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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批西厢的底本问题的分析介绍

时间:2023-04-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金批西厢的底本问题《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既是金圣叹的评点本,又是他的删改本。对金批西厢的评论历来包含这两方面的内容。但它们是不是金批西厢的底本,却大可研究。金批西厢的底本是什么,回答这一问题的确有不少困难。尽管存在上述种种难题,要确切地评价金圣叹删改《西厢记》的得失,我们仍然不得不在金批西厢的底本问题上花一些工夫。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认为它是金批西厢的底本。

金批西厢的底本问题的分析介绍

金批西厢的底本问题

《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以下简称金批西厢),既是金圣叹的评点本,又是他的删改本。对金批西厢的评论历来包含这两方面的内容。金圣叹实在是一个背时的历史人物,四百多年来,人们对他删改的《西厢记》的评价,和对他评点的《西厢记》的评价一样,大都持否定态度。比如清代的梁廷楠说他“强作解事,取《西厢记》而割裂之,《西厢》至此一大厄”,“所改纵有妥适,存而不论可也”。[19]这种偏颇的看法,是有一定代表性的。解放后,在一段时间里,也常常有人首先给他戴上一顶“反动封建文人”的帽子,而后便历数其“篡改”的罪状了。当我们稍加仔细地研究金批西厢以及有关史籍之后,便感到这种否定意见是不慎重的,也是不公正的。

金批西厢既是一个删改本,要确切地评价金圣叹删改的得矢,首先应该了解他删改的底本是什么,否则就很难做出公允准确的评价。而过去那些指责他“妄加篡改”的人,并没有认真地考查这一问题,往往随手拿到一种批评者认为的“原本”,便寻章摘句遍数其不是了。比如梁廷楠用来批评金批西厢的所谓的“原本”,经核查即是凌濛初《即空观主五本解证西厢记》(以下简称凌刻本)。而周昂《此宜阁增订金批西厢》,自称是参照了“周宪王、朱石津、金白屿、屠赤水、徐士范、徐文长、王伯良及赵氏诸本”加以勘比的。但它们是不是金批西厢的底本,却大可研究。

金批西厢的底本是什么,回答这一问题的确有不少困难。一、金圣叹并没有告诉人们,他是以何种刊本做为删改的底本的。二、他讲明经他删改的地方只有几处,如《赖婚》【殿前欢】中的一句唱词,原本是“江州司马泪痕多”,他改为“肚肠阁落泪珠多”。并注明改动的理由:“本作‘江州司马泪痕多’,我意元(稹)、白(居易)同时,恐未可用,故持改之。”再如《闹斋》的结尾处,那支应由谁来唱历来颇有争议的【锦上花】前后两阕,他认为这两支曲子的内容有损于张生的性格,注明是他删掉了。此外他很少说明改动了什么。相反,他却一再申明对原著的尊重,“只贵眼照古人”,不敢妄自“撺杀”。但在实际上他对《西厢记》却做了较多的增删。经过勘比,我们看到凡是他斥责“杵奴”、“伧父”、“俗本”篡改的地方,或是他大加赞赏之处,大都是经过他删削或改动了的。三、从王实甫写就《西厢记》到金圣叹批改《西厢记》,这中间经历了四百余载,这部伟大著作虽然一直在人民群众中间流传,但是经过历代的兵燹毁禁,所谓的“原本”早已不存。目前流传下来的刊本早就有人认为是:“自《西厢记》产生以来,刻者无摅数十家,大都增改原文十之四五。”[20]而不少刊本都自称是“古本”、“原本”、“秘本”,我们很难说哪种刊本是真正的“古本”或“原本”,更难以确定哪一种“古本”或“原本”是金批西厢的底本。四、金圣叹参照的刊本可能不止一种两种。而明代《西厢记》的刊本又是如此众多,有些刊本已经散失了,这更增加了查寻的困难。

尽管存在上述种种难题,要确切地评价金圣叹删改《西厢记》的得失,我们仍然不得不在金批西厢的底本问题上花一些工夫。为了缩小查寻的范围,姑且将我们所能见到的明刊本《西厢记》,从体例或规制方面划分为如下几类:一类是保留元杂剧特色较多的刊本,如徐渭评注的《重刻订正批点画意北西厢》(以下简称画意本)、王骥德的《新校注古本西厢记》(以下简称王校本)、《何壁校本北西厢记》(以下简称何壁本)、凌濛初校注的《即空观主五体解证西厢记》(以下简称凌刻本)、《张深之正北西厢秘本》(以下简称张校本)等。一类是形式上已经传奇化了的刊本,如徐士范《重刻元本题评音释西厢记》、刘龙田《元本题评西厢记》等。再一类是既保留了元杂剧若干特点,又有若干传奇化倾向的“混合型”刊本,如刊刻于弘治年间的岳家《新刊奇妙全相注释西厢记》[21](以下简称弘治本)、容与堂刊刻的《李卓吾先生批评北西厢记》、师俭堂刻的《鼎镌陈眉公先生批评西厢记》等。按照这样分类,经过一番勘比之后,不难发现金批本和第一类刊本十分近似。而在这一类刊本中,它与张校本的关系更为密切。按:张校本并非是不可知的“秘本”,经过勘比可知它的底本即是徐渭的画意本,而与王校本又有某些近似之处。这样在第一类刊本中,从徐渭画意本,王校本、张校本直至金批本,自成一个系列。但张校本是一种经过不少名家如孟称舜、陈洪绶、沈自征等人“参订”的改订本。张深之在《秘本西厢略则》中曾明确地提出他“删”、“改”、“正”的原则:“词有正谱和弦也,其习俗讹烦者删”;“字义错谬,诸本莫考者改”;“曲白混淆者正”。唯其是一种改订本,它的许多方面独与金批本相同或近似,更可以证实它与金批本的继承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认为它是金批西厢的底本。

金批本与张校本的上述关系,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证实:

第一、“题目总名”、“题目正名”和各折的标题,排列方式是一致的。在上述第一类刊本中,大都保留元杂剧固有的“题目正名”,但是把题目正名放在哪里,各本是不尽相同的。一类是把它放在各“本”或“卷”或“折”(按:画意本、王校本均将《西厢记》分为五折二十套)的后面,如王校本、凌刻本、何壁本等。另一类是放在各“本”或“卷”的前端,这样排列的却只有画意本与张校本,可见张校本是承继了画意本的体例。但张校本更改了画意本的“套”为折,并吸收了王校本、何壁本的标题方式,更改了画意本各“套”的四字标题为二字标题。金批本与张校本在体例上完全相同,只是在“名目”上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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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以下引文均出自宝淳堂《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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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述情况看,题目正名“第三之四章”完全相异,“第二之四章”中的第二句,一为“莽和尚杀人心”,一为“莽和尚生杀心”,存一字之差,其余相同。金批本改动的第三本题目正名同张校本相比较,当以金批本的题目正名更切合这四折的内容。各折的标题,金批本不仅与张校本相异,与王校本、何壁本相比较,也大相径庭,纯属金圣叹的属意。同各本相勘比,金批本的标题更能体现各折的中心思想,因而被后人广泛引用,几乎成为各折的定名。

在第一类刊本,有的刊本保留了四折一楔子的体制,如凌刻本在第一、二、三、四、五本的第一折前均有一楔子;第二本第一折《寺警》的中间夹一楔子。画意本、王校本、张校本均不存在楔子这一结构形式。画意本、张校本虽然在第一本的前端标有“楔子”字样,但它的实际内容即是金批本的“题目总名”。在结构方面张校本为二十折,金批本与它完全相同。

第二,金批本与张校本的曲牌名目和曲牌的排列基本相同,而与王校本、凌刻本相异之处甚多。兹摘其主要的列举如下:

(一)金在衡本(以下简称金本)第二本第一折《寺警》,张校本与金批本的【元和令带后庭花】,王校本作【元和令】【后庭花】两支曲子,凌刻本作【后庭花】。王骥德在【元和令】下有注,写道:“此(【元和令】)及下曲(【后庭花】),今本合作一调,并名【后庭花】。筠本(碧筠斋本)前调作【元和令】,后调作【带后庭花】。金本亦并作【后庭花】。”可见各本对这支曲牌的处理是颇不相同的,亦可见画意本、张校本、金批本与碧筠斋本的关系更为密切。

(二)第二本第三折《赖婚》,张校本与金批本的【清江引】,除徐渭画意本外,诸本均作【江儿水】。按朱权《太和正音谱》所载北曲曲牌“三百三十五章”,在“双调一百章”中有【清江引】,不见【江儿水】,而在南曲曲牌仙吕宫却有“可入双调”的【江儿水】。这是画意本、张校本、金批本之间的继承关系最有力的说明。

(三)第四本第一折《酬简》,张校本与金批本均删掉了“稍嫌猥俗”(王骥德语),“语意少露,殊无蕴藉”(徐士范语)的【后庭花】,诸本均保留此曲。

(四)诸本在第二、三、四本的后面,大都有那支是场上人唱的还是场外人唱的来历存有争议的【络丝娘煞尾】一曲,张校本与金批本都没有这支曲子。

第三,各种西厢刊本,它们之间差异最大的是道白。明代人就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坊本白尽讹甚,至增损搀入,不可双辨。”[22]而在道白方面金批本与张校本相同之处甚多,即或有些不同,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金批本是在张校本的基础上增删的。为了更清楚地证实这一关系,除了同张校本进行比较,我们还在第一类刊本中选择了影响较大的自称是“悉遵周宪王原本”的凌刻本加以勘比.比如翻开《西厢记》的第一折《惊艳》,即可看到金批本与张校本的承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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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濛初在他刻本的眉批中写道:“凡楔子不宜同唱,故老夫人独上独唱先下,而莺自上自唱,始为得体。时本亦有从此者。乃他本竟作夫人、莺、红同上同唱同下,殊矢北体矣。”《惊艳》一折,金批本、张校本与凌刻本相比较,不仅在结构、人物上下场存在明显的差异,即在语言方面也有许多不同。金批本与张校本则基本相同。它们在语言上较大的差异之处只有一句话,即崔家的住处,张校本为“在这寺西厢一座宅子安下”,金批本为“有这寺西边一座另造宅子,足可安下”。按:这是金圣叹有意的改动,因为他认为崔家的住处不应混于寺中。再如《借厢》开场后的一段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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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例证,以张校本同凌刻本相比较,可以看出张校本的删削是大刀阔斧的,而金批本则在张校本的基础上略做润饰或做合理的补充。更有些道白金批本几乎是一字不动地挪用了张校本,比如在同一折里张生和红娘那段有趣的对白:

凌刻本和许多刊本中的红娘都是如此唠叨一通。它的毛病在于:一、红娘在《闹简》一折里自称是不识字的,在这里却大掉书袋子。二、这里说莺莺走出闺房都要受到崔夫人的斥责,但在《惊艳》一折里却抛头露面,大逛寺院。三、这里说“年至十二三者,非呼召,不敢辄入中堂”,而在第五本《捷报》一折里,琴童不仅步入中堂,竟径直闯入闺房了。张校本删削得十分得体,金圣叹几乎一字不易地把张校本这段对白加以挪用。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寺警》的白马将军杜确和《续之三》的郑恒,他们上场后的大段自白,金批本和张校本均一字不差,而与凌刻本、弘治本大相径庭。特别是张校本那些关系人物性格、思想主题的重要改动,经过金圣叹权衡审度,都做了合理的继承。比如白马将军杜确平息孙飞虎兵变之后,向崔夫人和张生贺道:“既然有此姻缘,可喜可贺”崔夫人立即回复一句含含混混的话:“老身尚有处分!安排茶饭者。”表明此时崔夫人已萌毁婚的意念,为下面的《赖婚》埋下了伏笔。金批本继承了张校本杜确和崔夫人这段对白。

总之金批本与张校本在道白方面的相同或近似,是张校本为金批本的底本的重要实证之一。

第四、各刊本唱词之间的差异都是比较小的,但这一方面金批本和张校本相同或近似,而与其它刊本相异之处,也不难看到。比如《惊艳》【赚煞尾】的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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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赚煞尾】的词格,去掉衬字,金批本与张校本的词句基本是相同的。此折【天下乐】中的唱词,金批本、张校本作:“疑是银河落九天,高源云外悬”,凌刻本、弘治本此句作:“疑是银河落九天,渊泉云外悬”。王骥德在他的刻本中对此句作注,写道:“‘疑是银河落九天’,系李太白诗句:‘黄河之水天上来’,故云‘高源’二字作句,……俗本‘渊泉’,谬。”再如《借厢》【快活三】,张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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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昂的此宜阁本《西厢记》在这支曲子下批道:“原本云‘既不沙,却怎睃趁着你头上放毫光,打扮……’云云。此改本(按指金批本)较明顺。”周昂不知道这并不完全是金圣叹的功劳,他只是在张校本的基础上略作改动而已。

第五剧中人物的称谓,张校本只有《惊艳》一折店小二上场作“末上”,其余都使用人物名称,如夫人、莺莺、红娘、欢郎、张生、琴童、法本、法聪、惠明、孙飞虎、郑恒等。金批本则全部使用人物名称,与张校本基本相同,而与弘治本、凌刻本大异,它们主要是使用行当名称。

按上述勘比核查,金圣叹删改《西厢记》时,虽然可能参照了包括凌濛初刻本在内的其它一些刊本,但是我们有理由认为金批西厢的底本,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张深之正北西厢秘本》。这虽然还不能说圆满地回答了金批西厢的底本问题,至少对于我们了解金圣叹删改《西厢记》的范围是有益的。

原载于《文献》1989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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