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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与米特拉达特斯王——罗马史第四卷中的第八章

时间:2023-08-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当时统治本都王国的是米特拉达特斯六世,号犹帕托,约生于罗马纪元624年即前130年,卒于罗马纪元691年即前63年,从其父系,十六世祖是大流士王即希斯塔斯普之子,其八世祖是米特拉达特斯一世即本都王国的创建者,其母系是亚历山大王朝和塞琉古王朝的后裔。其父米特拉达特斯·尤尔吉提斯英年早逝,在锡诺普死于一位刺客之手,所以他于罗马纪元634年即前120年登基,当时年仅十一岁。

东方与米特拉达特斯王——罗马史第四卷中的第八章

长期无休止的动乱,令罗马政府一直处在警觉和备战状态,所以根本无暇他顾。特别是亚洲,不仅遥远而且长久以来甚无战事,所以罗马对它的关注远不如阿非利加、西班牙以及阿尔卑斯山北部的邻国。当时同盟者战争爆发时,罗马合并了阿塔罗斯(Attalus)王国,自此之后,就未见罗马真正插手过东方事务——除了在罗马纪元652年即前102年建立西里西亚省的时候,罗马见此地海盗横行,才不得不插手。所谓的插手,也只是建立了一个永久的驻地,派了一支罗马军队和一支东方舰队在此守卫而已。直到罗马纪元654年即前100年,马略之死在某种程度上让复辟政府得以巩固,罗马当局才开始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东方。

在罗马纪元637年即前117年,当时很多情形与三十年前基本无异。犹尔吉提斯二世(EuergetesⅡ)死后,埃及王国的两个附属国——昔兰尼与塞浦路斯——已经分崩离析,一半是在法律上,一半是在实际上。昔兰尼人又重新归于他们的庶子——托勒密·阿皮翁(Ptolemaeus Apion),自此永久脱离了埃及。前国王克娄巴特拉(Cleopatra)的遗孀与他的两个儿子索泰尔二世(Soter Ⅱ)拉代鲁斯(Lathyrus)(卒于罗马纪元673年即前81年)和亚历山大一世(卒于罗马纪元666年即前88年)争夺塞浦路斯的主权,这也导致塞浦路斯也很长一段时间内脱离了埃及。罗马人没有参与这些纠纷,实际上,在罗马纪元658年即前96年昔兰尼国王阿皮翁去世后,由于他死后无嗣,所以照其遗嘱,昔兰尼王国归入罗马。罗马当时并未拒绝,他们宣布昔兰尼、托勒密和贝勒奈西(Berenice)这些希腊城市为自由市,让其实行自我管理,甚至还给予它们皇室土地的使用权。由于距离遥远,所以当时阿非利加省长对此地的监督管理实际上是形同虚设,甚至比马其顿对希腊自由市的管理还要松散。这并非是真的是出于希望希腊独立,而是因为罗马政府当时软弱无力并且自顾不暇——其结果就是希腊也像罗马一样混乱不堪,内战不断,土地篡夺时有发生,所以在罗马纪元668年即前86年当一个罗马官员突然出现于此地的时候,当地居民急切恳求他留下来处理他们的内部事务,并在当地建一个永久政府。

在此期间,叙利亚并未有太大改变,更无明显进展。两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安条克·基利巴斯(Antiochus Grypus)(卒于罗马纪元658年即前96年)和安条克·基齐库斯(Antiochus of Cyzicus)(卒于罗马纪元659年即前95年),为了继承权斗争20余年,他们死后,其子又继续斗争。在几十年的争斗中,这王国几乎是名存实亡,因为当时的西里西亚国王、叙利亚的阿拉伯酋长、犹太的君王以及一些大城市的行政官,都比上述当政的两位国王更有发言权。同时,罗马人占据了西部西里西亚地区,而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这块重地最后也落入了帕提亚人之手。

由于突雷尼(Turanian)部落的入侵,安息(Arsacids)的君主制在格拉古时代经历过严重的危机。阿萨西斯王朝的第九位君王,米特拉达特斯二世,又叫米特拉达特斯大帝(罗马纪元630—667年即前124—前87年),使其国家在亚洲内部获得优势地位,击退了斯基泰人(Scythians),扩展其疆土至叙利亚和亚美尼亚,但在其晚年,他的统治地位受到了新的挑战。当时王室贵族包括他的嫡亲兄弟奥罗德斯(Orodes)都起而反对他的统治,最后奥罗德斯推翻了他的统治并将其处死,所以当时不大重要的亚美尼亚也兴盛起来。这个国家自宣布独立以来就一分为二,有东南部的亚美尼亚分支即阿塔西亚德(Artaxiads)王国,还有西南部的索芬尼即扎利亚德里德(Zariadrids)王国。在阿塔西亚德国王提格拉涅斯(Tigranes)(罗马纪元660年即前94年即位)在位时,这两部分才最终得以统一:一方面这使得提格拉涅斯的权力倍增,而帕提亚的统治权被削弱,于是这位亚美尼亚的新国王不仅能够摆脱对帕提亚的依赖,将之前割让出去的省份重新夺回,而且还可以让亚美尼亚在亚洲拥有名义上的霸权地位。这霸权地位曾经经由阿契美尼德(achaemenids)王朝传至塞琉古(Seleucids)王朝,又从塞琉古王朝传至安息王朝。

在阿塔罗斯王国消亡之后,受罗马影响,小亚细亚的领土边界都大致保持不变。一些附属国——例如比提尼亚王国、卡帕多西亚王国、本都王国、帕弗拉格尼亚和加拉提亚的封邑国、众多的市联邦和自由城镇——在起初也都没有明显的改变。实际上,在这些地方,罗马统治都经历了实质性的改变。部分是由于暴虐专制的政府无疑都会有日甚一日的压迫,部分也是由于罗马革命的间接影响——例如盖乌斯·格拉古在亚洲没收土地所有权时,征税人又在此之外征收什一税关税,并俘掠人口——罗马统治刚开始就很难被亚洲接受,但又强行在亚洲推行政策,所以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所有财产都应被充公,好像每一粒粮食都是为罗马而生,而每一个自由农的子女也都生来是为了做罗马的奴隶。诚然,亚洲人忍辱负重,默然承受了这些磨难,但是能使他们悄然承受这些磨难的,并非是他们的宽容心和谨慎性,而是东方人所缺少的主动精神。在这些平静的土地上,在这些柔弱的国家里,一旦有一位伟大的人物能够发号施令,就可能会有惊心动魄的壮举发生。

当时统治本都王国的是米特拉达特斯六世,号犹帕托(Eupator),约生于罗马纪元624年即前130年,卒于罗马纪元691年即前63年,从其父系,十六世祖是大流士王即希斯塔斯普(Hystaspes)之子,其八世祖是米特拉达特斯一世即本都王国的创建者,其母系是亚历山大王朝和塞琉古王朝的后裔。其父米特拉达特斯·尤尔吉提斯(Mithradates Euergetes)英年早逝,在锡诺普(Sinope)死于一位刺客之手,所以他于罗马纪元634年即前120年登基,当时年仅十一岁。然而王权带给他的仅仅是困扰和麻烦。他的监护人都企图谋害这位幼王的性命,即使他的亲生母亲奉其父遗旨,也已插手政治。据说为了躲避其法定监护人的谋杀,他自愿选择了流浪,在七年间每晚都更换藏身之所,成了一个自己王国的逃亡者,过着像猎人一样无家可归的生活。最后这位小男孩成长为一个勇猛有力的男子汉。尽管我们对这位勇士的了解都来自同时代的记载,然而他的事迹却早在东方被迅速流传开来,这位英雄被赋予了参孙和鲁斯特姆(Rustems)的标签。正如云冠只属于最高的山峰,这样的个性也只属于像他这样的伟人:他的形象一直都是模糊的,充满传奇的色彩,永远没有经过任何改变。身穿盔甲的他,体形壮硕无比,让亚洲人和意大利人都愕然惊叹。论奔跑,他能赛过最快的鹿;论骑行,他能比过最壮的骏马,凭数匹骏马,他能够日行一百二十英里;作为战车的御者,他能够单手驾驭十六辆战车,并多次在比赛拔得头筹——很明显,在这样的比赛中抢了国王的风头,确实是至关危险的。骑行涉猎时,他每次都能够一箭中的,从未失手。他还在宴席上展开比赛,曾经他组织比赛,食量最大者获胜,结果他自己获得冠军。他在后宫也同样寻欢作乐,从他希腊情人潦草的手书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一点。他智力超群却又非常迷信——他花在解梦和希腊神秘宗教的时间非常多——此外,他还不加选择地吸收希腊文明。他喜欢希腊艺术音乐,所以他热衷于收藏珍贵物品、名贵家具、古波斯和古希腊奢侈品。他的指环收藏室举世闻名,还经常邀请希腊历史学家哲学家和诗人来到宫中。在他宫中受到奖赏的,不仅有最伟大的吃客,最滑稽的小丑,还有最优秀的歌手。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与后来的苏丹不分伯仲。在东方,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是一种自然的关系而不是靠道德法则来维系,统治者残忍而多疑。在这方面,米特拉达特斯无人能及。他以真实或莫须有的罪名处死或永久囚禁他的母亲、兄弟、支持他的姐姐、他的三个儿子和众多女儿。更过分的是,后来在他的秘信中还发现他事先拟好的、将他最亲信的仆人处死的密令。之后,仅仅是为了从敌人那里得到战利品,他将他的两位希腊嫔妃、一个姐姐和后宫所有成员全部处死,而对于其妻室,他也让她们自行了断,这一点也像极了苏丹的风格。他致力于研究制毒和解毒,并将这当做是政务的重要一部分,并且亲自以身试毒。他很早就开始防范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最亲近的亲属,提防背叛和暗杀,所以其必然结果是——这在其传记中也得以验证——他所有的努力都由于被信任的人背叛而破产。同时我们无疑也能看到他身上公正无私的一面:在惩治叛徒时,如果该叛徒只是从犯,而其犯法只是为了效忠于主谋,那么他就会对此从犯网开一面,但是这样的仁慈并非是每一位暴虐的君主所具备的。真正让米特拉达特斯王区别于众多苏丹人的,是他无限的勤勉。

曾经他在一个美好的清晨离开王宫,自此消失整月,外界都传言他已经消失,但是等他归来,大家才知道他其实是去亚洲西部微服出巡了,已经全面探查了那里的土地和人民。总体而言,他不但善于言谈,而且还掌握多种语言,所以在他辖下的22个国家内,他都能交流自如,无需译者。在多种语言并存的东方,这种特长对一个君主来说非常重要。作为一个统治者,他所有的活动都带有这样的特点。目前据我们所知(很不幸我们掌握的资料中对他的内政管理也知之甚少),像每一位苏丹人一样,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收集珍宝、配备军械、扩展疆土上。在当时,至少是在他执政早期,冲锋陷阵的通常不是国王本身,而是一些希腊的雇佣兵。在其他方面如促进文明进步、渴望领导反抗民族压迫、特殊的天分等,米特拉达特斯并未见颇大建树,至少从我们掌握的材料看,确是如此。所以他并不能与奥斯曼帝国(Osmans)的英主相提并论,如穆罕默德二世和苏莱曼。就像卡帕多西亚族与罗马甲胄格格不入一样,他尽管接受的是希腊文化,但是却有彻头彻尾的东方特质,粗野、世俗、迷信、残酷、肆无忌惮。他如此体格健壮、精力充沛,以至于他的目中无人和莽撞粗鲁很多时候更像是他的才能甚至是天分。就算是在共和国垂死挣扎时期,对抗罗马也比在西庇阿或图拉真(Trajan)时期容易,而且正是因为亚洲战事与意大利内乱交织在一起才使得米特拉达特斯与罗马周旋的时间比朱古达的两倍还要久,不可否认的是在帕提亚战争之前,只有他才算得上是罗马在东方真正的麻烦,而他防范罗马就像狮子防范猎人一样。我们也不能据此推断,他的防范只是由于天性使然。无论我们对这位国王得出什么样的定论,他至关重要的历史地位我们是无法忽视的。米特拉达特斯战争是希腊反抗罗马政治统治的最后一击,也开启了反抗罗马霸权的运动,敌对双方其实是亚洲对抗欧美。米特拉达特斯帝国,就像国王本身一样,属于东方:一夫多妻制和后宫制在王室和贵族中普遍流行,民间和王室的信仰都是国家的古信仰。那里的希腊文化与亚美尼亚国的娣格兰王朝、帕提亚帝国的安息朝并无二致。小亚细亚的希腊人可能会偶尔想到这位国王是实现他们的政治理想的支柱。米特拉达特斯战争的目标与马格尼西亚战争和皮德纳战争的目标迥然相异。在长时间休战之后,东方和西方形成了一种新的局面,双方的斗争也在马拉松之战以后延续至今日也将会延至未来数千年。

尽管这位卡帕多西亚王的全部生活和行为都带有异域和非希腊的色彩,我们却很难清楚判断在他身上究竟哪一种民族特质占优势,也不能对他有一个全面的结论或者有一个清晰的看法。纵观整个古代文明史,没有哪一个地区像小亚细亚一样,多个民族并立或杂居,各民族之间迥然相异,所以在这里民族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从叙利亚到塞浦路斯到西里西亚,以及卡利亚和吕底亚地区的西海岸都有古老的闪族人分布,但是西北部却是由比提尼亚人占据,他们属于欧洲的色雷斯人的后裔;在内陆和北部沿海,主要由印度-日耳曼人居住,他们主要是与伊朗族同宗。已经确认亚美尼亚语和佛里吉亚语与古代波斯语最为相似,卡帕多西亚语也很可能如此;关于米西亚人,他们混合使用吕底亚语和佛里吉亚语,所以他们可能是闪族人与伊朗人的混合民族,就像亚述人一样。至于西里西亚和卡里亚之间的地区,特别是吕底亚,尽管仍然保留有本国的语言和文字,却仍然缺乏确切史料,很有可能这些部落被看做是印度-日耳曼族而不是闪族。这些错综纷乱的民族如何在希腊军事和文化占优势的前提下被赋予了希腊商业化的气息以及希腊化精神,已经在上文做出了简要概述。

米特拉达特斯统治着的这些地区,特别是黑海的卡帕多西亚地区,也就是所谓的本都国,实际上是位于小亚细亚的最东北,面向亚美尼亚并与之往来频繁,所以伊朗民族可能比小亚细亚其他民族更纯净一些,希腊文化甚至都没能深入该地区。除了一些希腊原住民居住的海域特别是一些商业重镇,如特拉比宗(Trapezus)、撒姆松(Amisus),尤其是锡诺普,米特拉达特斯出生和居住的地方,也是帝国最繁华的城市,这个国家仍然处于非常原始的状态。并非是因为这些地区土地荒芜,相反,本都国是当时世界上物产最富饶的地区之一,土地肥沃,森林、果园应有尽有,即使是在米特拉达特斯时期都无疑是物产丰富、人口稠密的地区。那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市镇,这个国家所拥有的只是壁垒和要塞,这只能够为农民提供避难所,为国王保管国库税收。实际上,仅仅在小亚美尼亚,这种小型的皇家堡垒就有75座。我们没有发现米特拉达特斯王对促进他的帝国的市镇发展有何建树,实际上,这虽然不是他本意所为,但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反对希腊主义的。

似乎他对全面拓疆扩土更感兴趣——这一点也很符合东方特质——尽管当时他的疆域也绝非狭小,据说是能绵延2300英里。他的陆军、海军和使臣频繁出没在黑海海域以及亚美尼亚和小亚细亚周边。但是最能够让他大显身手的是黑海东部和北部,这一点我们决不能忽视,尽管我们很难甚至不可能对此有真正清晰的了解。黑海东部——在米特拉达特斯率先探索以来,几乎是一片未知之地——西斯河沿岸的科尔斯基地区[即名格利亚地区(Mingrelia)以及依梅列季亚地区(Imeretia)]连同商业重镇狄奥斯库里亚(Dioscurias)也被米特拉达特斯从本地王公诸侯手中夺走,变成了本都王国的辖地。他的雄图大略更体现在北部地区。[1]那里草原广袤,一望无际,一直延伸到黑海、高加索和里海的北部地区。该地地理环境特殊,温度差异较大,斯德哥尔摩和马德拉群岛气候迥异,一个是常年干旱极少降雨,一个是雨季能持续二十二个月甚至更久,两者都不适合农耕或永久定居。尽管两百年前的气候比现在稍微好一些,但是总体而言,这里的情形几乎一直如此。[2]很多民族游牧至此,努力适应环境并带着成群的牛群或马群过着游牧生活,将财物放在马车上,不断变换住所和草场。他们的装备和作战方式也与这种生活方式相一致:这些草原上的牧民大多在马上作战,并且较为分散,装备有皮盔皮甲和皮盾,武器是刀剑和长矛,他们是现代哥萨克人的祖先。之前是斯基泰部落(Scythians)在那里定居,他们属于蒙古族,在生活习惯和外貌特征上很像当时的居民西伯利亚人,后来被由东向西攻进的萨尔马提亚部落(Sarmatian)——塞尔玛提亚人(Sauromatae)、罗克索拉尼人(Roxolani)和雅奇根人(Jazyges)——占领。占领者通常被称作是斯拉夫人,但是他们的名字与米底亚和波斯比较相近,所以我们也可以据此判断他们可能是属于波斯人。色雷斯部落由西向东侵入,特别是盖塔(Getae)人,他们甚至入侵到了德涅斯特河(Dniester)。在这两个部落之间的是凯尔特部落。他们可能是日耳曼大迁徙的支脉,其主体似乎未到达黑海。他们定居在地聂伯河,巴斯塔奈人也在此定居,皮欧西尼人(Peucini)则居住在多瑙河河口。此处并未形成国家,而是每个部落在王族或长老的领导下各自分立。

与这些蛮夷生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希腊居民,在当时强大的希腊商业精神的驱动下,特别是在沿海城市米力都(Miletus)的推动下,该区域沿海的城市都变成了贸易中心或者渔业甚至农业中转站,因为就像我们之前提到的,黑海西北部沿海自古都不适宜农业,但是现在有些许好转。就像利比亚的腓尼基人一样,在这里希腊人也付费使用土地,向当地统治者交税费和地租。在这些殖民地中最重要的是自由市克索涅索斯(Chersonesus)和潘吉卡裴(Panticapaeum):前者位于克里米亚半岛的斯基泰人领地,该市虽然地理环境相当不利,但经济繁荣,体制完善,民心纯良。后者位于半岛对面,在黑海通向亚速海的海峡上,自罗马纪元457年即前297年就被世袭市长统治,之后被叫做博斯普鲁斯王国、阿凯那克提底王国(Archaeanactidae)、斯帕托奇底(Spartocidae)王国和裴利萨底(Paerisadae)王国。亚速海的农耕文化和渔业文明迅速让该城走向繁荣。在米特拉达特斯时代,它的疆域就包含克里米亚半岛的一小部分,包括西奥多西亚镇(Theodosia),此外它还包括了亚洲的法纳格里亚城(Phanagoria)和辛迪卡(Sindica)地区。曾经潘吉卡裴的贵族靠土地牵制着亚速海东海岸和库班河沿岸的人民,还派舰队占据了黑海海域,但是潘吉卡裴已经今非昔比。希腊民族的没落很可悲,而这些遥远边邑的没落最为可悲。雅典在其盛极一时之时,是唯一担当其领导职责的国家,而这很明显也是因为雅典当时需要本都国的粮食。在希腊失去阿提卡(Attic)的制海权之后,这些地区又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

希腊的陆军力量从来没有真正干涉过这些地区,虽然亚历山大大帝之父菲利普和利西马科斯(Lysimachus)曾经有所尝试。罗马人征服了马其顿和小亚细亚,所以他们有义务充当希腊文明的坚强后盾,然而他们却抛下利益以及荣誉,对这种义务置之不理。锡诺普战败,罗德岛陷落,使得希腊完全与北部黑海沿岸隔绝开来。他们的状况与流动的蛮夷无异,奥尔比亚(Olbia)用铭文对此有生动形象的记载(在奥克扎克夫附近,距离聂伯河口不远)。市民不仅每年要向蛮夷君主交纳贡物,而且在他在市镇扎营之前甚至是在他路过城镇时,也要向他交纳贡品。同样,他们还需要买通当地酋长甚至是整个部落,如果贡品太寒酸,他们就会遭殃。市库破产以后,他们不得不抢掠寺庙。同时,这些野蛮的部落也会蜂拥至城门,掠夺土地和劳动力。斯基泰人相对比较弱小,但们为了摆脱更野蛮的凯尔特人的压迫,也想把这片已经成为破壁残垣的城市据为己有,所以城中大批市民外逃,斯基泰人也几乎完全占领了此城。

这就是米特拉达特斯面临的局势,当时他的马其顿方队正穿越高加索山脉进入库班河谷和捷列克河河谷,同时他的舰队也出现在克里米亚半岛水域。所以无怪这里的希腊人都对这位本都国王热烈欢迎,而且把这位半希腊的卡帕多西亚人看做他们的救世主,就像当年在狄奥斯库里亚的情形一样。罗马人在这里疏忽了什么,变得显而易见。潘吉卡裴的统治者需要缴纳的贡赋已经远远超出了其承受能力;克索涅索斯也被斯基泰国王斯奇路罗斯(Scilurus)及他的五十个儿子压榨得不堪重负;潘吉卡裴想放弃他们的世袭统治,克索涅索斯也欲放弃他们长久以来的自由,以挽救他们最后的财产——希腊文化。这是有成效的。米特拉达特斯手下的猛将丢番图(Diophantus)和尼奥普托列墨斯(Neoptolemus),再加上他训练有素的军队,轻而易举就拿下了草原上的民族。尼奥普托列墨斯在潘吉卡裴海峡将其歼灭,一部分被歼灭在水上,一部分被歼灭在冰上;克索涅索斯被占领,杜林人(Taurians)的据点被摧毁,半岛上的财产在一些精心设计的堡垒的保护下才得以保全。丢番图向前来援助杜林人的罗科索拉尼人(位于第聂伯河和坉河之间)进军,但罗克索拉尼人的五万雄兵还是败给了丢番图的五千步兵,本都国的军力所辖范围远及第聂伯河。[3]所以除了本都王国之外,米特拉达特斯王在此又有了另外一个王国,两者都是在若干希腊商业城市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被叫做博斯普鲁斯王国包括今日的克里米亚半岛和对面的亚洲海岬,它每年都需要向王室缴纳二百塔伦特(约四万八千英镑)的金银以及27万蒲尔式的粮食。来自高加索山脉北坡以及多瑙河河口的这些草原部落至少大部分都依赖于本都王国或者与本都王国有协议,不管他们对本都王国是否有帮助,至少他们可以为该王国提供源源不断的兵源。

北方已然取得了空前的胜利,所以国王此刻又向东西两方扩展疆土。他把小亚美尼亚从一个独立王国变成了本都王国的附属国,更重要的是他与大亚美尼亚国王建立了亲密的关系。他不仅把自己的女儿克利欧佩特拉(Cleopatra)嫁给了提格拉涅斯,还帮助提格拉涅斯摆脱了安息王国的统治并取代了其在亚洲的地位。两者之间似乎达成了一致,提格拉涅斯应该着手占领叙利亚以及亚洲内部,米特拉达特斯应该占领小亚细亚以及黑海沿海,以求互惠互利。毫无疑问,发起这个协议的是较为活跃、较有才略的米特拉达特斯,目的是为了稳定后方、巩固同盟。

终于,小亚细亚的国王把目光放至帕弗拉格尼亚——其沿海很长时间以来属于本都王国——以及卡帕多西亚。[4]本都认为,按照帕弗拉格尼亚的最后一位君主皮莱梅尼斯(Pylaemenids)的遗嘱,该王国已经被赠送给米特拉达特斯·尤尔吉提斯,然而,此观点遭到了该王国所有合法的以及非合法的争位者以及该国本身的反对。至于卡帕多西亚,本都国王统治者不会忘记内陆卡帕多西亚曾经与沿海卡帕多西亚联合,而现在也依然倾向于再度联合。米特拉达特斯王与比提尼亚的尼科梅德斯(Nicomedes)王一起占领帕弗拉格尼亚。当参议员对此提出异议时,米特拉达特斯表示让步,而尼科梅德斯封其一子为皮莱墨涅斯(Pylaemenes),并借这个名号继续占有帕弗拉格尼亚。两国联盟又给卡帕多西亚带来更大的祸事。阿里阿拉特六世死于戈尔狄俄斯之手,据说这是奉阿里阿拉特的妹夫米特拉达特斯六世之命而行的,如果不是,至少也是与他的利益相关。其幼子阿里阿拉特只能借助其叔父别有用心的援助来抵抗比提尼亚王国的进攻。其叔父建议阿里阿特拉允许当年杀害其父亲并已在流亡中的戈尔狄俄斯回到卡帕多西亚,以此作为对其援助的回报。这导致了双方的决裂和战争,但是在双方对峙之际,这位叔父要求预先与侄子会谈并借此机会亲手将其杀掉。此后戈尔狄俄斯,杀害阿里阿拉特六世的凶手,按照米特拉达特斯的指示接管政府。尽管当时民众对此愤懑不平,并一致拥护先王幼子继承王位,不过幼主最终还是不能与米特拉达特斯的强权持久抗衡。人民拥立的幼主很快夭折,卡帕多西亚王朝也就此中断,这样本都国王拥有了更多的自由。一位伪阿里阿拉特被拥立为名义上的统治者,就像当年帕弗拉格尼亚的情形一样,而戈尔狄俄斯则作为米特拉达特斯的代理人行使真正的统治权。

米特拉达特斯比历任本土的君主还要有魄力,他的统治势力到达黑海北部和南部沿海,甚至深入小亚细亚内部。无论是陆军作战还是海军作战,这位国王似乎都有着无限的资源可以利用。他征兵的范围包括多瑙河河口到高加索以及里海地区,色雷斯人、西塞亚人、塞尔玛提亚人、巴斯塔纳人、科尔斯基人、伊比利亚人(在今格鲁吉亚地区),都纷纷加入他的麾下。他的士兵大多都来自勇敢的巴斯塔纳人。科尔斯基的总督辖地为他的军队提供木材、麻布、大麻、树脂以及蜡烛,此外,又提供从高加索地区顺流而下运送而来的优质木材。据说,这位国王曾经率领六百辆镰刀战车、一万骑兵以及八万步兵进军卡帕多西亚,而此次战争根本未动用他的全部兵力。当时没有罗马军队以及其他重要的海上强国,本都王国的舰队凭借锡诺普以及克里米亚半岛的港口作为据点,对黑海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罗马元老院一直以来的总方针是压制其附属国,对待本都王国也是如此,这一点从他们在米特拉达特斯五世猝死、王国易主这一事的态度上,就可见一斑。因为米特拉达特斯五世参与了亚利斯托尼库斯的战争又或者因为广有钱财,罗马将大佛里吉亚赠与他,但是在其幼子继位以后又将其收回,这块土地立刻又归罗马所有了。[5]这位幼主成年之后,又开始了全面进攻之势,而元老院对此却完全被动,无从应对,这种阵势持续了二十年之久。罗马的这一个附属国——本都发展成为一个军事大国,拥有十万雄兵。本都的统治者与东方的一位新崛起的国王建立了亲密同盟,又帮助其在亚洲内部获取霸主地位;又借故吞并了亚洲的邻国和诸侯国,而这借口明显是对罗马这个消息闭塞的保护国的嘲笑;最后,他又立足于欧洲,统治克里米亚半岛,甚至又几乎成了马其顿-色雷斯边界的保护国。这确实困扰了罗马元老院一时。尼科梅德斯一手操办了一个伪皮莱墨涅斯来应对帕夫拉格尼亚继位一案,但是面对此事,元老院却不认为自己是被欺骗了,反而为此感到高兴,因为由此一来,元老院就可以不用干预此事。同时,抱怨也愈演愈烈。克里米亚-西塞亚的君主被米特拉达特斯赶出克里米亚,于是他转而向罗马寻求帮助。罗马元老院铭记罗马传统箴言。回想当年,虽然情况与此截然不同,安条克王横渡欧洲,占领色雷斯半岛,而这变成了亚洲战争的导火线。元老院也不得不承认现在本都国王占领克里米亚半岛,令他们也不能再容忍了:卡帕多西亚王国重新走向统一,局势终于得到扭转。此外,比提尼亚的尼科梅德斯原本通过再立一个伪阿里阿拉特来拥有卡帕多西亚,但现在看到本都王国已立伪主,所以极力要求罗马政府干预此事。元老院决定米特拉达特斯应该让赛西亚王子复位,由于罗马政府长久以来采取忽略不管的态度,所以元老院的决议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效力了,他们没有支持希腊人对付蛮夷,而是支持斯基泰人对抗那些与他们半属同种的同胞。帕弗拉格尼亚宣布独立,尼科梅德斯的伪皮莱墨涅斯从该国撤离;同样,米特拉达特斯的伪阿里阿拉特也从卡帕多西亚卸任。因为该国的代表拒绝这样给予的自由,所以还需要通过自由选举的方式选举一位国王。

这些法令听起来足够有力,但是错误在于,他们没有派遣军队到这里,而是派了西里西亚的省长卢西乌斯·苏拉率领一小队兵力到此打击海匪和盗贼,来插手卡帕多西亚。幸运的是昔日罗马在东方的威力尚在,而现任政府又远不如昨,并且这位省长的威力以及能力都在元老院之上。米特拉达特斯畏于上前,便诱导亚美尼亚国王提格拉涅斯派军到卡帕多西亚,因为提格拉涅斯更能与罗马抗衡。苏拉迅速召集他的部队以及亚洲盟国的分遣队,穿过托鲁斯山脉,将省长戈尔狄俄斯及其亚美尼亚援兵一起逐出卡帕多西亚。米特拉达特斯全面屈服;戈尔狄俄斯不得不承担卡帕多西亚动乱的罪责,伪阿里阿拉特消失;本都政府力推戈尔狄俄斯作为君主,但是最后国王的宝座却落在了德高望重的卡帕多西亚人阿里奥·巴尔扎尼斯的身上。

苏拉执行远征到达幼发拉底河,河水中第一次倒映出罗马军队的旗帜,这意味着罗马第一次与帕提亚接触,帕提亚由于与提格拉涅斯的分歧才有机会接近罗马。在东西两大强国初次接触时,双方都认为自己处于世界霸权地位,但是苏拉比帕提亚的使者更为大胆,他在卡帕多西亚王与帕提亚使者的会议中一直自居上座。这次幼发拉底河会晤让苏拉名声大振,其威风程度甚至超越了当年他在东方取得的荣耀。帕提亚使者也因此遭到了国王的愤恨,最后命丧国王之手。从目前来看,此次东西方接触暂无更多进展。尼科梅德斯倚仗罗马的支持并未撤离帕弗拉格尼亚,但是元老院通过的反对米特拉达特斯的决议却被有效实施,至少他同意了赛西亚酋长复位,东方似乎又回到了原初的状态。(罗马纪元662年即前92年)

对外宣称是如此,但是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一切都回到了原初的状态。苏拉一离开亚洲,大亚美尼亚的提格拉涅斯王就开始进攻并且驱逐卡帕多西亚新君阿里奥·巴尔扎尼斯,并且为一己之利让本都国的伪阿里阿拉特复位。在比提尼亚,尼科梅德斯二世去世之后(约罗马纪元663年即前91年),其子尼科梅德斯三世菲洛佩特(Philopator)就被人民和罗马元老院拥立为合法国王,但是其王弟苏格拉底却又起而称王,试图篡夺王位。很明显卡帕多西亚以及比提尼亚祸事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而是米特拉达特斯,虽然他从未公开参与过。显而易见,提格拉尼斯只是奉他的命令行事。苏格拉底也与本都部队一起进军到比提尼亚,尼科梅德斯三世的性命在米特拉达特斯派来的刺客面前也是岌岌可危。在克里米亚甚至在其邻国,本都国王都没有想过退兵,反而一再向前,穷兵黩武。

国王阿里奥·巴尔扎尼斯和尼科梅德斯亲自向罗马政府求救,罗马政府派曾指挥过辛布里战争以及西西里岛战争的领事官马尼乌斯·阿基利乌斯前往小亚细亚辅佐省长卢西乌斯·卡西乌斯。阿基利乌斯并非被派去作为部队将领,而是作为一位大使,并命令亚洲附属国特别是米特拉达特斯在必要时对其给予军事援助。这位罗马军官凭借亚细亚省长派遣的一小支队伍以及弗里吉亚和迦拉太的苛税完成了委派给他的任务。尼科梅德斯王和阿里奥·巴尔扎尼斯一次又一次巩固了自己的王权。米特拉达特斯王以各种借口推诿提供派遣队,但是并未明确拒绝罗马,相反他却又下令处死了比提尼亚的伪王苏格拉底。(罗马纪元664年即前90年)

当时的形势异常复杂。米特拉达特斯十分确信他不能与罗马公然冲突,所以绝不允许事态发展到与他们公开决裂或者战争的局势。如若他没有那样的执念,那么现在就是开战的最好时机:正当阿基利乌斯进军比提尼亚和卡帕多西亚的时候,意大利叛乱正值其高点而这可能会激励弱小国家也去对抗罗马,罗马纪元664年即前90年就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但是米特拉达特斯却并未抓住这次机会。不过他那时也全力以赴在小亚细亚扩展疆土。这样一方面努力维护和平,另一方面又致力于开疆扩土的做法无论如何都是站不住脚的,这只能证明米特拉达特斯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他既不能像菲利普国王那样善于备战,也不知道如何像阿塔罗斯王一样懂得屈服,而是永远在自大喜功与自我怀疑之间徘徊,这一点正是苏丹人的风格。当我们知道米特拉达特斯已经有二十余年与罗马接触的经验,而他也已经了解了罗马的政策时,我们就能够理解他以上的表现了。他深知罗马绝不喜欢战事,因为任何一位有名望的将军崛起就会危及他们的统治。先前辛布里战争和马略的例子仍历历在目,所以他们对战争的恐惧可能甚于他自己。他不惧怕罗马政府会宣战,但是他小心翼翼地避免任何可能会让元老院宣战的公然的冲突。一旦事态变得严重,他就会后退,面对苏拉和面对阿基利乌斯都是如此。无疑,他是不希望与自己对抗的永远都是果敢的将军,也希望像朱古达那样遇到他的斯考卢斯或者亚比努斯。不得不说他的这种想法是有原因的,但是朱古达的例子也表明了通过贿赂将军和堕落军队的方法征服罗马人民是多么愚蠢的做法。

现在局势是非和非战,而且似乎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是阿基利乌斯本不想如此,因为他不能迫使其政府对米特拉达特斯宣战,于是他便利用尼科梅德斯来达到此目的。尼科梅德斯的身份在阿基利乌斯之下,又因巨额的战争经费成为了阿基利乌斯的债务人,所以他不得不答应阿基利乌斯对米特拉达特斯宣战的提议,于是比提尼亚宣战。即使尼科梅德斯的战船封锁了博斯普鲁斯海峡以对抗本都,而且还进军到本都王国疆域,并将阿玛斯特里斯(Amastris)区域夷为平地,米特拉达特斯依然坚守他的主和政策。他非但没有将比提尼亚人赶出其疆土,反而向罗马使团请示是否该出面调解或者准许他奋起自卫,阿基利乌斯通知他说他应该尽全力避免与尼科梅德斯开战。很明显他们现在的策略跟当年对付迦太基时无异:他们让被害人被罗马鹰犬挑拨却又禁止他们自卫。米特拉达特斯预感到自己不会成功,就像当年的迦太基一样,但是当腓尼基人因绝望而被迫屈服时,锡诺普国王却反其道而行之,他开始召集军队和战船。据说他曾说过:“就算一个人最后终将失败,他不也应该奋力自卫吗?”其子阿里奥·巴尔扎尼斯奉他之命进军到卡帕多西亚,又遣人送信给罗马使者告诉他们现在自己已然采取的举措,并请求他们下最后通牒。通牒的内容果然不出所料。尽管罗马元老院、米特拉达特斯王和尼科梅德斯王都不愿意决裂,但是阿基利乌斯希望决裂,于是战事爆发了。(罗马纪元669年即前85年末)

米特拉达特斯被迫迎战,所以他也竭尽全力在政治上和军事上全面备战。首先他进一步巩固和亚美尼亚王提格拉尼斯的同盟关系,后者许诺为他提供一支援兵进军亚洲西部为米特拉达特斯占领疆土,为提格拉尼斯搜掠金银财宝。帕提亚国王被苏拉的傲慢所冒犯,所以他虽然不能算是罗马的敌人,也不能算作是同盟。对希腊人而言,国王在努力效仿菲利普和玻尔修斯,去保卫希腊民族对抗罗马的异族统治。本都派使者去觐见埃及国王并拜访自由希腊遗留的克里特岛城市联盟,去呼吁那些受罗马桎梏的城邦起义去挽救希腊民族,至少在克里特岛,众多的克里特岛人加入本都军队。他们希望弱小的受保护国——例如努米底亚、叙利亚、希腊共和国——能够相继造反,还希望一些省份能够起义特别是小亚细亚西部,因为这里受到的压迫是无限的。他们做了很多努力去鼓励色雷斯人起义,甚至还鼓动了马其顿人。海盗原本就很猖獗,现在更是无所畏惧,甚至被看做是最受欢迎的同盟,海盗船的数量猛增。他们自称是本都国的私掠船,充斥在地中海的广大地区。罗马市民暴乱不断,意大利叛乱虽被镇压,但又有蠢蠢欲动之势,这一切却让人民感到振奋欢呼。民怨与意大利叛乱并未有直接关系,仅仅在亚洲出现了一支按照罗马样式武装和组织的军队而已,其核心由罗马以及意大利难民组成。自波斯战争之后,亚洲就未见有像米特拉达特斯这样的军队。据说除亚美尼亚辅助军外,他还率领了二十五万步兵、四万骑兵,还有三百艘本都甲板战船和一百艘无甲板战船进行海上作战。对于像他这样一位能号令整个草原的好战的君王而言,这样的作战阵容并非夸张。他手下的将军,特别是尼奥普托列墨斯和阿奇劳斯兄弟,都是身经百战的希腊将领;国王的士兵也全部都是视死如归,斯基泰人与米提亚人的黄金铠甲和希腊士兵的钢铁战衣交相呼应。没有哪一种军事组织能够把这些纷繁复杂、党派繁多的民众聚合在一起。拙劣的军事组织经常是被优秀的军事组织所替代——最近的一次发生在十年前的马格尼西亚——米特拉达特斯的军队也是如此。尽管如此,东方仍然在奋力武装对抗罗马,而西方也绝非太平。

虽然罗马对米特拉达特斯宣战在政治上看是必然之势,但是此刻却并非宣战的最佳时期,所以很有可能马尼乌斯·阿基利乌斯会在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挑起罗马和米特拉达特斯之间的嫌隙。目前,除了卢西乌斯·卡西乌斯领导下的一小队罗马士兵以及西亚的民兵外,他们在亚洲并无其他可调配的军队,而且由于意大利叛乱给罗马造成了军事和财政压力,所以在罗马纪元666年即前88年之前,罗马不能派任何军队到亚洲,即使是在最顺利的情况下。现在这里的罗马行政官处境不利,但是他们希望保护这个罗马行政省并能够保持现有地位——尼科梅德斯王率领的比提尼亚军队的势力仍保留在上一年取得的范围内,即位于阿玛斯特里斯(Amastris)与锡诺普之间的帕弗拉格尼亚境内,卢西乌斯·卡西乌斯、马尼乌斯·阿基利乌斯和昆图斯·奥庇乌斯(Quintus Oppius)领导的军队势力范围在更远一些的比提尼亚、迦太基和卡帕多西亚地区,而比提尼亚-罗马舰队则继续封锁博斯普鲁斯海峡。

罗马纪元666年即前88年,米特拉达特斯展开攻势。在哈吕斯河(Halys)的支流亚美尼斯河(今特施-科普瑞附近),本都骑兵和轻装部队先锋与比提尼亚部队交锋,尽管后者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却首战溃败,溃军四处逃散、军营失守,军资也落入敌手。此次胜利主要归功于尼奥普托列墨斯和阿奇劳斯。可怜的亚洲民兵在遇到敌军之前就节节败退,立刻投降;当米特拉达特斯的军旗一靠近,就消散殆尽。一支罗马军队在卡帕多西亚被击败。卡西乌斯力求在佛里吉亚与民兵继续作战,却在上战场之前解散部队,带着一小队自己的亲信部队往北逃到了迈安德(Maeander)地区,主要是在阿帕米亚。潘菲利亚也同样撤退了,退守在佛里吉亚的劳迪西亚;阿基利乌斯在比提尼亚地区的桑加瑞斯河(Sangarius)附近撤离时被追兵追上,最后完全溃败,军营失守,不得不在罗马省的帕加姆斯(Pergamus)处避难;帕加姆斯最后也失守,落入敌军之手,博斯普鲁斯海峡及其当地的战船也遭此厄运。每次胜利后,米特拉达特斯都会释放被俘虏的小亚细亚民兵,不惜一切代价获取民心,使其归顺于他。现在除了少数几个要塞外,举国上下直到迈安德地区都在他的势力范围之下。同时又有消息传来,称罗马又有新的革命爆发,执政官苏拉原本被派去与米特拉达特斯作战,现在却没有远赴亚洲而是转攻罗马。罗马最负盛名的几位将军正在相互攻击去决定到底谁才可以成为亚洲之战的总指挥官。罗马看似非常热衷于内讧,难怪即使现在各处的少数民族都依附于罗马,小亚细亚本地人却大都依附于本都。希腊人和亚洲人都热烈欢迎这位救世主,就像当年印度-亚洲人和希腊人称呼征服他们的圣君一样,这位救世主也按照惯例被人们称为新一代的狄奥尼索斯。他每到一处,都会有各大城市和岛屿国派出的使者谒见他,去迎接这位“救世主”。市民也穿上节日的盛装,云集门前去迎接他。在一些地方客居的罗马官员也被当地市民捆绑起来交给国王。于是劳迪西亚交出了市指挥官昆图斯·奥庇乌斯,莱斯博斯岛(Lesbos)的米蒂利尼(Mytilene)交出了指挥官马尼乌斯·阿基利乌斯。[6]昔日这个野蛮之徒面对阿基利乌斯会心惊胆战,但现在他把自己的全部愤怒都倾泻在这位可怜的战争发起者身上。这位老人有时被绑在一位有力地骑着马的巴斯塔纳人身上,有时被绑在一头驴子上并大呼自己的名字,就这样一直被放逐穿过整个小亚细亚。这可怜的一幕最后又出现在佩尔加蒙皇家广场,国王下令向其喉咙里灌注熔金——说是为了满足他的贪欲,而正是这一点导致了战争——直到他被折磨至死。

单单他这种野蛮的杀人取乐的行为就足以让米特拉达特斯与英雄豪杰这一称谓失之交臂,但是他仍不满足。米特拉达特斯王从以弗所下令,命其手下的所有长官及其他麾下的城市在一天内将他们领土范围内的所有意大利人全部处死,无论奴隶还是自由人,无论男女老少。此外,所有帮助意大利人逃往的,也不问缘由,一律处以重罚:死者尸体全被抛出喂鸟,他们的财产被没收,一半给予屠杀者,一半留给国王。除少数地区如斯科岛等地,各地都严格执行了这项命令,于是八万(或如其他资料记载十五万)男女老少都被屠杀,一夜之间小亚细亚血流成河——这些被屠杀者即使不全都是无辜的,但至少都是手无寸铁的。这场可怕的屠杀,成为了一些人摆脱债务的良好时机,体现了亚洲人对统治者的卑躬屈膝,愿意为其做刽子手,也体现了一些相对高尚一些的复仇心理。从政治角度看,这场杀戮不仅毫无合理目标——因为经济目标可能不需要这种血腥法令也能实现,而且即使意识到这是最血腥的犯罪,小亚细亚人也不会被激发出好战的热情——而且甚至与国王的初衷相反,因为一方面它迫使罗马元老院尽可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应对战事,另一方面它不单矛头指向罗马还有国王的天然同盟即非罗马血统的意大利人。这次以弗所大屠杀总体而言仅仅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盲目复仇,只因其苏丹特色过于明显所以给人造成了一种气势恢宏的假象。

总体而言,国王的势力正迅速增长。他因绝望而发起战争,但是胜利出乎意料地来得轻而易举,他所恐惧的苏拉又没有到来,所以这让他又有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他把小亚细亚西部设为大本营。佩尔加蒙原本是罗马统治者的管辖地,现在又变成了他的新首都,古王国锡诺普被移交给其子阿里阿拉特作为一个辖区来管理,卡帕多西亚、佛里吉亚和比提尼亚也变成本都辖地。帝国要臣和国王亲信都得到重金或封地,所有社区不仅被免除了滞付的赋税,而且还被许诺五年之内不被征税。如果国王期待如此一来小亚细亚的臣民便能尽忠尽责,那么此举和罗马的大屠杀一样,都是一种错误。

毫无疑问,没收的意大利人的财产以及其他充公的财产都可以让国王的财富无限增加。例如米特拉达特斯仅在科斯没收的犹太人的财产就有八百塔伦特(约十九万五千英镑)。小亚细亚北部及其所属大多数岛屿都在国王的势力范围之内,除了帕弗拉格尼亚的几个小君主外,几乎没有任何地区还依附罗马,整个爱琴海都由他的舰队占领。只有西南部的卡利亚和利西亚城市联盟以及罗兹市反对他。在卡利亚,斯特拉托尼西亚(Stratonicea)无疑被武力荡平,但是西皮洛斯山的马格尼西亚成功地抵御了激烈的袭击,在对抗中米特拉达特斯的能将阿奇劳斯被击退并负伤。从亚洲逃脱之后,省长卢西乌斯·卡西乌斯带领罗马人到罗兹市寻求庇护,而罗兹市在水陆两方面都遭到了米特拉达特斯的猛烈攻击。他的水军,虽然在国王的监视下英勇作战,却完全是糟糕的新手,所以罗兹市的舰队击退了比他们强大四倍的本都舰队,并俘获大批战船,陆上围攻也未有进展。在战事失利以后,米特拉达特斯放弃进攻,重要岛屿及其对面的陆地仍然在罗马人手中。

由于苏尔皮基乌斯革命爆发得不合时宜,所以亚洲人几乎没有防卫就被米特拉达特斯占领。他甚至直接进攻欧洲。自罗马纪元662年即前92年起,马其顿北部和东部邻国便又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强烈入侵。在罗马纪元664年即前90年和罗马纪元665年即前89年时,色雷斯人遍布于马其顿和整个伊庇鲁斯,并抢掠了多多那神庙。更加惹人注意的是与此同时有一位叫做尤芬尼斯(Euphenes)的人又尝试篡夺马其顿王权。米特拉达特斯在克里米亚半岛与色雷斯人保持往来,所以对这些事件也颇有耳闻。执政官盖乌斯·森提乌斯(Gaius Sentius)在色雷斯人登特勒泰(Dentheletae)的帮助下奋力自保,但是不久便又有强敌来犯。米特拉达特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下决心效仿安条克王,将这场亚洲争取主权的战争转移到希腊,并将其海陆两军的核心部队转移到希腊。其子阿里阿拉特从色雷斯入侵防御薄弱的马其顿,沿途掠地,并将其划入本都王国的辖地。阿夫季拉(Abdera)和腓利比成为本都军队在欧洲的基地。本都舰队由米特拉达特斯最优秀的将军阿奇劳斯率领,进入爱琴海,而那里几乎不见任何罗马船只。提洛岛是罗马在这一带海面的商业中心,有住民两万人,大部分是意大利人,全部被屠杀;埃维厄岛(Euboea)也遭此厄运;马利安海岬(Malean)以东的全部岛屿也很快落入敌军之手。他们可能要进军大陆。本都舰队此次由埃维厄岛向重地德米特里阿斯(Demetrias)发起攻击,后被马其顿省长的副官布鲁提乌斯·苏拉(Bruttius Sura)带领一小支部队和几艘战船击退,这位骁将后又占领了斯奇亚苏斯岛(Sciathus),但是他也未能阻止敌军占领希腊。

米特拉达特斯不仅用武力征服希腊,而且还通过宣扬民族主义扩大影响。他对付雅典的主要工具是一名叫做亚里斯提安(Aristion)的人。这人是雅典奴隶出身,原来是一名伊壁鸠鲁主义(Epicureanism)学派的讲师,现在是米特拉达特斯身边的宠臣。他极其善于说教,凭借其多年在宫廷中的经验,他清楚地知道如何妖言惑众。他郑重告知民众,扬言米特拉达特斯马上就会得到来自迦太基的援助,然而当时迦太基已经在60年前飞灰湮灭了。这位新伯里克利的演说如此精彩以至于大多数人几乎都没有了判断力,几乎没有人逃离雅典,民众以及一些被洗脑的文人正式宣布背弃罗马。所以这位昔日的哲学家变成了一位独裁者,由一批本都雇佣兵支持,开始了一场臭名昭著的血腥统治,比雷埃夫斯(Piraeeus)成为了一个本都港口。米特拉达特斯的军队一踏上希腊大陆,便有很多小国依附于它例如亚加亚人、拉科尼亚人、皮奥夏人,甚至包括塞萨利人。苏拉从马其顿获得一些支援部队,而后便进军维奥蒂亚去援助被包围的赛斯比(Thespiae),后来又在奇罗尼亚(Chaeronea)与阿奇劳斯和亚里斯提安大战三日,但并未决出胜负。当本都援军从伯罗奔尼撒前来的时候,苏拉被迫撤军。(大约在罗马纪元666年即前88年年末,罗马纪元667年即前87年年初)当时米特拉达特斯占据绝对优势,特别是在海上,所以意大利叛军的大使邀请他尝试在意大利登陆,但那时,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因此本都王拒绝了这项邀请。(www.xing528.com)

罗马政府的地位开始变得岌岌可危。小亚细亚和希腊全部以及马其顿大部分都落在敌人手里,本都王国独占海上霸权。意大利叛乱,虽然总体而言几近平息,罗马仍然控制着意大利的广大地区,但刚刚平息的革命,随时有再卷土重来的危险,而且可能气势会更加汹涌。意大利内乱以及亚洲资产阶级的巨大损失带来了恐怖的经济危机和货币危机,此外,意大利也亟需可靠的军队去完全镇压意大利叛乱以及在亚洲开战的战争。政府需要三支军队,但现在他们只有一支军队,就是苏拉军。北部军队在格涅乌斯·斯特拉博的领导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苏拉必须在这三项任务中选择一个。他决定,正如我们所见,进行亚洲战争。在国家利益与他的政党利益相冲突时,他选择了前者,这绝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件饱含爱国主义的壮举。尽管苏拉离开意大利会危及他的政府以及政党,但是他还是在罗马纪元667年即前87年春在伊庇鲁斯登岸。

但是这次苏拉出现的情形与昔日罗马总指挥官一贯出现在东方的情形不同。他的军队只有五个兵团,最多三万人,这与一个普通的执政官部队相比没有强太多,而这还不是最大的不同。[7]昔日在东方战争中,罗马舰队永远都不缺战船,所以每一次都毫无例外会在海战中占主导地位,但是苏拉前来没有带一只战船,虽然他的任务是征服两个大陆以及爱琴海诸岛。之前的将军在来的时候都会随身携带充足的金银,会尽最大可能从罗马运输过来充足的物资,但是苏拉来时却两手空空——因为罗马纪元666年即前88年为作战费尽心思征得的款项已经在意大利用完——所以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征收。昔日将领的目标仅仅局限于敌人的军营,但阶级斗争结束以来,各政党便毫无例外地联合起来一致对抗公敌。罗马名将都在米特拉达特斯的领导下进行作战,意大利多处都希望与他结成联盟,民主党是否会效仿苏拉,并在他起身对抗亚洲王期间便一直与他休战,这一点至少是值得怀疑的。这位勇猛的将军,在面临诸多棘手的问题前,正忙于应付自己眼下需要解决的问题,无暇理会其他不是亟须面对的危险。

他向本都国王提议停战,也就是让国家恢复到战前的水平,但是遭到了拒绝,于是他一着陆便从伊庇鲁斯进军到维奥蒂亚,在提尔服西姆山(Mount Tilphossium)击败敌军将领阿奇劳斯和亚里斯提安。此战告捷之后他在希腊大陆除了雅典和比雷埃夫斯的几个要塞外便能够长驱直入,因为阿奇劳斯和亚里斯提安在此两处驻扎。苏拉试图用奇招袭击,最终却失败了。一支由卢西乌斯·荷尔田西乌斯(Lucius Hortensius)率领的罗马部队占领了塞萨利,并入侵马其顿;另一支部队由穆纳提乌斯(Munatius)率领在卡尔基斯(Chalcis)驻扎,以防御在埃维厄岛的由尼奥普托列墨斯领导的敌军;苏拉也亲自在埃莱夫西斯(Eleusis)和迈加拉(Megara)扎营,在此处他指挥着希腊和伯罗奔尼撒的战事,并指挥军队包围雅典的城市和港口。希腊城市很长时间以来都是生活在恐惧之中,所以他们向罗马无条件投降,而且在得知只要自己提供供给、人力以及缴纳罚款便可以免于酷刑时,便乐不可支。

对阿提卡的围攻进展缓慢,苏拉觉得必须准备各种大型的围攻器具,所以他下令将阿卡德密(Academy)和吕克昂(Lyceum)的树木砍掉去提供木材。

阿奇劳斯审时度势、精力充沛,由他来组织防守。他将全体船员武装起来,由此一来,反击罗马的力量被增强,并取得了多次胜利突击。德洛弥开特斯(Dromichaetes)率领本都军队前来支援,但是在雅典城下激战之后被罗马打败。在此战役中苏拉的勇士使者卢西乌斯·利西尼·穆雷纳(Lucius Licinius Murena)功不可没,但是围攻并未因此而有快速进展。同时,卡帕多西亚人已经占领马其顿,所以他们不断收到从马其顿通过海陆运送过来的充足物资,而苏拉并不能够切断这条供给线。很明显雅典物资开始匮乏,但是由于两个要塞相距较近,所以阿奇劳斯能够给雅典运送大量粮食,每次尝试都鲜有失利。所以罗马纪元667—668年即前87—前86年的冬天就这样索然无味地度过了,双方僵持不下。春天刚到,苏拉就猛攻比雷埃夫斯(Piraeus)。他用飞弹和地雷在伯里克里斯(Pericles)的坚固城墙上打开一个缺口,罗马人迅速冲上去进攻,但是很快又被击退。只见在倒塌的城墙后面有一个重建的新月形的堑壕,入侵者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三面受敌,遭到飞弹攻击,于是被迫撤退。苏拉停止围攻,封城自保。同时雅典的供给完全耗尽,卫戍部队尝试投降,但是苏拉遣回了这些能言善辩的使者。他暗示说,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学生,而是一位将军,他只接受无条件投降。当亚里斯提安明确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的时候,犹豫不决,罗马人便架梯攻上城墙,把这个几乎无人守卫的城市一举拿下。罗马纪元668年即前86年3月1日,亚里斯提安退守雅典卫城,很快他就在那里投降了。苏拉让自己的士兵在被占领的城中烧杀抢掠,并将相当一部分叛军首领就地正法,但是这个城市本身又重新获得了自由和财富——即使是重要的提洛岛——于是雅典再一次被它的先贤所拯救。

那位伊壁鸠鲁派的大师被征服了,但是苏拉的地位仍然岌岌可危,甚至到了绝望的境地。有超过一整年的时间他都是停滞不前,并未有任何实质性进展:他用尽力气却未能攻下一个港口,可谓讽刺至极,亚洲完全又被放任自流。米特拉达特斯的副将又俘获了安菲波利斯(Amphipolis),征服了马其顿。日渐明显的是,面对敌军战船以及数量极多的海盗,没有一支舰队不仅使得通信和供给没有保障,甚至不能收复比雷埃夫斯,更不用说亚洲及其岛屿了,且现在如何能得到战船,还未可知。早在罗马纪元667—668年即前87—前86年冬,苏拉就已经派出他最优秀的将军,卢西乌斯·利西尼卢·库勒斯(Lucius Licinius Lucullus)前往东方海域,去那里尽可能地征集战船。卢西乌斯从罗德岛和其他小国借得六只无甲板船,在途中他被一批海盗所截,被掠走大多数船只。他偷偷换乘了另一只小船得以逃脱,经过克里特岛和昔兰尼到达亚历山大港。他向埃及朝廷请求支援战船,埃及却用礼貌却又决绝的话语拒绝了他的请求。昔日埃及王愿举全国海军之力帮助罗马,却被罗马拒绝,现在即使是亚历山大港的政客都能看出罗马已经颓败而拒绝帮助,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这更能体现罗马政府的颓唐之势了。财务危机又使得局势雪上加霜,苏拉不得不将宙斯神、阿波罗神以及希腊神的供奉挪用一空,而后又将底比斯境内没收充公所得财产的一半供奉给诸神。比现在的军事和财政问题更棘手的是罗马政治革命后的影响。这场革命进行得迅速、彻底、猛烈,其后果颇令人担忧。革命党直接操控了首都政府,苏拉已被罢黜,他在亚洲的指挥权已经被转交到民主党执政官卢西乌斯·瓦列里乌斯·弗拉库斯手中,而希腊可能早就盼望着他的到来了。毫无疑问,士兵们都拥护苏拉,因为苏拉爱兵如子,但是此刻金银物资匮乏,苏拉又被罢黜,他的接替者马上就要到来。此外,面对坐拥海上霸权的强敌,这场战争的结束又变得遥遥无期。那么在此种情况下,士兵们将会如何选择,谁又能预料呢?

米特拉达特斯王试图将他的对手从险境中解救出来。很明显,他不同意他的将军给出的防御体系,并下令以最快的速度歼灭敌军。早在罗马纪元667年即前87年其子阿里阿拉特就已经从马其顿出发去往希腊攻打苏拉,只是他在进军到塞萨利的提萨安(Tisaean)海岬时突然殒命,所以这次远征才被迫终止。他的后继者塔格西莱斯(Taxiles)现在出现在塞莫皮莱(Thermopylae),追赶进驻在塞萨利的罗马部队,据说此次出征带步兵十万,骑兵一万。德洛弥开特斯加入了他。阿奇劳斯被迫撤离,很明显不是迫于苏拉的军队,而是由于国王的命令。他先是部分撤离,后又全部撤退,而后在维奥蒂亚加入本都大军。苏拉下令摧毁比雷埃夫斯所有的防御工事,而后又追击本都军,希望在弗拉库斯到来之前能与本都来一场鏖战。阿奇劳斯建议他们应该避开那一战,应该继续占领那一带海域,拖延敌军,但是这一建议遭到了拒绝。就像当年大流士和安条克统治时期一样,现在东方人就像陷在火海中的受惊的动物一样,慌乱盲目地投入战斗,而这一行为简直是愚蠢之至,因为亚洲人只需等待数月,就能看到苏拉和弗拉库斯自相残杀了。

罗马纪元668年即前86年3月,双方在距奇罗尼亚不远的基菲索斯河(Cephissus)平原交战。即使加上在塞萨利被击退的已与罗马主力大军顺利会师的部队以及希腊分遣队,罗马的军队实力也不及敌军的三分之一,况且敌军的骑兵优势很明显,这从当时的战场形势来看极其危险,所以苏拉开始挖战壕以保护部队两翼。在前方部队的第一行和第二行之间他设置了栅栏去防御敌军的战车。当战车挺近,战役开始之时,罗马军的第一排撤退到栅栏后面,战车碰到栅栏被迫撤退,在罗马投石兵和弓箭手的攻击下成为了惊弓之鸟,又撤回了自己的阵营,在马其顿方队和意大利亡命军团中造成了一阵恐慌。阿奇劳斯在慌乱中迅速调集自己的骑兵攻击敌军,希望为自己重整步兵赢得时间。骑兵来势汹涌,冲破了罗马方阵,但是罗马步兵迅速集成密集方阵,勇敢地还击四面八方而来的骑兵。同时苏拉从右翼率领骑兵攻击敌军侧翼,亚洲步兵还未正式交锋便已撤退,这在骑兵内部又引起了恐慌。由于敌方骑兵态度游离,所以罗马步兵得以有喘息之机,他们发起了总攻,这也决定了日后的胜利。阿奇劳斯命令关闭城门以检查逃兵情况,结果只是增加更多杀戮。当最后城门被打开之后,罗马和亚洲人同时攻入。据说阿奇劳斯只带了他十二分之一的兵力平安回到卡尔基斯,苏拉追击其至尤里普斯海峡(Euripus),最后阿奇蒂斯兵败于此。

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但是结果却微不足道,部分原因是因为缺乏一支舰队,部分原因是胜利者罗马没有乘胜追击敌军,而是不得不首先应对自己的同胞以求自保。本都舰队仍然独占海上霸权,现在甚至开始向西往马利安海岬方向扩张,在喀罗尼亚战役(Battle of Chaeronea)后阿奇劳斯甚至率部队登陆扎金索斯(Zacynthus),并试图将此地占领。卢西乌斯·弗拉库斯与此同时带领两个军团在伊庇鲁斯登陆,在途中由于风暴以及在亚得里亚海巡逻的敌军舰队的攻击,损失惨重。他的舰队已经到达塞萨利,而苏拉的部队不得不向此处转移。这两支罗马部队在俄特律斯(Othrys)山北坡的梅利台亚(Melitaea)相向扎营,冲突似乎不可避免。弗拉库斯深知苏拉的士兵绝对不会背叛他们的常胜将军而投靠一位毫不知名的民主党的统帅。相反,他自己的先锋已经开始倒向苏拉的阵营,以躲避冲突,因为一旦双方交战,弗拉库斯在任何方面都不是苏拉的对手,所以他开始向北出发,意图穿过马其顿和色雷斯地区,到达亚洲,在那里征服米特拉达特斯,以便为未来铺平道路。苏拉并未阻挠其弱敌撤离,也并未对其进行追击,而是返回雅典,并在那里度过了罗马纪元668—669年即前86—前85年的冬天,这从军事角度来看,煞是奇怪。我们可以设想他是出于政治动机才如此,他自愿放弃乘胜追击他的同胞实属无私和爱国,至少在他们仍然需要对付亚洲人时,需要让革命党的军队在亚洲,寡头政治的军队在欧洲,两方作战打击共同的敌人,这样才是最可行的应对现在这种困境的办法。

在罗马纪元669年即前85年春,欧洲又有新的战事。米特拉达特斯继续孜孜不倦地在小亚细亚准备战事,又派出了数量不少于曾殒命于奇罗尼亚的军队在多里劳斯(Dorylaus)的带领下奔赴埃维厄岛。此军在与阿奇劳斯的余部会合之后,便渡过尤里普斯海峡前往维奥蒂亚。本都王看到他的军队在比提尼亚和卡帕多西亚的胜利,便判定他的部队能力强大,所以不能明了欧洲现在局势已经发生了逆转,朝廷上下已传遍了阿奇劳斯叛国之事。他下发谕旨强制命令立刻率新军开始第二轮战斗,这一次决不能失败,势必要歼灭罗马军。国王的命令被执行,即使不能战胜敌人,也至少开始了战斗。罗马和亚洲人再一次相见于奥科美那斯(Orchomenus)附近的基菲索斯河平原。亚洲骑兵训练有素、兵力雄厚,对罗马步兵开展了激烈的攻击,后者开始动摇甚至撤退,形势万分危急。苏拉举起战旗,带领其副官和勤务兵向敌军冲去,并向士兵高呼:如果回到家乡,有人问起,他们的将军在哪里牺牲的,他们就可以回答——奥科美那斯。这样做是有成效的:军心大振,并摧毁了敌军的骑兵,之后又轻而易举地打败了敌军的步兵。在第二天,亚洲军营就遭到围攻,大多数人都跌倒或殒命于科帕(Copaic)沼泽,只有少部分人(包括阿奇劳斯)到达了埃维厄岛。皮奥夏各社区不得不因为他们再一次背叛罗马而付出严重的代价,有几个社区甚至遭到了灭顶之灾。没有什么能够阻止罗马进入马其顿和色雷斯;腓利比被占领,本都的卫戍部队自动撤出阿夫季拉,总体而言欧洲大陆的敌人已全被肃清。在战争第三年(罗马纪元669年即前85年),苏拉竟在冬季于塞萨利扎营,意欲在罗马纪元670年即前84年春开始亚洲战役,为此,他下令在塞萨利港口制造战船。

同时,小亚细亚的局势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即使米特拉达特斯王曾经站出来做希腊的拯救者,即使他曾经推出过支持城市独立、豁免赋税的法规,民众在短暂的狂喜之后还是又陷入了痛苦的失望之中。他很快就露出了真实面目,其独裁统治甚至更甚于罗马统治者,这种独裁甚至可以让小亚细亚最有耐心的人民起而造反。这位君主再一次采取了最激烈的手段,而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依照他的法规,凡是依附于他的市镇都可以获得独立,非公民(metoeci)也可以获得公民权,豁免债务人的所有债务,将土地分配给无土地之人,赋予奴隶以自由。几近一万五千名被解放的奴隶加入了阿奇劳斯的军队。最可怕的场景是这场高压独裁统治对现有秩序造成的破坏。相当多的商业城市,如士麦那、科勒丰(Cologhon)、以弗所、特拉勒斯(Tralles)、萨迪斯(Sardes)等,对本都王的官员都谢门不见或者将其处死,并且都宣布拥护罗马。[8]一方面,本都王的副官狄奥多罗斯(Diodorus)是一位像亚里斯提安一样有名的哲学家,他属于另一个学派,但同样精通阿谀奉承之道。他奉主人之命,将亚当密提(Adramyttium)的市议会委员全部处死。他怀疑开俄斯岛人(Chians)有倾向依附于罗马,便对其处以两千塔伦特(即四十八万英镑)的罚款。当发现钱数额不对,他们全被塞上板船,套上枷锁,被他们昔日的奴隶押送至科尔斯基海岸,而他们原来居住的岛屿则被本都殖民者占领。国王下令在小亚细亚的凯尔特人首领及其妻子应在一天内被处决,将加拉提亚变成本都辖地。这些血腥的法令都被执行,要么在米特拉达特斯的总指挥部,要么是在加拉提亚,但是有少数人得以逃脱。他们率领其强劲的部队将本都王的长官尤马库斯(Eumachus)驱逐出境。不难想象,像他这样的国王可能会被无数暗杀者追杀。在这场谋逆中有一千六百人被牵连,都被皇家法院判处死刑。

本都王这种自杀式的暴政引得当时的臣民对他起而造反,同时罗马也在亚洲通过海陆两军向他施压。卢西乌斯尝试率领埃及舰队抵抗米特拉达特斯,结果失败,后又努力在叙利亚沿海市镇征集战船,效果颇丰。此后他在塞浦路斯、潘菲利亚和罗德岛的海军势力增强,最后得以有实力展开进攻。他巧妙地避免与强敌交战,却收获颇丰。他占领了奈达斯(Cnidian)半岛,袭击了萨摩斯岛,也从敌军手中抢回了科勒丰和希俄斯岛。

在米特拉达特斯的处境危机四伏时,弗拉库斯率领部队穿过马其顿和色雷斯到达拜占庭,而后穿过海峡,到达卡尔西登(Chalcedon)(罗马纪元668年即前86年末)。在那里有一场反对将军的兵变,表面原因是因为这位将军贪污了士兵的奖品。实际上是因为军中一位叫盖乌斯·弗拉维厄斯·芬布里亚(Gaius Flavius Fimbria)的主将与弗拉库斯意见相左,于是将之前用于广场的蛊惑人心的手段用于军营,现在芬布里亚的名字已经成为罗马谚语中“妖言惑众”的代名词。弗拉库斯在军中被免职,随后在距离科尔西登不远的尼科米底亚(Nicomedia)被处死。按照部队的决议,芬布里亚代替了他的职位。不出所料,他对自己的士兵完全放任自流。例如在基齐库斯(Cyzicus),市民被迫上缴他们所有财产给士兵,违者必斩。为了杀鸡吓猴,他们处决了两位有名望的市民。对军队而言,更换了统帅其实是利大于弊:芬布里亚比弗拉库斯有才干,而且更加精力充沛。在密勒托波利斯(在布鲁萨西部的林达库斯河)他夜袭打败了前来进攻的米特拉达特斯王子,也就是当时本都辖地的总督。此战胜利后,他就打开了前罗马省首府、现本都王首都——佩尔加蒙的大门,将本都王驱逐出境,迫使他逃往不远处的庇泰(Pitane)港且意欲在此处登船。就在此时,卢西乌斯及其舰队在此水域出现,芬布里亚请求他前来支援,以擒获本都王,但是对卢西乌斯而言,利益比爱国更重要。他不予理会继续前行,本都王逃往米提利尼。在罗马纪元669年即前85年末,欧洲失守,小亚细亚一部分人背弃于他,一部分被罗马军队占领,而他本人也受到近在咫尺的罗马军队的威胁。卢西乌斯率领罗马舰队在莱克顿(Lectum)海岬和忒涅多斯岛(Tenedos)的两次海战中取胜,所以一直保持了在特洛伊海域的主动权。他的军队奉苏拉之命与来到塞萨利的海军会合,凭借自己在达达尼尔海峡(Hellespont)的领导地位,便能让罗马元老院军队的统帅来年春天顺利安全地回到亚洲。[9]

米特拉达特斯试图谈判。按理说这位以弗所屠杀案的主谋不可能希冀罗马能与其达成和平协议,但是现在时局有所变化,罗马社会现在内乱不断:政府已经宣布征讨米特拉达特斯的将军为谋逆,并疯狂迫害其同党;罗马的两位将军虽然相互对立,但又有共同的敌人。本都王不仅想要和平,而且还想要有益于自己的和平。他可以选择向苏拉或者芬布里亚议和,他向双方都派了人,但是看似他自始至终就希望与苏拉谋和,因为在本都王看来,苏拉更胜一筹。他命令将军阿奇劳斯请求苏拉放弃亚洲,让给本都王,作为回报,本都王可以帮助他对抗罗马民主党。苏拉依旧冷静客观,由于意大利局势他也迫切想结束亚洲战事,但是他衡量后认为与卡帕多西亚联盟对他在意大利战事的益处微乎其微,而且他认为作为一位罗马人做出这样的让步实在羞耻。

罗马纪元669—670年即前85—84年冬,双方在位于埃维厄岛对面的维奥蒂亚海岸的德利姆(Delium)开展会谈,苏拉明确表示自己不会让出一寸土地,但是罗马自古以来有传统就是在战争胜利后不再增加战前达成的协议条款,所以他也不会再有其他新的要求。他要求本都王放弃所有他已经攻打但还未占领的土地——卡帕多西亚、帕弗拉格尼亚、加拉提亚、比提尼亚、小亚细亚及其岛屿,交出俘虏和逃兵,交出阿奇劳斯的八十艘战船来巩固现在仍然不够强大的罗马舰队;最后要求本都王为军队进行赔偿和提供供给,要求他交出三千塔伦特(即七十二万英镑)弥补军费开支。被押送到黑海的开俄斯人应被送回家乡,那些因亲罗马而被俘的马其顿人应该被释放,应将一批战船运送到罗马的同盟市。严格意义上说,这次和平会谈应该包括提格拉涅斯,但是双方都闭口不谈,因为缔约双方认为如果再让其参与其中,那么会谈将很难有进展。如此一来,本都王的领土仍然维持在战前水平,而且并未有任何名誉受损。[10]阿奇劳斯知道现在他们所得的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而想要再增加条件也是不可能的,于是便按照这些条件签订了初步条约,从仍然被亚洲人占领的欧洲领土上撤兵。

米特拉达特斯拒绝议和,要求罗马至少不应该迫使其交出战船,并要求罗马将帕弗拉格尼亚割让与他。苏拉不屑于与这位粗野之人共同谈判,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此外他自认已经做出了最大让步,于是终止和谈。他利用这个时间重整马其顿并严惩达尔达尼人(Dardani)、辛提人(Sinti)和米底人(Maedi),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立刻为士兵提供战利品,并能接近亚洲。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那里,为了与芬布里亚决一死战。现在他立刻将驻扎在色雷斯的兵团以及舰队向达达尼尔海峡进军。最后阿奇劳斯终于成功迫使其主人同意和谈条约,因为此事他在朝廷受到诽谤,被当作是造成这种不利于己的所谓和平的元凶,甚至被控叛国,所以不久之后他就被驱逐出境,在罗马处寻求庇护。罗马人很乐意地接纳了他并用厚礼相迎。罗马士兵其实也有怨言,他们的怨言部分在于没有收到自己期待的亚洲战利品,更在于他们胸中有愤懑,认为这位残暴的君主,已经杀害了他们八万同胞,而且给亚洲和意大利带来的痛苦也是无以名状,怎么可以被允许携带着大半从亚洲掠来的财富回国,而不被处罚?苏拉自己可能也痛苦地认识到,他的任务从军事角度看很简单,但是从政治角度看却非常复杂,所以即使胜利了他也不得不被迫接受这样的和约。苏拉在整场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自制和睿智在这次议和中又得到充分体现。米特拉达特斯几乎拥有整个黑海海安县,而且最后一次谈判也充分体现了他的固执,所以与这位国君交战,即使是情况最为顺利时也需要数年,况且现在意大利情况如此,对苏拉而言,即使用其全部兵团反对执政党也是为时已晚。在这之前,很明显他必须要先推翻那位在亚洲的民主党军队的残暴首领,那样他才不可能在将来自亚洲而来援助意大利革命,因为苏拉现在计划从亚洲回国,而后铲平意大利革命。苏拉在斯河上的塞浦西拉(Cypsela)接到米特拉达特斯批准和约的消息,但是远征亚洲还在继续。据说本都王想亲自与那位罗马将军面谈,与其议和,但这貌似只是进军亚洲、消灭芬布里亚的一个借口而已。

苏拉率领其兵团和阿奇劳斯,穿过达达尼尔海峡,在亚洲海岸的达耳达诺斯与米特拉达特斯会面后,达成口头协议之后,继续率军前行直到到达距离配尔加蒙不远的提亚提拉的芬布里亚的大营,并在其大营旁安营扎寨。苏拉的士兵在数量上与芬布里亚相比占绝对优势,此外,前者军纪严明、领导有序、战绩优良,而后者军纪废弛、士气低落,将领也是初出茅庐。越来越多的人从芬布里亚的部队逃离,当芬布里亚下令攻击时,士兵们拒绝攻击他们的同胞。他甚至让士兵们宣誓他们在战场上一定对彼此绝对忠诚,但也无果。他试图刺杀苏拉的计划破产后又进行会谈。芬布里亚要求苏拉前来,苏拉并未出面,而是派他的一名士官去见芬布里亚,向他提出逃跑的建议。芬布里亚生性粗野,但并非懦夫,他拒绝了苏拉给他提供的逃往蛮夷的小船,相反他去了佩尔加蒙,在艾斯库累普(Asklepios)神庙自刎。他军中的士兵有的投降于米特拉达特斯,有的投靠了海盗,都受到了热烈欢迎,其余大部分士兵都转向苏拉麾下。

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苏拉有些不信任这两个兵团,所以他决意把他们留在一些城镇的战火刚刚平息的亚洲。他决定把这个兵团的指挥权和罗马统治下的亚洲的领导权都交给他最出色的将军卢西乌斯·利西尼·穆雷纳。米特拉达特斯的一些革命手段,诸如解放奴隶、取消债务等都被取消,这些措施在很多地方甚至只有动用武力才得以实施。东方疆域的一些市镇经历了综合性的整顿,把罗马纪元670年即前84年作为他们重组之年。他们又按照胜利者所谓的公道将公道付诸实现。米特拉达特斯最知名的追随者和意大利大屠杀的始作俑者都被处死。应缴纳赋税者必须立刻按照估价用现金缴纳五年内所拖欠的十一税和关税,此外,他们还须缴纳战争赔偿款两万塔伦特(即四百八十万英镑),由卢西乌斯·卢库勒斯留下收缴此款。这些政策苛刻得令人咂舌,但是只要我们想到此前以弗所的法令及其被执行的场景,我们就会认为这些政策只是一场相对温和的报复。其他方面的苛捐杂税也并非过于沉重,从战胜后所分发的战利品,其价值也仅在一百万英镑左右就可以看出来。另外,继续忠于苏拉的社区——特别是罗德岛、利西亚地区、迈安德的马格尼西亚州——都被重赏:罗德岛收复了部分在珀尔修斯(Perseus)战役中失去的土地。同样苏拉也尽其所能地通过特许状和特殊优待的方法弥补开俄斯岛人和伊利恩瑟人(Ilienses),因为前者饱受战乱之苦,后者因与苏拉举行谈判,所以受尽了芬布里亚非人的残暴折磨。苏拉已经带比提尼亚王和卡帕多西亚王在达耳达诺斯会见过本都王,并让其全部同意和平共处、世代交好。傲慢的米特拉达特斯拒绝让奥巴尔扎尼斯出席会议,因为他不是皇室血统,而是奴隶出身。盖乌斯·斯克里波尼乌斯·库里奥(Gaius Scribonius Curio)受米特拉达特斯之命负责监督两国恢复合法状态事宜。

于是目标被达成了。四年战争之后,本都王再一次受制于罗马,希腊、马其顿和小亚细亚都重建了一个独立稳定的政府。利益和荣誉都得到了满足,即使不是完全满足,也在条件许可范围内得到了最大满足。苏拉不仅出色地证明了自己是杰出的士兵和将军,也证明了他在重重困难面前既能做到不屈不挠也能做到审时度势。就像汉尼拔一样,他战斗了并且胜利了,他能够用第一次胜利给予的力量,为第二次胜利及其接下来的艰苦战争做准备。对于士兵们在小亚细亚西部的冬季军营中所经历过的困苦,他先是给予了一定程度的补偿,而后就在罗马纪元671年即前83年派一千六百艘战船将其从以弗所派送到了比雷埃夫斯,然后又让其从陆路到达帕特雷(Patrae),又从那里转乘海路前往布隆迪西乌姆。他到之前先给元老院交了一份关于他在希腊和亚洲战事的报告,作报告的人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已被革职,这是即将到来的复辟运动的无声的宣言。

[1]在此把这些事归到一处来说,因为它们虽然有些处在对罗马第一战与第二战之间,但是又有一部分发生在第一战以前,所以不可能按照时间顺序对它们进行叙述。关于这些,我们在新发现的克森尼索(Chersonesos)法中并没有得到新的线索。依照这个法令,丢番图(Diophantos)两次奉命征讨西塞亚,但西塞亚第二次叛乱是否跟罗马元老院偏袒西塞亚君主的提案有关系,在文献中并未阐述,而且也没有很大的可能性。

[2]之前俄罗斯中部和南部的森林能够稍微为沿海各地提供一些保护,使其不受东北干旱的风的影响,但是现在克里米亚以及俄罗斯中南部都异常干燥,这成为农业的主要问题,很大可能是因为森林的消失,使得天气异常干燥。

[3]最近发现的克森尼索至丢番图的法令,完全证朋旧说的真实性。从此法令我们可以看到此城正遭遇邻近地区的侵略——当时巴拉克拉法(Balaclava)港正在陶里的势力之下,辛菲罗波尔(Simferopol)也在西塞亚人的统治之下——他们遭受的侵略一部分来自克里米亚南部的陶里,一部分来自西塞亚人,他们拥有整个半岛以及邻近的大陆。米特拉达特斯王也在竭力解救罗马,对抗陶里,并建立堡垒对其镇压,让分裂于东西半岛的希腊人取得联络,两次打败了斯奇鲁罗斯(Skiluros),往东打败了西塞亚人。希腊城市似乎还未正式成为本都的属国,米特拉达特斯也只是他们的盟友,帮助希腊战胜强大的敌人西塞亚人。它们与希腊城市的关系犹如雅典对罗马的关系。克里米亚的西塞亚人是米特拉达特斯的属国。

[4]以下事件的年代仅属猜测。米特拉达特斯·犹帕托在位的时间大约是在罗马纪元640年即前114年前后,苏拉干涉的时间是罗马纪元662年即前92年。据说米特拉达特斯战争历时三十年(罗马纪元662—691年即前92—前63年),前面的推断与之相符。在此期间,帕夫拉戈尼亚与卡帕多西亚有过继位之争,米特拉达特斯行贿罗马的事大约发生在罗马纪元651年即前103年,那时萨托宁第一次做护民官。马略离开罗马的时间是罗马纪元655年即前99年,他并未在东方久留,因为他看到米特拉达特斯已经在卡帕多西亚,于是便对其进行干涉,那时阿里亚拉得六世(Ariarathes)已经被杀。

[5]不久前,人们在辛纳达(Synnada)南的阿里斯利(Aresli)发现了罗马纪元638年即前116年的一道法令,该法令承认此王生前的一切法令全部有效,也朋言,其父死后大弗里吉亚不仅不会被夺走,反而会立刻成为罗马的附属国。

[6]25年以后,米特拉达特斯去世,其子法纳科斯(Pharnakes)把当年处理阿基利乌斯的人交给罗马,他们最后都受到了惩罚与报复。

[7]我们需要注意的是:自同盟者战争以来,罗马兵团不再有意大利军团的协助,所以他们的人数最多也不及当年的一半。

[8]最近已经发现了以弗所公民关于此事的决议案。据说,他们害怕“卡帕多西亚”王米特拉达特斯的强大兵力,所以现在在他的控制之中,但是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为了争取所谓的“罗马统治权以及自由”而对他宣战。

[9]发生这些事情的年代都一直笼罩在黑暗之中。罗凯尼亚战役发生的时间如果不是在攻取雅典时,就是在这之后不久,也就是在罗马纪元668年即前86年3月,这一点几乎可以确定。后来的色利亚战役以及第二次比奥提亚战役发生在罗马纪元668—669年即前86—前85年之间,又因为苏拉不可能在亚洲超过一年之久,所以这是极为可能的。李锡尼也认为苏拉在罗马纪元668—669年即前86—前85年冬天一直在雅典,然后又回到奥克尼诺斯的战争。所以苏拉远赴亚洲的事情不是发生在罗马纪元669年即前85年而是在罗马纪元670年即前84年。

[10]据说米特拉达特斯在合约中规定,凡是归附于他的城市都会免罪,但是这种说法似乎绝不可信,而且阿庇安和李锡尼(Licinianus)都不认同。他们当初没有把合约付诸纸端,这样的纰漏在日后也会引起种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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