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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家大族的式微:明代正德、嘉靖时期的兴衰

时间:2023-06-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正德、嘉靖间,对于吴中故家大族来说,是一个艰难的时期,许多故家大族“中微”“浸微”,成为“寒素”。而这个变化,不过发生在五六十年间,恰恰是正德、嘉靖时期。吴中故家大族衰落的显著标志,是“厥居不常”。从高祖,即祖父的祖父,时当弘治、正德年间。对江南地区造成的后果之一是繁重的赋役,使故家大族相继沦谢。

故家大族的式微:明代正德、嘉靖时期的兴衰

正德嘉靖间,对于吴中故家大族来说,是一个艰难的时期,许多故家大族“中微”“浸微”,成为“寒素”。虽保持原有的风尚,但毕竟是式微了,在时人看来已成“故家”“旧族”。

“世世为吴中著姓”的归氏,从归有光之祖归绅开始衰落。归睿“县城东南,列第相望”的产业、“宾客过从,饮酒无虚日”的场面、“归氏世世为乡人所服”“显官印,不如归家信”的声势,到归绅时都不复存在,他“仅仅能保其故庐,延诗书一线之绪,如百围之木,本干特存,而枝叶向尽,无复昔者之扶疏”[15],“归氏至于(归)有光之生(正德元年,1506),而日益衰……贫穷而不知恤,顽钝而不知教。死不相吊,喜不相庆。……而归氏几于不祀矣”[16]。家族内部失去救济贫困、守望相助的传统。而这个变化,不过发生在五六十年间,恰恰是正德、嘉靖时期。

正统时,太常卿夏永,其家族“吴中称富贵孝友之家”[17],“世有惇德,而家最为饶。高闳大第,相望吴淞江之上”[18],“子孙富贵,多绮纵之习”,其时正当景泰至弘治时(1450—1504)。其曾孙夏集“生时夏氏犹盛,其后中微,君(夏集)独守寒素,为诸生,兄弟有争产讼”[19]。吴中第一等家族到第四代就“中微”了,成为“寒素”,以致沦落到“兄弟有争产讼”,“贫者至,遗以菜米”的境地。

其他吴中故家大族的衰败,也多在正德、嘉靖之际。经二十余世四百年而不改其旧的昆山车溪张氏,“至于国朝天顺、成化之间”极盛,正德年间人们“犹及闻张氏之盛”。但“至于今(指嘉靖三十五年,1556)而车溪之张,日以浸微”,百围之木,数顷之宅,已不复存在,更无人知晓谁是车溪张氏。“浦上著姓”也发生衰败,以致不存。当千墩浦入吴淞江之处,地名千礅,环湖而居者无虑数千家,归有光“少时之母家,时过其下,而浦上著姓,往往能识之,今(指嘉靖三十五年)其存者少矣”。大族著姓兴盛的显著标志,是有百围之木,数顷之宅。

吴中故家大族衰落的显著标志,是“厥居不常”。如车溪张氏,原居于车溪,有“百围之木,数顷之宅”,但至张翁时,已失去故居。从车溪,移居大慈双洋荡。夏家在正德之末,“几至流徙”。归有光自言“每余见外氏从江南来……未尝不思少时之母家之室屋井里,森森如也,……今室屋井里,非复昔是矣”[20]。这里的江南,指吴淞江以南。村落、室堂的易主,象征着其主人财势和社会地位的盛衰变化。

昆山县治之西的村落小聚真义,元末名士顾仲瑛尝居于此。正统(1436—1449)中,夏钺“尝求顾氏之处,买田筑室焉。然公自居城中,岁时一至而已。最后魏氏复盛于此,其田庐童仆,未知与往时顾阿瑛何如也?”[21]昆山城南之南园,原是归有光“从高祖之南园,弘治、正德间,从高祖以富侠雄一时。宾朋杂沓,觞咏其中。蛾眉翠黛,花木掩映。夜深人静,环溪之间,玄歌相应也。鞠为草茂几年矣,最后乃归(沈)大中”[22]。从高祖,即祖父的祖父,时当弘治(1488—1505)、正德(1506—1521)年间。归有光从高祖的南园,原先是花木掩映的花园,宾朋杂沓,喝酒歌会,后来,大致在嘉靖年间,鞠为茂草,归于沈大中家。昆山“县中,称龚氏之族最久”,自南宋以后有十余世之传,正德中居青墩(今昆山市玉湖公园东有清墩庙),到嘉靖(1522—1565)中“青墩之故居,始失之,乃迁徙无常处”[23]

为什么吴中故家大族在正德、嘉靖间走向衰微?(www.xing528.com)

其一,国家财赋仰给东南,正德以来“税籍日以乱,钩校日以密,催科日以急,而逋负日以积。……至于今而力竭气尽,已不胜其弊”[24]。税籍数量越来越乱,催征越来越急,人民拖欠的赋税越来越多。对江南地区造成的后果之一是繁重的赋役,使故家大族相继沦谢。归有光说:“今数十年来,吴民困于横暴之诛求,富家豪户,往往罄然。”[25]

其实,富民因赋税徭役而破产,早在宣德时就已经发生了。无锡人王经,“兄弟五人,皆好任侠。宣德(1426—1435)中,徭上林苑,因破耗其家”[26]。王经兄弟五人,在宣德年间到京师服徭役,因此家族财产耗损。这种到京师服徭役,很有可能就是作为粮长,送漕粮入京师。这种趋势在正德、嘉靖以来有增无减。归有光看得很清楚,说:“正德、嘉靖之间,东南之民困于粮役,整耗尽矣。自儒者,皆躬自执役。”[27]又说:“天下承平岁久,赋繁役重,吴人以有田业累足屏息。”[28]

吴中著姓,往往因赋役之重而破产。如周行诸兄弟在“先皇帝之初”,即嘉靖初(1522),“相继沦谢,……然皆苦徭役蹙耗”[29],“虽以赀高里中,而数苦徭役”。夏钺诸子“在正德之末(1520),并以赋役所困,几至流徙”[30],“安亭号为富庶,正德(1506—1521)以来,户口日耗,田荒不治,故家仅有存者”。沈果之父“以大户奔走两县(安亭两属于嘉定、昆山二县),无宁居,故虽强力莫能振”[31]。所谓数苦徭役,就是数次充当粮长。

昆山县龚乾,“县中称龚氏之族最久”,“以编户长乡赋,正德庚午(正德五年,1510),岁大侵,县官不为蠲贷,尽责之长赋”,他“罄其产输不足,则尽室以逃”[32]。由于五谷欠收,政府不免除农民的赋税,要求粮长替其他农户交纳赋税。龚乾因为担任粮长,于是破家失业。可见,破产的往往是“大户”“有田业者”“故家”,也即富户。郑若曾说:“我国家财赋取给于东南十倍于他处,故天下惟东南民力最竭,而东南之民又惟有田者最苦。”[33]

其二,嘉靖壬子(嘉靖三十一年,1552)以来的抗倭,加重了东南的负担,不仅使富者贫,贫者死,而且驱民为盗。归有光说:“兵燹之余,继以亢旱,岁计无赖,百姓嗷嗷。顾又加以额外之征,如备海防、供军饷、修城池、置军器、造战船,繁役浩费,一切取之于民……东南赋税半天下,民穷财尽,已非一日。今重以此扰,愈不堪命。故富者贫,而贫者死。其不死者,敝衣枵腹,横被苛敛,皆曰:‘与其守分而死,孰若从寇而幸生?’”[34]倭寇之乱、干旱,又有额外之征收,如备海防、供军饷、修城池、置军器、造战船等一切费用,都取之于民。这些费用,又加重了人民负担,甚至使人萌生“与其守分而死,孰若从寇而幸生”的心态,即与其安分守己,还不如加入寇盗行列,这在一向安分顺从的江南地区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自顷岁岛夷为寇,兵兴,赋调滋繁矣。然盗逾度大海,轻行内地,数千里间,剽掠一空。岁复大旱,民嗷嗷无经宿之储。当时议者犹以国计为辞,而海上用兵,所急者财贿,闻蠲赋之语,往往相顾而笑……自寇之入,人皆忧将之不选,兵之不练,赋调之不给而已”,倭寇为乱,将东南沿海地区,数千里之间,抢劫一空,又加以旱灾,几无收获。人人都担心选任将领、练兵、赋税等方面的问题。虽然朝廷有减免赋税的命令,但东南官员都不执行。归有光则认为,减轻人民负担最为重要,如不减税,可能会有民变,“非惟税无所出,将尽驱东南之民以纵贼,朝廷岂徒失数百万石之赋而已。”[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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