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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良师黄秋园书画艺术文论集

时间:2023-09-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文/熊大麓1959年,我廿岁不到,因爱好书画,有幸与黄秋园在一起筹办一个储蓄展览而从此结识。从此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把他看成良师益友,并逐渐成了忘年之交。该部门为此给黄老师一百二十元以示酬谢。这时黄老师所在单位的一些人便针对八大山人这张画,对黄老师发难,诬其谋取暴利,走资本主义道路,欲借此对其大动干戈。此时,作为黄老师的亲朋挚友,无不为之担心。最后署名黄秋园。

回忆良师黄秋园书画艺术文论集

文/熊大麓

1959年,我廿岁不到,因爱好书画,有幸与黄秋园在一起筹办一个储蓄展览而从此结识。当时见一块块文字图版,经他随意挥毫点缀上几朵牡丹,或点上几支梅花,顷刻栩栩如生,既优雅又大方,众人无不称羡。对我这个初出校门见识不广的青年来说,更是惊叹不已。于是我脱口而喊出了第一声“黄老师!”

在一起搞展览的还有沈忡云先生,他原来是傅抱石的学生,与黄老师在新中国成立前就在银行共事。沈先生向我介绍说:“黄老师在年轻时还真像当年的唐伯虎,风度潇洒,一表人才。有时随便在扇面或纸上题上几笔,便有人争相购买。”他还说:“抗日战争时期,南昌沦陷,我们都随机关南迁赣州。这样,赣州便一时成了全省的文化中心,并举办过多次画展,还举办过黄秋园个人画展。当时他年仅二十出头,作品就在报纸上受到赞评。有一位记者写道:看黄秋园的画展,有如小孩嚼甘蔗一般,使人感到渐入佳境……”听完这番介绍,我更是肃然起敬。从此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把他看成良师益友,并逐渐成了忘年之交。我虽然曾一度十多年在郊区的县城工作,然而从未间断过来往。我只要隔上一段时间不去他家,就会感到若有所失,黄老师也会念叨我为何久久不来。黄老师的夫人徐思媛曾对我说:“老黄跟别人在家很少有话说,因此别人坐一坐只好告辞,只是同你最谈得来。”

黄老师的家坐落在南昌市一条小巷—桃花巷巷口,屋内只有二间小房,加上一个独门小院。虽然十分简陋,却布置得古色古香,内房是卧室兼画室,摆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旁边书架上除了文房四宝外,还点缀着几件古朴的木雕。墙壁上隔不几天就要更换着新的书画。他经常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或静静思索,或观赏书画,或用一只长柄放大镜唐诗宋词之类的线装书。小院内则摆满了花木盆景,假山金鱼,颇有一番情趣,成为书画之余闲情逸致的小天地。他所制作的花木、假山盆景也相当精致奇特,以至当地举办一些展览,还免不了到这里借上几盆几件的。

黄老师事业的成功,既有天赋,更在勤奋。然而黄老师的夫人徐思媛,作为贤内助也不无贡献。她为了丈夫能专心致志地从事自己的艺术事业,从不让他为家务分心。她曾对我说:“老黄对于家务,从结婚起就从不过问,在新中国成立前有段日子很苦,哪怕家中没有米,他也不管,都是我里里外外一把抓。”确是这样,黄师母十分贤惠文静。她是一名共产党员,一边有繁忙的工作,一边要包揽繁重的家务,包括抚育二子一女,堪称贤妻良母。

有人说黄老师性格很高傲,不太理人。也有人说他只知书画,不擅言谈,像个书呆子,其实全然不是这样。黄老师只有傲骨,并无傲气。他诚然十分沉醉于事业,然而对国家大事十分关切,且深有见解,同时遇事不慌,有胆有识。

1960年代初,黄老师以四十元钱从一位收破烂者手中买进一张残缺不全的八大山人真迹,他如获至宝,经过精心修补后使之终于成为一幅难得的珍品。之后他将该画献给了文物部门。该部门为此给黄老师一百二十元以示酬谢。1966年,开始了“十年动乱”,所谓的“文化大革命”如急风暴雨般袭来,许许多多蒙难者都只能是听天由命,任其冲击。这时黄老师所在单位的一些人便针对八大山人这张画,对黄老师发难,诬其谋取暴利,走资本主义道路,欲借此对其大动干戈。此时,作为黄老师的亲朋挚友,无不为之担心。但出人预料地在事隔几天之后,出现了一张用隶书写成的大字报,标题“请革命群众给我评评理!”赫然显目。内文大意是:我出身学徒,新中国成立前家境贫寒,既非地主,又非资本家,现在也不过是一名科员。我只是修补了一张八大山人珍品并献给了国家,仅得了一百二十元报酬,竟成了被打倒的对象,这符不符合这场运动的大方向,请革命群众为我评评理。最后署名黄秋园。

那一行行既潇洒又苍劲的隶书字体,那种在当时十分难能可贵的抗争胆略,兼之抓住要害、有理有据、文字严谨、妙语连珠的文字,很快招来了蜂拥的围观者,接着,对黄老师所在单位进行交涉质询者接踵而来,使该单位起事者难以招架,唯恐惹火烧身,不几天就偃旗息鼓了。事后黄老师告诉我:“挑事者怕玩火自焚,便找我谈判。说只要我撕下大字报,他们便从此不过问此事,可见他们欺软怕硬!”从此,大家都知道原来黄秋园并不是任人宰割的无能之辈,谁也不敢再撩他了。黄老师以此为转机,除了领工资,一般就不再去单位。要么在家中作画,他作画时能达到“结庐在人境”“心远地自偏”的境地,丝毫不为外界喧闹所干扰;要么就背挽双手,信步街头,冷眼审视着那变幻的风云。

在那“十年动乱”时期,黄老师确实对某些喜欢以权压人的人不屑一顾,有时即使他们登门请黄老师相赠一两张画,他总是身也不欠,三言两语便使对方知趣而退。也确实有几次省、市举办画展,一些平庸之作反被吹捧,而自己的得意之作都被冷落地挂在一隅,愤愤不平,使他破口大骂……对此,在今天难道不能加以理解吗?

黄老师平时很健谈,他经常邀请几位茶友,其中的常客是一位花鸟画师,一位裱画师傅,还有一位刻图章的,我有时也在其列,来到附近系马桩茶肆一边品茶,一边聊天,当然大多数是听他谈笑风生,阔论古今中外,天文地理。他本来就“声如洪钟”,谈得兴起更是爽朗大笑,以至经常满堂皆惊。(www.xing528.com)

黄老师和古今许多优秀知识分子一样,并不只是埋头艺术,他们都为国家的命运忧心忡忡。当然,他与一般泛泛之交从不谈吐,但与我却推诚置腹,无话不谈。他有时触情伤感,有时痛心疾首。他对时事颇有洞察力,使我记忆犹新的是,关于“四人帮”被捕的消息,是他首先对我神秘地欣欣相告,他当时显得异常兴奋。

黄老师的国画艺术虽然有如此造诣,但尽管他做了种种努力,他的作品过去一直未能引起重视,自己连一个省美协会员也不够格。然而,真正的艺术巨人哪一个不是路途坎坷!?黄老师像许多艺术家一样,在逆境中甘之如饴,一如既往,充满信心。他有一个信念:“能压我今天,不能压我明天。”

明天,黄老师所期待的明天终于来临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开始巨变,文化艺术界更是欢欣鼓舞地拥抱文艺的春天。黄老师同样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已扑面而来,精神状态为之振奋,他的心情开始舒畅,经常妙语横生,时而朗朗笑声,这一切也深深感染着我。黄老师开始着手新的追求:一面孜孜不倦地作画,一面呕心沥血地著书,同时又收入几位门生,从此很少信步街头。

大地回春,冰雪消融。黄老师被告知,将为他举办个人画展。喜讯传来,使压抑在心头多年的忧郁,与突如其来的巨大欢欣,激烈地扭织在一起使他很难平静。于是他欣喜地邀请一位裱画师傅举杯痛饮,一边倾诉衷肠,一边商议合作。然而,时年六十五岁,身体微胖的黄老师,由于兴奋过度,导致脑溢血突发,仅仅一日时间便与世长辞,当代中国画的一颗巨星,就这样匆匆地陨落了。

所幸的是黄老师的夫人徐思媛以及子女黄良楷等,节哀之余决心完成亲人未竟遗志。虽然黄老青年时期作品已荡然无存,然而其中年,特别是晚年的作品,更加炉火纯青,凝聚着他的技巧、精力与智慧。因此,她们尽了最大努力,将其一一修饰装裱。有的供作展览,有的奉献给国家。黄老师的作品一经展出和传开,便立即引起全国的轰动,许多画界名流都予以极高评价,黄老师毕生奋斗的成果已得到党和国家的深切关怀重视。黄老师的作品已被誉为国家宝库中闪闪发光的珍品。与黄老师画品同时流传的,还有他正直忠耿的人品,随着时间的向前推移,我相信这一切还会与日俱增。

这足以告慰良师益友在九泉之英灵。

(原刊于《中国画大师黄秋园研究一书论文集》,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11月)

《桃溪泛舟图》 64.5cm×53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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