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太玄”),是《太玄》的最高概念。何谓“玄”?作为一个特定名词,“玄”最先出自《老子》;作为一个特定概念,它直接源于严遵的《老子指归》一书。严遵在《老子指归》中大量使用了“玄”字,其中个别“玄”字明确指称老子的“道”。(68) 在严遵的基础上,扬雄将“玄”彻底本根化,作为自己思想的最高概念。“玄”又称为“太玄”,“太玄”概念的提出,同时受到了“太一”“太极”等概念(“至一”观念)的深刻影响。“玄”(“太玄”),即老子的“道”,即宇宙的本根,即世界的总原理。
对于“玄”的内涵,扬雄从多个方面作了阐明。第一,扬雄认为,“玄”是宇宙生化的本根。《玄摛》曰:“玄者,幽摛万类而不见形者也。资陶虚无而生乎规,
神明而定摹,通同古今以开类,摛措阴阳而发气。一判一合,天地备矣。天日回行,刚柔接矣。还复其所,始终定矣。一生一死,性命莹矣。”这一段话集中地阐明了扬雄对于“玄”如何张摛,即整个世界如何生成的总体构想。按照这段文字,“玄”生成世界的次序是这样的:玄→虚无、神明、古今、阴阳→气→天地→刚柔、终始→生死、性命→万物万事。由此来看,扬雄将整个世界的生成划分为三个或四个层次:第一层为“玄”,这是生成世界的终极始源;第二层为“虚无”“神明”“古今”和“阴阳”,它们构成了气有世界的生成原理;第三层为气化流行的世界,且这一层又包括生成天地和万物的两个层次。概括起来说,“玄”有两点特性:第一点,它是能生的终极本根;第二点,它的本体特性是“无”。而所谓“无”,是无形迹、无畛位、无边际、无古今之义。《玄摛》曰:“夫玄晦其位而冥其畛,深其阜而眇其根,攘其功而幽其所以然也。故玄卓然示人远矣,旷然廓人大矣,渊然引人深矣,渺然绝人眇矣。”这是扬雄对于本体的描述。
第二,扬雄认为,“玄”是世间万事万物,特别是人事世界的总根据。“玄”即是天道本体。扬雄认为,一年日南至、日北至的往返,万物在一年四季的盈虚,乃至一昼夜的变化都以“玄”为终极依据。《玄摛》即曰:“冬至及夜半以后者,近玄之象也。进而未极,往而未至,虚而未满,故谓之近玄。夏至及日中以后者,远玄之象也。进极而退,往穷而还,已满而损,故谓之远玄。日一南而万物死,日一北而万物生。斗一北而万物虚,斗一南而万物盈。日之南也,右行而左还。斗之南也,左行而右还。或左或右,或死或生。神灵合谋,天地乃并,天神而地灵。”正因为“玄”是世间万事万物存在的根本依据,所以人应当效法它,以其为中心而片刻不离。在此基础上,扬雄认为,“人”距离“玄”的远近是由人自身决定的。《玄摛》曰:“近玄者玄亦近之,远玄者玄亦远之。譬若天,苍苍然在于东面南面西面北面,仰而无不在焉,及其俯则不见也。天岂去人哉?人自去也!”即是此意。
第三,扬雄认为,“玄”是德行、人道的来源和展开。《玄摛》曰:“故玄者用之至也。见而知之者,智也。视而爱之者,仁也。断而决之者,勇也。兼制而博用者,公也。能以偶物者,通也。无所系輆者,圣也。时与不时者,命也。虚无形,万物所道之谓道也,因循无革,天下之理得之谓德也,理生昆群兼爱之谓仁也,列敌度宜之谓义也,秉道德仁义而施之之谓业也。”扬雄是写赋的高手,这段话模仿和扩展了《系辞传》“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二句。在他看来,“智”“仁”“勇”“公”“通”“圣”“命”和“道”“德”“仁”“义”等均来源于“玄”,是“玄”在人生、人道上的具体展开。(www.xing528.com)
第四,扬雄认为,“玄”是人认识世界、把握世界和修身的总原理。《玄摛》曰:“莹天功、明万物之谓阳也,幽无形、深不测之谓阴也。阳知阳而不知阴,阴知阴而不知阳,知阴知阳、知止知行、知晦知明者,其唯玄乎!”在此,扬雄将阴阳作德行看,认为它们是参赞天地之化育、成就圣人功业的两种德行。但阳德、阴德各有其局限,最高的德行即把握“玄”。把握了“玄”,就能够知阴知阳、知止知行和知晦知明。《玄摛》又曰:“人之所好而不足者,善也;人之所丑而有余者,恶也。君子日强其不足,而拂其所有余,则玄之道几矣。仰而视之在乎上,俯而窥之在乎下,企而望之在乎前,弃而忘之在乎后,欲违则不能,默而得其所者,玄也。”“玄”是人修身和行动的准则,君子应当“日强其不足,而拂其所有余”。
第五,扬雄认为,“玄”是推演和写作《太玄》一书的总根据。这一点,扬雄在《玄首序》《玄首都序》《玄图》和《玄告》等篇中反复致意,多次作了说明。鉴于上文已作叙述,笔者在此就不再赘言了。
总之,在扬雄看来,“玄”是生成整个世界的起点和终极根源,它贯穿于天道、地道、人道之中。《玄图》曰:“夫玄也者,天道也,地道也,人道也,兼三道而天名之,君臣父子夫妇之道。”《玄告》曰:“玄者,神之魁也。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心腹为玄。”同时,“玄”(“太玄”)概念的提出及其思想体系的推演,是扬雄综合汉人思想,特别是浑天说和严遵思想的结果。而《太玄》一书,则是扬雄以《周易》为主要参考和模仿对象,并将自己的思想纳入其中,而写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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