颇疑其不狂。至嘉平中,太守贾穆初之官,故过其庐。先见穆再拜。穆与语,不应;与食,不食。穆谓之曰:“国家使我来为卿作君,我食卿,卿不肯食,我与卿语,卿不应我,如是,我不中为卿作君,当去耳!”先乃曰:“宁有是邪?”遂不复语。其明年,大发卒将伐吴。有窃问先:“今讨吴何如?”先不肯应,而谬歌曰:“祝衄祝衄,非鱼非肉,更相追逐,本心为当杀胖羊,更杀其羖邪!”郡人不知其谓。会诸军败,好事者乃推其意,疑牂羊谓吴,羖谓魏,于是后人佥谓之隐者也。议郎河东董经特嘉异节,与先非故人,密往观之。经到,乃奋其白须,为如与之有旧者,谓曰:“阿先阔乎!念共避白波时不?”先熟视而不言。经素知其昔受武阳恩,因复曰:“念武阳不邪?”先乃曰:“已报之矣。”经又复挑欲与语,遂不肯复应。后岁余病亡,时年八十九矣。
《高士传》曰:世莫知先所出。或言生乎汉末,自陕居大阳,无父母兄弟妻子。见汉室衰,乃自绝不言。及魏受禅,常结草为庐于河之湄,独止其中。冬夏恒不着衣,卧不设席,又无草蓐,以身亲土,其体垢污皆如泥漆,五形尽露,不行人间。或数日一食,欲食则为人赁作,人以衣衣之,乃使限功受直,足得一食辄去,人欲多与,终不肯取,亦有数日不食时。行不由邪径,目不与女子逆视。口未尝言,虽有惊急,不与人语。遗以食物皆不受。河东太守杜恕尝以衣服迎见,而不与语。司马景王闻而使安定太守董经因事过视,又不肯语,经以为大贤。其后野火烧其庐,先因露寝。遭冬雪大至,先袒卧不移,人以为死,就视如故,不以为病,人莫能审其意。度年可百岁余乃卒。或问皇甫谧曰:“焦先何人?”曰:“吾不足以知之也。考之于表,可略而言矣。夫世之所常趣者荣味也,形之所不可释者衣裳也,身之所不可离者室宅也,口之所不能已者言语也,心之不可绝者亲戚也。今焦先弃荣味,释衣服,离室宅,绝亲戚,闭口不言,旷然以天地为栋宇,暗然合至道之前,出群形之表,入玄寂之幽,一世之人不足以挂其意,四海之广不能以回其顾,妙乎与夫三皇之先者同矣。结绳已来,未及其至也,岂群言之所能仿佛,常心之所得测量哉!彼行人所不能行,堪人所不能堪,犯寒暑不以伤其性,居旷野不以恐其形,遭惊急不以迫其虑,离荣爱不以累其心,损视听不以污其耳目,舍足于不损之地,居身于独立之处,延年历百,寿越期颐,虽上识不能尚也。自羲皇已来,一人而已矣!”
《魏氏春秋》曰:故梁州刺史耿黼以先为“仙人也”,北地傅玄谓之“性同禽兽”,并为之传,而莫能测之。
《魏略》又载扈累及寒贫者。累字伯重,京兆人也。初平中,山东人有青牛先生者,字正方,客三辅。晓知星历、风角、鸟情。常食青葙芫华。年似如五六十者,人或亲识之,谓其已百余岁矣。初,累年四十余,随正方游学,人谓之得其术。有妇,无子。建安十六年,三辅乱,又随正方南入汉中。汉中坏,正方入蜀,累与相失,随徙民诣邺,遭疾疫丧其妇。至黄初元年,又徙诣洛阳,遂不复娶妇。独居道侧,以砖为障,施一厨床,食宿其中。昼日潜思,夜则仰视星宿,吟咏内书。人或问之,闭口不肯言。至嘉平中,年八九十,裁若四五十者。县官以其孤老,给廪日五升。五升不足食,颇行佣作以裨粮,粮尽复出,人与不取。食不求美,衣弊缊故,后一二年病亡。寒贫者,本姓石,字德林,安定人也。建安初,客三辅。是时长安有宿儒栾文博者,门徒数千,德林亦就学,始精《诗》、《书》。后好内事,于众辈中最玄默。至十六年,关中乱,南入汉中。初不治产业,不畜妻孥,常读《老子》五千文及诸内书,昼夜吟咏。到二十五年,汉中破,随众还长安,遂痴愚不复识人。食不求味,冬夏常衣弊布连结衣。体如无所胜,目如无所见。独居穷巷小屋,无亲里。人与之衣食,不肯取。郡县以其鳏穷,给廪日五升,食不足,颇行乞,乞不取多。人问其姓字,又不肯言,故因号之曰寒贫也。或素有与相知者,往存恤之,辄拜跪,由是人谓其不痴。车骑将军郭淮以意气呼之,问其所欲,亦不肯言。淮因与脯糒及衣,不取其衣,取其脯一朐、糒一升而止。
臣松之案《魏略》云:焦先及杨沛,并作瓜牛庐,止其中。以为瓜当作蜗;蜗牛,螺虫之有角者也,俗或呼为黄犊。先等作圜舍,形如蜗牛蔽,故谓之蜗牛庐。《庄子》曰:“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谓此物也。

[46] 臣松之以为蹈犹履也,“躬履清蹈”,近非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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