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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批评史:对诗的性质进行分析第三目

时间:2023-11-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现在,先看他对于诗所下的定义:诗者志之所之也。古之为诗者,必有深情蓄积于内,奇遇薄射于外,轮囷结啬,朦胧萌析。夫诗者言其志之所之也。三百篇已下之诗,皆乳也;三百篇已下之诗人,皆牧牛之女也。余常谓论诗者不当趣论其诗之妍媸巧拙,而先论其有诗、无诗。诗到田夫野人可以望而知之,那才是志意逼蹇才力偾盈之所发作,精神性情之

中国文学批评史:对诗的性质进行分析第三目

现在,先看他对于诗所下的定义:

 

诗者志之所之也。陶冶性灵,流连景物,各言其所欲言者而已。(《初学集》三十一,《范玺卿诗集序》)

古之为诗者,必有深情蓄积于内,奇遇薄射于外,轮囷结啬,朦胧萌析。如所谓惊澜奔湍,郁闭而不得流;长鲸苍虬,偃蹇而不得伸;浑金璞玉,泥沙掩匿而不得用;明星皓月,阴云蔽蒙而不得出。于是乎不能不发之为诗,而其诗亦不得不工。(《初学集》三十二,《虞山诗约序》)

古之为诗者,必有独至之性、旁出之情、偏诣之学,轮囷偪塞,偃蹇排奡,人不能解而已不自喻者,然后其人始能为诗而为之必工。(《初学集》三十二,《冯定远诗序》)

夫诗者言其志之所之也。志之所之,盈于情,奋于气,而击发于境风识浪奔昏交凑之时世。(《有学集》十五,《爱琴馆评选诗慰序》)

古之为诗者有本焉。《国风》之好色,《小雅》之怨诽,《离骚》之疾痛叫呼,结啬于君臣、夫妇、朋友之间,而发作于身世逼侧、时命连蹇之会,梦而噩,病而吟,舂歌而溺笑,皆是物也,故曰有本。(《有学集》十七,《周元亮赖古堂合刻序》)

诗言志,志足而情生焉,情萌而气动焉。如土膏之发,如候虫之鸣,欢欣噍杀,纡缓促数,穷于时,迫于境,旁薄曲折而不知其使然者,古今之真诗也。(《有学集》四十七,《题芜市酒人篇》)

 

我们看了上边所引的几节文辞,可以知道牧斋论诗,与七子竟陵有一个绝大的分别,即是他只从诗之内质与外缘上着眼,而不在诗之格律意匠上着眼。他说过:“今之为诗者,矜声律,较时代,知见封锢,学术柴塞,片言只句侧出于元和、永明之间,以为失机落节,引绳而批之:是可与言诗乎?”(《有学集》十八,《陈古公诗集序》)所以他是很反对尺尺寸寸,专从格律形式方面去论诗的。他又说过:“古人之诗,了不察其精神脉理,第抉摘一字一句,曰此为新奇,此为幽异而已。于古人之高文大篇,所谓铺陈终始,排比声韵者,一切抹杀曰,此陈言腐词而已。斯人也,其梦想入于鼠穴,其声音发于蚓窍,殚竭其聪明,不足以窥郊、岛之一知半解,而况于杜乎。”(《初学集》三十二,《曾房仲诗叙》)所以他又反对专从一字一句上推敲挑剔以论诗的。前者是李、何、李、王辈论诗之误,后者是锺、谭辈论诗之误。人家于诗内求诗,反而失诗之真;牧斋却于诗外求诗,反而得诗之本。因此,可以知道他的所谓“情”,所谓“性”,所谓“志”,所谓“才”,所谓“气”,都是就诗之内质说底。所谓“学”,所谓“识”,所谓“境”,或“遇”,或“会”,都是就诗之外缘说底。

由内质言,他引过一个很妙的譬喻。他说:

 

盖尝观如来捃拾教中有多乳喻,窃谓皆可以喻诗。其设喻曰:如牧牛女为欲卖乳,贪多利故,加二分水,转卖与馀牧牛女人。彼女得已,转复卖与近城女人,三转而诣市卖,则加水二分亦三。展转卖乳,乃至成糜,而乳之初味,其与存者无几矣。三百篇已下之诗,皆乳也;三百篇已下之诗人,皆牧牛之女也。由《风》、《雅》、《离骚》、汉、魏、齐、梁历唐、宋以迄于今兹,由三言、四言、五言之诗以迄于五七言今体,七言今体中则又由景龙、开元、天宝、大历以迄于“西崑”、“西江”,若弘正、庆历之所谓才子者,以择乳之法取之,自牧地而之于城市,其转卖之地不知其几,自牧女而之城中之女,其展转之人不知其几。自牧牛之女加水二分而至于作糜瞻客,其加水二分殆不可斗斛计矣。今欲于展转卖乳之后,区分而品尝之曰,此为城内之乳,此为城外之乳也;此近市初交之乳,此城中作糜之乳也。夫然后醍醐乳酪可以辨若淄渑,而不为牧牛之女所笑。(《有学集》十五,《鼓吹新编序》)

 

所以愈在诗之格律字句方面去求诗,离开诗的本质愈远。这是他“反其所以为诗”的方法(见《徐元叹诗序》);这是他“循其本而救之”的方法(见《娄江十子诗序》)。(www.xing528.com)

因此,他论诗先论有诗、无诗。

 

余常谓论诗者不当趣论其诗之妍媸巧拙,而先论其有诗、无诗。所谓有诗者惟其志意逼塞,才力偾盈,如风之怒于土囊,如水之壅于息壤,傍魄结啬不能自喻,然后发作而为诗;凡天地之内恢诡谲怪,身世之间交互纬繣,千容万状,皆用以资为状。夫然后谓之有诗。夫然后可以叶其宫商,辨其声病,而指陈其高下得失。如其不然,其中枵然无所以(案当作“有”)而极其挦扯采撷之力以自命为诗,剪采不可以为花也,刻楮不可以为叶也。其或矫厉矜气,寄托感愤,不疾而呻,不哀而悲,皆象物也,皆馀气也,则终谓之无诗而已矣。(《有学集》四十七,《书瞿有仲诗卷后》)

 

所谓有诗、无诗,用别一种话说来,即是所谓真诗、伪诗。其《季沧苇诗序》云:“有真好色有真怨诽,而天下始有真诗。”凡不知言志永言真正血脉,而如襞人学步、如伧父学语者,谓之无诗,可;谓之伪诗,亦可。

惟有真情,才有真诗。他说:“诗者情之发于声音者也。”(《有学集》十九,《陆敕先诗稿序》)所以他以诗为真性情的表现。他又说:“古之君子笃于诗教者,其深情感荡必著见于君臣朋友之间。”(见同上)所以他以为诗人为有真性情的人。他再进一步说:“古云诗人,不人其诗而诗其人者,何也?人其诗,则其人与其诗二也。寻行而数墨,俪花而斗叶,其于诗犹无与也。诗其人则其人之性情诗也,形状诗也,衣冠笑语无一而非诗也。”(《初学集》三十二,《邵幼青诗草序》)那么,诗的性情与人的性情,合而不可分了。因此,他再以为学诗即所以为学,而为学即所以为人。他说:“古之为学者莫先于学诗。诗也者古人之所以为学也,非以诗为所有事而学之也。”(《有学集》二十,《娄江十子诗序》)在此文中,说明为诗为学与为人之关系,真是所谓“通经汲古”而与明人所谓尺尺寸寸以求之者,相去不可以道里计了。

本于此种见解,所以他于《黄庭表忍庵集序》阐说以气喻诗之旨。他说:“吾少从异人学望气之术,老无所用,窃用之以观诗。以为诗之有篇章、声律、奇正、浓淡,皆其体魄也。有气焉,含藏于心识,涌见于行墨,如玉之有尹,如珠之有光,熠燿浮动,一举而可得。非是气也,于山为童山,于水为死水,于物为焦牙败种,虽有词章繁芿,匠者弗顾焉。夫子论玉有七德,而终之曰气如白虹,天也,精神见于山川,地也。玉之德至于珪璋特达,天下莫不贵,而其光气之著见,则田夫野人可以望而知之。”(《有学集》二十)诗到田夫野人可以望而知之,那才是志意逼蹇才力偾盈之所发作,精神性情之所表现。那才是不曾加水的原乳。

由外缘言,他也有很明彻的见解,其《胡致果诗序》云:

 

孟子曰,“《诗》亡然后《春秋》作”,《春秋》未作以前之《诗》,皆国史也。人知夫子之删诗,不知其为定史,人知夫子之作《春秋》,不知其为续《诗》。《诗》也,《书》也,《春秋》也,首尾为一书,离而三之者也。三代以降,史自史,诗自诗,而诗之义不能本于史。曹之《赠白马》、阮之《咏怀》、刘之《扶风》、张之《七哀》,千古之兴亡升降,感叹悲愤皆于诗发之。驯至于少陵,而诗中之史大备,天下称之曰诗史。唐之诗入宋而衰,宋之亡也,其诗称盛。皋羽之恸西台,玉泉之悲竹国,水云之茗歌,《谷音》之越吟,如穷冬冱寒,风高气慄,悲噫怒号,万籁杂作。古今之诗莫变于此时,亦莫盛于此时。(《有学集》十八)

 

他阐说诗与史之关系,以为时愈变则诗也愈盛。这即是所谓“结轖于君臣、夫妇、朋友之间,而发作于身世逼侧、时命连蹇之会”。大概牧斋也不能没有一些时代的刺激吧!故国禾黍,不能无感,所以他以为随时代而反应的诗才是真诗。

本于此种见解,所以他于《华闻修诗草序》又以水喻诗,他说:“苏子瞻《惠出泉诗》云:‘兹山定空中,乳水满其腹,遇隙则发见,臭味实一族。’余尝持此以论诗,以谓古人之诗,奇正浓淡万有不齐,要其空中满腹,遇隙而发见则一也。不然者,如行潦之水,不足以灌一畦,求其瓶罂走海内,岂可得乎?”(《初学集》三十二)遇隙则发见,正是对于诗之外缘最好的说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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