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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景艺术:古朴苍古与鲜活秀丽的糅合

时间:2023-09-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清代周亮工说,作画“须极苍古之中,寓以秀好”。其实,苍古和韶秀本来是矛盾的,苍古是古朴苍莽,韶秀却是鲜活秀丽的。陈洪绶《八开花卉册》之一 四川博物馆中国的盆景就是一种将衰老和韶秀糅为一体的游戏。追求苍古中的韶秀,可以说是盆景艺术家的不言之秘。秀是往古中的鲜秀,古是鲜秀中的往古。其实,就是在铁石面目中,来表现生命的韶秀。

盆景艺术:古朴苍古与鲜活秀丽的糅合

艺圃苏州园林中算是一个小园,这个小园却有不凡的风致。艺圃的名字由清初画家姜实节所命,姜实节是叠园高手石涛的好友,他所扩建的这座园林以假山见长,可能也受到石涛的影响。园中有一洞门,门前有假山若许,山石荦确,石色微白,气氛沉静。在苍古的假山前,但见得红树一株,艳艳绰绰,在粉墙黛瓦间,显得特别耀眼,如在一个古朴的画面中跳跃的精灵,令人难忘。其中体现的正是中国艺术于苍古中见韶秀的妙韵。

中国艺术有一种普遍的“好古”气息,艺术家对古雅、苍古、浑古、醇古、古莽、荒古、古淡等风格神迷不已。在中国画中,林木追求苍古,山石追求奇顽,山体总以幽淡古润为尚,水体多以渺远苍莽为境。中国画中习见的是古干虬曲、古藤缠绕、古木参天、古意盎然。中国园林理论认为,园林之妙,在于苍古,没有古相,便无生意。到中国古典园林中,多是路回阜曲,泉绕古坡,孤亭兀然,境绝荒邃,曲径上偶见得苍苔碧藓,斑驳陆离,又有佛慧老树,法华古梅,虬松盘绕,古藤依偎。在书法中,追求高古之趣蔚成风尚,古拙成了书法的最高境界。

有人说这是中国崇尚传统的风尚使然,其实是误解。这里所说的“古”,不是古代的“古”,而是绵延的时间感,崇尚“古”,不是为了复古,而是在地老天荒、宇宙永恒的节奏中,展现昂然的生机、盎然的生命。

中国艺术喜欢将“古”和“秀”结合起来,在“古”中追求“秀”。清代周亮工说,作画“须极苍古之中,寓以秀好”。书法家认为,“运笔古秀”方是至上之法,因为这样的笔法易在沉静中出飘逸。其实,苍古和韶秀本来是矛盾的,苍古是古朴苍莽,韶秀却是鲜活秀丽的。但正像《周易》中所说的,“枯杨”可以“生华”,阴阳可以互动。古和秀,若处理得好,就能在古中透出秀逸,在秀中见出幽深。

陈洪绶《八开花卉册》之一 四川博物馆

中国的盆景就是一种将衰老和韶秀糅为一体的游戏。追求苍古中的韶秀,可以说是盆景艺术家的不言之秘。中国自宋元以来,盆景大盛,盆景被称为“些子景”,几许山石,几枝古木,几缕苍苔,都是地道的些微小景,却颇有韵致。艺术家又称之为“盆岛”,他们要将世界岛屿缩向小盆中。

中国盆景派别很多,诸如苏派、扬派、蜀派、粤派、海派等,但都流行古风古韵。盆景中多是老树发新芽,枯桩着嫩枝,真所谓“百千年藓着枯树,一两点春供老枝”(萧德藻《古梅》)。苍莽的古柏兀然矗立,枝丫间偶有鹅黄淡绿显露,饶有一种生机;嶙峋的山石看起来毫无生机,时见苔痕覆上,顿然见其鲜活。

中国盆景艺术追求古,不是留恋过去;追求老,也不是欣赏衰朽。恰恰相反,它要在往古中突出当下的鲜活,在老朽中显现勃勃的生机。如一古梅盆景,梅根形同枯槎,梅枝虬结,盆中伴以体现瘦、漏、透、皱韵味的太湖石,真是一段奇崛,一片苍莽,然而在这衰朽中偶有一两片绿叶映衬,三四朵花点缀,别具风致。

盆景艺术家将衰朽和新生残酷地置于一体,些微小景,宛然在目,当下呈现,艺术家却要将你的心拉向遥远的过去,拉向莽莽远古。哦,这一片山石从亘古中传来,这一枝地柏可以溯向渺然难寻的岁月。历历苔痕,诉说着过去;斑斑陈迹,记载着永恒。这个小小的“盆岛”中,不知承载了多少往时故事。这一段枯枝中,不知包含着多少衰朽和新生的启示。(www.xing528.com)

盆景中追求古趣,着意于莽古和当下之间形成的一种张力。好的盆景艺术是古的,又是秀的。没有古,便没有秀。秀是往古中的鲜秀,古是鲜秀中的往古。古记述的是衰朽,秀记述的是新生,古是无限的绵延,秀是当下的突出。似嫩而苍,似苍而嫩,将短暂的瞬间糅入绵长的过去。古风古韵中,原有禅天禅地。

陈洪绶《八开花卉册》之一 四川博物馆

中国画中多有这样的境界呈现。陈洪绶(号老莲)曾画过多种铜瓶清供图,一个铜制的花瓶,里面插上红叶、菊花、竹枝之类的花木,很简单的构图,却画得很细心,很传神。看这样的画,既有静穆幽深的体会,又有春花灿烂的跳跃。总之,有一种冷艳的美。画中的铜瓶,暗绿色的底子上,有或白或黄或红的斑点,神秘而浪漫。这斑点,如幽静的夜晚,深湛的天幕上迷离闪烁的星朵,又如夕阳西下时光影渐暗,天际上留下的最后几片残红,还像暮春季节落红满地,光影透过深树,零落地洒下,将人带到梦幻中。

前人曾以“冷心如铁,秀色如波”评陈洪绶画。他的画有铁的感觉。无论是山水、人物还是花鸟,都有冷硬的一面,黝黑的冰冷的直来直去的石头,如铁一样横亘,仕女画的衣纹,也“森然作折铁纹”。他以篆籀法作画,晚年笔致虽柔和了些,但冷而硬的本色并没有改变。近人震钧评陈洪绶人物画:“树石细钩,笔如屈铁,敷色浓艳。白描则大略,钩勒神气,古厚如晋唐人手笔。”强调他的画有“铁”的特色。

意象是冰冷的,人无法亲近;是往古的,人间不存;是遥远的,人不可企及:此之谓“冷心如铁”。而“秀色如波”,则是当下的、亮丽的、流动的(波就强调其流动性)、柔媚的、细腻的、宜人的。老莲艺术的高妙之处,在于古中出今,苍中出秀,枯中见腴,冷中出热。一句话,在如铁的高古境界中,表现当下的鲜活。

历史与现今的糅合,使陈洪绶的艺术有不同凡常的厚度。没有历史,当今只是浅薄的陈述;没有历史的当今,很容易流于欲望的恣肆,会缺乏伸展度和纵深感。但如果画面只强调古雅,没有当下的鲜活,只是一个古老的与我无关的叙述,就不可能产生打动人心的力量。

金农的艺术也是如此,他的画真可谓“老树着花”。金农有“枯梅庵主”之号,“枯梅”二字可以概括他的艺术特色。在他的梅画中,常常画几朵冻梅,艳艳绰绰,点缀在历经千年万年的老根上。像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金农《古梅图》,枝极古拙,甚至有枯朽感,金农说,“老梅愈老愈精神”,这就是他追求的老了。而花,是娇嫩的花,浅浅的一抹淡黄。娇嫩和枯朽就这样被糅合到一起,反差非常大。他画江路野梅,说要画出“古干盘旋嫩蕊新”的感觉。他的梅花图的构图常常是这样:“雪比梅花略瘦些,二三冷朵尚矜夸。”金农倒并不是通过枯枝生花来强调生命力的顽强,他的意思正落在“冷艳”二字上。

中国画中多见古梅,古梅也是盆景艺术家的至爱,徽派盆景就以善制古梅而著称。其实,就是在铁石面目中,来表现生命的韶秀。恽向在给周亮工的信中说:“逸品之画,笔似近而远愈甚,似无而有愈甚。其嫩处如金,秀处如铁。所以可贵,未易为俗人言也。”嫩处如金,秀处如铁,其中微妙意旨,真不可与俗人道。一般人可能只看到笔法、形式上的苍古冷硬,其实在铁石面目中,有温柔的情愫。很多文人艺术家是以铁石的心肠,做慈爱的文章。古心如铁,秀色如波。铁石,说的是拒绝,不为诱惑所动;是拒斥,怒对世变的逆流,将自己冷出云霄之外。如波的秀色,鲜嫩可人,说的是亲切,是亲近,是以真面目回馈世界。嫩处如金,秀处如铁,就是“古道热肠”─一种深切的生命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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