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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秋园书画艺术文论集:创新美学,传统娴熟

时间:2023-09-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文/刘祖光今年二月,在中国美术馆展览了黄秋园的书画遗作,北京的观众为之震动。在展览会的观众留言簿上,有人称黄秋园是“当代巨匠”“在观众的心中树起了一座丰碑”。这些反映,与这一展览在南昌、南京等地展出时所得的评价是一致的。这样的人,一生寂寂无闻是自然的事,何况我们国家像黄秋园这样遭遇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个。而仔细端详,又谁都不像,就像他自己—黄秋园。

黄秋园书画艺术文论集:创新美学,传统娴熟

文/刘祖光

今年二月,在中国美术馆展览了黄秋园的书画遗作,北京的观众为之震动。在展览会的观众留言簿上,有人称黄秋园是“当代巨匠”“在观众的心中树起了一座丰碑”。还有的写道“从黄秋园的画中,不仅享受到了艺术的美,而且感受到了祖国山河的美”,“可敬可佩”,“为祖国艺术而自豪”等。上百条留言,几乎都是称赞之词。一些知名的老画家,不止一次地来看这个展览,启功先生赞叹地说:“像这样深厚的传统功力,在当代美术界是罕见的。”李可染先生说:“画积墨的人在历史上就为数不多,因为它难,黄秋园达到了惊人的成就。”这些反映,与这一展览在南昌、南京等地展出时所得的评价是一致的。这说明黄秋园的作品确实打动人心,他所获得的成就是卓著的。至于他的名字,对北京的观众来说还是初次见识。就是在黄秋园的故乡,他的绘画艺术得到的重视,能为更多的人所了解,也是近一两年来的事。“黄秋园的画画得这样好,怎么在他生前未见他的作品发表和对他的介绍呢?”看过展览的很多人提出过这个问题,考其生前默默无闻的诸多方面,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出于他的为人。

黄秋园,字明琦,号大觉子、半个僧、清风老人、退叟。江西南昌人。生于1914年,1979年去世。十二岁起学画。曾就读于南昌剑声中学,因家贫而辍学,即进入南昌一家较大的裱画店里当学徒。在店里得以见到很多古人绘画名迹,他奋发自学,精心临摹,尤其对石涛的作品,倍加爱慕,临写更多。黄秋园有艺术才华,加上他的勤奋,很快就创作了大量作品。二十九岁时就在武汉、长沙、济南、南昌等地举行展览,受到了好评。当时生活很困难,一度曾以鬻画为生。抗日战争时期他进到南昌一家银行工作,这一职业一直延续到1970年他退休。在银行工作,糊口问题得以解决,而作画只有在工作之余。他把一生的业余时间全部用在了绘画上,几十年如一日,没因任何干扰而动摇,也没因任何困难而中断。他青年时期生活无着,前途渺茫,为着谋求生存,争取美好的未来,他拼搏着作画;抗日战争时期动荡不安,民族存亡牵系着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他怀着坚定的民族必胜信心,以传统精神鼓励安慰着自己而镇定自信地画;新中国成立后曾一时不被理解,但他知道国家有了希望,他怀着一颗爱国赤子之心,更加勤奋、更加大胆地画。1972年退休之后正处于那种混乱年代,他心闷情郁,只有以画作寄托,他闭门不出,全力以赴,不计寒暑,不舍晨昏,废寝忘食,与画俱融。由于他每天作画时间过长,常常累得手腕疼痛,影响睡眠。1972年他在一幅画中提到:“初冬天气冷如春,笔砚朝朝尚可亲,不是夜眠时腕痛,却忘五十九年人。”说出了他作画劳累,周围人们对他的冷淡,无人理解,无人支持。“红尘更比寒山冷”,只有“笔砚朝朝尚可亲”的处境。在当时说不清楚道理,他也不想去说,埋头作画,就是在说他要说的话。在他的一生中,1970─1979年这一时期创作最多,展览中的绝大部分作品是出于此时。

1976年粉碎“四人帮”之后,他心情舒畅,精神振奋,更加努力创作,此时作品也更加成熟。正值他创作激情高涨,并着手著书立说之时,不幸因病去世。他做了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应该做的事。在解放以前,国民党政府曾有人举荐他去当县长,他说我只会画画,不会搞政治。新中国成立后香港一商人聘他出国作画,他说:“我追求的是民族传统,我要表现的是祖国河山,离开了祖国的山山水水我还画什么呢?”黄秋园怀着民族自信心和民族自豪感,赤诚追求的是民族传统艺术和理论,他不趋名利,不赶时髦,不想从中索取什么代价,也不想借此讨谁喜欢。他在一首题梅诗中写道:“花开花谢度虚年,霜发低头写云烟;画格高寒不入时,难换人间半文钱。”他就是要“从古人的遗产中摸出一套新的东西来”,为祖国山河立传,为此他默默耕耘,甘于寂寞,终生不渝,其他一切都置之度外。这样的人,一生寂寂无闻是自然的事,何况我们国家像黄秋园这样遭遇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个。

黄秋园为人宽厚,秉性刚直,旷达豪爽,待人谦和,工作上勤勤恳恳,生活上朴朴实实,做事也像他作画一样,严肃认真,一丝不苟。他关心绘画的社会活动,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创办了“南昌书画之家”,被推举为南昌书画研究会会长,也是江西个山书画研究会的创始人。但他绝不在社会活动中谋求个人私利,他爱画如命,却把他家藏的、唯一的一幅八大山人山水画献给了国家。在新中国成立前他生活无着时曾以卖画为生,新中国成立后生活有保障,他从未卖过一张画。有人喜欢他的画向他求画,他从不推辞,如果有人拿他的画去拉关系,他一概拒绝。他重艺更重德,经常教育子女说:“干什么都要以德为重”,“画画不要与名利联在一起。”与他来往的多是一些书画家和他的学生,对其他方面的人很少接触。他对自己的成就从不向别人炫耀,也很少与子女谈及,所以在他去世后,他的家属对他的成就及作品的价值都缺乏了解,由于保管不善,致使有些佳作遭到了一些不应有的损失。

了解黄秋园的为人梗概,对我们去了解他的画是很有帮助的。

黄秋园才气横溢,画路很广,山水、花卉、人物、界画都很精湛,而且能诗善书。他画得最多的,也最能反映他的思想与艺术水平的是山水画。在展览中山水画的数量占百分之九十。乍看起来他的画很像过去的某家某派,有的说像石涛、石谿,有的说像范宽、王蒙。而仔细端详,又谁都不像,就像他自己—黄秋园。他的画浑厚、沉雄、清润、华滋,格调高寒,意境深邃,有个性面貌。但很清楚地可以看出他的很多作品,是经过博采众家创新而来的。他对宋、元以至近代很多名家名作都曾精心临写,上百次地临摹石涛的作品,就在去世前不久还临写宋郭熙的《早春图》,临得是那样严肃认真,因此他熟练地掌握了众家神髓和表现手法,对于传统他真算是“打了进去”,为他在创作中任意驰骋、不打草稿、意到笔随打下了深厚的基础。更为可贵的是他始终以最大勇气从传统中再“打出来”,而且在他打进去之前就有打出来的准备。他在画中题写道:“作画须得山水情,山若有骨水有声,师人不如师造化,何论范宽与李成。俗子师法泥于古,披麻斧劈直虚名,墨汁挥洒任吾意,浓皴大点纷纵横。倾崖倒石鬼神悸,驱江走海蛟龙惊,是中有法亦非法,无拘无束超神明。”他认为泥法于古人没有出路,主张师造化,要得山水情。他这种明确的艺术思想,指导着他一生的艺术实践,他不放掉一切机会深入生活,观览名山大川,除了经常出入本地的庐山井冈山,他还去武夷山泰山等地观察造化之理,眼前无限生机,如云烟变幻,时濡耳目,以涤其陈法也。”他从传统中练就了深厚功底,又在自然中得到了山水真情,有明确的艺术指导思想,又有严肃而又强烈的创作激情,他的作品也就自然独具面貌。我们清楚看到的是:

一、以前人之法,表自己之意。积墨之法古已有之,它厚重有力,能手可以使它层次无穷,变化无尽。黄秋园用这种方法画浓郁葱茏的庐山,使生机勃勃的大自然跃于纸上,把庐山之茂、之深、之高、之神、之变、之灵恰当全面地表现出来。它是作者心目中的庐山,也是在前人画中未曾见过的庐山。画那峭拔陡险的井冈山他却以披麻、折带、点皴等多种手法表现,给人另一种感觉:崚嶒可见,巍峨壮观,画《秋山幽居》用勾点结合,倍显高爽;画《山雨欲来》用湿笔纵情挥洒,云水欲滴;用焦墨画深山僧房,益显高古苍遒;以蟹爪画雪景树木,更觉凋凄凝寒……他以娴熟的技法,使笔墨与意境融合,内容与形式统一,古为今用,法为我用;创造出了更美的境界,这是黄秋园的突出特点之一。

二、作品中的时代精神。黄秋园说:“学习过去,是为了表现现在。”他在这方面的努力是成功的。还拿画庐山来说,五代荆浩就画过《匡庐图》,明代沈周也画过《庐山高》图,他们笔下的庐山,高古、荒寂,是古庐山;黄秋园所画的庐山,郁郁葱葱,一派生机,我们看着熟悉,是现代的庐山。元代方从义画过《武夷放棹图》,他所表现的,纯属梦幻世界,是虚无缥缈的;黄秋园笔下的武夷山,秀丽壮观,给人的感觉是亲切的,是实实在在的今天的武夷山。他学习范宽的气势,以取其宏伟;学习王蒙的满构图,以取其繁茂;学习石涛,以取其秀丽,学习石谿,以取其苍厚;都是为表现当今之时而采用的。一件作品不论用什么手法,他所表现的是作者对时代的感受,给人的感觉是恰当的、舒服的,又是新鲜的、亲切的、美的,这种作品就具有时代精神。有人说:“黄秋园的画,好是好,就是老。”这种看法多是指用传统手法而言。话又说回来,新也罢,老也罢,好就可以。黄秋园的画好就好在他用传统手法表现新时代处理得恰当;好在他的画能打动人心,给人以美的享受。(www.xing528.com)

三、笔墨上的创新。黄秋园常对他的学生讲,历代有成就的画家,大多是在继承和发展前人的基础上而来的。唐代的李思训是在隋代展子虔《游春图》的基础上创造了工笔重彩的青绿山水;董源在前人基础上创造了墨色的江南山水;宋代二米又师法董源,形成了风格独具的米点山水;清代石涛是最有创造性的画家,也是在师承元倪瓒、沈周等人笔墨技法特点的基础上结合写生,创造性地形成了他们的面貌。黄秋园所走过的就是这样一条路;接受前人的技法,结合写生和自己的创造,画出新的、独具面貌的画。用前人的笔墨画现代的内容是创新,用自己的笔墨画自己的感受就更是创新。黄秋园就有很多自己的笔墨。从他用点来说,有浓、有淡、有实有虚,点的本身有虚实,点的组成有虚实,他以无穷的变化点出了质量感觉,点出了情感意境,点出了气韵,点出了节奏。而更具功夫的是点而复点的积墨画法,他不同于龚贤、石涛,也不同于李可染,他的积墨厚而清,密而透,重不板,繁不乱,有分量又显华滋,他达到了前无古人的成就。在线的画法上,有中锋、倒锋、藏锋、迥锋,有拖笔、卧笔……笔随人意,应物变,功夫至深。《江天雪霁图》画法,是他笔墨创新的代表作。他以不露锋芒的短线,组成无数带有棱角的几何形体,略加套染,中加苔点,参差排列,构成了浑然一体的画面。以小见大、工中见拙,充分发线的表现力。以此法画出的雪景观,既能表现冬石的质感,又能表达凝寒的意境,给人以高寒、舒畅、清新的美感。有人为这种皴法取名为“熔岩皴”。有人说,我叫不出这种画法是什么皴,就是感觉它美。黄秋园为人们创造了美,为绘画传统增加了美。在章法布局等方面他也做过不少新尝试,如山水画中的方构图,处理不好则易于呆板,前人很少用。黄秋园的作品很多是方构图,他以灵活的笔墨,巧妙穿插;打破困境,出现在画面上的是庄重、沉雄、灵透、秀丽,把忌变成了美,再如山水画常例是把云断处画虚,他一反常态,把虚处画实,有的还加上厚厚的积墨,在层次上增加了力度,又是一种美。在宿墨、焦墨的运用上也有他独到之处。

一代一代的创新,百年千年的积累就是传统,传统仍然在发展,仍然要丰富,黄秋园在发展丰富传统上做出了贡献。

一、从事艺术必先树立人品。我们有“士先端品,而后可以言艺”的传统。宋代郭若虚就说:“人品既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高矣,生动不得不至。”干什么都要端品,搞艺术尤为重要,因为他是人们灵魂的工程师。品也有各个方面,一生正直为人,大节不屈,当然是主要方面;不逐名利,不媚世俗也很重要。有人对名利虽然没有着意追求,但爱听奉承厌恶批评,无利就不为。黄秋园那种不计毁誉,不谋私利的精神是可敬佩的。对艺术家来说,还必须树立一种品德,就是不怀任何私心杂念,对艺术进行真诚的追求。黄秋园自号大觉子,半个僧。他不是出家修行,他也知道在新中国也不可能把自己置于世外。他是要求自己平心理气,与世无争。一切红尘杂念去治艺,没有这种度量与决心,搞不好艺术,作品的格调也不会高。作为新时代的画家,仅有这点还不够,还必须对社会生活有强烈的爱,有反映新时代的创作激情,这样才会画出更有意义的画。黄秋园叫他自己“半个僧”大概还考虑到这一层。

二、中国画传统的生命力。传统还有没有生命力?我们可以从两方面看:一是这种形式的存在,还有没有人喜欢?或者是说它还有没有观众?从黄秋园的作品在各地展览所得的反映,以及最近从李可染先生的作品展览上看,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是肯定的。不但有人看,而且众人拍手叫好,尤恨相见为晚。群众不知道什么是到了穷途末路,只知道看了这些画舒服、亲切,赏心悦目。“在心中有了美的丰碑”,这是当代的现实。第二要看从传统本身能不能生发出新的美好的东西来,以适应或服务于新的时代。回答也是肯定的。黄秋园在传统中生发出了新东西;李可染、石鲁、潘天寿也生发出了新的东西。他们以最大的功力打进传统是为了获得手段,他们的笔下所创作的是新时代的美。传统仍然处在发展过程中,它没有饱和,更没有僵死。一提传统,在一些人的头脑中就浮现出男女授受不亲、女人的缠足,男人的长辫子……这样的糟粕,而感到厌烦。对历史的糟粕应该厌烦抛弃,对它的精华也应该接受利用。中国的绘画传统也有精华与糟粕,黄秋园所接受的范宽的雄伟气势,王蒙的繁盛茂密,石涛的浑厚酣畅,石谿的清逸俊秀,用来表现我们新时代,这些传统就显出了它的生命价值。

三、新与旧。新与旧不是艺术创作的标准,标准应该是真、善、美。新的不定就是美的,旧的可能有永存的美的价值。画家应该创造美,美不美要看你的观众是不是理解和接受,不能只是画家“自我感觉良好”就算成功,形式可以多种多样,可以是传统的,也可以是反传统的,可以是西方的也可以是中西融合的,但关键是要美。传统绘画作品里的“真”,首先是内容真,他所反映的时代真。吴道子、倪云林、八大山人、任伯年等人,他们作品的艺术价值何在?首先在于他们反映时代真。当今的艺术创作,也应该重视这一点,没有带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真,没有当代人们生活的真,没有祖国的大好河山美的精神的真,画一些变戏法一样的、不被人们理解的东西,是不能满足人们的精神要求的。传统中的“善”,是立足于我们民族的传统道德、伦理、习惯的。道德、伦理、习惯在今天有今天善的标准,画家也不能忽视它,超出了这一善的标准,也就不是美的了。装在画家头脑中的首先就是民族、社会、时代、群众,而不只是新与旧。

四、要扎实的基本功。黄秋园的画最感人的一点,是他那扎实的基本功。绘画是造型艺术,作为画家,就应该有超众的造型能力。造型能力的获得,来自基本功的训练。李可染先生在他的画展中写道:“我不依靠什么天才,我是困而知之,我是苦学派。”李可染的成就就是几十年苦学所得,黄秋园的功夫也是一生苦学得来。不吃一番苦去练基本功,就想在任凭中轻而易举地、侥幸地获得成功,不是艺术规律。国外的一些绘画名家,不论是搞抽象的康定斯基,还是搞变形的毕加索,他们都有着扎实的造型基本功。没有扎实的造型功力,在创作中不论翻个什么花样,也是肤浅的、松垮的、不耐看的。想搞一番事业,不能先想找窍门,走捷径,搞艺术就更是如此。

(原刊于《中国画大师黄秋园研究艺术论文集》,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1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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