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艺术存在方式的研究结果

以上我们讨论的是媒介意义上的影视，它们是大众传播的工具。此外，影视还作为艺术作品存在，此时它的影像一定是自律的。自律的影像是用“视听”进行言说的，除此之外都是他律的影像，比如电视新闻制作中常用的“贴画面”的做法。所谓“贴画面”，是指制作者根据解说词，配上相应的镜头。在这种编辑方式中，镜头根据文字进行组接，此时文字是影片的核心。影像是根据文字的逻辑进行叙述的，所以此时的影像只不过是文字形象化呈现的工具而已。作为工具的影像是没有自律性的，其自身的存在意义并没有被开启。因此电视新闻中镜头拍摄得再唯美，它也只是“工艺品”，而不是“艺术作品”。我们知道艺术是“物之灵化”，即“物之为物”的显现，在这种显现中人可以领会到生存之真理。作为艺术作品的影视，其“物性”到底又是什么呢？

影视的“物性”是“活动影像”，这决定了其最基本的特质：以“活动影像”的方式进行言说。所谓影像，就是人对视觉感知的物质再现。我们之所以要强调“活动”的影像，是为了将影视与摄影区分开来。虽然传统的电影和电视存储影像的介质不同，但它们最终都是以“活动影像”的方式呈现作品，所以“活动影像”是影视最基本的“物性”。但是随着数字化的发展，首先，以“活动影像”的方式进行言说的种类已经不局限于影视，诸如用手机等新手段拍摄的影像已经越来越多了。其次，“活动影像”呈现的终端也日益多元，比如电视节目传播的渠道，可以通过电视，也可以通过电脑或手机；同时，手机拍摄视频的传播渠道也不局限于网络，比如手机直播，不仅可以在网络上传播，也可以通过电视平台进行传播。在这里，我们把以“活动影像”作为基本“物性”进行言说的作品，统称之为影视作品。那些在新兴媒体上传播的视频虽然传播的渠道与传统影视不同，但它们以“活动影像”来言说的本质并无变化，它们的创作依然要遵循影视创作的基本规律。那么，“活动影像”的基本特性是什么呢？

特性之一：“活动影像”是视听一体的。影视是通过调动人的视觉和听觉系统，为我们营造现场感的。视听语言是其基本的表达方式，所以影视中的画面和声音密不可分。这个声音主要是指同期声和环境声，因为它们是建构影像的基本元素，比如在纪实类影片中，同期声和环境声的作用就显得尤为突出。当然影像中的声音还可以包括画外音，它虽然不直接建构影像，但它对影像的表现有强化和辅助的作用。在电影发轫之初，影像只有画面的概念，没有同期声的概念，人物的语言都是以字幕的形式来展现的，我们称这样的电影为“默片”。但是，即使是默片时代，人们在观影时还是会通过各种方式来弥补无声的缺憾。周传基先生正是在此意义上认为：“电影一开始就是有声的。”他说：“无声电影时期的电影工作者认识到人的视听感官是相辅相成的，纯粹的无声片是看不下去的。所以那一时期的电影院在放映无声片时，总有不同形式的音乐、伴奏，或是唱片，或者用钢琴或大小乐队做现场伴奏。格里菲斯的《党同伐异》和爱森斯坦的《战舰波将金号》在首映时都曾有大乐队演奏专为影片谱写的乐曲。”^[1]而1927年歌舞片《爵士歌王》的出现，则意味着有声电影时代的来临。这是电影将视听语言作为表现手段的开端，同时也是电影走向成熟的标志。

特性之二：“活动影像”是对现实时空的重构。德国电影理论家克拉考尔曾提出电影是“物质现实的复原”的理论，他认为电影按其本性来说是照相的外延，因而也和照相手段一样，与我们周围的世界有一种显而易见的近亲性；当影片记录和揭示物质现实时，它才成为名副其实的影片。所以他认为，只有拿着摄影机到现实生活中去发现和摄录那些典型的偶然事件，才能拍出符合电影本性的影片。克拉考尔的观点代表了西方写实主义对电影的看法，不过写实主义的问题在于，他们过分强调了电影对物质现实世界的复原功能，而将电影的时空与现实的时空等同起来。

其实，电影的时空是对现实时空的重构。第一，从空间上看，影视是观看现实世界的“窗户”。“窗户”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说，我们可以通过它观看到现实世界；第二层含义是说，我们观看到的现实世界是有界限的。电视机也好，宽银幕也罢，它们呈现给观众的都是特定的空间。比如同样是表现一个人，我们的镜头可以是全景，也可以是特写，观众在观看不同景别的画面时，所感受到的空间感是不同的，这是影视对现实空间的重构。第二，从时间上看，影视中存在三种不同形式的时间。其一，放映时间；其二，影片表现的时间；其三，观众感受的时间。比如《公民凯恩》，它的放映时间是两个小时，但它表现的是报业大王凯恩的一生。又如一些影片中用慢镜头表现杯子落地，现实世界中杯子落地的时间可能就几秒钟，但因为运用了慢镜头，观众感受到的时间要远远长于现实的时间。所以，影视中的时间是对现实时间的重构，而不是对现实时间的机械复制。综上分析，影视的时空在本质上还是非现实的，这一点是我们必须要明确的。(www.xing528.com)

因此，影视艺术作品的“存在”就是“活动影像”对自身物性的开启。这就要求影像要脱离其工具性，它不再是作为资料保存的介质，也不再是文章图解的工具。它要通过“视听”的语言为人们建构一种生存的情境，这才是影视作为艺术“存在”的真正方式。

【注释】

[1]周传基：《电影·电视·广播中的声音》，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1年，第26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