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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先》的古文字隶定与释读:齐文化与稷下学论丛

时间:2023-11-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先看“亘”字的隶定和释读,这是我们讨论相关问题的起点。在李零的释文中,竹书《亘先》的“恒”字一共出现了八次,它们是:恒先无有。首先,李氏的文字隶定是不够准确的,甚至是错误的。这样,他就构造出了一个以“恒”字贯通《亘先》全文的读法。这样,李零将《亘先》“”“”二字看做是“”之混写的看法是不能成立的。

《亘先》的古文字隶定与释读:齐文化与稷下学论丛

在李零编联的基础上,学界对《亘先》的简序随后又作了多种调整,[5]其中庞朴的方案影响广泛,笔者即采用此一方案。下文的论述即以此简序为基础。

1.第12号简的“”和“”二字的隶定

《恒先》的“亘”“亘先”应当如何释读和理解是学界迄今尚在研讨和争论的关键问题。这篇竹书的内容比较陌生,且内涵相当丰富,学者在理解上难免存在较大的差异。另外,笔者还看到,学科的不同也导致了学者彼此之间的隔膜。毫无疑问,这篇竹书到现在还有大力研究的必要。

先看“亘”字的隶定和释读,这是我们讨论相关问题的起点。在李零的释文中,竹书《亘先》的“恒”字一共出现了八次,它们是:

恒先无有。(第1号简)

恒莫生气。(第2号简)

恒气之生。(第2—3号简)

或,恒焉。(第3号简)

恒先。(第3号简背)

恒气之生。(第9号简)

无忤恒。(第12号简)

无不得其恒而果遂。(第12号简)

前六字,李零均隶作“亘”,后二字则隶作“”。[6]这八个字,他都读作“恒”。很可能,他认为前六字和后二字属于同义同概念的异文关系。李零对于前六字的释读,绝大多数学者是赞成的,但是对于后二字的释读,遭到了学者的有力反对。李锐首先认为后二字应当释作“极”,他说:“《恒先》篇最末两个‘恒’字,写法特殊,也有可能是‘极’字。”[7]又说:“原释文以为从亘从止,但字形与一般‘亘’不同,疑当释为‘亟(极)’。”[8]李锐的改释,很快得到了廖名春[9]、董珊、季旭升和裘锡圭[10]等人的肯定。这两个字,董、裘二氏分别隶作“”和“”,而季氏都隶作“”。裘氏为学林巨子,其说影响广大,信者甚众。在中国哲学界,曹峰和陈静最先跟从此说,认同“极”字的读法。[11]当然,也有许多学者仍然跟从李零的释读,例如浅野裕一、王中江、连劭名和谭宝刚等。[12]

第12号简上的那两个字应当如何隶定及读为何字,这是需要严肃对待的问题。为了辨明这一问题,笔者先将这八个字的图版列之如下:(www.xing528.com)

很容易看出,前六个和后两个楚文字的写法是不同的,差别较大。前六字,乃《说文·二部》所列“恒”字古文,即“”字。“”即“亘”字。其实“亘”乃“恒”之本字,“恒”字本从二从月,古文作“”,“外”旁乃“月”旁之讹变。李零将竹简的“”字都直接写成“亘”,这是无可非议的。目前,这六字读为“恒”的意见得到了大多数学者的认可。

不过,对于后二字李零的释读,学者多持批评的意见。此二字均为上下结构,与前六字差别较大。据此,笔者认为,李零的释读确实值得商榷。首先,李氏的文字隶定是不够准确的,甚至是错误的。其实,《亘先》第12号简上的那两个字,前一字从亟从止,后一字从亟从心,其上部均非从“”。此二字应当从董珊和裘锡圭的意见,分别隶作“”和“”。裘氏还更准确地指出:“此二字上部作‘’,与一般‘亟’字稍有不同,即中间右侧作,与楚简‘亘’字同,而与古文字一般‘亟’字从‘支’者异。但侯马盟书‘亟’字亦有作此形者,‘’可视为‘攴’之省。”[13]应当说,裘氏的字形分析是非常严谨和准确的。进一步,“”“”二字应当读为“恒”,还是读为“极”?对于这一问题,裘锡圭先生给出了明确的回答,并作了详细的论证。

2.裘锡圭对“恒”字通读法的破除而主张以“极”字通读全文

再看第12号简的“”“”二字是否可以读为“恒”的问题。从表面来看,李零是以“恒”字通读《亘先》全文的。他不但将第12号简那两个字读为“恒”,而且说此二“恒”字“亦指道”,[14]此即明证。不过,他的读法很快遭到了怀疑和否定,其中裘锡圭的批评和论证最值得注意。

第1—9号简的六个“亘”字,从字形和字音来看,无疑可以读作“恒”,无需再作论证。至于第12号简的“”“”二字,虽然李零的隶写是不正确的,他的读法也因此遭到了严重的怀疑,但是这在李零本人看来果真是如此吗?这是一个值得再讨论的问题。此前,李氏曾说:“战国秦汉文字,‘恒’‘极’相近,常被混淆,如马王堆帛书《系辞》中的‘太恒’,今本作‘太极’,就是类似的例子。这种混用,孰为本字,似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字本作‘恒’,后改为‘极’;一种可能是字本作‘极’,用‘恒’代替。此类现象值得重视。它不仅有别于同音换读的通假字和通义换用的互训字,也有别于通常所说的异体字和偶尔发生的字形讹误,是属于当时认可的混用。”[15]李氏认为,在战国秦汉文字中,“恒”“极”(或“亟”“亘”)二字存在混用的现象。这是说,在他看来,《亘先》“”“”二字的“亟”旁都可以看作“(亘)”字的混写,因而可以直接隶作“”并读为“恒”的。这样,他就构造出了一个以“恒”字贯通《亘先》全文的读法。

但是,李零将第12号简的“”“”二字看做“”的混写,进而读为“恒”字的做法真的可以成立吗?现在看来,答案是否定的。关于出土简帛“亘”“亟”二字的混用关系,裘锡圭在作了大量的考察之后说:

总之,在我们所能看到的、数量不能算少的战国时代的楚简里,基本上是借“亘”为“亟”的。已有学者指出,“亟”和“亘”不但字形在楚文字中相似,而且上古音也相近,二者的声母皆属见系,韵部有职、蒸对转的关系,所以楚人会以“亘”为“亟”。[16]

在战国楚简中,“基本上是借‘亘’为‘亟’的”,裘锡圭所说的这一句话颇为重要,是解决上述问题的关键。这是说,在战国楚简中,目前尚未见借“亟”为“亘”的例子。查阅白于蓝《战国秦汉简帛古书通假字汇纂》和王辉《古文字通假字典》二书,也可知裘说是正确的和可取的。[17]因此“亟”“亘”二字不是相互混用,而是单向的借“亘”为“亟”的关系。这样,李零将《亘先》“”“”二字看做是“”之混写的看法是不能成立的。目前看来,将此二字隶作“”,只能判定为失误,而李零由此读为“恒”字,这一读法也因此是不能成立的。其实,这两个字都应该按照李锐、裘锡圭等人的意见读作“极”。不仅从字形来看,它们应当读作“极”(读作“极”是符合楚文字的一般读法的),而且从文义来看,“极”训为“准则”,放在“无忤极”和“无不得其极而果遂”两句中也是非常通顺的。而李零以“恒”字通读全文的做法也因此完全丧失了依据。

李氏将第1—9号简的六个“亘”字读为“恒”的做法也因此失效了吗?我们看到,裘锡圭先生就是如此认为的。裘氏与李零的读法正相反对,他以“极”字通读全文,欲将六个“亘”字也一并读作“极”。而《恒先》的“亘”字能不能读为“亟(极)”呢?对于这一问题,裘锡圭作了大力论证,除了对“域亘焉”句中的“亘”字有所犹豫之外,[18]他认为这六个“亘”字都应当读为“极”。裘氏是这样说的:

从楚简用字习惯和《亘先》文义来看,“亘先”“亘气”应读为“极先”“极气”。前者指宇宙本原,后者意近“元气”。“极莫生气”的“极”是“极先”的简称。“太极生两仪”的“太极”这一名称,可能是在“极先”这一系统的宇宙生成学说的影响下产生的。[19]

这就是裘锡圭先生的读法!他不但将《恒先》第12号简的“”“”二字读作“极”,而且由此将第1—9号简的六个“亘”字也读为“极”。这种读法,显然会对《恒先》思想的理解产生根本性的影响,因此我们不得不认真地加以讨论。

总之,通过以上的梳理和分析,对于《恒先》的理解,我们看到形成了李零以“恒”和裘锡圭以“极”为关键词的对立。李零的读法,遭到了裘锡圭的特别检讨和批评。从逻辑上来说,这可以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裘氏通过对第12号简的改释,消解了李零的“恒”字通读;第二步,裘锡圭将原释文的所有“恒”字都改读为“极”字。不过,在笔者看来,尽管裘锡圭对于《恒先》第12号简那两个字的改释及改读是正确的,应当予以相信,但是他由此将六个“亘”字一并读作“极”,这一做法无论在文本上还是在义理上都缺乏充足的根据,而未必可靠和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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