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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北乡村生活:探寻烧牛烧马仪式的历史传承

时间:2023-07-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村民的记忆中,当下所呈现的隆重的“烧大牛”“烧大马”仪式经历了不断变化的过程。通过走访村落中的诸多年长者,大致知悉了两种仪式的历史演变情况。在村民看来,扎制大牛的复杂工艺是整个仪式强于其他村落的庙会的原因之一,这让村民颇感自豪。2015年,东永安村“孙膑崇拜”项目入选山东省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村落信仰格局中的中心地位已是不可动摇。

潍北乡村生活:探寻烧牛烧马仪式的历史传承

在村民的记忆中,当下所呈现的隆重的“烧大牛”“烧大马”仪式经历了不断变化的过程。仔细考究两种仪式在近百年的历史进程,可以观察三大家族间具体的合作竞争关系。通过走访村落中的诸多年长者,大致知悉了两种仪式的历史演变情况。如下表所示:

“烧大牛”“烧大马”历史演变情况表

(续表)

在上述表格的背后,蕴含着极为丰富的村落历史文化信息。

第一,东永安村扎制纸牛的历史,可追溯至晚清时期,已有百年以上历史。在村民的记忆中,村里最早是丛、吕两家族的“老善人”扎制纸牛,体型较小,用于在庙内烧祭,仪式也非常简单。至20世纪80年代,村民为了使大牛更加美观,便改为扎制黄牛,并且体型每年都会增加,开始使用竹、木等材料。2016年,所扎制的大牛已有10多米长,牛角至地面的高度约为7米。相形之下,齐氏家族扎制“圣物”的历史并不长,先是简单地点香烧纸,后来经历了扎辇、扎马的演变过程,而且对于所祭祀神灵的说法也长期处于模糊状态,近年来才有所统一。笔者在调查中发现,东庙之所以最后选择扎马,有着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受西庙“大牛”的影响[2],由扎辇改为扎马,与西庙扎牛相对应,从气势上不输给对方。二是从逻辑上讲得通。在传统社会中,骑着高头大马是身份高贵的象征,玉皇大帝是天界的最高领袖,以威风凛凛的神马为坐骑是合适的。当然,村内有丛、吕家族个别村民认为“玉皇大帝不骑马”[3],但这并没有妨碍齐氏家族每年一度扎制一匹枣红马,然后在鞭炮齐鸣中烧祭的热情。三是所扎之枣红马,体型之大在与西庙“大牛”的对比中不落下风,齐氏家族期望以此吸引更多的人参与,使得庙会更加隆重,利于捐款。[4](www.xing528.com)

第二,丛、吕家族与齐氏家族以各自庙宇为依托,相互比较,借烧祭仪式,尤其是“圣物”大小,形成一种竞争关系。对大牛、大马体型的逐年增加,村民是如何解释的呢?有的村民将其归之于经济条件的改善,也有村民认为,双方“比着干”,是竞争的结果。[5]前几年在村落调查时,村民时常讲述,因为村落电线等障碍物太多,目前所扎大牛、大马的体型已经无法再增加,否则仪式巡游活动将无法举行。但是2015年秋季,西庙新任“庙头”吕世敬要求网络公司、电力公司加高网线、电线,以便于大牛巡游时顺利通行。于是在2016年,大牛、大马的体型又有所增加。为了让大牛体型尽量增大,同时又能在街道电线网络下穿行,村民利用钢管将牛的前腿巧妙地设置为“活动的”,可“伸”可“卧”,并为这一“发明”而欣喜不已。经过这样的改进,再遇到电线、网线、树枝之类障碍物时,只要将前腿一“卧”,牛头顿时变矮,便可在本村的大街上畅通无阻。在此,“圣物”“求大”的传统信仰心理与新材料(钢管)、新技术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村民在为“大牛”庞大、美观而感到自豪的同时,丝毫没有更改祖制技艺的不安。

两庙的村民为何一味地竞相追求所扎大牛、大马的体型之大呢?这其中蕴含着村民朴素的乡土心理。凡事求“大”似乎是民众的一种普遍追求,对于东永安村村民而言,“大”即意味着权威,牛马体型的大小在某种程度上是本家族经济实力、社会声望等综合实力的外显,是在村落乃至整个社区中树立家族权威的重要象征。因此,村民总是利用自己的智慧尽量使“圣物”高大。村民对外经常强调说,他们所扎的大牛在周边村落中体型最大、扎制技艺最好,一年之中就属正月里扎的大牛最大、最神气等。在村民看来,扎制大牛的复杂工艺是整个仪式强于其他村落的庙会的原因之一,这让村民颇感自豪。当然,如果“圣物”只是“大”而失掉艺术的美感,忽略了“样法儿好看”“有个样儿”,也很难获得民众的认可。“圣物”求大的做法和说法,为东永安村正月间“烧大牛”“烧大马”仪式塑造出权威性,使本村在周边乡土社会中居于类似“文化中心”的地位。同时,高大的“圣物”扎制需要更多的人参与及更复杂的组织动员,体型如此大、扎制如此费工夫的大牛大马或许才可以将更多的家族成员调动起来,相反,如果大牛大马几人数天即可完成,那便不会有如此的大场面。就此而言,村民追求的一个重要目的是“场面”,场面常与权威、组织性强等相联系。因此,场面是否隆重就成为家族竞争力强弱的一个标准。同时,两个庙委会逐年加大牛马的体型,意在显示自己的有所作为,其实质是强化其社会组织能力的一种方式,涉及组织群体的内部凝聚与外部设界的实践机制。虽然在庙委会内部,成员之间还可能会为组织领导权而有所竞争,但在面向外部社会,特别是面对两庙之间的竞争态势时,则要遵从所在组织群体认同的首要原则。

第三,东庙与西庙之间既有“比着干”的攀比与竞争,也有磋商与合作。在村落日常生活中,东庙和西庙少有来往,不过因为西庙没有玉皇大帝的神位,西庙庙委会便于正月初九和六月二十四日将扎好的小红马拿去玉皇庙烧掉,这种情况自2003年开始大概持续了五六年。不过自2007年起,西庙不再扎制大马送至东庙。根据笔者的观察,这应该与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制度向乡村社会的贯彻推行有关。

2007年,西庙孙膑崇拜项目入选昌邑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8年,又顺利入选潍坊市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于是,在孙膑庙办公室,就庄重地悬挂起“潍水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习所”的金字招牌。此后每逢庙会期间,西庙墙壁上还会挂出与非物质文化遗产宣传有关的红色横幅,格外显眼。非物质文化遗产等政治话语的介入,使得西庙更加远近闻名,在与东庙的竞争中更具优势,吸引了更多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2015年,东永安村“孙膑崇拜”项目入选山东省第四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村落信仰格局中的中心地位已是不可动摇。在上述过程中,东庙原本对于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一事并不热心,但面对西庙近年来日益红火的发展态势,也颇为动心,积极推动“烧大马”仪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工作。[6]2016年,东庙玉皇庙以“玉皇演驾”名义入选昌邑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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