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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体文化与视觉文化元观看的数字审美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阿瑟·丹托的艺术条件之一是物体文化替换精英文化,艺术条件之二是批评替换审美。在物体文化的研究中,物体成为一个核心词汇。因此,物体常常成为被崇拜或破坏的替罪羊。对新的观看原则的探究不仅是物体文化的主题,更是视觉文化的旨归。

物体文化与视觉文化元观看的数字审美

四、物体文化与视觉文化中的元观看

物体文化与视觉文化的兴起不仅可以从新艺术史转向的学科延展中看出端倪,而且还可以从阿瑟·丹托对艺术的界定中找到理论根源。阿瑟·丹托在《普通物品的转化》中认为,某物成为艺术需要两个条件:其一是对象是关于某物的,其二是对象是有意义的。阿瑟·丹托的艺术条件之一是物体文化替换精英文化,艺术条件之二是批评替换审美。批评替换审美的过程中如何潜藏着视觉文化?这需要从对阿瑟·丹托的批判着手。

首先,物体文化是艺术降格为物体。在物体文化的研究中,物体成为一个核心词汇。物体一直是哲学家所津津乐道的术语:普罗泰戈拉的人是万物的尺度、卢克莱修的《物性论》、康德的物自体、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比尔·布朗的《物体理论》等等。与以往相比,物体显然在当代被给予了更多的关注,物体与偶像崇拜破坏、帝国意识形态、虚拟赛博空间有着意想不到的关联。或许继语言学转向与图像转向之后将是物体转向。

物体经常被人类借助批评或观看赋予意义,被赋予意义的物体才具有了生命的形式,也才会被人爱来爱去或恨来恨去。因此,物体常常成为被崇拜或破坏的替罪羊。人们崇拜或破坏的毋宁是物体躯体内部的意义。先锋艺术经常借助平凡的物体来营造艺术氛围。物体在这里历经麻雀变凤凰的魔法,由商品或垃圾变为艺术作品。因为,这些物体像捕蝇纸一样能迅速聚集意义和价值。有些物体貌似天生被人喜欢、崇拜,有些则被摧毁、破坏。人们经常会看到旅游景点中铜像的人手总是被抚摸得锃亮,握手交流、人际交往的欲望在这里被暴露无遗,杜甫草堂中那尊杜甫塑像的铜手无疑就是人类之手的延伸。当然,人们也不会忘记被摧毁的世贸大厦的双子楼。作为物体,何罪之有?它不是导致中东动乱、巴以冲突的因素。但是美国人赋予它的意义正是给了恐怖分子袭击它的绝佳理由。对某种物体的崇拜和破坏并非人类天生具有的秉性,或许与时代精神、意识形态、社会文化、历史空间等密切相关。列宁的雕像横卧在草地上意味着那个国家正开启新的时代;天安门摆放孙中山的画像或许摆放的不仅仅是那个物体,而是某种意识形态。

米切尔曾谈过物体与帝国之间的关系。[13]帝国意味着对人和物体的完全统治。帝国需要大量物体,如同其需要大量劳动力一样。从这个角度来讲,黑奴虽然在美国独立战争中获得了解放,但仍然是帝国的物体——异化的劳动身体。在当今全球化时代中,以数字为依托的网络虚拟空间的崛起与以物体作为支撑的帝国时代的没落有着巧妙暧昧的关系。虚拟空间带来的是对实在物体的过度迷恋和格外关注,人们正是在客体的虚拟化中从物体身上找回那久违的感官触觉。换言之,物体变为虚拟空间时代的图腾,如同恐龙成为我们时代的偶像一样。恐龙的骨架被展陈在博物馆,物体自然也可以被摆放在美术馆中,因而艺术降格为物体。

物体无所谓主体和客体,只有经过某些系统加以组织之后才能成为相对于主体的客体。某种程度上,DIY作品正是借助物体的重组来解释其神秘意义的。人们自己动手摆弄或重组物体,如同科学家对远古动物化石的拼贴一样来获得某种深远的意义,通过这个活动来了解这个物体所在的时代和历史中的梗概和知识。人们通过化石可以了解远古动物的生态圈,而通过物体可以了解资本主义的帝国阶段的意识形态。人们对物体的重组与帝国对殖民地的瓜分有着惊人的相似。当弹性生产变为资本主义的主要生产范式时,超市中标准化的商品如黄金搭档的盒装礼品将如同被埋葬的恐龙一样被掩埋在历史尘埃中。此时,将这个盒子放入艺术馆的神龛中,人们便在对其膜拜中获得对过往时代的理解和认知。就此而言,观看杜尚的小便器如同观看(认知)资本主义流水线的标准化生产所带来的意识形态一样。

其次,批评替换审美的过程中隐藏着新的观看原则——引诱观看转向元观看。对新的观看原则的探究不仅是物体文化的主题,更是视觉文化的旨归。回到阿瑟·丹托对艺术界定的第二个条件。当批评替换审美时,阿瑟·丹托将观看与审美等同视之,把观看当做美学逻辑的余孽一并赶出了艺术世界:“这个时候开始似乎一切都可以成为艺术品,只要能够援引某个理论对它作为艺术的地位予以解释即可,这样人们并不能通过观看某物来区分它是否是艺术品。毕竟意义是看不到的。人们无法通过观看来分别某物是否具有意义或它具有的意义是什么。……这就意味着艺术批评家的任务已经在批评家只靠眼睛来决定某物是否好与不好的那个时候起发生了改变。批评家过于自豪于他们的好眼力,凭借这个基础,他们可以判断某物是否伟大或是否好。今天,批评家的任务是阐释、解释作品,帮助观众理解作品所试图表达的东西。”[14]

可见,阿瑟·丹托的艺术观取消了观看在艺术中的意义。阿瑟·丹托取消观看的阐述有两点值得商榷。首先,阿瑟·丹托将观看拘囿于肉体感官和生理知觉中,因而它与意义、理解、阐释等精神性和抽象性的认知没有关系。如今,观看总是被认为是轻而易举的、肤浅不诚的一个肌肉行为,此时这个空洞的概念只剩下视觉感官的惊鸿一瞥而丧失了它理性沉思的鲜活面孔。换言之,观看被完全感官化,失去了它理性的意义。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揭示人类的抽象概念与感官知觉是相伴而生的,因此对概念的分析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其一是感官知觉转化为抽象概念,其二是抽象概念还原为感官知觉。当概念成为抽象、空洞、干瘪的木乃伊时,感官还原将解冻身体使之活灵活现;当概念被堕落为感官、知觉的生理行为时,抽象转化就势在必行。因此,我们需要将感官的观看抽象化、理性化,以追溯其固有内涵和文化职责。米切尔认为,观看从词源学上来说很早就充当着理解和认知的同义语。[15]故而,观看(seeing)即是认知(knowing)、理解(understanding)和思考(thinking),它既是理论、批评、阐释的感官基础,又是它们的孪生姐妹或同义反复。言而总之,观看在灿烂的阳光下将焕发出与批评一样纯度的金光。阿瑟·丹托的疏忽在于,他忘了审美需要观看而批评和意义更需要观看,只是二者处于不同的观看范式。观看在审美和批评中都是意义生产的引擎。观看在美学领域可以判定线条的柔顺、比例的恰当和色彩的饱满,同样在批评理论中可以框定体制习俗、展地机构等社会域和文化域中的艺术意义。观看安格尔的《泉》与杜尚的《泉》当然都需要视觉,但是前者的视觉可以依靠绘画规则来鉴定其审美性,后者的视觉因为对象转变为普通的物体而需要新的观看原则或模式去打开意义的魔盒。总之,观看在批评替换审美的位移中不是功能的丧失而是功能的转换。新的观看原则在这种转换中萌发乃至崛起。

其次,他将观看锁在了语言的牢笼中,因此在抛弃笼子时自然一并丢掉了笼中物。语言牢笼中的观看是基于艺术史的、线性叙事的、经典作品的、审美原则的,我们将此种观看范式称为引诱观看。引诱观看是眼睛在艺术作品本身上的视觉旅行或历险,观看如同一个深处迷宫的人被阿里阿德涅线团不断地引诱前行一样。引诱观看需要两个基本条件:其一是聚焦在文本或作品本身,其二是按照序列或结构展开。引诱观看将观看奠基在阅读系统、语言系统上,观看一幅视觉艺术作品总是会聚焦在这幅绘画中,并按照一定的序列展开,不管这个序列是由点及面还是由线及墨。于是,观看如同阅读而视觉如同语言的思维方式和实践模式成为人们的观看范式。乔治·伯克莱的视觉语言(Visual Language)、米切尔的图像文本(Pictorial Texts)、皮尔斯的像似符号(Icon)、视觉读写(Visual Literacy)等都是此种观看范式下的理论。阿瑟·丹托的忧虑在于批评家无法依靠眼睛区分安迪·沃霍尔的《布里洛盒子》与超市中同样盒子之间的差异。此时,阿瑟·丹托给批评家安装的眼睛一定是引诱观看范式的。引诱观看中必须聚焦在作品本身的基本条件遮蔽了两个盒子所处的社会语境和文化氛围,而使批评家无法做出有效判断。总之,阿瑟·丹托在视觉系统替换语言系统中启用了批评和意义,但遗憾的是他抛弃了观看。其实,观看与批评一样具有认知理解能力,但是观看在艺术世界的变动中如果再次发挥其认知能力必定需要范式转换或模式升级,新的观看原则势在必行。

赵毅衡的伴随文本通过扩大牢笼的尺寸重新捕获了观看,让观看继续效力于语言学符号学模式,缓解了阿瑟·丹托意义上观看的乏力和无效现状。赵毅衡将引诱观看所遮蔽的社会语境和文化氛围统称为伴随文本。[16]其实,伴随文本是文本泛化的结果,此时的文本是没有边际的文化文本和社会文本。当视觉系统替换语言系统时,赵毅衡没有将研究焦点落到新的观看模式中,而是通过扩大语言文本的范围,让本已经溜走的观看视点再次落到语言系统或符号系统的阐释模型中。如此,如果我们将约翰·凯奇的《4分33秒》与忘记词谱等同视之,那我们无疑很轻松地扔掉了《4分33秒》的伴随文本,如表演者当时坐在那里的心态、时间结束后的鞠躬谢幕等。换言之,当喊叫着杜尚的小便池与家中的没有差异时,我们也肯定忘了杜尚的伴随文本——他的在艺术馆中而我们的在家中。因而,伴随文本多少也是从语言学和符号学出发对引诱观看的修补。

但问题是,我们不一定非得把观看强制关押在语言或符号的牢笼中来解决这个问题。释放观看还其自由是一个更让人着迷的解决办法。如何观看对人们而言是一个极其幼稚荒唐的问题,这个态度意味着观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也是许多学者不愿意将学术精力聚集观看领域的一个难以说出口的原因。事实上,当视觉文化研究如火如荼地在各地开展时,人们尤其是学者对这个问题有了崭新的认识。米切尔(又译为米歇尔)指出:“它(图像转向——笔者注)认识到观看(看、凝视、扫描、观察实践、监督以及视觉快感)可能是与各种阅读形式(破译、解码、阐释等)同样深刻的一个问题,视觉经验或视觉读写可能不能完全用文本的模式来解释。”[17]视觉读写虽然以视觉为中心重新提出了观看问题,但是它仍然不可避免地带有阅读模式的痕迹,毕竟读写(literacy)是一个阅读系统的词汇。米切尔对此较为不满,因而他提出将视觉读写这个词的本体和喻体反转过来,即将观看如同阅读逆转为阅读如同观看。因而,米切尔创造新词“读写视觉”(Literary Visualcy)来表达观看对阅读的影响。此时,人们为了阅读文本不得不先掌握一种视觉能力(Visual Competence)。[18]总之,我们不再以语言学的、文字学的、符号学的、文本学的等其他维度或模式来理解观看。观看就是观看,就是视觉意义上的观看和本真面目的观看,观看仍然是一块等待耕种的沃土肥地。

回到本真观看。如何在观看领域内解决阿瑟·丹托那个忧虑呢?其实,如果我们不那么大惊小怪,两个盒子的区分是显而易见的。任何人都能区分出伦敦碗里和美术馆里发生的事件是截然不同的。当语言系统转向视觉系统,观看也就从引诱观看转换到框定观看。元观看是视觉聚焦的伸缩问题,它不是定点依序扫描对象,而是不断地从对象中跳出,框定与对象有关的一切东西。元观看是总体呈现和整体观看而非线性叙事,它如同我们用两只手不断地摆出不同的框架来界定自己的观看对象。如果说引诱观看是一种星座观看,那么元观看就是一种黑洞观看。框定观看很容易产生深渊效应,如同让人进入深邃无底的黑洞。此时,我们愿意引入一位诗人的洞察力: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卞之琳在《断章》中以极其智慧的和诗意的方式阐述了这种元观看。以《断章》为例,自我看风景是观看,而他者看着自我在看风景是元观看。元观看有中国谚语所言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效果。克里斯托弗·诺兰导演的电影《记忆碎片》玩的就是元观看的游戏。

元观看是视觉文化研究领域的辩证批评和自我批判,它能照亮被观看遮蔽的角落和意义。混淆两个盒子的人犯了过于聚焦的毛病,物体本身正好填满了心灵的镜头。我们照此进行极端推测,如果我们拿高倍显微镜对准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然后再转向家中的马桶,就会发现二者都是以原子形式呈现出来的。因而,我们依然无法区分雕像和马桶,这显然荒谬至极。此时,我们应该退后几步,将引诱观看转向框定观看,或把观看转换为元观看。当你观看到有人站在美术馆里观看《泉》时,你应该就会意识到这与超市中的不一样。因此,框定观看和元观看内含着批评和阐释,是引导大众理解先锋艺术的视觉能力。20世纪80年代,朦胧诗因无法被人理解而普遍地遭人诟病,这是理论或批评缺席导致的结果。现在看来那些令人气愤的朦胧诗,大家已经都能接受,并且可以自行解读。新的美学原则在其中功劳甚大。因此,视觉文化领域也需要新的观看原则。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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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德]阿多诺:《美学理论》,王柯平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页。

[2][美]阿瑟·C.丹托:《美的滥用》,王春辰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4页。

[3]参看孙绍振:《散文:从审美、审丑(亚审丑)到审智》,载《当代作家评论》,2008年第1期。

[4][德]彼得·比格尔:《先锋派理论》,高建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79页。

[5][美]阿瑟·C.丹托:《美的滥用》,王春辰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46页。

[6][美]乔纳森·卡勒:《文学理论入门》,李平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年版,第2页。

[7][英]特里·伊格尔顿:《理论之后》,商正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年版,第3页。

[8][美]阿瑟·C.丹托:《美的滥用》,王春辰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64页。

[9]James Elkins edited.Visual Literacy.New York,London:Routledge Taylor &Francis Group,2008,p.14。

[10][英]乔纳森·哈里斯:《新艺术史批评导论》,徐建译,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10年版,第7页。

[11][英]乔纳森·哈里斯:《新艺术史批评导论》,徐建译,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10年版,第11页。

[12]王正华:《艺术史与文化史的交界》,载《近代中国史研究通讯》,2001年第32期,第81~83页。

[13]W.J.T.Mitchell.What Do Pictures Want?,Chicago and 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5,pp.145-168。

[14][美]阿瑟·C.丹托:《美的滥用》,王春辰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4~8页。

[15]W.J.T.Mitchell.Seeing Through Race,Cambridge,Ma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12,PⅩⅢ。

[16]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41~158页。

[17][美]W.J.T.米歇尔:《图像理论》,陈永国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7页。

[18]James Elkins edited.Visual Literacy.New York,London:Routledge Taylor &Francis Group,2008,pp.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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