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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与文化的历史:奠基天气预测员

时间:2023-09-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因此,这个地区的宜人气候,也是诞生于全球两种天气类型的有利碰撞。5杰斐逊面对的挑战是水的问题。6在北美的东部边缘地区,土著居民已沿河而居了1.2万年之久。春天降下丧气的雨水,引发可怕的洪水。居高不下的死亡率及很多早期殖民地遭遇的失败,扭转了欧洲人对美洲及其气候的看法,就像一场骤发的洪水把人们对夏季阵雨的喜爱之情冲刷得干干净净。

雨与文化的历史:奠基天气预测员

还在孩提时代,汤姆·杰斐逊(Tom Jefferson)就被蓝岭山脉的一座峰顶深深地吸引,它让他不由得想象自己能够凌驾驰骋于暴风雨之上。1

这座山顶高高地耸立在他父亲坐落于弗吉尼亚皮德蒙特的种植园中。这座种植园现在被称为沙德维尔(Shadwell)。1743年,汤姆就出生在这里,但是他童年的大部分时光却在其他地方度过,先是州南部的另一片种植园,后来他又离开家园去求学

当年少的杰斐逊在离家80公里之外的地方熟练地掌握了希腊文、拉丁文和法文之后,他不禁回望沙德维尔,期待着回到那里,到他理想中的天地去开展探险之旅。这片勾勒地形的蓝岭山脉,形成于欧洲大陆与美洲大陆的一次板块冲撞。因此,这个地区的宜人气候,也是诞生于全球两种天气类型的有利碰撞。来自西部崇山峻岭的寒冷空气和暴风雨,横跨过美洲大陆,在皮德蒙特地区遇上了来自大西洋的墨西哥湾流的温暖空气,势头减弱,因此气温变得更加温和,雨水变得更加轻柔。

每次返回沙德维尔,在他父亲位于里瓦纳河(Rivanna River)畔的农舍安定下来之后,这个四肢颀长、满脸雀斑、长着棕红色头发的男孩就会启程出发,步行或骑马,行进4.8公里,来到令他魂牵梦绕的山峰脚下。登至山顶,需要沿着陡峭的山坡,穿过浓密的铅笔柏和稀薄的云层,攀登260米。到了山顶,云消雾散,远方蓝灰色的连绵山脉,尽收眼底。

这一景象吸引着这个男孩深入到“自然永不止歇的运转方式”中。2他如此沉迷,因此终其一生都痴迷于植物和大地、动物和大气之间的交互作用。年复一年,杰斐逊记录下北美夜鹰第一声鸣啼的日期,以及当地山茱萸树开花时像枝形烛台一样点亮山间雾气蒙蒙的林下叶层的景象——并且,连着五十多年来,几乎记录下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厘米降雨。3

正是在这里,在他还未成为开国之父之前,杰斐逊设想出一个非常私人的统治王国,他称之为蒙蒂塞洛,他的“小山”。“朝下俯瞰着自然的作坊,”后来他以十分亲切的口吻描述道,“看着她的云、她的冰雹、她的雨水、她的雷鸣,全在我们的脚下制造出来,这景象该是何等的磅礴壮观!”4

25岁时,杰斐逊开始夷平山顶,打造他的终生家园。蒙蒂塞洛的新古典主义穹顶设计十分契合周边高耸巍峨的群山及其居住者的形象;后来,蒙蒂塞洛成为美国最著名的私人宅邸。尽管杰斐逊是美国《独立宣言》的起草者,美国建筑农业科学、发明的思想先驱,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蒙蒂塞洛是举世皆知的不宜居之地。

在18世纪的美国,没有人在这么高的地点建造屋舍。即使有口皆碑的杰斐逊传记作家达马斯·马隆(Dumas Malone)也写道,在小山上定居的决定“似乎有悖于常理”。5杰斐逊面对的挑战是水的问题。但是,也许是被童年时驰骋于暴风雨之上的幻想所蒙蔽,当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已为时太晚。

杰斐逊设计蒙蒂塞洛时依据的是16世纪意大利建筑学家安德烈亚·帕拉第奥(Andrea Palladio)的建筑思想。但是,杰斐逊却忽略了他的文艺复兴偶像别墅选址的第一要求——河水之畔,这样能把水的灵动之美跟其对日常生活的实际用途融合在一起6

在北美的东部边缘地区,土著居民已沿河而居了1.2万年之久。近代,13个英属殖民地当中,有10个是沿河发展起来的。河流对于交通运输、干旱时期浇灌花园,或为磨坊提供水利,至关重要。7杰斐逊的父亲在沙德维尔庄园附近建造的磨坊也不例外,那间磨坊就位于里瓦纳河畔。

奴隶主没有选用聪明的做法,对当时的实际条件不管不顾。到了要在蒙蒂塞洛挖凿水井的时候,一名雇请的挖掘工和一群奴隶连续挖了46天,在山石岩块中挖凿20米,这才找到了水——这比弗吉尼亚州红黏土壤中通常水井深度的两倍还要深。8

但是,除了一个把许多细节留给人力的种植园主之外,还有更多的因素在发挥作用。杰斐逊一心一意地打造完美的家园和景色。从铺设阳台砖块的大小及数量,到菜园里结出的单个豌豆的重量,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纳入到计算范围。然而,他太过专注于打造蒙蒂塞洛的完美景象,包括他所认为的理想的人类气候,却根本没有花同样多的时间考虑水从哪儿来。他以为可以依赖雨水。

当首批英国殖民者横渡大西洋来到新世界的时候,他们作了个常识性的推测:北美大陆的气候类型可按照纬度跟欧洲一一对应。9然而,实际上,他们离开了一个世界上气候最温和的地区,来到一个更容易出现极端气候的地区。西欧比美国东部地区气候温和,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一股强大洋流所携带的热量。这股洋流同样也在历史文化中把两条海岸线联系到了一起。这就是墨西哥湾流。

殖民者期待这片被他们称作弗吉尼亚的土地很快会欣欣向荣地长出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盛产的作物——橄榄树、橘子树、糖料作物和各种香料。然而,他们径直扎进的是北美小冰期最后也是最剧烈的时期。10气温降低到17世纪的最低点,特拉华河(Delaware River)和切萨皮克湾(Chesapeake Bay)的大部分水域都冻结成了冰。春天降下丧气的雨水,引发可怕的洪水。夏天又出现扼杀作物的干旱。居高不下的死亡率及很多早期殖民地遭遇的失败,扭转了欧洲人对美洲及其气候的看法,就像一场骤发的洪水把人们对夏季阵雨的喜爱之情冲刷得干干净净。

到了托马斯·杰斐逊的年代,欧洲顶尖的科学家们开始相信,新世界的气候太过潮湿、恶劣,已经导致美洲的动物、植物及人类都发生了变形——它孕育出瘦小的哺乳动物、病怏怏的庄稼,还有饱受病痛之苦的土著人,他们的躯干和面部都缺少毛发,生殖器官“小而孱弱”。11

最早提出这种“退化理论”的人是世界著名的法国科学家乔治—路易·勒克莱尔(Georges-Louis Leclerc),也就是孔德·德·布丰(Comte de Buffon)。12查尔斯·达尔文称赞他为“以科学眼光”来看待进化论之第一人。布丰一些有影响力的著作已被他的同时代人奉为经典;然而,这些著作面对一个潮湿的美洲时也会不寒而栗。13那里的空气因悬浮着的水汽而变得滞重,大片大片的沼泽死气沉沉,大量的洪水“因为没有应有的排水管道或出水口”而积聚着,植被茂密,因蒸发作用“产生出大量潮湿、有毒的雾气”。

布丰认为,美洲由于“天空鄙吝、土地贫瘠”而致使动植物变得萎缩孱弱——除了在潮湿环境中大量繁衍爬行动物昆虫之外。另一名被称为美洲学者(跟布丰一样,从未踏上过美洲大陆)的荷兰哲学家、地理学家科尼利厄斯·迪·保(Cornelius de Pauw)写道,在美洲“腐烂致命的水域”之上,笼罩着“含有有毒盐分的雾气”。美洲“到处肆虐着毒蛇蜥蜴等各种爬行动物及可怕的昆虫”,它们体积大得骇人,比如路易斯安那的青蛙,“体重达17千克,鼓噪起来声如牛犊”。14

美国人,尤其是杰斐逊,被这些气象上的诋毁言论气得火冒三丈。他们在大学讲堂、教堂里,在小说及科学论文里,针对这些错误的描述进行辩驳。15不过,和欧洲科学家一样,他们的确认为,清理森林、开发土地,能够帮助缓和新世界的极端气候。然而,杰斐逊深信,美洲的气候本已比欧洲的气候优越,他只需要用科学数据——每日刮风、下雨、气温、气压的详细数据来向布丰及整个世界证明这一点。

杰斐逊花钱购买了雨量计风向标、温度计,最后还买了一个气压计——这些都是在大陆会议(Continental Congress)通过他的《独立宣言》的四天后,他从费城一家名为“斯巴霍克”(Sparhawk)的药剂店里买来的。16受到爱国主义情绪的激发,杰斐逊一丝不苟的天气观测成为伴随他一生的挚爱兴趣,从他在威廉斯堡法律学校上学开始,一直持续到他在蒙蒂塞洛度过的最后年月。在他象牙色的《天气备忘录》(Weather Memorandum Book)中,他记录下了天气观测的内容。

在法国的生活经历——先是作为美国政府的商务特派员,接着又是驻凡尔赛宫的外交公使——让杰斐逊了解到,美国的降雨比欧洲的更加有益于健康。根据他对两个大陆上雨量及云量的观测,他猜想,弗吉尼亚比伦敦这样的城市享有更多的雨水、更多的阳光;在伦敦,晦暝萧条的天空似乎永远飘着毛毛细雨。没错,在弗吉尼亚,天空会浇下瓢泼大雨。但是,山林大雨赋予万物以生机。大雨令河流湖泊充盈、地下井水喷涌翻腾。而且,通常大雨过后,天空就会出现明亮的太阳,还有那令杰斐逊赞叹不已的彩虹——从他那占据地形优势的蒙蒂塞洛,彩虹一直扎进了下方的河谷。17

对于生活在先进的气象科技出现两百年前的人而言,杰斐逊的统计数字出人意料地准确。他估计,在他所在的区域,一年降雨量平均达119厘米。18现代气象学家把这一平均值定在年117厘米,整个降雨过程持续116天。19在伦敦,降雨天更多——平均133天,然而,总体降雨量却更少:大约84厘米,跟杰斐逊的预测一模一样。20

但是,要说服布丰伯爵修改他的退化理论,除了那本《天气备忘录》之外,杰斐逊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杰斐逊针对他的家乡所在州的气候及自然情况写了极其详尽的报告,于1785年递交给伯爵,但是这还不足以使伯爵信服。而在同一年的晚些时候,两人在巴黎碰面时,美国公使告诉满腹狐疑的伯爵,欧洲的驯鹿“能从我们的麋鹿肚子底下穿过去”。不过,他的个人证词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最后,杰斐逊历经周折,终于成功完成了或许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形象修复工作。为了证明北美的动物并不弱小,他给他在新罕布什尔州的朋友约翰·沙利文将军(General John Sullivan)写信,恳请他在冰天雪地的北方森林里找到并杀死一只公麋鹿,然后将鹿的骨头、皮毛及鹿角用船只运送到巴黎。这项狩猎任务耗费了沙利文大量的时间,也耗费了杰斐逊大笔的钱财,但是,却起到了作用。按照杰斐逊的说法,面对这头庞大的四足动物的证据,布丰“许诺在他书的下一卷中,他会把这些错误纠正过来”。但是,伯爵随后不久就去世了,因此再也无法兑现他的诺言。

许多杰斐逊传记作家都为麋鹿的故事欢欣鼓舞。然而,在杰斐逊驳斥退化理论的传说中,还有一个莫大的讽刺。它不是来自新罕布什尔的森林,而是来自弗吉尼亚上方的天空。许多年来,杰斐逊坚持不懈地收集降雨数据,以此证明新世界总体上并不是一个风雨交加、潮湿晦暗、雨水绵绵、水汽弥漫、阴冷潮湿、雨水淋漓、阴晦湿冷、雷雨阵阵、闷热不堪、露水浓重、淅淅沥沥、细雨蒙蒙、大雨滂沱、水汽缭绕、云遮雾罩的大沼泽,而杰斐逊,他的一家,他的庄稼,尤其是他的奴隶,却都在干旱之中苦苦煎熬。

那奠定美国科学基业的气象观测员待在高高的蒙蒂塞洛,苦于缺水——他期盼着下雨。

尽管蒙蒂塞洛的所有建筑都设计精巧、富丽堂皇——尽心规划的景观、理性冷静的八角穹顶房间、依山而建的培育水果蔬菜及其他有用植物的实验室,但是,杰斐逊过于乐观地以为他会有足够的雨水来浇灌这形形色色的作物,过他在这里所设想的生活。

虽然杰斐逊精确地把握着弗吉尼亚的平均降雨量,然而,一阵强风就能把这些数字从蒙蒂塞洛的三面推拉窗里吹走。实际情形是,在杰斐逊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里,雨水的匮乏都令蒙蒂塞洛处境艰难。要是当初他(选择)在河边建造庄园的话,那么后来的情形就不至于如此艰难——前提是他若对雨有更多的了解。

尽管位于山峦之巅,尽管深达20米,杰斐逊的水井却尤其容易受到干旱天气的影响。在1769年至1797年间,杰斐逊在他的《天气备忘录》里记录下这口井的运作情况。在这些年间,总共有六年时间,井里干枯无水。建筑史学家杰克·麦克劳克林(Jack McLaughlin)推测,这干枯无水的六年,有两年出现在杰斐逊的婚姻生活期间,在他还没成为鳏夫之前,“这就意味着玛莎·杰斐逊(Martha Jefferson)在她五分之一的婚姻生活中,在宅邸周围,根本没有现成的水源可用”。21

杰斐逊试图通过最传统实用的储雨技术来解决他的用水之痛。从最简单的泥罐到洞穴状的地下室,蓄水池一直是人类大部分历史时期用水供应的基石;没有了它们,古老的文明也就不复存在。在黎凡特地区的村庄里,考古学家们发现了过去这里的人们在屋里地板上建造的防水石膏蓄水池。在《圣经》时代,地下蓄水池不仅用于储水,同时还被用作逃亡者的藏身之所或囚牢。罗马人在帝国内广泛建造蓄水池。赤陶管道载着从房顶流下的雨水,流进家家户户的蓄水池,以供居家生活取用。拱顶的公共蓄水池,先是通过泥管或铜管,后来通过壮观的高架渠,收集从山上流下的雨水,满足城市的用水供应及罗马人的洗浴之用。22

进入19世纪的头十年,杰斐逊开始修建他的蓄水池。大约在同一时期,纽约也正为了公共需要安装蓄水池。在《水至纽约》(Water for Gotham)一书中,杰拉德·科佩尔(Gerard Koeppel)描述了那时在市政大厅两翼修建的一模一样的石蓄水池,它们承接着从屋顶上流下的雨水,每个能容纳的水可装满200个大桶。到了1830年,整个曼哈顿有43个公共蓄水池。而之后的事实却证明,在这些蓄水池不能为浇灭吞噬波威剧院(Bowery Theatre)的大火和其他市里肆虐的火焰发挥效用时,它们作为水源便不再受到人们的青睐。杰斐逊在他的《天气备忘录》里计算了蒙蒂塞洛的房顶接收雨水的潜力——有多少加仑的雨水落下、屋顶的面积、所需的储存面积、每天预期的供应量。他设计了四座砖石方块,每一块都是0.74平方米大小,分别放置在蒙蒂塞洛平台的四个角落。每一座方块都能盛14.5吨雨水,这样平均每天就能为蒙蒂塞洛提供2.3吨淡水。杰斐逊花了多年时间设法密封这些方块,最终他选定了从欧洲进口的罗马水泥。23但是,与当今雨水收集产业对杰斐逊的设想截然不同的是,他的雨水收集设备,完全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24

雨水经常是令建筑师和结构工程师伤脑筋的灾星。他们诅咒、封堵雨的历史要比收集它的历史更长。如果雨水有一面胜利的旗帜,那么一定是那些蓝色塑料防雨布,它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在热带风暴袭击后的美国东海岸的麦克豪宅【1】上迎风招展,或得意地覆盖在人们熟悉的现代建筑渗水的平屋顶上。只要我们还需要用雨衣、雨伞,或者其他任何雨具来防止被淋湿,那么在这之前,我们就还没在头顶上,建起一座完美的屋顶。

世界上第一部现代建筑专论,是15世纪由建筑学家、哲学家兼诗人的莱昂·巴蒂斯塔·阿尔伯蒂(Leon Battista Alberti)用意大利语写成的,在这部书中,他把雨水塑造成任何建筑物的大敌,它们“时刻都在伺机捣乱”。25阿尔伯蒂写道,雨水“总在破坏,从没放过哪怕最小的缝隙”,“它们无孔不入地渗进房子,软化、腐蚀着建筑,悄无声息、日积月累地侵蚀着整座房屋的坚固程度,直到最终将其完全毁坏”。

阿尔伯蒂在《论建筑》(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阿尔伯蒂建筑十书》)中恳切地写道,绝对不能让雨渗进房屋。而这么做的关键在于屋顶,它是“为人类提供遮身之处的所有建筑要素中的第一要素”。屋顶应该总是倾斜的,这样能甩落雨水。那些面积很大的屋顶最好能划分成若干小平面,这样雨水可以向四面八方分流,而不是汇成一股巨流直接涌下。

这些建议的道理都非常好。但是,就跟吃东西只该吃健康食品这样显而易见的建议一样,人类为了追寻更丰富多样的生活方式,很少能遵循道理。阿尔伯蒂写道:“尽管人类抱定决心,为抵御天气的侵袭采用了诸般手段强化、加固屋顶,但是,却很少能在最低限度上保护屋顶。”六百年过去了,这句话依然是事实。

雨能够使物体变形、膨胀、变色、生锈、松动、发霉、产生异味,使油漆脱落,销蚀木头,侵蚀石块,腐蚀金属。26它结冰时会体积膨胀撑坏东西,蒸发后又能渗进每条裂缝。《全球概览》(Whole Earth Catalog)出版人斯图尔特·布兰德(Stewart Brand)在其条理分明的《建筑如何进化》(How Buildings Learn)一书中写道,建筑要远离这些“疾病”,“最重要的健康器官”是形状和倾斜角度都恰如其分的屋顶。

历史上许多耐久的屋顶都具有地域特征,表现了某地的独特风情。位于英国牛津郡的考克斯韦尔大谷仓(Great Coxwell Barn),已经在铺盖着科茨沃尔德石的木结构尖顶下矗立了七个世纪。现在,屋顶上铺着一层柔软的毛茸茸的棕色苔藓。具有地域特征的屋顶常常铺盖着当地的植被——中世纪的欧洲喜欢用芦苇、稻草、莎草和灯芯草;在赤道附近的地区,则爱用棕榈叶。在欧洲的乡村,平民们住的稻草铺就的尖顶农舍,往往比贵族们透风的城堡更舒适、干爽。然而,稻草还是跟贫穷联系在一起。不断拓展的贸易路线让建筑师和工人们有更多机会进口诸如瓦、铜、玻璃等更昂贵的建筑材料。可一般来说,房屋越是花哨,屋顶越有可能漏水,特别是烟囱、天窗、屋顶栏杆、穹顶等漂亮配件的接缝处。27

建筑学派的一则老笑话完美地诠释了房屋的特别设计跟实用的防雨功效之间的矛盾:“所有好的建筑都漏雨。”这句妙语可追溯到弗兰克·劳埃德·赖特(Frank Lloyd Wright)那里。他对有机建筑如此投入,以致他房屋中的雨水实际上是被他引来的。这位大名鼎鼎的建筑师,其唯美杰作就常常因为漏雨的直角窗、墙壁和女儿墙【2】声名狼藉。人们都知道,他的平屋顶几乎一下雨就漏水。面对抱怨的客户,赖特据说是这么反驳的:“这就是你可以将一座屋顶称之为屋顶的理由。”(赖特并非唯一被诟病的建筑师,布兰德发现,房屋建成后,80%针对建筑师的索赔投诉都是因为漏雨。28

1935年,赖特为考夫曼家族设计了一座精致巧妙的“流水别墅”(Fallingwater),它横跨在宾夕法尼亚州西南乡野的一条瀑布之上。因为室内常年阴湿、滴水,混凝土砖由于老浸水而残损,所以,“流水别墅”可谓名副其实。别墅的主人,匹兹堡的商人埃德加·考夫曼爵士(Edgar Kaufmann Sr.),因别墅漏水而把它叫作“七桶水楼”,并因发霉而将之戏称为“升起的霉菌”。29

1923年,在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一个“美丽的小山谷”里,赖特为一位有宽厚的忍耐之心的寡妇——艺术品收藏家爱丽丝·米拉德(Alice Millard)打造了一颗小小的建筑明珠拉辛汉纳(La Miniatura)。30这是赖特首次采用他的织物块风格建筑方案,一种“带走建筑工业中那些遭人鄙弃、被驱逐的家伙——混凝土砖;找到其未被察觉的灵魂——使之作为一个美好事物而存在——拥有树一样的质地”的建筑方式。赖特传记的写作者阿达·路易斯·哈克塔布尔(Ada Louise Huxtable)称米拉德是“一个真正有信仰的人。她容忍了她的房屋、她的建筑师给她造成的所有烦恼和麻烦。这些烦恼和麻烦一个接着一个,从未停歇过,几乎达到《圣经》的水平”。房屋一竣工,就有滔天大雨袭击了南加利福尼亚地区,大量洪水冲过山谷和瀑布,穿过拉辛汉纳里里外外的织物风混凝土砖。(www.xing528.com)

20世纪20年代后期,赖特的表亲理查德·劳埃德·琼斯爵士(Richard Lloyd Jones Sr.)——俄克拉何马州塔尔萨市(Tulsa)晚报的出版人,委托赖特在塔尔萨建造一座房屋。琼斯对在一个雨水比西部多的地区使用“织物风混凝土砖”忧心忡忡,而他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尽管作出了种种英勇的防水努力,然而,这幢“西部之星”(Westhope)还是终年潮湿。几乎琼斯一搬进去,屋顶就在漏水。他找来屋顶工重新铺盖了屋顶,却还是徒劳。他走到书桌前打了一通电话:“该死的,弗兰克——现在水正滴在我的桌子上!”31

赖特冷静地答道:“那你为什么不挪动你的桌子?”

位于威斯康星州拉辛市(Racine)的“伸展之翼”(Wingspread),是赖特受庄臣公司的赫尔伯特·菲斯克·庄臣(Herbert Fisk Johnson)委托而建造的房屋,它也面对着类似的潮湿命运。“第一年,不管什么时候有要下雨的迹象,庄臣就让工人们拿着捻缝枪随时准备着。”“伸展之翼”重演了“西部之星”的故事,雷雨来袭、大发雷霆的房主、电话,以及相似的指责:“弗兰克……现在水正滴在我头顶上!”赖特还是给出了同样的回答,赖特的另一位传记写作者梅里尔·塞克雷斯(Meryle Secrest)写道,“带着他一贯漠不关心的口吻”。

在佛罗里达州的莱克兰,坐落着弗兰克·劳埃德·赖特在单一地址上设计的最大建筑群——佛罗里达南方大学(Florida Southern College)。大学校长曾请求赖特建造一所“明日学院”,以振兴大萧条时期的招生状况。十二座赖特式建筑——被人们统称为“太阳之子”——“拔地而起、迎向光亮,它们是太阳的孩子”,一如赖特自己描述的。但是,莱克兰同样知名的还有它的雨,它是美国的暴风雨之都,每年中有一百多个下午都有暴雨来袭。2013年的一天,在壮观的落日余晖中,我绕着赖特设计的建筑走了个遍,安妮菲佛礼拜堂(Annie Pfeiffer Chapel)散发着霉味。那被人称道的玻璃嵌板因聚集着水分而雾气蒙蒙。数十年来,织物风砖一直都在漏水。如今,这所大学已经从政府那里获得了一笔数目可观的拨款,用来更换这些织物风砖;而这些织物风砖,都是在20世纪30年代末,由学校里需要打工的学生在工地上精心制作而成的,它们将被替换成专业制造的紧致模块砖。

马克·特拉查克(Mark Tlachac)是位于南佛罗里达州的弗兰克·劳埃德·赖特访客中心的主任。他告诉我,如果以为赖特忽视了雨,或者以为赖特对气候不屑一顾,那就大错特错了。正好相反,赖特热爱雨——真的,他热爱任何夸张的天气。并且,他希望那些住在由他设计的房屋里的人也能体会到雨给人带来的种种兴奋与激动之情。在佛罗里达南方大学的校园里,路边纵横交错着有顶棚的走道,走道距离地面数厘米高,这样,人们就能边在雨中行走,边欣赏雨景,而不用担心被淋湿。赖特经常在设计房子时刻意回避泄水管,因为他希望为雨水欢呼,而不是将之隐藏。“他喜爱东北地区从屋顶上悬垂下来的冰柱,喜爱南方雨水冲刷万物的景象,”特拉查克告诉我,“他热爱自然,并且希望生活在自然之中。所以,对他而言,封锁雨水本来就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封锁雨水对同样热爱雨的托马斯·杰斐逊来说却很有必要,并且最终成了他和他的蓄水池无法克服的难题。那时人们认为罗马水泥能够防水,然而,杰斐逊用这些水泥造的蓄水池却从来没有百分百密封过。在持续多年的少雨时期,这四个蓄水池中只有两个可靠地留住了雨水。

杰斐逊在他的大量信件中很少提及干旱对他的家庭,或者说对他的奴隶造成的实际困难。面对一口干枯的水井,他的奴隶们被迫下到半山腰,从距离最近的泉水边,吃力地为他的宅邸及他建在一个陡峭斜坡上的平台花园运水。杰斐逊在信中最担忧的是没有雨水浇灌他的田园和在这个年轻的国度里渐渐扩展的大片庄稼。

这场干旱实在太严重了。从十月中旬至十二月中旬,没有足够的降雨让灰尘沉降下来。几天前下了一场小雨,但是随后的寒潮很可能导致雨水无法令干旱时期播下的谷物发芽生长。

——杰斐逊致詹姆斯·麦迪逊,1796年12月

干旱所造成的影响远远超过这里自1755年以来发生的任何事。弗吉尼亚州的万桶烟草将要变成泡影。假如一个星期之内,天上不降下足够的雨水,那么肥沃土地上生长着的玉米有可能结瘤;而所有荒田里的玉米即将度过可恢复期,再也不会抽出一根穗子。这就是我们收成的主体,不会有饲料。土豆基本上都完了。

——杰斐逊致艾伯特·加勒廷(Albert Gallatin),1806年8月

在这儿,不管是待收割的庄稼还是生长着的庄稼,我们都在经受损失。河水水位之低,还有今年运往米尔顿的大量农作物,几乎意味着我们的庄稼将不可能上市……因为缺乏雨水,一切都一蹶不振。

——杰斐逊致詹姆斯·门罗(James Monroe),1811年5月

我们在记忆中这个季节所经历过的最严峻的干旱中劳作着。两个月来,我们只有过一场雨让尘埃沉降。那是一场及时雨,但那已是三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玉米只有几厘米高,却已经在渐渐地枯萎干死。燕麦不会结粒了。至于小麦,严冬和蝇虫给我们剩下了正常收成的三分之二,所以,你看,在人类生活的博彩游戏中,甚至连耕种都是一场赌博。

——杰斐逊致詹姆斯·门罗,1813年6月

杰斐逊的蓄水池精致优雅,但是通常滴水不盛;它们似乎也象征着杰斐逊未能实现的宏图远志:让家庭农场朝着西部,朝着这个年轻国度的广阔内陆逐步推进。对于美国蓝岭以外地区的开发,杰斐逊怀着一种宗教般的愿景;并且,他把独立农场的推进视为美国第一代公民面临的最重要的任务。尽管早期的报道显示西部贫瘠荒凉,但他相信自力更生的农民们将会驯服荒野,建立全国的经济及民主准则,把美国民众塑造成“安静、健康、独立”的民众。

杰斐逊从来没有后悔过在童年时代令他魂牵梦萦的小山上建造蒙蒂塞洛。摈除种种艰难不便,历史视这一选择具有无与伦比的独创精神,这个地方还给在他有生之年及随后的几百年里前来参观的所有游客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321816年,其中一位游客,美国司法部长理查德·拉什(Richard Rush)前来他的圣地蒙蒂塞洛朝圣,并拜访了父亲的老友——当时已经垂垂老矣的杰斐逊。拉什万分惊奇地发现,雾气从来也不会升至山顶;置身山顶的杰斐逊,“凭着他的卓越才识、他的庄严高尚、他的爱好以及对生活的热爱……已然完美地位于众人之上了”33

“如果它不叫作蒙蒂塞洛,”拉什写道,“我就会把它称作奥林波斯,把居住其间的人称作主神。”

这是一段很形象的描述。奥林波斯山有它的云门,而主神就是朱庇特——古罗马神话中的众神之王,同时也司掌天空、雨、雷、闪电。当他担当起造雨者的身份时,他就是雨神朱庇特。

被拟人化了的雨神——带着怎样的庄重与威严,驰骋凌驾于暴风雨之上!看着她的云、她的冰雹、她的雪、她的雨水、她的雷鸣,全在我们的脚下制造出来,这景象该是怎样的磅礴壮观!——杰斐逊跟雨水的关系同样也是美国跟雨水的关系。他一丝不苟的天气记录体现出这名科学家不竭的探索精神——他不仅发明出多种实用的器械,而且还形成了一套极富理性精神的哲学观点:“这场美国人的实验将会证明人类能够被理性统治,也只能够被理性统治。”但是,他一直持有对现实气候的反抗精神。凭着鲁莽和大胆的特质,我们深入到最潮湿的地区开发荒地,或去耕种最干燥的土地;凭着鲁莽和大胆的特质,我们把家园建造在泛滥平原或飓风的路径上;也正是凭着同样的鲁莽和大胆的特质,杰斐逊选择建造了一座带有诗意美景而没有饮用水的家园。他孜孜不倦地致力于实现自己的愿景,即小自耕农将会开垦这个国家荒蛮的内陆,发展起它的经济——虽然他还没搞清楚小自耕农们是否会有足够的雨水来灌溉农田——事实上,许多年里,他们都没有足够的雨水。

进入19世纪后不久,绝大多数美国人仍旧生活在距离大西洋沿岸80公里以内的地方。杰斐逊当选美国第三届总统后,在1801年的就职演讲中,表达了他对“一个跃起的民族”的愿景,他们将“在一片广袤无垠、丰饶肥沃的土地上延展开来,朝着世人所无法预想的未来大踏步地迈进”。两年之后,他说服国会解囊赞助他一路朝着“西部之海”探险的计划。34

当杰斐逊派遣梅里韦瑟·刘易斯上尉(Captain Meriwether Lewis)和威廉·克拉克(William Clark)去探索考察西部的经济潜力、生物分遍、水域及陆地情况时,他作出了一项特别的气候呼吁。他的官方指令强调,他们观测、记录的“气候应该具备的内容包括温度计、湿度计的数值,雨天、多云和晴朗天气出现的比例,闪电、冰雹、下雪、结冰、结霜、退霜的情况,各个季节的盛行风,还有各种植物开花落叶的具体日期,特定鸟类、爬行动物和昆虫出现的具体时间”。35

1804年夏天,刘易斯和克拉克登上了位于内布拉斯加州的一座山的山顶,首次视野开阔地一睹美国广阔、多草的中部地区。克拉克提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炙热干灼”的大草原。七十五年之后,甚至连沃尔特·惠特曼也不能完美地描述这些横亘在美国中西部及落基山脉之间,没有树木,劲风长刮的大草原:“人们想用新词来描述这片大草原以及所有美国西部的内陆地区——但是,诸如辽远、宽广、巨大等词是远远不足以表达的。”36

从密西西比河以西至落基山脉,从加拿大的萨斯喀彻温河(Saskatchewan River)至今天的北得克萨斯,无垠无尽的野草匍匐在无休无止的劲风之下。在东边,风调雨顺的时候一年或有51厘米的降雨,旺盛的野草能够长得比马车还高。而在西边,更柔韧也更短小的野草一年充其量只能得到25厘米的降雨,却依然钻过粗粝的沙石生长出来。然而,不论在哪一边,这一区域都不像宜居之地。虽然印第安人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大草原上,但是他们并不依赖变化无常的降雨,而是追随着野牛的足印。

1804年7月,克拉克不停地抱怨:“一股劲风从南方呼号着猛烈刮来,它整日地扬起漫天尘沙,我甚至都无法在帐篷里完成我的计划。”接下来的一个月,照旧如此。“风呼啸着,扬起沙石……在这一团沙云中,我们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一股热浪猛烈地炙烤着大地,甚至连刘易斯上尉那条灵活机敏的黑狗,纽芬兰犬西曼,都热得没了走路的劲头。

就在刘易斯和克拉克探险过后的几年——1806年至1807年间——器宇不凡的年轻军官小泽布伦·蒙哥马利·派克(Zebulon Montgomery Pike Jr.)带领一支远征队,前去探测路易斯安那购地(Louisiana Purchase)的南部地区,并找到了雷德河(Red River)的源头。他的报告里提到的不是大平原(Great Plains),而是美洲大沙漠(Great American Desert)。定居是谈不上了。问题并不在于印第安人,而在于这里致命的干燥:

但是,这里土壤贫瘠,在这一年里已经连着八个月灼热干燥,没有一点水分或营养成分来滋养树木。西半球的这些广袤平原,随着时间流逝,或许会变得像非洲的沙漠一样臭名远扬;因为一路上我在各个地方都看到,在连绵数千里的大片土地上,风就像海洋里卷起的滚滚海浪,掀起漫天的沙石;在这些地方,一点蔬菜的影子都看不到……然而,在这大片大片的草原上,或许能创造美国的一项重大优势……我们对人口的限制已经达到了某些极限。

如果派克的报告还不足以成为一个荒凉景象的告诫,那么十年后,另一位陆军军官史蒂芬·哈里曼·隆恩(Stephen Harriman Long)则提出一个更加惨淡的警告。1821年,隆恩率领首个科学探险队,沿着内布拉斯加的普拉特河(Platte River),一路考察研究。在这趟艰难的探险中,隆恩和他的同行人员不得不靠宰杀、烤食他们的马匹才得以存活下来。他描述,从内布拉斯加至俄克拉何马的“大平原”焦枯干燥,“根本不适宜开发,当然也不适合依靠农业的人群居住”。37

“任何时候穿行于这片荒芜沙漠的旅行者们——我们认为——都会跟我们一道希望,这片区域将永远成为土著猎人、野牛、豺狼不被打扰的出没之地。”38

派克和隆恩所属的反扩张派的愿望并不会一直如此。因为在19世纪60年代后期,雨水开始不断地拍打大平原,连绵的雨水冲走了坚硬的表壳。当大地充满了生机,曾经荒芜的沙漠也变了颜色——从黄褐的沙色变成了繁盛的绿色。现在,一个长期的雨水循环给美洲大沙漠带来了超过平均值的降雨。39而美洲大沙漠这个名称到了19世纪80年代,就已经从地图上消失了。

雨持续地降落,年复一年。定居者们也一批又一批地赶来,并且他们大多都是举家迁徙。这些定居者们因为开荒草原所以开始被称作开荒者。除了一片大好的天气形势之外,吸引这些开荒者前来的原因还包括联邦政府为强制推行杰斐逊的建立独立自耕农国度的愿景而提供的廉价土地。

多年来,南方诸州成功地抵制了国会制定的西部定居的激励方案。然而,它们脱离联邦确保了这些方案得以顺利通过。1862年,西部振兴者们强行通过了第一部《宅地法》。任何人只要愿意前往西部安家种地,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970亩土地。40(单身女性、寡妇也有资格获得土地,但需以每亩0.206美元的价格购得。)

970亩对东部农民来说或许已经足够,但是对于生活在干燥草原上的小农们而言,这一数字却并没有听上去那么美好。另外,干燥草原上稀疏的雨水也令家畜饲养困难重重。1878年,富于冒险精神的内战独臂英雄、领导美国地质调查局(U.S. Geological Survey)的约翰·威斯利·鲍威尔少校(Major John Wesley Powell)在他的《美国干旱地区土地报告》(Report on the Lands of the Arid Region)中提醒国会,稀少的雨水令西部小农的需求完全不同于东部小农的需求。西经100°经线把南北达科他州、内布拉斯加州、堪萨斯州、俄克拉何马州、得克萨斯州诸州的土地从中间一分为二,一边有小农场所需的充足降雨,普遍认为是年51厘米,另一边的农民却需要围绕集水区集中起来共同组织生产。41

事实上,那些被联邦拨给满怀希望的定居者的干燥土地,大部分并不适合小农场的耕作。42即使在沿着西经100°经线、被鲍威尔称作“半湿润地区”的地方,农民们或许能过上几年五谷丰登的好日子,但是,之后,还是不得不面对“极具破坏性的干旱”。43

对于这一预见,国会议员并不认可。在一个决意扩张的国度里,鲍威尔的警告并不受人欢迎。环境史学家唐纳德·沃斯特(Donald Worster)是杰出的美国西部水帝国编年史作家,他说,来自西部的议员普遍认为鲍威尔的观点激进,“太多的规划,太多的立法,太多的集中控制。这可不是美国人的行事方式”。44

整个19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早期,成千上万名自耕农涌进南北达科他州、内布拉斯加州、堪萨斯州及更远的地区。他们拔掉大片大片灰白色的灌木丛,种上茎高叶茂的玉米。他们把庄稼卖出了打破纪录的高价。他们兴高采烈地请来住在东部的亲戚。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这些年中雨水充沛是当地的异常现象,是由纯粹偶然的气象波动造成的。

历史学家们一直指出,土地是托马斯·杰斐逊通过自耕农逐步开垦从而实现建立新国度的愿景的基础。但是,土地并不是令他夙愿没有达成的原因。对于西部而言,雨水的匮乏将会是真正的干扰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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