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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教育:材料功夫的强调

时间:2023-1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此一强调主要针对论文写作中最易出现的一种弊病——“抱着题目找材料”。史学提供一种特有的训练,证据可信,论证可信,结论可信,不能向壁虚构,而要广泛收集可靠的证据;论点要以材料和常识为依据,论证不能违背逻辑,结论必须经得起史料和方法的检验。如何打磨材料功夫?此外,材料之新不等于问题之新,笔者提醒学生避免片面追求新见和稀见材料的倾向,不能因一味逐“新”而忽视对主流、常见材料的反复咀嚼与重新认识。

哲学教育:材料功夫的强调

以笔者经验所及,不乏学生对论文写作持抵触态度的情形,他们认为所谓规范妨碍了阅读和写作中的灵性。因此笔者在课上指出“学有本源,非率而命笔也”,学术训练会给予我们一种历史眼光,由此产生的情怀会激发、升华灵性,使其避免飘忽无依,而是更加厚重深邃。

因此,笔者向学生强调,此门课程的训练尤其注重“历史眼光”。马克斯·韦伯在《以学术为业》中提到一种现象,即学术的业余人士(“dilettante”,亦可译为“票友”)与专业人士最大的不同在于,他缺乏一套确切可靠的方法,因此无法对直觉加以评估。韦伯此话虽然讲在一百多年前,但对现今依然适用。学术的规范化表现在术语的标准化、分析的模型化、归纳的计量化及推论的逻辑化。我们长期以来所处的知识论氛围——启蒙运动以后的欧洲思想界,对于理性和进步抱有十分强烈的信念。在这种讲求实证的知识论氛围中,人文学科的论文写作尽管不能避免“主观”,但它必须通过实践/材料所展开的维度,在更宽广的范围内去发现更完整的描述。

此一强调主要针对论文写作中最易出现的一种弊病——“抱着题目找材料”。严耕望先生指出,这种弊病不愿受历史人事、具体时空的约束,每每欲图解脱事实联系,为后来的观念驰骋腾出足够的空间。理解本意,变成以“后来观念”解释材料,加上社会科学的泛化,更进而把个人的独断观点视为天经地义。这样的取径做法积衍成习,与我们自身的知识来源及结构相当契合,似乎便于驾驭,因而很容易被普遍接受,可是也极易流于望文生义、隔义附会,形成章学诚所谓“横通”之论。继而,笔者引用周一良在《怎样使观点和材料相结合》中的话,强调理论、观点,强调大处着眼,强调观其会通,原是必要的。但忽略了对具体事件、人物、制度的细致深入地研究,因而慢慢流于空疏,好为大言高论,变成了通病[7]

笔者要求学生,我们有责任把人物的原貌和事件的真相尽可能准确、完整地讲清楚。这种要求不仅在文史之学中至关重要,哲学论文写作也应从事实出发,从材料出发,正如张世英先生指出:

黑格尔在《小逻辑》第三版序言中,曾经很愤慨地谈到当时哲学界某些空疏无知的现象。他说:人们对于一般的研究对象倒还懂得,在讨论之前应该“有先具备某种程度的知识之必要”;唯独对于哲学,却以为不要些微知识,甚至不必依据常识,就可以参加讨论和评点,这种人“没有凭借作为讨论出发的根据,于是他们只能徘徊于模糊空疏以及毫无意义的情况中”。[8]

所以,史学方法在学术训练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在此,笔者向学生提问:何谓史学方法?古代史家的叙事不一定都有依据,其中夹杂传说、想象和发挥的成分。麦考莱批评希罗多德“自始至终都是一位虚构者”,“那些发生在遥远年代和国度的事件,如果真发生过的话,它们的细节也绝不可能为他所知,但他把它们讲得绘声绘色”。《史记》中也有类似情况,司马迁写得生动可读的细节,特别是那些两人之间的密谈私语,从常识推断,既难以为外人所知晓,也不可能留有文字记载,它们的真实性实在值得怀疑。因而,史学方法,是指现代意义历史学科的方法:任何论点都是从材料中提炼出来的,而不是先定的概念或假设。不是先确定某种假说或论点,再选取合适的材料作为证据加以论证,而是先占有大量的材料,通过对材料的梳理和解读而发现问题,提炼论点,最终形成解释。史学提供一种特有的训练,证据可信,论证可信,结论可信,不能向壁虚构,而要广泛收集可靠的证据;论点要以材料和常识为依据,论证不能违背逻辑,结论必须经得起史料和方法的检验。创造性的思路必须有历史、社会的眼光来支撑,要尊重基本的事实,无论什么研究,都先要回到历史语境,不违背逻辑,也不违背历史。基于此,笔者向学生指定的本门课程的重要参考书是严耕望先生的《治史三书》和荣新江老师的《学术训练与学术规范》。

我们往往面对的是已逝时空中的人和事,它们具有不确定性和非直观性,既无法重复,也不可验证。如何认识这样一个无法直接观察的对象呢?如何恢复历史语境呢?重要的中介就是材料。在英文中,“研究”一词有“research”和“study”两个对应的词。在涉及操作性、程序性的学术研究活动时,常用前者。这个词既指“围绕一个课题来探查事实或真相”的一般性活动,也指“有组织的科学探索行为”。就这种含义而言,收集资料的工作就构成研究的主要环节。

如何打磨材料功夫?笔者从“为学之本,莫先读书”“随手札记”“编订研究文献目录”等几个层次入手,要求学生平时广泛阅读,勤于抄录,随时编写与自己研究相关的文献目录,做到竭泽而渔地收集材料。因为在我们的研究中,从任何一点切入,都必须探察联系无限延续的人与事。因此进入之前须把握整体,进入之后须有整体观念和眼界,如此才能妥当、深刻,否则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无法“求真”。收集文献要尽量全面,而引用则须力求精审,如陈澧所说“引浅陋之书”,以致“不足以登大雅之堂”。

在材料的收集上,笔者向学生介绍了黄一农先生提出的“E-考据”,“这是过去一两千年从未有读书人面对过的新环境”。但是,研究是“research”,仅靠“search”是无法完成研究的。因此我们必须首先掌握好读释文献的基本功,在此基础上提升思辨能力,理解考据、辞章、义理三位一体,从而重构(reconstruct)文本原有的丰富内涵和生命。此外,材料之新不等于问题之新,笔者提醒学生避免片面追求新见和稀见材料的倾向,不能因一味逐“新”而忽视对主流、常见材料的反复咀嚼与重新认识。而且,在实际研究过程中,材料和观点始终处在活跃的互动之中,并非简单遵循从材料到论点的路径。

另外,笔者还开专章讲授“跨学科视野”,向学生介绍了分子人类学等较前沿的研究领域。其动因在于“国学”本身就意味着对现代学科藩篱的超越,学科有疆界,而思想没有疆界。

最后,笔者向学生指出,所谓学术规范,对现代学术而言,其实并非“最高标准”,应该说它仅是“最低标准”。即使以后不从事学术研究,也能从研究能力的培养中获益匪浅,比如学生求职目标如果是操作规范、要求严格的媒体,那么扎实的研究能力几乎是胜任工作的首要条件。而对于有志于走上学术道路的人来说,则强调从事学术研究的出发点,即解决问题所带来的愉悦感,发现新事物所带来的满足感,以及丰富人类知识、思想、文化所带来的成就感。(www.xing528.com)

【注释】

[1]程千帆、巩本栋:《学术论文写作贵在创新》,载《文艺理论研究》1996年第2期。

[2]刘宁:《汉语思想的文体形式》,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页。

[3][英]彼得·伯克:《知识社会史:从古腾堡到狄德罗》,贾士蘅译,麦田出版社2003年版,第19页。

[4][美]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金吾伦、胡新和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2页。

[5][美]理查德·波斯纳:《论剽窃》,沈明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23页。

[6][美]理查德·波斯纳:《论剽窃》,沈明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81页。

[7]周一良:《怎样使观点和材料相结合》,见王力、朱光潜等编《怎样写学术论文》,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66页。

[8]张世英:《谈谈哲学史的研究和论文写作》,见王力、朱光潜等编《怎样写学术论文》,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5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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