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何谓“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
“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这句谚语，反映了清嘉庆年间昆曲兴盛的状况。与今日的曲高和寡相比，昆曲曾经怎样风行，现代人已难以想象。那时，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昆曲，家家传诵，户户拍唱，此起彼伏，不绝如缕。
“收拾起”和“不提防”，其实分别是两个昆曲名段的头三个字。“收拾起”是昆曲《千忠戮·惨睹》中建文帝所唱的名段【倾杯玉芙蓉】曲牌的第一句“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不提防”是昆曲《长生殿·弹词》中乐师李龟年唱的名段【一枝花】曲牌的第一句“不提防余年值乱”。
李玉的剧作《千忠戮》，讲的是明初永乐皇帝朱棣夺取了侄子建文帝朱允炆的皇位，建文帝出逃，又逼杀他旧臣的故事。而洪昇的剧作《长生殿》则写的是唐代安史之乱后，宫中乐师李龟年流落江南，回忆唐明皇和杨贵妃宫中轶事的故事。
曾经在宫中亲侍过唐明皇、杨贵妃的乐师李龟年，在安史之乱中流落民间，开始了他后半生颠沛流离的生涯。为了维持生计，李龟年掮着琵琶四处流浪，靠唱些曲子赖以糊口。他来到鹫峰寺大会上，想今日，忆往昔，不由得老泪纵横。《千忠戮·惨睹》这段昆曲老生的唱腔，曲调苍凉悲壮，十分感人，在昆曲盛行的年月传播很广。令人充分体味到安史之乱造成的山河巨变，给当时的社会尤其是艺人们的命运和人生际遇，带来了怎样的创伤和悲痛。
洪昇著有《长生殿》、《青衫湿》等传奇十二种，以及杂剧《四婵娟》等。《长生《千忠戮·惨睹》俞振飞饰建文帝，郑传鉴饰程济(www.xing528.com)
殿》是他十余年苦心经营而成的杰作，演绎了唐明皇与杨贵妃之间生死相恋的爱情故事。甫一问世，梨园子弟便争相搬演，“一时朱门绮席，酒社歌楼，非此曲不奏，缠头为之增价”（徐麟序）。“爱文者喜其词，知音者赏其律，以是传闻益远；畜家乐者，攒笔竞写，转相教习，优伶能者，升价什佰”（呈人序）。《长生殿》把帝妃之间的恋情与当时的社会现实结合在一起，用以“垂戒来世”，寓意很是深刻。曲辞音律，也是独步一时。尤其是《弹词》这一出，曲词格外优美。自从问世以后，一直流行于昆曲舞坛，数百年盛演不衰。然而，人们难以想象，洪昇这位出身钱塘望族的大剧作家，当时竟因剧本《长生殿》而获祸，入仕不久即被罢黜，从此穷困潦倒。
《长生殿·弹词》郑传鉴饰李龟年（1938年摄于上海）
昆曲不仅仅是一种艺术，实际上也是社会生活的组成，内涵丰富而又深厚。从诸多杰出的剧作里，我们可以清晰地掌握出当时中国上层知识界的集体文化心理。有喜怒哀乐，有爱恨情仇，有伦理道义，也有史事沧桑、兴亡慨叹。所有这些，无不体现中国封建时代晚期社会的精神气质与文化风韵。
“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或许是沉浸在舒缓悠扬之笛声里的人们才能感同身受，家家户户谈论昆曲，争相传唱，该是一种多么让人激动的情景啊！但生活在快节奏时代的我们，如今只能阖目想象，昆曲的表演、声腔和精湛的舞台技艺，如何深刻而广泛地拨动了观众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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