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戏曲与《长生殿》、《桃花扇》在中国古代文学简史中重要地位

第二节　清代戏曲与《长生殿》、《桃花扇》

清代戏曲在明代戏曲的基础上继续向前发展。清初既有以李玉为首的苏州派剧作家从事新编历史剧的创作，又有吴伟业、尤侗等文学名流进行的抒情戏创作，还有专门从事喜剧创作的剧作家李渔。康熙时期出现了像《长生殿》、《桃花扇》这样优秀的传奇剧。

“苏州派”是指李玉、朱素臣、毕魏、丘园等苏州作家群，他们的创作风格与倾向大致接近，都较多地运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来表现重大的政治斗争和市民生活，同时创作注重舞台效果，语言本色，戏剧性强，他们的剧中虽有浓重的道德观念，但也有市井百姓的愿望。这一派的代表人物是李玉（1610—1671？），字玄玉，江苏吴县人，出身低贱。曾在明朝中过副榜举人，入清以后，不再仕进，一心从事戏曲创作。他有传奇三十多种，今天保存下来的有二十多种。他早年创作以《一捧雪》、《人兽关》、《永团圆》、《占花魁》（简称“一、人、永、占”）为代表。入清以后，最有名的是《千忠禄》（又叫《千忠戮》）、《清忠谱》。特别是《清忠谱》以东林党人周顺昌为中心，将晚明一场轰轰烈烈的苏州市民暴动搬上了舞台。作者通过这出剧歌颂了东林党人的崇高气节和斗争精神，表扬了以颜佩韦为代表的市民阶层见义勇为的优秀品质。

文学名流吴伟业和尤侗是诗文大家，他们创作戏曲主要是为了抒情，借戏曲寄托悲愤、抒发怀才不遇，而不是为了演出，所以他们的剧作曲词雅致，但戏剧性不强，不适合演出，只能作为案头读物。吴伟业作有传奇《秣陵春》，杂剧《通天台》、《临春阁》。尤侗写有传奇《钧天乐》，杂剧《读离骚》、《桃花源》、《清平调》、《黑白卫》等。

清初的李渔是我国第一个专门从事喜剧创作的人，他特别擅长写风情喜剧。李渔（1611—1680），字笠翁，浙江兰溪人。他早年乡试不中，入清后，不再参加科举考试。清朝顺治年间，他在杭州生活了十年，他的戏曲、小说大部分就作于这段时间。后来他又到南京，经营芥子园书坊，并带领着一个以妻妾为主的戏班子到各地演出，晚年隐居在杭州。李渔极富才情，有晚明士人的放任自适，但少了一点面对现实的勇气，他常在达官贵人、社会名流身边周旋，以戏曲演出为生活的来源之一，所以他的戏曲创作主要是为了娱乐人心，有不少立意不高、投人所好的媚俗之作。不过，他的戏曲作品中生活气息比较浓重，表现了作者对自由婚恋和追求情欲的肯定。他的剧作中虽然有不少庸俗、秽亵的情节，格调不高，但他运用了如误会、巧合、弄假成真等喜剧手法，使得剧作构思精巧、情节新奇。他的戏曲语言通俗有趣，舞台演出效果特别好。他有剧作十种，总题为《笠翁十种曲》，里面的传奇故事都是喜剧，内容也差不多都是写才子佳人的婚恋故事。比如《比目鱼》写男女为情殉死化为比目鱼的故事，《玉搔头》写皇帝与妓女的爱情故事，《凰求凤》写三个美女追嫁一男的故事，《奈何天》写一个丑男子连娶三个美女的故事等，代表作是写才子配佳人、拙人配丑女的《风筝误》。另外，李渔还有比较系统的戏曲理论，他的《闲情偶寄》是古代戏曲理论的集大成之作。

康熙朝剧坛出现了《长生殿》和《桃花扇》这两部优秀剧作。《长生殿》的作者洪昇（1645—1704），字昉思，号稗畦，浙江杭州人。他出身于家道中落的世宦家庭，仕途一直不顺利，24岁在国子监肆业，做了约二十年的太学生，与京城名流如王士禛、朱彝尊、赵执信等人交游唱和，虽然贫困潦倒，但在当时以诗名闻世。他的《长生殿》曾经三易其稿，康熙二十七年（1688）在京城演出，轰动一时。康熙二十八年（1689），他与赵执信、查慎行等人在佟皇后丧期内宴饮观剧，被人弹劾后革去国子监籍，返回家乡。康熙四十三年（1704），他应江宁织造曹寅的邀请，去南京看《长生殿》的演出，返乡的途中在乌镇醉酒失足，溺水身亡。除了传奇《长生殿》之外，他还写过许多剧本，今天存下来的有杂剧《四婵娟》，以四折短剧写历史上谢道韫、卫夫人、李清照、管仲姬四个才女的故事，歌颂女性的聪明才智，表达对美满婚姻的向往。

《长生殿》一书，洪昇前后写了十多年，从一开始借写李白表达自己怀才不遇的《沉香亭》，到后来的表现对国家命运思考的《舞霓裳》，最后才定稿为写李、杨爱情故事的《长生殿》。《长生殿》一共50出，33出专门写李、杨的爱情，成功地塑造了一个高度真实的杨贵妃形象，而且整部剧作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创作方法巧妙结合，以李、杨爱情为主线，朝政军国大事为副线，结构紧密而自然，剧中多处化用唐诗、元曲中的名句，抒情色彩浓郁。在此之前《新唐书》、《旧唐书》中有关于李、杨故事的记载，白居易的《长恨歌》、陈鸿的《长恨歌传》、白朴的《梧桐雨》等也都是写关于李、杨的故事。洪昇的《长生殿》受到前人创作不同程度的影响，他对白居易等人的创作主题稍稍作了改变，将前人作品的悲剧结局改成了李、杨二人“死生仙鬼都经遍，直做天宫并蒂莲”，最后大彻大悟，不再沉迷情海，双双进入月宫，以精神的“长生”消解了人间的“长恨”，但在作品中又写了安史之乱前后的朝政大事，反映了皇帝荒淫、权臣误国等社会现实，流露出“乐极哀来，垂戒来世”的思想意识，而且又借李、杨的真挚爱情来宣扬至诚不变的人间真情，这一点又和白居易等人的作品意蕴一致。

历史剧《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1648—1718），字聘之，号东塘，山东曲阜人，孔子的六十四代孙。他20岁左右考取秀才，30岁左右卖田纳粟捐了监生的科名。康熙二十三年（1684），康熙南巡北归时在曲阜祭孔，孔尚任在祭典后讲经受到康熙的称赞，破格任命他为国子监博士。孔尚任在国子监做了半年学官后，又被任命随工部侍郎去淮扬治理下河，在淮扬治河的三年他没有什么业绩，但结交了不少名士和前朝遗老，为以后写《桃花扇》打下了基础。回到京城后，他又做了多年的国子监博士，然后才被转为户部官员。在京城的这一段日子，他一边和文人诗酒唱和，一边写《桃花扇》。康熙三十八年（1699）六月，《桃花扇》最后完成，在京城中一些王公官员中间传抄，康熙帝也要了一本去看。1670年春天，《桃花扇》上演，孔尚任也被不明不白地罢了官。

《桃花扇》以侯方域和秦淮名妓李香君的故事为线索，“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展现南明小王朝的兴亡历史，揭示南明灭亡的原因。剧中基本是有根有据的实人实事，作者自己说：“朝政得失，文人聚散，皆确考时地，全无假借。至于儿女钟情，宾客解嘲，虽稍有点染，亦非乌有子虚之比。”当然，有一些情节比如清兵的进攻，因为当时的形势，孔尚任做了一些回避和改变。《桃花扇》在思想上有值得重视的地方，李香君与侯方域的爱情，不是一般的儿女私情，而是有着对复社文人的倾慕。而且剧的结尾写南明小朝廷灭亡后，李香君入山出家。扬州陷落后，侯方域与李香君再度重逢，两人受到道士的呵斥后顿然醒悟，双双抛弃了花月情根，入了道。作者借道士的口说：“呵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君在哪里？父在哪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它不断么！”既表达了作者视国家为立身之本的观念，又唱出民族兴亡之悲。

《桃花扇》中人物形象众多，上至帝王将相，下至歌妓艺人，有姓名可考者就有39个，剧中以身殉国的史可法及下层艺人如柳敬亭、苏昆生等都是让人敬重的人物。其中最突出的是李香君的形象。李香君是秦淮名妓，多才多艺，但又有着高尚的节操和反抗精神。在复社文人与阉党的斗争中，她始终站在复社文人一边。阉党魏忠贤的亲信阮大铖为了拉拢侯方域，在侯方域与她梳拢时给她送来丰厚的妆奁，她断然拒绝，并义正词严地说：“官人是何说话，阮大铖趋附权奸，廉耻丧尽；妇人女子，无不唾骂，他人攻之，官人救之，官人自处于何处也？官人之意不过因他助俺妆奁，便要徇私废公，那知道这几件钗钏衣裙，原放不到我香君眼里！”侯方域被迫投奔史可法后，阮大铖强逼她嫁给新贵田仰作妾，她以“奴是薄福人，不愿入朱门”为由坚决不从，并不惜自毁容貌，血溅诗扇。此诗扇是她与侯方域的定情之物，侯方域的朋友杨龙友借扇中血点勾画出一树桃花。(www.xing528.com)

在歌颂正面人物的同时，作者对导致南明小王朝灭亡的阉党余孽进行了激切的批判。在《桃花扇》中作者对这些权奸的丑恶嘴脸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描写，像阮大铖、马士英之流，不求励精图治，却唆使皇帝声色犬马。他们在大权独揽的同时，大力打击正派人士，这些人将国家、朝廷的不幸当成自己的大幸，并无耻地说：“幸遇国家多故，正我辈得意之秋！”他们只顾谋取个人的权势、富贵，不顾国家民族存亡，清兵南下之时，带着自己的钱财早早逃跑。那些武将们“没有阵上逞威风，早已窝里相争斗”，忙着争夺地盘，自相残杀。

《桃花扇》有很高的艺术成就。作者自己曾说：“《桃花扇》一剧，皆南朝新事，父老犹有存者，场上歌舞，局外指点，知三百年之基业，隳于何人？败于何事？消于何年？歇于何也？不独令观者感慨涕零，亦可惩创人心，为末世之一救矣。”因此他在剧中围绕着侯、李的爱情，展现了南明王朝的兴亡历史。侯、李的爱情始终与国家兴亡相系，与政治斗争紧密结合，与当时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和黑暗统治相连。而且一柄诗扇贯穿全剧始终，剧作人物形象刻画生动，个性鲜明，曲词典雅，适合舞台演唱。

清中叶，随着文化专制的强化和昆曲的雅化甚至僵化，戏剧创作陷入低潮。传奇体制越来越多样化、灵活化，但剧本日益案头化，不适合演出，观众也越来越少。不少作家缺少关注现实的精神，从历史和传说中取材宣扬伦理道德，或者歌功颂德、描写男女风情，作品深度不足。这一时期成就比较大的是蒋士铨、黄图珌和杨潮观。

不过在剧坛上被士大夫视为“雅部”的昆曲几乎压倒一切的时候，被视为“花部”的各种地方戏从康熙末年到乾隆年间纷纷出现，并有了蓬勃发展，演出场所也从农村走向城市，虽然宫廷和官僚家庭还是以昆曲演出为主，但地方戏在民间受到了观众的欢迎。从乾隆年间开始，随着传奇和杂剧的逐渐衰退，地方戏以强烈的现实性和活泼的形式受到越来越多观众的喜爱，逐渐占据了剧坛的主导地位，特别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四大徽班相继进京，在京城获得迅速发展，并以绝对优势战胜昆曲。花、雅之争以花部的胜利告终。在这场竞争中，地方剧种中的各种声腔互相交流，互相影响，最终形成了京剧。

思考题

1.请简单谈谈李渔的戏曲创作及成就。

2.请简单谈谈《长生殿》、《桃花扇》在思想内容上的独特之处及其艺术成就。

3.请简单谈谈京剧的产生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