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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女神失落的地位与父权家长制的关系

时间:2024-01-19 历史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与父权家长制密切相关的一个问题是女性的社会地位问题。这些记载均未提及女娲的身世来历及其与伏羲的关系。明确指出了女娲与伏羲的兄妹关系。女娲的独立存在的始祖神身份消失了,抟土造人的神话让位于伏羲、女娲夫妇生育人类的传说。女神地位的卑下,是神话伦理化的结果。在中国神话中,几乎没有一段关于“第三者爱情”的描写,“一女不嫁二夫”是现实中的女人和神话中的女神共同信守的基本信条。

中国女神失落的地位与父权家长制的关系

与父权家长制密切相关的一个问题是女性的社会地位问题。由于“男尊女卑”的伦理观念的作用,女神在中国神话中的命运是非常悲惨的,她们往往没有独立的社会地位,而需要依赖某一位男性神祇或帝王。以女娲身份的变化为例,女娲最初出现在古籍中时既没有身世和性别记载,也无从考证其与其他神(如伏羲)的关系。《山海经·大荒西经》中的“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楚辞·天问》中的“女娲有体,孰制匠之?”这些记载均未提及女娲的身世来历及其与伏羲的关系。在西汉时编撰的《淮南子·览冥训》中,女娲被放在与伏羲一起论述:

“昔者黄帝治天下……然犹未及虙戏氏(即伏羲氏)之道也。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alt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alt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

徐旭生先生对此解释道:“上面说‘未及虙戏氏之道’,语意含蓄未尽,下面就接着说女娲的功绩,那女娲同虙戏氏有很密切的关系可以想象出来。从前读书的人总是忽略过这一句接筍的话,以为下面是专叙女娲。其实下面必须也与虙戏有关系,才需要这样一句接筍的话,否则这句话毫无着落。……并且‘氏’就指氏族,虙戏下加一氏字,那所指的就不是个人,却是氏族的全部。女娲下不加这一氏字,那她或为虙戏氏族中的一员。”【29】南宋郑樵撰《通志》引《春秋世谱》云:“华胥生男子为伏羲,女子为女娲。”明确指出了女娲与伏羲的兄妹关系。自汉代以后,女娲就与伏羲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甚至连身体也相互连接,成为伏羲的妻子(东汉以后的壁画中常有伏羲、女娲蛇身联体图)。到唐代卢仝的《与马异结交诗》和李冗的《独异志》等文献中,女娲已毋庸置疑地成为伏羲的妻子。女娲的独立存在的始祖神身份消失了,抟土造人的神话让位于伏羲、女娲夫妇生育人类的传说。“合位娲后,同称伏羲”,女娲的形象逐渐隐退到伏羲的父权家长的熠耀光辉之后,在史籍中日益沦为伏羲的附庸。

另一位女神西王母的身份演变过程也反映了同样的内容。西王母的原始形象在《山海经·西山经》中曾有记载:“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本是一个穴居玉山,执掌瘟疫刑罚的狰狞怪神。后来在《穆天子传》中蜕去了狰狞丑怪的面目,变成了一个能吟诗作赋的雍穆女神。到六朝伪书《汉武帝内传》中更进一步把西王母描绘为一个“可年卅许,修短得中,天姿掩蔼,容颜绝世”的“真灵人”。

西王母既然已从一个山野怪物变成了一位楚楚可人的女神,那么就必须为她创造一个如意郎君,以适应现实社会的伦常纲纪的需要。于是就出现了东王公的神话形象,以作为西王母的依属和纲本。

东王公的神话最初出现在汉代(一说为六朝人士伪托)的《神异经》、《洞冥记》等书籍中。在《神异经》中,东王公本是一个“头发皓白,人形鸟面而虎尾,载一黑熊,左右顾望”,喜欢与人投壶(古人饮酒时的一种娱乐游戏)取乐的滑稽形象。在《洞冥记》中,东王公已成为西王母的丈夫:“昔西王母乘灵光辇,以适东王公之舍。”在《西王母传》中,又出现了天生真、妙二气,化生东王公(木公)、西王母(金母),使之共理阴阳二气,养育天地万物的说法【30】。最后在唐末五代道士杜光庭的《仙传拾遗》中把东王公、西王母与道教仙话中的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联系起来,使其成为“共校定男女真仙阶品功行,以升降之”的仙界领袖。在民间,西王母则演化为统辖天神的玉皇大帝(疑为东王公之变形)的正宫王后,即王母娘娘,至今仍与玉帝一起享受着人间求子求禄者的香火。

中国神话中的女神几乎无一不是作为男神的附庸而出现的。生十日的羲和与生十二月的常羲是帝俊的妻子,感神灵而生先秦诸朝祖先的姜嫄、简狄、庆都、常仪(常羲的变形)是帝喾的妻子,就连风流多情的洛神宓妃,也摆脱不了河伯的束缚。黄帝和炎帝的身世传说本来带有原始母系社会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特点;后世的人们却硬要给他们加上一个有名有姓的父亲【31】。一方面有种种感神灵而生天子的神话,另一方面这些感神灵的女子又都必须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丈夫。偶尔有几个不属于某个男神或男人的女性,又多为短命之鬼,如“未行而卒”的瑶姬、游东海“溺而不返”的女娃(精卫)等等。(www.xing528.com)

女神地位的卑下,是神话伦理化的结果。颛顼制礼法的故事就体现了男尊女卑的思想。正如父亲在儿子面前具有不可怀疑的权威一样,男人在女人面前也具有绝对的权力。《礼记·昏仪》曰:“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把女人仅仅看做是为男人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的传统观念,在中国神话中就充分体现出来。相传禹在一次开山浚水时化身为熊,他的妻子涂山氏见后,惊恐交加,变为大石。禹见此状,不顾其妻的命运,却大叫“归我子!”于是石破而禹子启生出来【32】。在后来的封建社会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无后”的罪责全推到了妇女身上。

女人的天职既然是为男人“多生贵子”,那么根据“少投入,多产出”的经济效益原则,男性家长拥有三妻四妾就成为一种既合法又合理的社会现象,成为中国传统意识中的一种理所当然的家庭模式。这也是中国神话不同于希腊神话的一个重要特点。在希腊神话中,诸神尽可以去遍洒风流,广播情种,但其名正言顺的妻子只能有一个。即使是众神之王宙斯,在神界或人间寻花问柳也要瞒过其妻赫拉的耳目,弄不好就会招致嫉妒成性的赫拉的残酷报复(例如把与宙斯偷情的人间女子伊娥变成一头白色的小母牛)。而在中国神话中,三妻四妾是公开的和合法的,偷情之风却隐而不彰。少典氏帝系的帝王们大多都有几个妻子,然而在任何神话资料中都找不到关于他们从事婚外浪漫勾当的记载。

与男性家长合法拥有三妻四妾的现象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女人必须严守不渝的贞节观。这种贞节观如同一条嵌入肌肤的绳索,紧紧地把中国的女神和女人们捆绑在“夫为妻纲”的伦理柱上。在中国神话中,几乎没有一段关于“第三者爱情”的描写,“一女不嫁二夫”是现实中的女人和神话中的女神共同信守的基本信条。嫦娥出走奔月,并非为了另觅新欢,而只是因为厌恶行为不轨的丈夫。即使这样,也终不免落个凄凉寂寞的下场。七仙女思凡和织女下嫁牛郎的举动,只是带有一点“自由恋爱”的色彩,却冒犯天条,最终只能演成一场悲剧。贞节观的极端形式——殉节,在中国神话里也有所表现:舜在苍梧之野驾崩后,其妻娥皇、女英南下奔丧,泪水洒遍了南方的竹林,最终殉夫于湘水之中。

与此恰成强烈的对照,在希腊神话中,女神与男神基本上是平起平坐的。在奥林匹斯神族的十二个主要神祇中,有五个是女神:神后赫拉、农神得墨忒耳、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美神阿佛洛狄忒和智慧女神雅典娜。在她们之中,阿耳忒弥斯和雅典娜是不从属于任何男神或男人的处女神。另外三个虽然各有所属,但也决不是如中国女神那样循规蹈矩,唯夫命之是从。阿佛洛狄忒曾不止一次地背叛过她的那个容貌丑陋的丈夫赫淮斯托斯。有一次她正在和阿瑞斯幽会,被狡猾的赫淮斯托斯用一张网抓住,但是她的形象丝毫也没有因此而受到损害,反而更显得迷人了。在希腊神话中,女神无贞洁观可言,已婚女子外遇、再嫁和私奔的故事屡见不鲜,俄狄浦斯娶母的悲剧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希腊妇女再嫁风气的盛行。特洛伊战争的直接原因是斯巴达国王墨涅拉俄斯的妻子海伦与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的私奔,由此而导致了十年艰苦卓绝的战争,可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但是,海伦的私奔并没有影响她的魅力和形象,希腊联军夺回海伦后也没有惩罚或指责她。当海伦被带回希腊人的战舰上时,“阿开亚人(即希腊人)为她的面庞的无比的美丽和她的体态的娉婷动人感到眩惑,他们心想:为了这样一个锦标,追随着墨涅拉俄斯航海远征,并经过十年战争的危险和痛苦,也是值得的。没有一个人想到要伤害海伦。他们仍将她留给墨涅拉俄斯;墨涅拉俄斯也被阿佛洛狄忒感动,早已饶恕了她。”【33】海伦在以后的西方人心中成为美的化身,成为欧洲诗人们赞美的不朽形象。

男尊女卑的观念和三妻四妾的社会现实造成了中国封建道德二律背反或悖论。一方面,理论上的圣人应该是“坐怀不乱”、“不近女色”的;另一方面,现实生活中的帝王将相、名流显贵又都是嫔妃如云,妻妾成群(而且地位越高,妻妾越多,至高无上的皇帝可以合法地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三千粉黛”)。而根据中国的那种“现实即为合理”的伦理认同,凡是处于社会上层的人,在理论上也应该是最具有道德修养的人。这样一种理论与现实的矛盾就造成了中国封建伦理道德的虚伪性。那些道德君子们一面在公开场合读圣贤之书,讲君子之礼,另一面却在私下里动非分之念,行淫邪之道。西方人爱上了一个女人,就毫不掩饰地对其大献殷勤,鞠躬行礼,“天天到女人窗下去唱歌”,恨不能为她赴汤蹈火。中国的君子们爱上了一个女人,任凭心中欲火煎熬,表面上却道貌岸然,强撑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两千年来强有力的封建道德禁锢的结果,是一种对两性关系既讳莫如深又急于窥探的矛盾心理,恰如鲁迅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的,见了带有性意味的东西就赶紧用手捂住眼睛,然后却从手指缝中偷偷地向外窥视。作为对女人和性的表面上不屑一顾的补充,是骂人便骂娘,操母系祖先,用一些最富有性意味的词语来宣泄内心积压的欲念。在金銮殿“正大光明”的匾额后面,掩藏着种种极尽人欲的春宫淫技。世界上第一部对两性关系进行了淋漓尽致的自然主义描绘的文学作品《金瓶梅》,恰恰出自于对两性关系讳莫如深的中国封建社会。

两性关系上的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虚伪道德观念,进一步加深了女性的不幸。女人成为堕落的根源,与小人一起被归于“难养”之列。男人与女人相通,必定是女人的罪过。不是蛇引诱了夏娃,而是夏娃引诱了蛇。一个朝代的灭亡,归根到底不是帝王的责任,而是某个妖后或淫妃的罪过(和酒联系在一起,合称“酒色误国”)。夏的覆灭归咎于妹喜,商的失国归咎于妲己,周的衰微归咎于褒姒。“安史之乱”是由于杨贵妃不好,甚至李自成的失败,也有人认为陈圆圆是祸根。女人成为男人过失的替罪羊。这一切不能不归结为唯伦理性思维方式作用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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