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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盛极衰亡:黄金时代的终结

时间:2023-08-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后梁太祖开平元年,从昔日的黄巢手下贼将、昨日的唐朝节度使到今日的后梁“太祖”,朱温经过二十五年的苦心经营,终于如愿以偿登上了皇帝的宝座。阴险大贼朱温弑唐昭宗、哀帝两代君主外加一皇后,残害大臣、武将、军民无数。不仅地盘、人员增多,他还被唐昭宗封为东平郡王。唯一有收获的,是朱温在内黄五次大败魏博节度使罗弘信,使得魏博军镇归服朱温。双方还结为儿女亲家,朱温嫁女给罗家。

隋唐盛极衰亡:黄金时代的终结

后梁太祖开平元年(907年),从昔日的黄巢手下贼将、昨日的唐朝节度使到今日的后梁“太祖”,朱温(降唐后被僖宗赐名朱全忠,称帝前改名为朱晃)经过二十五年的苦心经营,终于如愿以偿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得意之余,朱温招呼自己的亲戚们在皇宫内饮宴、戏乐。吃喝已毕,大家簇拥着朱皇帝站在一个大圆桌子前玩掷骰游戏,笑语喧喧。

已经有八九分酒意的朱温大哥朱全昱忽然抓起几粒骰子,狠狠砸向掷骰用的金盆,大叫道:“朱三,你本砀山一贱民,因天下饥荒,跟从黄巢做贼。降唐以后,唐天子用你为四镇节度使,富贵已极,奈何忽发狂想,灭他李家三百年社稷!现在高兴还太早了点吧,我真不忍看见我们老朱家日后家族尽灭的惨状,你还有心玩乐!”

平昔杀人如麻的朱温用大眼珠子狂瞪兄长朱全昱,咬肌乱滚,杀心顿炽,但毕竟叱骂他的是自己的亲大哥。

良久,他摆摆手,令宫人扶朱全昱出宫,酒宴不欢而散。

阴险大贼朱温弑唐昭宗、哀帝两代君主外加一皇后,残害大臣、武将、军民无数。日后,老朱家举族被诛戮,唯独这位叫骂三弟的朱全昱在后梁被后唐灭掉前病死,善终于家,算是摊上一个好死。

谋而少断躁终至祸
无力回天的唐昭宗

唐僖宗好不容易得返都城长安,未几暴疾而亡。在太监杨复恭的拥戴下,僖宗同母弟寿王李晔(李杰)柩前即位,是为唐昭宗,时年二十二岁。

唐昭宗攻书好文,尤重儒术,神气雄俊,看上去很有唐武宗的风采。继位后,他尊礼大臣,想恢复唐朝旧业,天下人非常向往。

这个皇帝继位时,虽然也就是今天本科应届毕业生的年龄,却已是端然长君。他由皇弟而入统,深知哥哥唐僖宗时的朝廷内情,很想恢复祖宗旧业,重振朝纲。

也别说,昭宗继位的第一年,即文德元年(888年)年底,好消息传来:先为唐将、后来降附黄巢、曾以盐尸为干粮复又称帝的巨贼秦宗权,被手下将领申丛推翻。申将军砸折老主子一只脚,并准备以这个跛足贼头为礼物向朱温投降。

没过几天,申丛手下将领郭璠又杀掉刚刚杀了老主子的主子,以自己的名义用大槛车把秦宗权押至汴州。

对朱温来讲,谁送来秦宗权都一样,反正擒执逆贼的大功是自己的。于是,老朱把已经写好申丛名字的委任状涂掉,改写郭璠,委以蔡州留后。

在京城被送刑场砍头的路上,秦宗权这个吃人恶魔还哀求监斩官:“大人您帮我说说情,我这人哪像造反的人呐,只是上表忠心无路啊。”

围观人听此言皆笑。刽子手不笑,抬起鬼头刀,把秦宗权和一族人均当西瓜切了。

蔡州既克,朱温功大。不仅地盘、人员增多,他还被唐昭宗封为东平郡王。

唐昭宗虽为宦官杨复恭推立,但他心中十分厌恶这些不男不女的阴人。特别是杨复恭,平时多养壮士为干儿子,每次入朝时都乘肩舆上殿,太上皇一样的排场,让唐昭宗及诸位宰相们感觉很不爽。

不悦之余,唐昭宗就他蓄养干儿子一事加以质问。杨复恭有恃无恐,大大咧咧地回言:“我收养义子是为了捍卫朝廷,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既然是为了国家,为什么不让这些义子姓李反而姓杨?”昭宗这句反问,真把杨复恭噎住了,翻了半天白眼答不上来。

唐昭宗见好就收,便说也打算认干儿子,想收杨复恭义子天威军使杨守立为自己的义子。大太监没多想,马上让杨守立面见皇帝。反正是自己的心腹,荐为皇帝干儿子更好办事。

杨守立是胡人血统,本名胡弘立,孔武力大,手中掌统一部内廷禁军。

为了拉拢禁军势力,唐昭宗养胡弘立为自己的义子,赐名李顺节,使其统掌皇宫六军,并很快升其为天武都头,赐镇海节度使,加同平章事。一年不到,这么一个禁卫军旅长就身兼使相(既是节度使又兼宰相),不能不让他对唐昭宗感恩戴德。

稳住宫内宦官势力后,唐昭宗便想外讨藩镇以立皇威。

可惜的是,唐昭宗不是唐宪宗,他既无唐宪宗的杀伐决断,手下又无裴度、高崇文一类的能臣干将。因此,征讨李克用和李茂贞,皆失败而还。不仅没壮皇威,还露出自己的巨大缺陷。

当时,一直与李克用争地盘的朱温、赫连铎等人不停上表要求讨伐这位沙陀人,朝内的宰相张浚与大太监杨复恭有过节,也想通过军功来为自己立威。同时,张浚听说李克用到处对人讲:“张公(张浚)好虚谈而无实用,他日必乱天下。”愠怒之下,张宰相添油加醋,撺掇唐昭宗出兵。

张浚深知昭宗喜变,便乘间进言:“陛下如此英明睿智,竟内外受制于强臣,臣窃以此痛心!”

唐昭宗问计,张浚就劝皇帝“莫若强兵以服天下”。于是,唐昭宗在京师募兵,一下子就征了十万人。

但是,这十万长安市井子弟,真正打起仗来,其实抵不上三千精兵。

大臣们廷议时,多半不同意兴兵,而且李克用毕竟对唐廷有复都(长安)大功,不可因其小小违规而致征讨。张浚、孔纬等人欲倚借外廷势力排挤杨复恭,竭力主战。

思忖再三,唐昭宗下诏,派宰相张浚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宣慰使,京兆尹孙揆为副,统大队京城禁兵出发前去征讨李克用。并诏命朱温、赫连铎两军南北夹击沙陀军。

朱温又得头彩,突袭攻得潞州,上表请大军副招讨孙揆到潞州坐镇。

孙揆爱摆派,建牙杖节,褒衣大盖,拥众而行。

李克用义子李存孝率三百精兵埋伏于道,不仅把这一行人杀个精光,还生擒了孙揆,押往李克用处。

李克用劝孙揆跟自己干,这位孙大人到这地步官架也不倒:“我乃天子大臣,怎能给一个节度使当属官。”李克用大怒,派兵士拿来大锯锯杀孙揆。

两个大兵锯了好久,手忙脚乱,血流一地,也锯不死这位孙大人。孙大人也怒,大骂:“死狗奴,锯人要用木板夹上来锯,连这点技术也不懂,死笨的杀才!”

军士忙把孙大人以木板夹捆,大锯一拉,果然生效。

孙揆至死,骂声不绝。英勇倒是英勇,唐军却出师就丧掉了“副总司令”。

唐军出兵不利,宰相张浚只得在晋州城坚守不出。李克用觉得张浚是宰相,俘之无益,攻打两天,就退营五十里。

张浚等人乘此机会弃城狂逃,晋、绛二州尽陷于李克用,沙陀兵还大掠慈州等地。

由于张浚无能,赫连铎无功,孙揆被擒杀,加上朝廷倚为心腹的朱温正忙于进攻德州等地扩展地盘,镇冀和魏博两个藩镇坐山观虎斗,此次讨伐李克用可谓是大获全败。

唯一有收获的,是朱温在内黄五次大败魏博节度使罗弘信,使得魏博军镇归服朱温。双方还结为儿女亲家,朱温嫁女给罗家。

既然打不成李克用,唐廷又来老一套,窜贬主战的张浚、孔纬等人,加李克用为中书令。朱温上表为张、孔二人“诉冤”,于是,两个人奔至华州依附刺史韩建。李克用见到中书令的委任状,只是一笑,发大兵进攻云州的赫连铎,后者大败,逃奔吐谷浑部落。

唐昭宗因伐李克用失败正郁闷,朝内又添烦心事。

唐昭宗的亲舅王环想当节度使,大太监杨复恭坚执不可。王国舅闻之,上朝时破口大骂杨复恭,并不停入宫向昭宗大讲特讲杨复恭的“坏事”。

杨复恭耳目众多,侦知王国舅总在皇上耳边讲自己的坏话,便上表求请以王国舅为黔南节度使。

王环高兴,以为自己的大嘴让对方服软了,欢天喜地遍带宗族宾客乘数艘大船去当“封疆大吏”。行至半道,杨复恭的干儿子、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把王国舅一行人截住,全部用绳捆起扔入江中淹死喂王八。然后,杨复恭上奏说王环一行遇狂风遭溺毙。

唐昭宗接到舅舅的死讯,知道是杨复恭所为,内心怨恨。

杨复恭昔日的干儿子李顺节得宠后,与从前的干爹争权。

有了禁军“总司令”的支持,唐昭宗逼迫杨复恭退休。

杨复恭怒极,派人杀掉皇帝派来宣敕的使人。

唐昭宗亲自登上皇宫的安喜楼,命李顺节等人率兵进攻位于昭化里的杨复恭大宅邸。

杨复恭干儿子众多,率家兵死命抵抗,李顺节等人一时还攻不下来。不久,含光门的禁军前来助战,杨复恭望见对方势众,率数位干儿子马上逃出长安,奔往兴元,联合在外任职的干儿子们举兵拒朝廷,并以讨李顺节为名。

逐走了前干爹,李顺节恃恩骄横,出入常以兵自随。这马上惹起唐昭宗的厌恶。于是,左、右军中尉刘景宣和西门君遂暗劝唐昭宗除掉这个跋扈的胡人,并获得允许。

两位掌兵的太监以议事为名,召李顺节入宫。三人寒暄坐定,刚刚端酒要喝,站在堂内“侍卫”的一名将领突前,一剑就把李顺节的脑袋砍落在地。

大脑袋滚了几滚,这位胡人的眼珠子还乱动,嘴巴张合,似乎在问:“为啥来这个?”

李顺节属下闻老首长死讯,大噪而出,剽掠都城,暴乱了一整天。

唐昭宗也不厚道,刚刚利用李顺节撵走杨复恭,就把人家弄死,显示出这位年轻皇帝还不懂得收买人心。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静难节度使王行瑜,以及镇国节度使韩建等人趁乱,一齐上表要求出兵讨伐收留杨复恭的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

见唐廷迟迟不下诏令,李茂贞、王行瑜就擅自发兵攻打兴元。同时,李茂贞因未得招讨使头衔十分愤怒,写信给宰相杜让能和大太监西门君遂,肆口凌蔑朝廷。

不得已,唐廷授李茂贞山南西道招讨使。不久,兴元被诸军攻拔,杨复恭与干儿子们逃往阆州。

连战得胜的李茂贞非常骄横,在上表昭宗及写信给宰相杜让能时,言语悖慢:“陛下贵为万乘,不能庇元舅之一身(指王环被杀);尊极九州,不能戮复恭之一竖。”

唐昭宗览表大怒,就促宰相杜让能将兵出讨李茂贞。杜让能是书生,泣谓皇帝说:“臣不敢避命不从。但此时情势与宪宗时代大异,臣恐日后徒受晁错之诛,也不能免七国之祸!”

唐昭宗根本不能审时度势,仍命杜让能安排调动军队。李茂贞侦知消息后,密派人纠集乱民一千多人,拦住担任观军容使的太监西门君遂的轿子“诉冤”。

大公公见势不妙,推说征讨李茂贞是皇帝和宰相决定的,不关己事。于是,这帮人围攻崔昭纬和郑延昌两位宰相,投石叫骂,差点儿打死二人。此景此情,与宪宗时藩镇李师道派人暗杀武元衡、裴度非常相似。

唐昭宗闻之而怒,用兵之意益坚,诏遣宗室覃王李嗣周率禁军三万前往。李茂贞、王行瑜合军六万抵拒。

双方一交手,李、王两人手下皆是百战边兵,禁军毕竟是新募的市井少年,一战即溃。

李茂贞大军乘捷,趋长安,在临皋驿扎营,上表要求诏杀宰相杜让能。杜让能马上入宫,说:“臣早知有今日之事,请陛下牺牲我一人以救社稷。”

唐昭宗泣下,不忍心斩杜让能,只是下诏贬其为梧州刺史,收斩西门君遂等三个太监来应付李茂贞。

李茂贞仍勒兵不退,一定要杀杜让能才还镇。宰相崔昭纬借机清除老对手,力劝唐昭宗杀杜让能免祸。不得已,唐昭宗下诏赐死杜让能兄弟两人。

同时,他不得不任命李茂贞为凤翔节度使兼山南西道节度使,守中书令,让他尽有凤翔、兴元、洋、陇、秦等十五州之地。

得势不饶人,李茂贞很快攻占阆州,大公公杨复恭与几个干儿子又逃跑。不久,这几个人被韩建的华州兵俘获,斩首送京师。

其间,李茂贞缴获杨复恭与干儿子们的书信,内容有如下之语:“但积粟训兵,勿贡献。吾于棘榛中立寿王(唐昭宗),才得尊位,废定策国老(杨复恭自称),有如此负心门生天子!”

可见,李茂贞也是故意把这封极有侮辱性的文字公示天下,悍将、太监,皆不拿大唐天子当盘菜。

李茂贞威逼朝廷时,李克用与朱温打得正欢,双方侵攻不断,民众死伤无数。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死后,其子王珙、王珂争权,各附藩镇为援。王珂是李克用的女婿,李茂贞、王行瑜自然反对,上表请立王珙为节度使。

唐廷正犹豫间,王行瑜与李茂贞、韩建等人各率数千精兵入长安“兵谏”,杀掉宰相韦昭度、李谿,枢密使康尚弼以及与自己不是一条线上的几个宦官。

李克用闻讯大怒,引大军来赴。

见沙陀兵果真前来,王行瑜、李茂贞、韩建等人心惧,各自匆忙还镇。

听闻李克用大军逼向长安,李茂贞的干儿子、右军指挥使李继鹏与太监骆全瓘想劫昭宗往凤翔;中尉刘景宣(太监)也想劫昭宗去邠州自己人王行瑜的地盘。

两拨人各怀鬼胎,都想先下手为强,发兵互攻。

唐昭宗跑到承天楼上,幸亏有捧日都头李筠率本部护卫,又有盐州六都兵驻京一部赶至护驾,李继鹏等人烧宫门未成,见众军继至,各自逃归凤翔和邠州。

惊惶未定,长安城内又传王行瑜、李茂贞等人要率军劫迎天子,昭宗害怕自己落入二藩镇之手,便仓皇逃离长安,躲入南山莎城镇的城垒。

随皇帝出逃的长安士民数十万,路上因缺水渴死三分之一。半夜,复为盗贼所掠,哭声震彻山谷。

掠夺的“盗贼”,其实就是护驾官军。

得知李克用已经杀到长安附近,李茂贞大惧,忙杀掉惹事的干儿子李继鹏,上表请罪,写信与李克用讲和。

唐昭宗想“各个击破”,下诏赦免李茂贞,让他与李克用一起,合讨王行瑜。同时,为了奖赏李克用的“勤王”之功,唐昭宗派二子入李克用大营,拜这位沙陀人为兄,又以自己绝宠的奇色美人魏国夫人陈氏赐以“功臣”享用。

皇帝赐妃予臣下,千古罕有。李克用笑而纳之。

沙陀头子李克用精兵强将,又有皇上谕旨,打得邠州节度使王行瑜弃城而走。不久,这个倒霉蛋便为属下所杀,传首京城。其宗族二百多口,也尽为自己的乱军所杀。

唐昭宗高兴,晋封李克用为晋王。李克用暗中派人与唐昭宗谋议,想趁机平灭凤翔节度使李茂贞。

可是,有亲近太监劝昭宗说如果李茂贞被灭,沙陀军大盛,对朝廷也非好事。

耳软之下,唐昭宗下诏,褒赏李克用的“忠诚”,命他还镇。

这位沙陀将领还算听话,好人做到底,引兵东归。李克用一走,李茂贞骄横如故。

李克用大军屯扎渭北时,李茂贞和韩建当时真吓得不轻,对朝廷甚恭。沙陀军还,这两个贼臣贡献渐疏,表章骄慢。

唐昭宗经过此次逃亡,痛下决心要建设自己的军队。在神策东、西禁军外,又置安圣、保宁、宣化十数支亲军,征募数万人,以宗室诸王统领。

藩镇李茂贞对诸王将军很不爽,认定这些军队是讨伐自己的,便扬言要“诣阙诉冤”。

消息传出,京师士民争相亡匿山谷。

果然,他很快兴兵,上表称“勒兵入朝请罪”,并于乾宁三年(896年)夏天杀至长安近郊。

惊惶之余,延王李戒丕谏劝唐昭宗从鄜州渡黄河,迂回到太原依附李克用。无奈,昭宗只得再次出逃。

一行人至渭北,华州刺史韩建“坚请”皇帝到自己的地盘,而昭宗及群臣也不想远逃,便听从韩建之劝前往华州,以州府为行宫

其实,韩建与李茂贞是一伙的,唐昭宗此去,无异于自投狼穴。

沙陀军头李克用闻此讯,叹道:“韩建为贼臣弱帝室,皇上不为李茂贞所擒,也会被朱温所虏,当初若听我言平灭李茂贞,岂有今日之祸!”

李茂贞乱兵冲入长安,烧杀劫掠。僖宗末期以来所修建的宫室、市肆,燔烧俱尽。

赫赫长安,大部分地方又成为瓦砾堆。

韩建控制唐昭宗后,出放当时的宰相崔胤于湖南。

崔胤密通朱温,让他为自己说话,并劝朱温筑洛阳宫室迎昭宗迁都。

朱温上表,韩建害怕,又召回崔胤为相。

拧不过朱温,韩建便打诸王的主意,上表奏称睦王等宗室八王要谋杀自己,准备劫驾奔往太原李克用部。

昭宗大惊,遣诸位王爷到韩建处自诉,被拒绝。不得已,昭宗下诏解散诸王所统兵士,护卫甲兵归韩建总管。至此,皇帝亲军全部丧失,曾经救驾的捧日都头李筠等人也为韩建所杀。

待至延王李戒丕从太原出使回来,韩建便与太监刘季述合谋,矫诏发兵,围困诸王于被软禁的府宅,进行攻杀。

这些凤子龙孙如同笼中鸡鹅,或缘垣,或升屋,哀声大叫“皇帝救我”。结果,延王等十一个李氏宗室王爷尽数被擒,押至华州西边的石隄谷,集体处决。事后,诸王尸体皆为野兽所吞,真正是死无葬身之地。

极度郁闷之下,唐昭宗登楼,作《菩萨蛮》一首:“登楼遥望秦宫殿,茫茫只见双飞燕,渭水一条流,千山与万丘。远烟笼碧树,陌上行人去。安得有英雄,迎归大内中。”

诗意悲怆已极。

干了如此坏事,韩建、李茂贞仍然害怕沙陀李克用,写信乞修和好。

由于李克用当时被幽州的刘仁恭与朱温牵制住,腾不出手来“打架”,便复信表示和好。

朱温先是联合刘仁恭攻李克用,不久,他又联合魏博兵复攻刘仁恭,连破对方八寨,杀掠甚众。

光化元年(898年),唐昭宗还都。但是,朝权又由依恃朱温为后盾的宰相崔胤所专。

崔胤也是小人一个,他专权后,把从前同立一朝的老同事贬杀多人,势震中外,连宦官也畏惧他的权势。

从华州返都的唐昭宗经过数次失败,心灰意冷,郁郁不乐,终日纵酒麻醉自己。

光化三年(900年)十一月,唐昭宗在禁苑打猎后,喝得大醉,手杀黄门、侍女多人。长期压抑而致心理变态,酒精作用下的唐昭宗可能把眼前的小宦官、宫人们皆当成了囚他辱他的贼臣,剑光处处,鲜血淋漓。

左军中尉刘季述等宦官愤恨南司(崔胤等宰相)权大,便借这一机会禁绝宫中内外往来,骗崔胤入宫,表示要“废昏立明”。

崔胤畏死,不敢说不,只得在连名状上署上自己的名字。

于是,刘季述率甲士千余人大呼冲入禁宫,逢人就杀。

唐昭宗刚刚酒醒,闻乱,吓得从床上滚落于地。挣扎起身后,昭宗欲逃。刘季述等人已经冲入寝殿,把昭宗按在原座,并宣布以太子李裕为帝。

唐昭宗还想辩解,倒是他的何皇后见势不妙,马上取来传国玉玺付与刘季述,扶唐昭宗入少阳院。

刘季述带着兵士随后赶入少阳院,立唐昭宗于前,自坐于榻上大骂皇帝“数十罪”。然后,他命人严加看守唐昭宗,并亲自给大门上锁,又灌铁汁入锁孔,凿墙为孔以通饮食,把皇帝“硬禁”起来。

至此,唐昭宗连求纸笔都不予。当时大寒,嫔御、公主连衣衾也没有,号哭声响彻远近。

然后,刘季述一面赏赐军人爵位、财宝以示恩,一面尽杀昭宗平时亲信的宫人、太监、道士、僧人。他每夜杀人,白天以十余车载尸出,想通过杀人来“立威”。

刘季述很想顺便杀掉宰相崔胤,但他又十分害怕崔胤的后台朱温兴兵问罪,只能留他不杀。

朱温闻乱大喜,提前南还。刘季述忙派人携密信来谒,答应要以唐朝社稷交给对方处理。

朱温逮捕来使,同时密派心腹蒋玄晖入长安见宰相崔胤谋划,准备一同诛灭宦官。

崔胤知道禁军左神策指挥使孙德昭深恨太监专政,便暗中交结,伏兵于安福门,趁上朝时,先杀掉手中握有兵权的禁军中尉大公公王仲先,驰至少阳院在墙外高呼:“逆贼已诛,请陛下出劳将士。”

唐昭宗和何皇后都不敢相信,直到兵士们把王仲先没有胡须的脑袋抛扔入院中,夫妇二人才敢破门而出。

崔胤来前,保卫皇帝御长安门楼,宣布反正。

很快,刘季述等几个首恶相继被擒,顿时皆被大棒击死,并灭族。

大乱之时,唐昭宗生怕儿子李裕被杀,表示被太监拥立的儿子“幼且弱”,仍令其还东宫。

事后,崔胤晋封为司徒;朱温由东平郡王晋升为东平王。

朱王爷掉转兵头,乘势击败河中节度使王珂,尽有其地。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也趁乱卖好,勒兵入贺,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尚书令官职的嘉赏。不久,他率兵还镇。

宰相崔胤想以外兵制约宦官,恳请留兵三千。

崔胤主政后,想把军权完全从宦官手中夺回,由文臣掌军。

昭宗自己不能谋断,召问禁卫军将。

这些人不喜文臣所制,对答道:“臣等累世在军中,未闻书生为军主。”于是,唐昭宗仍委宦官韩全诲和张宏彦统领左右禁军。

崔胤未得禁军军权,不停上言唐昭宗尽诛宦官,韩全诲等公公向僖宗涕泣求哀。

唐昭宗于是不听崔胤之言。

当时,朱温与李茂贞俱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意,老朱想拥皇上到洛阳,老李想劫皇上去凤翔。

崔胤着慌,密送信于朱温,称:“今不速来,必成罪人!”

于是,朱温发兵大梁,时为天复元年(901年)冬十月。

得知朱温发兵,大公公韩全诲纠结李继筠、李彦弼等禁卫军将,裹挟唐昭宗以及诸王、官员奔往凤翔,纵兵大掠内宫宝物。

唐昭宗本不想外逃,但军士们已在宫内外到处纵火。

“是日冬至,上(唐昭宗)独坐思政殿,翘一足,一足蹋阑干,庭无群臣,旁无侍者。顷之,不得已,与皇后、妃嫔、诸王百余人皆上马,恸哭声不绝。出门,回顾禁中,火已赫然。”

生不逢时,这位大唐天子一次又一次地奔逃、奔逃、再奔逃。(www.xing528.com)

朱温大军逼至,李茂贞的“友军”头头韩建知道自己打不过,单骑出降。

朱温大喜,署之为忠武节度使,以兵援送他回老家陈州当官。

朱温率军在长安城内只待了一天,见没什么便宜可捞,转头就拔军趋凤翔,在城东扎下大营。

李茂贞亲自至城道歉,唐昭宗又手诏劝朱温归镇。于是,老朱移兵转攻邠州,并击降驻守的静难军节度使杨崇本。

天复二年,朱温还归河中后,派部将朱友宁带兵,西出进击李茂贞。

宰相崔胤亲自从华州赶到河中,向朱温泣诉,求他前去救驾。众人宴饮,崔胤亲自执板,为朱温歌以侑酒。堂堂宰相当歌童,并非为君为国,而是为他一己之私。

审时度势后,朱温派出五万精兵,向凤翔进发。李茂贞出兵迎战,大败而还,据城不出。

朱温挺会演戏,他身穿朝服向城而泣,大喊道:“臣但款迎天子还都,不与岐王(李茂贞)角胜也。”

于是,留城不攻,朱温建五座大营予以包围。凤翔城坚,确实很难急攻而下。

双方相持数月,朱温忽然诈退。李茂贞不知是计,出城追击,正中埋伏,被杀无数。李茂贞自此丧气,闭门再也不敢出战。

冬日苦寒,连日大雪,城中食尽,冻饿而死者不可胜计。往往街上一人倒地还未死,身上肉已被旁人割削而食。市中卖人肉,一斤值百钱,而狗肉值一百五十钱。李茂贞本军也乏食,只能杀狗杀猪供“御膳”。

唐昭宗迫不得已,卖掉自己的御衣和小王子们镶有珠宝的小衣服买东西吃。

双方乏食交战,还不忘互相谩骂。城上凤翔守军骂城下“夺天子贼”,城下围困的汴军骂城上的守军是“劫天子贼”。嗷嗷不已,也不嫌费口水。

凤翔守兵争噪要杀韩全诲等致祸的宦官,韩大公公吓得向李茂贞叩头哀求。

围困日久,城中禁军军将多有出城投降者。李茂贞再也挺不住,单独拜见唐昭宗,表示要诛杀韩全诲,与朱温和解,奉皇帝还长安。

昭宗大喜,忙派一个小太监领凤翔兵四十人逮捕了韩全诲以及禁军首领二十多人,当即处斩。然后,把这些脑袋放在一个大筐内,送去城外朱温的大营。

为了取悦朱温,李茂贞还急诏崔胤回朝为相。当然,想进一步加保险,李茂贞还要昭宗把女儿平原公主嫁给自己的儿子宋侃(李茂贞原姓宋,因依附太监“立功”得赐姓李)。

何皇后心疼亲生女儿,昭宗劝她:“只要我能出得城去,不必担心你闺女。”

堂堂皇帝,至此连女儿也要舍弃,嫁与悍将之子为媳。

于是,李茂贞终于大开城门,放唐昭宗出城进入朱温营。

君臣相见,昭宗解自己玉带赐予这位“功臣”,并赐号“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晋爵梁王。

困厄之后,昭宗得以返回长安。

不久,他就让朱温写信要回女儿平原公主。李茂贞不敢不还。

朱温、崔胤疯狂报复,尽杀宦官近千人,包括退休在家的、出使在外监军的,皆宣诏令所在军将杀之,只在宫内留下幼弱宦官三十人以备洒扫。本来新任中尉第五可范对昭宗皇帝非常忠谨,也被当作首犯诛杀。

昭宗皇帝不敢保他,只得“私书祭文”安慰这位枉死的太监。

不久,朱温欲争淄青之地,辞别皇帝还镇。

宰相崔胤借朱温之军力诛除宦官、打败李茂贞之后,见朱温吞并关中、威震天下,篡夺之志已露,便内心生惧。于是,表面上他仍不停向朱温报告长安都城的情况,暗中想自己培植势力以遏制对方。

他写信给朱温,表示长安离凤翔的李茂贞太近,要早做准备,增募军兵,以免皇帝再被劫迁。

朱温虽是大老粗出身,却阴贼过人,当然知道崔胤的用意。他表面从崔胤所请,暗地派人在长安仔细监视崔胤的一举一动。

崔胤自以为得计,终日招兵买马,封官命将。

未等崔胤羽翼长成,朱温密表崔胤谋反,并命自己留置于长安的将领宿卫都指挥使朱友谅带兵包围崔胤府第,逮捕斩杀了崔胤及其党徒数十人。

然后,朱温表奏与自己相善的右拾遗柳璨为宰相。唐昭宗只能宣诏任命。

朱温一不做,二不休,以李茂贞将要劫驾为辞,派牙将“请”唐昭宗迁都洛阳。

此时,唐昭宗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他只能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泣别长安。

朱温军将驱徙士民,满路号哭。长安百姓根本来不及收拾,就被破门闯入的士兵驱逼,立刻就道。百姓们纷纷哭骂道:“贼臣崔胤召朱温来倾覆社稷,使我辈流离至此地步!”

权臣篡弑之前,如曹操、高欢,往往做出逼帝迁都的举措,一来摧毁前朝的政治象征,二来树立自己的威权。对此,连普通百姓都一清二楚。

同时,朱温派手下尽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其木材,浮渭河而下,自此,长安遂成丘墟。

唐昭宗至陕州,朱温从河中来朝见。昭宗夫妇在内室见朱温。何皇后泣道:“自今以后,我夫妇就都依靠朱温你了。”这位何后聪敏,已看明天下事运。

过了数日,君臣宴饮,唐昭宗独留朱温以及韩建两人,皇后自执酒杯劝酒,天家尊礼至此完全扫地至尽。

忽然,唐昭宗一个妃子进来与皇帝耳语,韩建暗中踩朱温脚,朱温警醒,怀疑皇帝想害自己,他不敢喝何皇后递过来的酒,佯醉而出。

唐昭宗自知洛阳之行凶多吉少,派人分别至李克用、王建等节度使处,表示到洛阳后,肯定受人幽闭软禁,诏敕不由己出,望大家努力恢复。

果然,朱温不再耐烦唐昭宗半路拖延,派军将催逼皇帝一行立刻上路。快到洛阳时,朱温派人一夜之间把侍奉昭宗起居的少年侍从二百多人全部勒死,换上同样数目身材差不多的自己人,代之“侍卫”。

《双骑图》唐韦偃

唐昭宗常常大饮至醉,起先根本没有察觉,过了好几天,才发觉自己左右全是朱温手下。

唐昭宗天祐元年(904年)五月,皇帝及百官皆至洛阳新宫。

昭宗大宴群臣,数杯酒入肚,忽召朱温近前,指着自己的靴子说:“朕缚带松,朱温为朕系上。”

不得已,朱温硬着头皮弯腰为皇帝系绑缚带,惶恐汗出。唐昭宗本意,是想文臣武班中此时能冲出一人,立时擒斩朱温。但是,最终无一人“挺身而出”。

心疑之下,朱温东还回大梁,但整个洛阳城皆是他手下文武将帅统管。唐昭宗的一举一动,也都处于老朱心腹蒋玄晖的严密监视之下。

当时,李茂贞、王建、刘仁恭、杨行密等朱温的敌对势力信使往来,都以拥戴皇帝为借口。

朱温恐怕唐昭宗在洛阳生变,便下令蒋玄晖与自己派去当禁军护卫将领的朱友恭、氏叔琮等人见机干掉唐昭宗。

904年八月壬寅夜,蒋玄晖率龙武牙官史太等一行兵卒入宫。

昭宗妃子裴氏开门见来人皆执明刃,质问对方,被史太一刀砍下脑袋。昭仪李氏见状,忙大呼:“宁杀我曹,勿伤大家!”

昭宗正饮得大醉,闻声而起,身穿单衣,绕柱逃命。李氏以身蔽帝,被史太一刀挥为两段。然后,他追上昭宗,把这位唐朝皇帝捅了个透心凉。

何皇后见状,跪地哀求蒋玄晖。蒋玄晖见何后凄婉可怜,朱温又没下令杀她,便饶了何后一命。

杀完人,蒋玄晖矫诏称李、裴二妃弑逆,立昭宗第九子辉王李祚为皇太子,于柩前即位,是为唐哀帝(昭宣帝),时年十三岁。

阴狠猜忌乱伦灭性
贱民为帝的梁太祖

朱温闻唐昭宗被弑,假装大惊失色,继而号哭不止,自投于地,大叫“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于万代!”。

然后,他亲率大军至东都洛阳,假模假式向少帝“涕陈”情由,怪罪自己没有“照顾”好先帝。

为了灭口,他把自己的义子朱友恭和大将氏叔琮皆诬以他罪杀掉。

临受刑,朱友恭大叫:“卖我以塞天下之谤,如鬼神何!望有后乎!”

待了一段时日,见洛阳城内并无大的异状,朱温内心始安,开始打起唐昭宗诸王子与大臣的主意。

天祐二年二月初五,蒋玄晖遵朱温之命,邀昭宗所生的德王李裕等九个王子于九曲池置宴。这些王子皆是十来岁的少年,不敢不来,来了也不敢不喝,被大杯大杯灌酒。没多久,军士拥上,把这九个少年活活用弓弦勒死,然后在禁苑中随便刨个大坑埋掉了事。

金枝玉叶,一夕陨落无遗。

宰相柳璨依恃朱温,也妄作威福。听占星者说有天灾,柳宰相便劝朱温大行诛杀以应之。朱温的谋士李振考进士多年未中,也恨当朝缙绅,力劝朱温:“此辈常自谓清流,宜投之黄河,使为浊流。”

朱温笑而从之,一夜杀掉在朝的三十多个大臣,皆投尸于黄河。

大肆诛戮后,朱温忽然发兵击袭淮南,但是,军行无获,在淮北还被光州刺史柴再用杀败一次,损兵折将。躁忿之余,朱温只得归返大梁。

败后,朱温更欲马上篡位立威,忙派人去洛阳与蒋玄晖等人密议。

蒋玄晖时为枢密使(杀尽太监后,枢密使就成为位居宰相以上的最高朝官),他招柳璨商议。这两个奸贼毕竟是读书人出身,觉得朱温应仿效魏晋禅代故事,封大国、加九锡、待殊礼,最后受禅为帝。于是,二人自作主张,先授朱温诸道元帅。

朱温大怒。在洛阳的宣徽副使王殷、孔循妒忌蒋玄晖、柳璨二人权盛,想取而代之,便密告朱温说蒋、柳两人逗留观变,想延长唐朝的祚命。

蒋玄晖得知主子对自己起疑,仓皇奔至寿春自陈。朱温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们这两个人巧借闲事阻我好事,难道不受九锡,我就不能当天子!”

蒋玄晖跪地哀祈,为朱温分析天下事:“唐祚已尽,天命归您,天下皆知。但李茂贞、李克用、王建等人坐拥大镇,为王爷您的劲敌,如果您仓促受禅,这些人肯定不服。不如按部就班,创立万世基业……”

朱温根本听不进去,叱骂道:“你这个奴才就是想背叛我!”

无奈何,蒋玄晖奔回洛阳,与柳璨商议加朱温九锡之事。

当时,唐朝的昭宣帝根据唐朝礼仪正准备率群臣进行祭天的典礼。王殷、孔循马上密告朱温,说蒋、柳两人让小皇帝率大臣祭天,也是为了延长唐祚的举动。

大怒之下,朱温坚拒朝廷所加的“九锡”。

柳璨害怕,再次亲自到大梁请朱温“受禅”,也被拒绝。在王殷、孔循的撺掇下,朱温诬称蒋玄晖与何太后(昭宗皇后)通奸、柳璨谋反,皆逮捕族诛,并派孔循到积善宫把何皇后活活勒死。何氏也是精敏过头,唐昭宗被杀时她如死节,会被定为烈妇榜样。奈何她总想迁延岁月,终归不得久长。

柳璨临刑,悔愧至极,大叫道:“负国贼柳璨,死其宜矣!”

诸事办妥,朱温还是不安心,徘徊观望。

此时,恰巧魏博六镇军乱,为朱温称帝献上了一份大大的“厚礼”。

魏博藩镇雄据六州,自田承嗣以来,节度使为了护身自固,招募不少牙军(贴身亲兵),锦衣玉食,赐给丰厚。年久日远,这些牙军父子相袭,姻党胶固,日益骄横。稍不如意,就会族杀旧帅换人。

自田氏灭绝后,一百多年来,牙兵牙将倒成为魏博藩镇的真正主人。主帅废置,出于其手,如史宪诚、韩君雄、乐彦祯等人,皆其所立。

罗绍威虽为魏博节度使,内心恶牙军乱权,但又力不能制。于是,他暗中派人招亲家翁朱温来帮自己解决问题。

朱温率精兵十万,以击伐沧州为名,驻屯深州。

正好,嫁给罗绍威儿子的朱温女儿病死,朱温就以会葬为名,暗遣一千多汴军军士装作送丧礼的挑夫,把甲胄军器藏于担子中伪装进入魏博。

魏博牙军没有任何防备,任凭这些朱温派来的“挑夫”络绎入城。同时,罗绍威于傍晚派人入武库剪断弓弦和甲襻。

半夜,罗绍威率官兵数百人,与扮成挑夫入城的汴军一哄而起,袭击睡梦之中的牙军。

这些人手忙脚乱,慌忙起身。由于都是职业军人出身,他们很快稳住心神,冲入武库寻弓披甲,但弓甲早已被破坏,只能肉身临白刃。于是,牙军合营被歼。八千家被屠戮,婴孺无遗。

转天一大早,朱温引大军入城。

此后,朱温在魏博六州盘桓半年,对附近的地方势力,服从者升官,不服者讨平。

罗绍威为供养亲家的军队,所杀牛羊近七十万,资粮无数,赠送金钱百万。

待朱温起程,魏博镇多年蓄积,被又吃又拿,基本一干二净。

虽然借机除去牙军之患,罗绍威自己的魏博藩镇也从此一蹶不振。为此,他叹息道:“合六州四十三县铁,铸不了这么大的错!”

这位罗绍威,史载他“形貌魁伟,有英杰气,工笔札,晓音律。性复精悍明敏,服膺儒术,明达吏理”,不知为何,竟然肯这么低声下气臣服朱温。同时,罗绍威还是个文学青年,喜欢招延文士,聚书万卷。他常常歌酒宴会,与僚佐赋诗,颇有情致。他最喜江东罗隐的诗,常让人带金宝前去求诗,而他自己也仿效罗隐诗风,有《偷江东集》五卷。其《公宴诗》有二句:“帘前淡泊云头日,座上萧骚雨脚风。”颇为老辣。后来,罗绍威病死,还算善终,时年三十四岁。

魏博六镇归于己手,朱温还想全取幽沧之地。

刘仁恭惶急,厚着脸皮向沙陀李克用求救。

思忖再三,李克用派大将来个“围魏救赵”,攻打朱温的潞州。潞州的昭义节度使丁会本来就忠于唐廷,见李克用兵来,开门迎降。

这下急坏了朱温,他下令烧毁一路供应的粮食资储,撤沧州之围,奔还魏博,并急得卧病在床,躺了好几天。

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怕老亲家翁顺便把自己宰了,吞并六州,就入室以探病为由,力劝朱温代唐称帝,让他提早灭唐以绝人望,并表示:“他日梁王如受禅为帝,我必尽敛六州军赋以贺登基大礼。”

朱温心喜,很感激罗绍威在他走背运时“支持”自己,也就没再打这位亲家的主意,率军归返大梁。

朱温在幽、沧战斗失利后,威望大沮,很想马上受禅为帝重树威风。

于是,907年三月甲辰,唐昭宣帝禅位于梁,朱温称帝,建国号为大梁,史称“后梁”。

为了更应天意,朱温(朱全忠)更名朱晃,毕竟“朱全忠”是唐帝赐名,他不仅不“全忠”,还“全叛”,顶着前朝君主的赐名当皇帝确实不好听。

至此,朱三变成了皇帝朱晃,称“朕”不称“我”了。

隔了一年,朱温派人把封为济阴王的唐朝末帝毒死在曹州监所,时年十七岁,谥之为“哀皇帝”,以王礼葬之。

朱温虽然号称帝王,其实也就是一个大“藩镇”而已。

当时,李克用据河东,罗绍威据魏博,王镕据镇冀,刘仁恭据卢龙,李茂贞据凤翔,王建据西川,钱镠据镇海,杨行密据淮南,马殷据武安(湖南),王审知据威武(福建),刘隐据岭南——有了朱温挑头,渐渐地这些人纷纷称王称霸,为王为帝,最终造成了“五代十国”的混乱局面。

究其实,这些人的玩闹,仍然是唐末藩镇割据的进一步加剧而已。

正因为宋朝皇帝得天下不正,篡于后周孤儿寡母之手,故其大臣著史立“五代”为名,以明示朝代更迭,“神器”传承。

深究朱温的出身,真正是根正苗红,苦大仇深。朱温父亲早丧,兄弟三个皆由母亲王氏抚养成人。王氏为活命,在萧县地主刘崇家当老妈子。青少年时代的朱温顽劣无赖,常受刘崇大棍子“伺候”。但刘崇之母刘老太太吃斋念佛心眼儿好,常常护持朱三,对家里人讲:“朱三不是一般人,应好好待他!”其实,也是心疼这没爹的穷孩子。

朱温降唐后,官至宣武节度使,派一帮军人回家迎母。王氏见军人大批前来,惊惶奔入刘老太太房间,泣道:“朱三落魄无行,做贼招灾,现在官兵来抓我了。”

不料,前来的使者跪地,禀告说朱节度使“出息”了,王氏喜惧交加,如在梦里,这才拥刘老太太一起入朱温营中“享福”。

如此一个穷孩子,同以后的朱元璋一样,朱三在性格上存有极大的缺陷:自卑、多疑、无信、嗜杀。在西方,此即所谓“于连现象”;在中国,可称之为“朱温现象”。

当然,“于连现象”只是“资产阶级个人”向上爬的过程中不择手段、努力进取而已;“朱温现象”则是凶戾阴暴、一心要人命的恐怖行为。

朱温称帝后,也没干过什么好事,东打西杀,专以屠戮为乐。朱温用兵刑法甚严酷,每次战斗,只要营帅战死或被对方俘虏,其属下所统士兵一律处斩,名为“跋队斩”。由于军法严,逃兵甚多,朱温又想出在士兵脸上刺字的损招,“健儿文面自此始也”。这一招数,后来被幽州的刘仁恭父子“发扬光大”,他不仅在军士脸上刺字,在士人身上也刺上“一心事主”的字样。

此外,朱温做皇帝前后,生怕自己手下大将有样学样,狡兔未死却也开始烹狗,杀掉不少功臣,如氏叔琮、朱友恭、刘珍、黄立靖、邓季荺、李重允、李谠等人。这些都是为老朱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特别是黄立靖和邓季荺,被杀原因竟然是老朱检阅部队时发现他们所统兵士的战马“马瘦”。可见,老朱凶暴得近乎无知,杀人时连稍微像样的罪名都懒得想。

朱温除嗜杀以外,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好色。

早在唐昭宗年间,邠州节度使杨崇本向朱温投降,以其妻子为人质。见杨节度使妻子貌美,老朱就数去馆舍奸淫。杨夫人私怀愧耻,派人捎信责骂夫君:“丈夫拥旄仗钺,不能庇其伉俪。我已为朱公妇,今生无面目对卿,期于刀绳而已。”杨崇本悲怒,后来起兵叛朱温,对朱温造成严重威胁。河南尹张全义被李罕之围困,求朱温解围。其后,张全义(张全义原名张居言,也是黄巢降将,全义是唐廷“赐名”)感激朱温,上言说自己的名字犯讳(朱温的赐名朱全忠也有一个“全”字),朱温就赐其名为“宗奭”。张全义(张宗奭)踏踏实实为朱温卖命,不停地为这位“恩主”输运军粮物资,修葺宫室。朱温一高兴,亲临张家,一住就是好多天,竟把张全义的老婆、女儿,以及几个儿媳全部睡个遍,气得张全义的儿子拔刀要去宰了这个老淫棍。张全义苦苦劝住,认为朱温救过自己的命,他爱咋地就咋地。

好色也就罢了,最为耸人听闻的是,朱温连自己的儿媳们也不放过。

朱温有八个儿子。长子彬王朱友裕早死。次子博王朱友文原名康勤,是朱温的义子。第三子郢王朱友珪小名遥喜,其母是亳州营妓。光启年间,朱温在亳州打仗时与这位营妓睡了一个多月,临行,对方说自己“有了”。朱温惧内,当时他的老婆张氏还活着,未敢把这位营妓带回大梁。一年后,营妓报喜,说生下一大胖小子,朱温大喜,故起小名为“遥喜”。其实,这位营妓是军营的窑姐儿,“事主”不一定是朱温。第四子即后梁末帝朱友贞,当时为均王。由于诸子在外据大藩重任在肩,朱温常常征诸儿媳“入侍”。

诸媳之中,老二朱友文的老婆王氏最漂亮,特受宠爱。按理,郢王朱友珪在兄弟中排名第三,大哥朱友裕死后,朱温的亲儿子中应该轮到他当皇太子,看见二嫂受幸,朱友珪心甚不平。

不久,小朱三因小过被朱温三打了顿板子,益不自安。

后来朱温眼见病体日沉,也觉悲戚,对近臣说:“我经营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余孽(指李克用之子李存勖)更昌炽如此!观其志不小,我死,诸儿非彼敌也,吾无葬地矣!”

于是,他命王氏召朱友文来,想付之后事。以非亲生儿继位,不知朱温当时昏聩到何种地步。

郢王朱友珪的老婆张氏也在床前侍药,看见朱温握着王氏的手要朱友文来,气急攻心,忙回府传言老公朱友珪:“皇帝欲以国家予朱友文,我辈末日很快就到了!”于是,夫妇相泣。

朱友文时为东都留守,嗜酒怠政。假使这位朱二爷上台,估计马上会弄死六个弟弟。

乾化二年(912年)六月,朱温病势进一步恶化,便下诏出朱友珪为莱州刺史。

怕遭老父杀害,情急之下,朱友珪化装进入禁卫军左龙虎军私见统军韩勍,告以自身难保的实情。这位韩勍也怕被老朱杀掉,就亲率五百牙兵与朱友珪及属下数人在禁宫埋伏。

半夜,众人斩关而入,直杀进朱温的寝殿。

朱温刚刚喝了一大碗苦药,迷迷糊糊要睡,忽听宫女太监惊叫,忙睁开大眼珠子,挣扎着抬起头,喝问道:“反者是谁?”

朱友珪此时胆壮:“不是外人!”

朱温看清是朱友珪,恨恨道:“我早就怀疑你不是个好东西,恨没早早杀了你!如此悖逆无道,天地岂能容你!”

朱友珪扬指叱骂:“你这个活该千刀万斩的老贼!”

朱友珪手下仆从冯延谔想在主人面前立功,直挺大刀就朝朱温的大肥肚子捅入,刃出于背,朱温一命呜呼。此情此景,和安禄山的死法如出一辙。

朱友珪命人用破毯子包起朱皇帝的尸身,在寝殿里刨个坑埋掉,秘不发丧。然后,他以朱温的名义,先遣使到东都赐死二哥朱友文。而且,这道命令还直接传给四弟均王朱友贞,让他监杀。

办完这些,朱友珪矫诏:“博王(朱)友文谋逆,遣兵突入殿中,赖郢王(朱)友珪忠孝,将兵诛之,保全朕躬,然疾因震惊,弥致危殆,宜令(朱)友珪权主军国之务。”

贼喊捉贼,又以护驾孝子面目出现,朱友珪这套把戏实在不怎么高明。

待遣出杀朱友文的使节返回,朱友珪这才放心,宣“遗诏”继位。

朱友珪虽对诸将升官厚赏,众人仍然心怀愤怒。

朱温的干儿子冀王朱友谦首先在河中地区向沙陀人求援,起兵反对朱友珪。

朱友珪派与他一起暗杀父皇的韩勍为招讨使前去镇压。朱友谦与梁朝宿敌李存勖联兵,大败韩勍等人。

身在大梁的均王朱友贞,外结老朱大将杨师厚,内结居于京城的老朱的女婿赵岩和老朱的外甥袁象先(此二人都是禁军首领),众人议定,内外联合,忽然向皇宫发起进攻。

朱友珪闻变,忙与仆从冯延谔(杀老朱那位)及妻子三人逃跑,想从城北逾城而去。

望见四下军众密密麻麻,皆执利刃趋奔而来,朱友珪自度不免,就把手中刀交给冯延谔,让他先杀自己的妻子,后杀自己。冯延谔只能照办。杀掉朱友珪夫妇后,冯延谔也自刭而死。

小朱三这次“皇帝瘾”过得不长,才八个多月。

诸军十余万人,大掠都市。“新皇帝”死后,京城又是乱成一锅粥。

赵岩、袁象先忙派人去大梁迎均王朱友贞回京即帝位,并追废朱友珪为庶人。赵岩之父是“黄巢之乱”时坚守陈州的赵犨。老赵后来依附朱温,立功不少。父亲扶梁,儿子帮忙亡梁,也是历史中一个小奇观。但说实话,赵岩也非亡梁,只是在朱氏兄弟内斗中帮忙而已。

后梁末帝朱友贞为帝十年,其人仁懦,无远谋,仁而无武,明不照奸。其手下军队一直在北方与李存勖苦战。

923年,后唐的沙陀军攻入京城,这位末帝令禁军将领皇甫麟杀掉自己。皇甫将军不忍下手,末帝说:“吾与晋人世仇,不可俟彼刀锯。卿可尽我命,无令落仇人之手。”无奈,皇甫麟先杀末帝,然后自刭。

朱友贞之死,与其三哥朱友珪全然相同。

朱梁之灭,也是恶贯满盈的报应。朱温老贼虽然一度称帝,但其暴恶之迹,史不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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