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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文学传统:反叛、革新与继承

时间:2023-07-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如果我们把眼光放得更长远、开阔一点,我们就可以发现,这种在文学史上推翻之前的文学传统而进行文学再造的行为,总是与反叛、革新、继承相融合的,而并非新旧之间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面对文学传统:反叛、革新与继承

这里,我们尝试着以《堂·吉诃德》为例厘清一个问题:一种新的文学样式是如何在自身崛起的同时,对以往的文学传统进行反叛,继以革新,最后竟又有所继承的?虽然小说这种文体在《堂·吉诃德》这本书诞生之前早就存在,但只有在塞万提斯的笔下,西班牙的小说创作才真正进入了现代,所以说,把《堂·吉诃德》看作是一种新的文学创作并不为过。

在这本书的前言中,作者借与一位朋友的对话,语含讽刺、明褒实贬地表达对传统骑士小说那种冗长、拖沓而造作的文风的不屑:

“我这个故事干燥得象芦苇,没一点生发,文笔枯涩,思想贫薄,毫无学识,也不象别的书上那样书页的边上有引证,书尾有注释。我多少年来没没无闻,早已被人遗忘,现在年纪一大把,写了这样一部作品和大家见面;读者从古以来是对作者制定法律的人,想到他们的议论,怎不栗栗畏惧呢?别的书尽管满纸荒唐,却处处引证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和大伙的大哲学家,一看就知道作者是个博雅之士,令人肃然起敬。瞧他们引用《圣经》吧,谁不说他们可以跟圣托马斯一类的神学大家比美呢?他们非常巧妙,上一句写情人如醉如痴,下一句就宣扬基督教的宝训,绝不有伤风化,读来听来津津有味。我书上可什么都没有。书页的边上没有引证,书尾没有注释。人家书上参考了哪些作者,卷首都有一个按字母排列的名表,从亚里士多德起,直到塞诺封,以至索伊洛或塞欧克西斯为止,尽管一个是爱骂人的批评家,一个是画家。我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参考了哪几位作者,开不出这种名表。而且卷头也没有十四行诗;至少没有公爵、侯爵、伯爵、主教、贵夫人或著名诗人为我作诗。其实我有两三个朋友还是行家呢,如果我向他们求诗,他们准会答应,他们的诗决不输国内最著名的诗人。”

而在前言的最后,他又借朋友之口巧妙地表达出,他心目中真正的好文学作品是怎样的:

你这部书是攻击骑士小说的;这种小说,亚里士多德没想到,圣巴西琉也没说起,西赛罗也不懂得。你这部奇情异想的故事,不用精确的核实,不用天文学的观测,不用几何学的证明,不用修辞学的辩护,也不准备向谁说教,把文学和神学搅和在一起——一切虔信基督教的人都不该采用这种杂拌儿文体来表达思想。你只需做到一点:描写的时候摹仿真实:摹仿得愈亲切,作品就愈好。你这部作品的宗旨不是要消除骑士小说在社会上、在群众之间的声望和影响吗?那么,你不必借用哲学家格言、《圣经》的教训、诗人捏造的故事、修辞学的演说、圣人的奇迹,等等。你干脆只求一句句话说得响亮,说得有趣,文字要生动,要合适,要连缀得好;尽你的才力,把要讲的话讲出来,把自己的思想表达清楚,不乱不涩。你还须设法叫人家读了你的故事,能解闷开心,快乐的人愈加快乐,愚笨的不觉厌倦,聪明的爱它新奇,正经的不认为无聊,谨小慎微的也不吝称赞。总而言之,你只管抱定宗旨,把骑士小说的那一套扫除干净。那种小说并没有什么基础,可是厌恶的人虽多,喜欢的人更多呢。你如能贯彻自己的宗旨,功劳就不小了。”

由以上两段引文出发,我们可以发现,除了小说中处处可见的对骑士服装、骑士受封仪式的嘲弄(堂·吉诃德本人的破烂盔甲、那匹名叫“驽骍难得”的老马、纸板做的面罩),对骑士小说注重降服妖魔情节的批判(风车—巨人、狮子—魔法、羊群—敌人),更多地是指出了骑士小说本身的不足:故事千篇一律、内容荒诞滑稽、行文拖沓冗长,不但脱离了中世纪生活实际,更与作者生活的时代有很大的差距。而前言里所说“你干脆只求一句句话说得响亮,说得有趣,文字要生动,要合适,要连缀得好;尽你的才力,把要讲的话讲出来,把自己的思想表达清楚,不乱不涩。”不正是文艺复兴以来的文学家们(如莎士比亚)所倡导的摹仿自然、生动有趣的文风和写作内容的描述吗?(www.xing528.com)

当然,我们也应该认识到,对骑士文学传统的批判,并不等于它的完全否定。相反,正是在这样的旧壳中,塞万提斯逐步营构出属于自己的文学新天地。在书中,塞万提斯借人物之口也对骑士小说表示了一定的肯定态度,认为“它的题材众多,有才情的人可以借题发挥,放笔写去,海阔天空,一无拘束”。塞万提斯自己就扮演了这位“有才情的人”,进行了一次无拘束的创作。

首先,《堂·吉诃德》借用了骑士小说现成的叙事结构,通过堂·吉诃德和桑丘主仆二人的外出游历,全面真实地反映了16世纪和17世纪初西班牙整个社会的面貌。事实上,骑士小说的结构与当时西班牙盛行的流浪汉小说及后来西方的长篇小说是相似的,即以一两个人物为中心,通过人物的活动广泛反映多方面的内容。塞万提斯处在骑士小说与后来西方的长篇小说之间,充当了桥梁的作用。

其次,堂·吉诃德既是一个被人嘲弄的喜剧角色,又是一位在不屈不挠的前进过程中为理想而献身的斗士和英雄。以往的骑士小说中,行侠仗义是骑士阶层的专利,塞万提斯却打破了这个传统,在他看来,一个人无论出身高贵与否、年龄大小、武功高低,只要有济世救民的情怀、百折不挠的精神,都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所以,他借堂·吉诃德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的形象,把骑士道从中世纪等级森严的规定中引入到真实宏阔的世俗生活的潮流里,联系到塞万提斯自己空有抱负却只能成为伤残士兵、潦倒文人的经历,可笑地、妄图恢复骑士道的堂·吉诃德,简直是作者本人的夫子自道。由写想象中崇高庄严的骑士故事,到写现实生活中荒诞可笑的骑士传说,这是旧骑士文学的覆灭,却也未尝不是骑士道本身的重写和新生。

如果我们把眼光放得更长远、开阔一点,我们就可以发现,这种在文学史上推翻之前的文学传统而进行文学再造的行为,总是与反叛、革新、继承相融合的,而并非新旧之间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在中国文学史中,有唐宋散文反对六朝骈文而终在其中吸取营养获得新生的例子,有曹雪芹不屑于旧才子佳人小说,却借其题材和形式写出不朽著作《红楼梦》的例子。这些都提醒我们,在阅读文学史的过程中,对前后关联的文学样式应持有整一的眼光、宽容的心态,来进行全面的阅读和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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