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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批评史》:诗的演变与《原诗》中的创见

时间:2023-11-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原诗》之长,即在精心结构,可以当得起称著作的书。我们研究《原诗》,首先应当注意他开宗明义的几句话。在这几句话中间,我们所应注意的,即是他一方面说诗变至剧,而一方面又说诗道未息。由此义言,虽是本于韩愈,然而如此说明,则为叶氏的创见。如人适千里者,唐虞之诗如第一步,三代之诗如第二步,彼汉魏之诗,以渐而及,如第三、第四步耳。由这一点言,沈氏所说是极合《原诗》的宗旨的。

《中国文学批评史》:诗的演变与《原诗》中的创见

叶燮字星期,号横山江南吴江人,著有《已畦集》,事见《清史稿》四百八十九卷。

叶氏名位虽不高,然以沈归愚的关系,所谓“横山门下尚有诗人”,故其影响却不为不大。沈德潜的《说诗晬语》、薛雪的《一瓢诗话》,颇多称引横山诗教之处。即其不曾明言是横山言论者,亦多暗袭横山之说。

叶氏论诗之著,有《原诗》内外篇四卷,即附《已畦集》中。沈珩序其书,称“自古宗工宿匠,所以称诗之说仅一支一节之琐者耳,未尝有创辟其识,综贯成一家言,出以砭其迷,开其悟”,这几句话,推颂得极为恰当。《原诗》之长,即在精心结构,可以当得起称著作的书。《四库存目提要》乃以为是作论之体,非平诗之体,可谓大误。

横山论诗所以能“创辟其识,综贯成一家言”者,即在于用文学史家的眼光与方法以批评文学,所以能不立门户,不囿于一家之说,而却能穷流溯源独探风雅之本,以成为一家之言。

我们研究《原诗》,首先应当注意他开宗明义的几句话。他说:

 

诗始于三百篇,而规模体具于汉,自是而魏而六朝三唐,历宋元明以至昭代,上下三千馀年间,诗之质文体裁格律声调辞句,递升降不同,而要之诗有源必有流,有本必达末。又有因流而溯源,循末以返本,其学无穷,其理日出。乃知诗之为道,未有一日不相续相禅而或息者也。

 

在这几句话中间,我们所应注意的,即是他一方面说诗变至剧,而一方面又说诗道未息。他能看出文学之演变,所以他不赞成李梦阳之不读唐以后书,李攀龙之谓唐无古诗。在别人只知奉不变者以为宗,而他却能知道“有源必有流,有本必达末”,根本没有盛衰优劣可言。正因他能知道文学之演变,所以他又能于演变中看出其有不变者存。因此,他又不赞成一般反对李、何、李、王的人之溺于偏畸之私说。所以他又要“因流而溯源,循末以返本”。正因他能这般明了诗之源流本末,正变盛衰,所以不满意于一般论诗之人,而不禁嘅叹地说:“称诗之人,才短力弱,识又矇焉而不知所衷,既不能知诗之源流本末正变盛衰,互为循环,并不能辨古今作者之心思才力深浅高下长短,孰为沿为革,孰为创为因,孰为流弊而衰,孰为救衰而盛,一一剖析而缕分之,兼综而条贯之。徒自诩矜张,为郛廓隔膜之谈,以欺人而自欺也。”在这种情况之下,“于是百喙争鸣,互自标榜,……是非淆而性情汨,不能不三叹于风雅之日衰”了。(www.xing528.com)

现在先就其言变者论之。他很能说明文学之演变。他以为诗变出于自然。“自有天地以来,古今世运气数,递变迁以相禅。古云天道十年一变,此理也,亦势也,无事无物不然,宁独诗之一道胶固而不变乎?”于是他再说明必变的理由。(一)踵事增华,以后出者为精,所以应当变。他说:“大凡物之踵事增华,以渐而进,以至于极。故人之智慧心思,在古人始用之,又渐出之,而未穷未尽者,得后人精求之而益用之出之。乾坤一日不息,则人之智慧心思,必无尽与穷之日。”这是必变之理由一。不过此节还可说是昭明太子所已经说过的话。至于(二)陈言已多,则互相蹈袭,在势又不得不变。他又说:“唐诗为八代以来一大变,韩愈为唐诗之一大变。……开宝之诗,一时非不盛,递至大历、贞元、元和之间沿其影响字句者且百年。此百馀年之诗,其传者已少殊尤出类之作,不传者更可知矣。必待有人焉,起而拨正之,则不得不改弦而更张之。愈尝自谓陈言之务去,想其时陈言之为祸必有出乎目不忍见,耳不堪闻者。”由此义言,虽是本于韩愈,然而如此说明,则为叶氏的创见。近人每称王国维《人间词话》“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之语,殊不知《原诗》中早已说过了。这是必变之理由二。

这样,所以必须能变才是作家;同时,也必须作家才敢言变。变多出于豪杰之士,弱者则随波逐流而已。萧子显云:“若无新变,不能代雄。”所以叶氏又说:“从来豪杰之士,未尝不随风会而出,而其力则常能转风会。即如左思去魏未远,其才岂不能为建安诗邪?观其纵横踯踏,睥睨千古,绝无丝毫曹、刘馀习。鲍昭之才,迥出侪偶,而杜甫称其俊逸。夫俊逸则非建安本色矣。千载后,无不击节此两人之诗者,正以其不袭建安也。奈何去古益远,翻以此绳人邪?”力大者大变,力小者小变,总之,变多出于豪杰之士,所以能转风会。于是又说:“历考汉魏以来之诗,循其源流升降,不得谓正为源而长盛,变为流而始衰。惟正有渐衰,故变能启盛。”这才是叶氏重要的见解。

他既这样说明演变的关系,所以不主张摹仿,不主张复古;既不可谓古盛而今衰,又不能因伸正而诎变。因此,他说:

 

彼虞廷喜起之歌,诗之土簋击壤穴居俪皮耳。一增华于三百篇,再增华于汉,又增于魏,自后尽态极妍,争新竞异,千状万态,差别井然。苟于情、于事、于景、于理随在有得,而不戾乎风人永言之旨,则就其诗论工拙可耳,何得以一定之程格之而抗言风雅哉。如人适千里者,唐虞之诗如第一步,三代之诗如第二步,彼汉魏之诗,以渐而及,如第三、第四步耳。作诗者知此数步,为道途发始之所必经,而不可谓行路者之必于此数步焉为归宿,遂弃前途而弗迈也。且今之称诗者,祧唐虞而禘商周,宗祀汉魏于明堂是也。何以汉魏以后之诗,遂皆为不得入庙之主,此大不可解也。譬之井田封建,未尝非治天下之大经,今时必欲复古而行之,不亦天下之大愚也哉。且苏李五言与亡名氏之十九首,至建安、黄初,作者既已增华矣。如必取法乎初,当以苏李与十九首为宗,则亦吐弃建安、黄初之诗可也。诗盛于邺下,然苏李十九首之意则浸衰矣。使邺中诸子,欲其一一摹仿苏、李,尚且不能,且亦不欲,乃于数千载之后,胥天下而尽仿曹、刘之口吻,得乎哉!

 

横山真是健者。他真能把当时争辨不决的问题一扫而空之。沈楙德《原诗跋》称:“自有诗以来,求其尽一代之人取古人之诗之气体、声辞、篇章、字句节节摹仿而不容纤毫自致其性情,盖未有如前明者。国初诸老,尚多沿袭,独横山起而力破之。”由这一点言,沈氏所说是极合《原诗》的宗旨的。叶氏有两句名言:“相似而伪,无宁相异而真。”(《原诗》二)叶氏又有两句名言:“古人之诗,可似而不可学,学则为步趋,似则为吻合。”(《已畦文集》八,《黄叶邨庄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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