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的重点进攻破产——我军实施战略进攻——出击大清河北——围攻徐水，引蛇出洞——敌三军北上——我飞兵南驰——保北阻击——激战清风店——罗历戎低下了头——创歼灭战新纪录
北方的春天是短暂的。当稍暖尚寒时，只要来自塞外的冷风一停，便是烈日炎炎的夏天了。现在，塞外的冷风已经停止了呼啸，漫天的黄沙也随之消逝，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葱绿，1947年的初夏来到了华北。同1946年的初夏相比较，大自然依然如旧，但人间却是另一番景况了。
全国解放战争经过一年的较量，到1947年6月，整个战局已发生了有利人民解放军的基本变化。我军不仅总兵力有了上升，而且士气旺盛。对此，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在向美国国务卿的报告中说：“共产党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的战斗力和士气降低。毋宁说正相反，他们似乎获得了较好的武器供给，自信有继续战斗两三年的能力，估计到时会控制长江以北地区。他们正稳步地改良组织和训练。官兵同甘共苦，为理想而献身战斗，抛弃一切自私的野心和个人享受。”(1)而蒋介石对山东和陕北两解放区的重点进攻已近破产，国民党军队的广大官兵对蒋介石的信仰动摇。正如蒋介石在这一年的6月所说：“我认为最危险最痛心的一件事”，是“现在一般高级将领对于统帅的信仰，可以说完全丧失了！我亲口说的话，亲手订的计划，告诉前方将领，不仅没人遵照执行，而且嫌我麻烦觉得讨厌！以为委员长年纪老了，过了时代，好像家庭里的一个老头了，唠唠叨叨，什么都管，尽可不必重视他”。(2)同时，蒋介石还对一年来的所谓“剿匪军事”进行了检查。他说：“比较敌我的实力，无论就哪一方面而言，我们都占有绝对的优势，军队的装备、作战的技术和经验，匪军不如我们，尤其是空军、战车以及后方交通运输工具，如火车、轮船、汽车等，更完全是我们国军所独有，一切军需补给，如粮秣弹药，我们也比匪军丰富十倍，重要交通据点，大都市和工矿的资源，也完全控制在我们的手中。”但是，“剿匪军事，到现在已经荏苒一年了，我们不但未把匪军消灭，而且不能使剿匪军事告一段落，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呢？”蒋介石认为“主要的必然不在物质方面，而是在士气精神方面”。(3)
蒋介石并不甘心他的失败，一方面他要南京国民党政府最高法院发布“采取紧急措施”训令，宣布了一项穷极无聊的措施，即悍然“通缉”毛泽东，企图以此来挽救国民党军队已普遍绝望的情绪。另一方面又发出了“戡乱总动员”，叫嚣要“加强剿匪军事力量，加速消灭共产党”。
面对蒋介石的叫嚣，毛泽东信心十足。7月10日，他提出：“我第二年作战应争取歼敌一百个正规旅及大量杂部，使敌由数量上的优势变为劣势，我则变为优势。”(4)并规定，我军第二年作战的基本任务是：举行全国性的反攻，即以主力打到外线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在外线大量歼敌，彻底破坏国民党将战争继续引向解放区、进一步破坏和消耗解放区的人力物力、使我不能持久的反革命战略方针。我军第二年作战的部分任务是，以一部分主力和广大地方部队继续在内线作战，歼灭内线敌人，收复失地。
为完成毛泽东提出的作战任务，刘伯承、邓小平率领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千里跃进大别山，揭开了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序幕。
就华北战场来说，在过去的一年中，晋察冀解放区虽然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同其他战区相比仍有差距，周恩来在1947年7月21日的小河会议上说，我军各区成绩次第为：华东、晋冀鲁豫、东北、晋绥和陕甘宁、晋察冀。(5)聂荣臻在谈到这一问题时说：战争爆发后，“军事指导上犯了一些错误，执行大踏步前进、大踏步后退的运动战的方针不够大胆。那时有一种保守性，‘怕失地盘’”。“在这样的思想下，主动性不足，集中主力主动进攻敌人，大量歼灭敌人，这种指导思想不明确，因而运动战的思想就不能很好贯彻。这使得我们的自卫战争，在这一年中胜利是很不足的。”“比起晋冀鲁豫等友邻区来，我们还是落后的。”(6)
但是，正太、青沧、保北三战三捷后，华北战场的局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保北战役以后，晋察冀野战军部队集中到安国、定县地区进行了两个月的整训。进一步提高了部队的士气和战斗力，部队的士气旺盛，杀敌心切。
这时，国民党军在晋察冀解放区只占有平（北平）津（天津）保（保定）三角地带和被我军包围的几座城市，如石家庄、太原、大同、张家口等。晋察冀野战军面对的主要对手，一个是保定绥靖公署孙连仲集团4个军11个师及整编第62师、青年军第208师等，其主力分布于北平、天津、保定三角地区；一个是张垣绥靖公署傅作义集团8个师又3个旅，分布于平绥铁路沿线。
为保住华北阵地，蒋介石于1947年7月1日在北平召开军事会议。北平行辕主任李宗仁、各靖绥公署主任、副主任等，均参加了会议，会议确定重点守备平、津，并对平、津、保三角地区主动出击，还确定以第3军守石家庄，以保定绥署主力编成机动兵团，利用铁路公路在平、津、保三角地区往来机动。
为更好地在内线大量歼灭敌人，以配合刘邓大军外线作战，杨得志、罗瑞卿、杨成武在野战军休整期间，反复研究了各种作战方案。8月19日10时，他们致电中央工委、晋察冀军区并中央军委，建议出击大清河以北北平、天津、保定三角地区，并提出了两个作战方案。其一：集中三个纵队全部进攻青县、马厂、静海地区，将敌东调后，我再转至大清河北岸作战。其二：“为调动敌人寻其弱点歼敌，建议配置以三纵（熟习）向涞水、涿县、定兴地区进攻，目的调动敌人主力西援；我主力（二、四两纵队）进至任丘西南及东南地区待敌调动后，即进至大清河北歼敌。如敌主力不动时，三纵即将涞水攻下。”
8月23日9时，朱德、刘少奇致电中央军委等，“遵照军委过去指示”，逐渐削弱北平行辕李宗仁集团，“以利尔后配合东北作战之目的，我们同意杨罗杨19日10时之第二方案行动（三纵去西面涞水一带行动）。可否请军委批示。”
8月24日，中央军委复电朱德、刘少奇：“同意以一个纵队攻涞水一带，主力至大清河以北机动之方案。”
8月30日，朱德、刘少奇致电晋察冀野战军领导人，明确指示部队如何作战：“你们应寻求运动中消灭敌人。”“部队行军宿营都要紧缩，灵敏，避免笨重累赘，善于利用群众掩护及地形熟悉的条件。即能寻求在运动中突然袭击或打埋伏的好机会，去消灭敌人。如多次布置无效亦不必灰心，下级亦不宜说怪话，能长此灵活运用，一年内能一二次收效亦可算成功，或可大量歼灭敌人。”
战前，我第三纵队司令员郑维山和纵队首长认真研究了作战任务和战场情况，并提出建议，先以平汉路保定至徐水段敌独立第95师的第284团及保定第6团的两个营为目标，采取奔袭的手段，予以歼灭。尔后破击这一段铁路，准备打援。这样，既可调动敌人西援，达成战役掩护任务，又可创造战机，歼灭敌人。如果此战不成，再打涞水。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同意了第三纵队的这一建议。
9月2日22时，我第三纵队以70里急行军奔袭保定、徐水段，但只攻克了漕河头及其附近数个小碉堡。因此，便向北转攻涞水。6日，郑维山率第8、第9旅抵近涞水。
涞水地虽小却有几分名声。早在秦汉以前，就有关于它的记载。东晋时“闻鸡起舞”的豪杰祖逖，便是涞水人。
涞水县城不仅是保定以北地区一个护路要点，而且是敌平、津、保地区防御体系西翼的警戒阵地，该城设防比较坚固，守敌第94军第5师之第13团，火力较强，而且东面有拒马河之阻，涞水、松林店、高碑店一带，地域又比较狭窄，易守难攻。
当日晚22时，我军对涞水县城发起了攻击，但战至第二天晨，仅克十里铺、南郭下两个外围据点，8日又攻占了东、南两关，黄昏时，我军继续攻城。
我攻涞水，开始调动了敌人。敌第94军第43师及第5师第15团、第121师第361团进抵高碑店，并以第15团和第361团向涞水增援。同时，敌第13军第4师、第16军第22师，正向平汉路北段集结也准备增援涞水；第16军第109师亦有西援的行动。这时，郑维山命令我第7旅守住拒马河东岸的南、北义安，控制位于这两个村之间的拒马河便桥，以保障第8、第9两旅攻击涞水。结果，第7旅出了差错，他们以为郑维山只要他们守住北义安，南义安轻易被敌人占领。南义安被敌占领，我便失去了对拒马河桥的控制，援敌即将源源而来。在这种情况下，我军不得不于8日24时撤出了涞水战斗，第三纵队部队撤至拒马河西岸石亭地区休整。
在我第三纵队进攻涞水之时，大清河北仅有敌第16军第94师及河北保安第7总队王凤岗部守备。7日晨，敌第16军第94师主力由毛尔湾分两路渡河向南进犯：一路西犯王村、杨子庄；一路南犯大、小围河及南辛庄。晋察冀野战军决心乘此机会，以第二、第四纵队及冀中军区部队全力向大清河北之敌发动进攻，收复大清河北广大地区，尔后再依情况再配合我第三纵队夹击平汉线之敌。
9月9日22时，我军对大清河北之敌发起了攻击。但是，当我主力北渡大清河以后，发觉敌第16军第94师只有一部在昝岗和板家窝，第16军第22师主力由牛驼进至霸县，雄县、开口各一个营。我军决定歼灭这几处之敌。
然而战斗打响后，我军在各点进攻都不顺利。
在板家窝，第二纵队于10日24时开始攻击敌人，当即突入两个团，因暴雨联络中断，攻击受阻。11日11时，再度发动总攻，将敌压缩在板桥湾村西南角与东南角。
在昝岗，第四纵队于10日黄昏对敌发起攻击，两次突击都未能奏效，后因天雨受阻，遂停止进攻。后又发动了两次总攻，但因敌工事坚固，我伤亡甚大，又停止了攻击。
在霸县，我独立第7旅于11日晨攻克南关和东关，黄昏发起了总攻，22时突入城内，将敌压缩于城北关。
在开口，第10军分区部队经过多次攻击，于11日20时将敌压缩于村中三处大碉堡里，12日攻克一个碉堡。
经过两天两夜的激烈战斗，第二、第四纵队未能夺取以上四个据点。这时，西面的援敌独立第95师已到达徐水，其第327团抵近新城。我第二纵队决定撤出板家窝，主力控制于板家窝东南，保障第四纵队继续围歼昝岗之敌。
然而，敌情仍在变化之中，敌第34集团军主力及第16军全部，陆续集中于板家窝一带，企图压迫我军于大清河北地区，与我决战。敌人已集中了20个团以上的机动兵力，而我军仅有第二、第四两个纵队18个团及冀中军区五个团的兵力，加之大清河以北地区属水网地带，进出困难。为避免敌援兵赶到使我军陷入被动，我第二、第四纵队于12日晚撤离了板家窝、昝岗，主力转至大清河、赵王河两岸地区休整。
晋察冀野战军这次进攻涞水和出击大清河北，虽歼敌5278人，但自己伤亡6778人，打了一个消耗战。这一仗打得不够理想，部队情绪又有了新的动荡。有的战士说：人家前进，我们后退。甚至有的指挥员还说什么：肉没有吃上，反把门牙给顶掉了。
晋察冀部队对这次作战作了认真的总结。聂荣臻在9月15日致中央军委、中央工委的报告中认为：这次作战之所以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主要是“决心太厚，包围敌过多，因而兵力分散，因而不能速决，故不得不撤退”。杨得志等野战军领导人9月16日的检讨报告认为，主要原因是侦察工作与情况研究不够，以及对国民党军的新式工事和火力加强估计不足。朱德、刘少奇在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中指出：“大清河北战役因围敌过多，不能最后解决”，“但此次士气旺盛，干部大有牺牲精神，较以前不同。罗（瑞卿）因病未去，聂（荣臻）初离开，杨（得志）、杨（成武）初出马，未获大胜，后方干部难免浮言。朱拟去野战军整理一时期，随同杨、杨等打一两个好仗，将野战军竖立起来”。(7)
接到这个电报后，毛泽东立刻以中央军委名义致电朱德、刘少奇和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指出：“此次大清河战役，歼敌一部，虽未获大胜，战斗精神极好，伤亡较多并不要紧。休整若干天，按照该区具体条件部署新作战，只要有胜利，无论大小，都是好的。一切按自己条件独立部署作战或休整，不要顾虑东北或别区配合问题。”(8)
看了毛泽东的电报，晋察冀野战军的指战员们深受鼓舞。聂荣臻鼓励部队说：顶掉了门牙不要紧，可以镶金牙，打一仗进一步，歼敌的机会多得很嘛！
华北平原转眼进入深秋。
深秋季节的冀中平原上，高粱、玉米已经收割完了，枯干发黑的红薯藤蔓，还匍匐在地里。
9月中旬，我东北民主联军在长春、吉林、四平地区和北宁线锦西至义县地区之间进行的秋季攻势越打越猛。蒋介石为增援东北，不得不先后从华北战场抽调第92军第21师、第13军第54师、第94军第43师等五个师的兵力出关。这样，国民党军在华北机动兵力不足的弱点更加暴露。
蒋介石为了保住华北，防止我军乘虚而入，相对集中主力部队：第16军驻守大清河以北的雄县、霸县、新城；第22师守卫平津间交通线；第94军第1师第1旅配置于涿县、涞水、定兴一带；第5师在北河店、固城、徐水一带；新编第2军的两个师守保定；主力中的主力罗列戎的第3军仍然镇守石家庄。上述各地，除石家庄外，均在保定以北铁路线的东西两侧。他们的企图仍然是要确保平、津、保三角地带这一战略要地。如果把这一三角地带比作一头牛，那么，北边的北平就是牛头，东西两侧的天津、保定便是牛腿了。
怎样才能歼灭当面国民党军，并配合东北民主联军的秋季攻势呢？出击大清河北作战后，聂荣臻曾对晋察冀部队的下一步作战行动提出了四个方案：一、出击察南；二、进攻石家庄；三、再出大清河北；四、再一次进击保定以北地区。在这4个方案中，聂荣臻认为第四个方案为好。因为，执行这一方案，可以彻底切断北平至保定段的交通，抓住敌第94军和李文所指挥的敌第3军和第16军，可收各个歼灭敌人之效；且在战役发展中，在敌第16军主力调动时，我冀中部队主力又可伸向大清河北，收复失地，歼灭这一地区的分散之敌，向平津段发展。
9月15日，晋察冀军区致电野战军领导人杨得志、罗瑞卿、杨成武、耿飚，并报朱德、刘少奇和中央军委，决定乘蒋介石急于抽调华北兵力增援东北的时机，既不砍它的牛头，也不剁它的牛腿，而是在保定以北实行中间突破，吃掉这头牛最肥的部分。
晋察冀野战军领导接到电报后开始仍有再出大清河北的考虑。10月1日，聂荣臻再次致电给杨得志等人，指出：目标指向平保北段或再出大清河北，由你们切实弄清情况后自定，并要求他们注意以下几点：
一是力争运动中歼敌。
二是拟定战役计划时，需预计战役过程中敌我情况之可能变化及我在新情况下之处理。
三是情况不明之仗与无胜利把握之仗均不打。
10月3日，晋察冀野战军召开了由旅以上干部参加的前委扩大会议，研究下一步的作战问题。一致认为，再出大清河北，敌虽只有五个团及河北保安第7总队王凤岗部，但仍需攻坚，背水作战，进出不便，且不便集中主力。相反，出击保定以北地区则比较有利。“主力进展完全集中（独七旅按时参战），可以创造打援条件，有发展前途，进退可以自如，牵制敌人，配合东北有利。”
在统一思想认识的基础上，晋察冀野战军同时向中央军委、中央工委和晋察冀军区上报了出击保北的三个作战方案：
第一方案，以第二、第四纵队及独立第7旅，由东向西，第三纵队由西向东，攻克徐水、容城，扫清固城、保定之间的据点碉堡，开辟打援战场；尔后，以一部由北向保定外围佯攻，引敌来援，以一部扼守徐水，主力准备于徐水附近歼灭援敌。
第二方案，扫清固城、徐水、保定间各敌小据点，从而孤立固、徐、保三点；然后采取围城打援，如援敌多，则西转隐蔽于遂城、姚村以西，诱敌向遂城或姚村追击，而各个歼灭之。
第三方案，以一部围攻涞水，争取于涞水与高碑店之间打击来援之敌。
晋察冀野战军首长认为，第一、第二方案比较适宜。这就是说，如果保定之敌出援，就歼敌于徐水以南地区；如果敌从北或东北地区来援，就歼敌于徐水以北地区；如果来援兵力过大，则给敌以杀伤后，西转遂城、姚村地区，诱敌深入，迫敌分散而寻机于运动中歼灭之。
10月5日，朱德、刘少奇复电杨得志、杨成武等：“同意你们出击保北，并仍以寻求打运动战为主之方针。”
晋察冀野战军很快发布作战命令：“乘东北我军大举出击，敌北平行辕为应援东北，在我区采取守势之际，我决再度发动保北战役。”具体部署是：以第二纵队配属独立第7旅围攻徐水，破坏徐水至徐河桥间的铁路，扫清沿线敌人据点，吸引国民党军出援；以第三、第四纵队在徐水以北和以东地区集结，准备在运动中歼灭从北、东方面来的援军；以冀中军区独立第8旅监视石家庄的敌第3军。这就是说，先以主力攻击徐水，采取“围城打援”的战役方针，力求先调动敌人，创造战机，在运动中歼灭增援之敌。
敌保定绥署主任孙连仲获悉我军即将再战保北的消息后，急忙向南京统帅部报告，求取应付方策。10月6日，蒋介石从南京飞抵北平，召开军事会议。华北行辕主任、绥署主任、副主任和各军军长、各师师长等40余人到会。各军长在轮流报告情况时，都“诉述粮食被服的困难”，请求统帅部解决，而对作战中屡遭挫折的主观原因避而不提。
蒋介石对此大为不满，认为这是“本末倒置，只顾到遭遇的困难而忘记了我们根本的任务”。他要求会议“应该着重于剿匪的经验，要指出匪军的长处，检讨自己的缺点，并研究如何制胜匪军的方法”。对如何解决部队粮食困难，蒋介石提出两个方法：一是“对于本地的粮食物资要能切实控制”，二是“对于附近二三百里匪区以内的粮食，亦要派军队去搜集”。蒋介石说，“第三军现在驻石家庄，四面为匪军所包围，交通阻绝，真是孤军远戍，试问中央有什么办法来接济你们？”其言下之意，是可用抢粮的办法来解决粮食困难。
我军按照预定计划，战役的第一步是围城打援，即围攻徐水，吸引敌人来援，以便在运动中歼灭敌人。这里的关键是围攻徐水的部队动作要猛，要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徐水，打痛敌人，否则，援敌是不会出动的。这个任务交给了陈正湘任司令员、李志民任政治委员的第二纵队，并将冀中独立第7旅配属他们指挥。
徐水位于平保之间的平汉铁路线上，既是北平的南大门，又是平汉路的咽喉，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徐水若一旦被我军攻占，保定便危在旦夕，石家庄将受到更大威胁。解放战争以来，我军已经两次攻克徐水，又两次放弃徐水。部队对徐水的地形特点、风土民情比较熟悉。
这次防守徐水的敌人是第94师第15团和地方保安队，还加强配备了一个榴炮营。敌人依托该城城墙，在城区和护城河构筑了较为完备的防御工事。护城河宽7米、深6米，里面灌满了齐腰深的水，外沿设有铁丝网，遍地布满数不清的地雷。城墙上修有高堡，城腰设有三层射孔，城角筑有地堡，四周挖设掩体，形成了以城墙为重点、以城内钟楼为核心的火力网。
10月11日，我第二纵队以风扫残云之势，迅速破击徐水、固城段铁路，并扫清了北河店至徐水间敌之据点，直逼徐水城下。
13日下午4时，阴云遮住了太阳，徐水城冷冷清清地躺在昏暗的秋色里。
霎那间，三颗鲜红耀眼的流星，一颗接着一颗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三道弧形的红线，戳破了四周的宁静。围攻徐水城开始了！密集的迫击炮、手榴弹在徐水城墙内外搅得地覆天翻，敌人顿时陷入恐慌。我第4、第5旅在炮兵和友邻部队的支援下，分别从西北、东南两面，呐喊着直扑城垣。
“嘿！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突破了敌人的外围阵地！”第4旅副旅长许诚搓着手，得意地说道。
“蒋介石这小子，打正规战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嘛！”政治委员龙道权也风趣地说。
在南关城墙根前，我第10团1营的官兵们冒着弹雨，正在抢架云梯。只见重机枪“咯咯咯”地射出一长串火光，几个探出身来推梯子的敌兵中弹栽下了城墙，一次次被推倒的云梯又被我勇士们迅速地竖了起来。突然，城楼里扔出几个炸药包，随着一阵轰响，云梯被炸断了。敌人反扑了过来。登上城墙的战士们临危不惧，与敌人奋力搏斗。双方对射的机枪子弹狂飞乱舞，红光在黑烟中摇曳。城墙上，我们的战士们终因敌众我寡，大部伤亡。
经过彻夜激战，拂晓时分我军攻占了徐水的南关和北关，第5旅的三个突击连曾一度突入徐水城内，可惜由于第二梯队动作稍慢，三个突击连没能坚持住。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仍然坚持围攻徐水城。
徐水城被围攻，援敌终于被调出来了。孙连仲急忙令第94军两个师及独立第95师各一部共6个团，在战车第3团配合下，由高碑店、定兴经固城南下；第16军两个师的四个团由新城、霸县出发，经容城推进，企图解徐水之围。
增援徐水的敌5个师在李文的率领下，齐头并进，不敢孤军深入。10月15日，我第三纵、第四纵队在徐水以北、以东地区阻击增援徐水之敌。经数天激战，将敌困集于徐水、固城、容城之间的地区。
这是一个小三角地带，敌我双方众多的兵力集结于此，运动起来相当困难。敌我双方形成胶着对峙局面。
为打破这种僵局，晋察冀野战军调整了部署，按照预定的第三种方案立即向平汉铁路以西的遂城、姚村地区转移，在平汉铁路东侧的第四纵队向铁路以西转移和原来在铁路以西的第三纵队一起，背靠山区，侧击敌人的西翼，引诱北路援敌西进，迫敌分散，寻机在运动中各个歼灭敌人。第二纵队仍不撤徐水之围，夺城攻势不减，以迷惑敌人，掩护全军的行动。
10月17日黄昏，平汉铁路以东各纵队向路西开始运动。部队要西移必须首先北进，因为只有北进，才能绕过徐水、固城和容城这个敌人兵力集中的小三角地带。杨得志、杨成武、耿飚三人只带了几个作战参谋和警卫员，就随着西进的大部队，骑马从晋察冀司令部驻地容城东马村出发了。
深秋10月的华北平原，庄稼大都收过，空旷无际，我军浩浩荡荡的西移队伍、各村头地边偶然出现的牵牛花，给肃肃的田野增添了生机。
不知不觉，部队已经走了十几里路程，来到了一个小村庄。作战参谋余震纵马赶上来问杨得志司令员：“首长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杨得志看了看并马而行的杨成武和耿飚，说：“怎么样？休息一下吧。”
还没等杨成武和耿飚答话，忽听从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有人大声喊道：“首长请停一下，首长请停一下！有重要的情况报告！”
杨得志、杨成武、耿飚三人听到喊声，立即翻身下马，站在路旁。
来人是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的通信员，只见他满脸汗水，上衣都湿透了。他向杨得志、杨成武、耿飚敬了个军礼，接着把一份电报交到杨得志的手中。
电文极其简单，大意是：罗历戎率第3军出石家庄。现已渡滹沱河，向新乐开进。
“大鱼”果然上钩了。看完电报，杨得志脸上露出了异常兴奋的神色。
我军围攻徐水，罗历戎率第3军可能出石家庄来援，这是我军早有所料，但是，罗历戎出动得这样快，却是我军完全没有料到的。
罗历戎为什么如此急匆匆地率第3军出石家庄前来增援徐水呢？原来，早在10月初，蒋介石飞抵北平召开军事会议时错误地估计形势，以为我军主力被吸引在保北的徐水地区，兵力不足，陷入了被动，脱不了身，因而急于想在保北地区合围我军。会后，蒋介石单独召见了罗历戎，对他说：“石家庄应该固守，可将第3军抽调一师到保定，加强机动部队。”蒋介石的意图很明显，是想要罗历戎亲自率领第3军主力赶赴保北战场，企图从南北两面夹击我军。罗历戎作为蒋介石和胡宗南的嫡系，他深感既要固守石家庄，又要减少石家庄的防守兵力，其下场不会好的。因此，当蒋介石询问“北调部队由谁率领”时，他立即自告奋勇地说：“由我带他们北开。”于是，孙连仲按照蒋介石的旨意，便急令罗历戎率第3军以四日行程由石家庄赶到保定，以便从南北两面夹击围攻徐水的晋察冀野战军。
罗历戎在孙连仲的一再催促下，于10月15日午后1时，由石家庄出发了。
罗历戎是驻守石家庄的敌第3军军长，黄埔军校第二期毕业生。1930年蒋、冯、阎中原大战后，任胡宗南的第1师第2旅第5团团长，后晋升为第3军军长。抗战胜利后，以“接收”为名，北渡黄河，进入华北。
第3军，在国民党军中算得上是历史最长的一支部队了。它出身于云南护国军。北伐战争之前，广东国民政府就编这支部队为第3军，后一直保持这一番号没有变化。
罗历戎率第3军送上门来，晋察冀野战军决定抓住这一难得的战机，歼灭第3军。
那么在哪里歼灭罗历戎的第3军为好呢？杨得志、杨成武、耿飚感到，在保定以北地区打，是敌人所求，绝对不行。这一仗必须放在保定以南地区打，但又不能离保定太近。因为敌人不仅在保定有一个军，保定以北还有更多的部队。耿飚伏在地图上，围着清风店地区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说：“我看就在这里打！”
清风店以北是望都、保定，以南是定县、新乐（罗历戎当时的驻地），其中方顺桥以南地区对我军来说是个比较理想的战场。这是因为，方顺桥以北是敌占区，方顺桥离保定仅20多公里，敌容易与保定敌和保定以北的敌人取得战役上的配合，不利我军迅速歼灭该敌；方顺桥以南清风店地区是解放区，群众条件好，利于封锁消息，便于取得人民的大力支援。同时，该地区的地形适合我军打运动战，无坚固的城镇可供敌利用坚守。如果战场再往南移，这不仅给我军迅速机动抓住敌人造成困难，而且更主要的是敌人可依托定县城顽抗坚守，增加我军歼敌困难。
要在清风店地区歼灭罗历戎部，关键在于争取时间。这时，罗历戎部队距清风店地区只有约45公里，而晋察冀野战军主力要从徐水以北，绕过敌人固守的保定，赶到方顺桥以南地区，其路程距离清风店最近者约75公里，最远者约125公里，而且正在继续西进。如果战场北移，我军的行程可以缩短，罗历戎的行程会加大，但那样就离保定太近，不行；南移，我军的行程将更远，也不行。所以，能不能打上和打好这一仗，关键是我军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在罗历戎的前边，到达清风店。
“兵贵神速”，时间就是胜利！我军必须在10月19日以前，至少把敌人阻击在方顺桥以南。这就是说，我军必须在一昼夜多点的时间里，用双脚走完100公里以上的路程。如果让这股敌人赶在前头，就会越过方顺桥钻进保定，使我军歼敌计划完全落空。
10月17日18时，晋察冀野战军下达了作战命令，全军除原攻击徐水的部队不动外，其余各部一律立即掉头南下，目的地是方顺桥以南的清风店地区。
广阔的冀中平原，秋雨初霁，空气潮湿清新。放眼望去，一条纵贯南北的大动脉——平汉铁路穿过原野伸向远方。就在这条铁路北段的两侧，在同一时间里，晋察冀野战军展开了六个旅的兵力向南急进。路东四个旅，其中有第四纵队的第10、第11、第12旅和第二纵队的第4旅；路西两个旅，第三纵队的第9旅和第二纵队的第6旅，六路大军如同六支离弦的箭，沿着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规定的不同的路线，向着同一目标——清风店地区疾进。
这是在和敌人争时间，也是在同敌进行一场比意志和战斗力的较量。全体指战员不顾一切伤亡、消耗、疲劳，在“提前赶到清风店，坚决活捉罗历戎”等口号的鼓动下，向南疾进。李志、朱成两个战士，都是十八九岁的小青年，两脚都打了泡，着地就疼，但他们仍然坚持着走。在行军途中，杨成武和杨得志商量，起草了一份紧急战斗动员令，以号召全军将打大胜仗的愿望和条件变成现实。这份动员令是这样写的：
前线全体指战员：
配合兄弟地区反攻，打大胜仗的机会到来了！我们面前是蒋匪忠实走狗罗历戎亲率第七师和六十六团四个团。敌人轻率远逃，行军疲劳，孤军深入，心理恐慌，已经给我们造成打大歼灭战的充分条件，我们已调了绝对优势兵力和炮兵来歼灭敌人！
一、集中一切兵力、火力，猛打！猛冲！猛追！发挥三猛战斗作风。狠打、硬打、拼命打，毫无顾虑地冲垮敌人！包围敌人！歼灭敌人！
二、不顾任何疲劳，坚决执行命令！不顾夜行军、急行军！不管没饭吃、没水喝！不管连天、连夜的战斗！不怕困难！不许叫苦！不许怠慢！走不动也要走！爬着滚着也要追！坚决不放跑敌人！全体干部以身作则，共产党员起模范作用。
三、高度发挥作战机动性，哪里有敌人就冲向哪里，哪里枪响就冲向哪里，哪里敌人没消灭就冲向哪里！各连、各营、各团、各旅，步兵、炮兵在统一命令和指挥意图下，要积极主动，密切协同作战！谁消极观望就是犯罪！敌人顽抗，必须坚决摧毁；敌人溃逃，必须追上歼灭！
同志们！坚决、干净、彻底、全部歼灭敌人！活捉敌人军长罗历戎！活捉敌人师长、团长！创造晋察冀空前大胜利，看谁完成任务最多、最好，看谁胜利果实最大。(www.xing528.com)
打胜仗的比赛！缴枪捉俘虏的比赛！为人民立大功！(9)
这个紧急动员令，很快用电话传到了各部队。动员令像吹响了号角，激动着每个战士的心。
经过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强行军，10月19日，当晨曦洒满大地时，我先头部队终于从东西两面绕过保定，出现在通往方顺桥的大小道路上。
这里是解放区，展现在面前的是另一幅生动的图画。村头上，道路旁，一群群男女老少正朝着我军翘首张望，招手致意。在他们身边，摆着冒着热气的大缸、小罐、筐子、篮子，里面是开水、热汤、大饼、白薯及各种美味的干粮。
部队走过来了，乡亲们这个递上一张大饼，那个送过一碗热汤。
一位老大爷，将刚出锅的白薯剥了皮，凉得不冷不热送到战士的手中。战士们热血沸腾，边走边吃……
罗历戎又怎样呢？此时，他正率领他的主力1．4万余人，随带大车200多辆，刚刚过了定县。从新乐到定县不过50多里的路程。这位罗军长竟走了不止一天一夜。
不是罗历戎不想走快，而是他不能走快。从石家庄到保定这段距离，路虽不远，但中间的正定、新乐、定县、望都，都是被我军控制的解放区，一路上，罗历戎不断遭到我地方武装和民兵群众的袭扰和钳制。在新乐，他们是宿营了，但觉却没有睡好。罗历戎虽然连酒醉饭饱后用以取乐的魔术团也带在身边，但部队的粮草他是准备靠沿途抢劫来补充的。他根本没有想到解放区的人民群众迎接他们的是空舍清野，有些村庄连水井都填死了。最使罗历戎恼火的是我们地方武装很有声势的袭击，他由于摸不透虚实，有时还不得不摆出阵地战的架势来对付。17日，罗历戎又发现我独立第8旅尾随其后，为免遭袭击，他急忙将万余人马收缩成一团，行动更加缓慢了，三天多才通过定县，走了不到200里的路。
19日上午，罗历戎率部到达了唐河岸边。这时，他犹豫了起来。过还是不过？过去了想再回来可就不一定能回来了。不过吧，又如何向蒋介石交差？
午后，罗历戎命令部队渡过了唐河，临近清风店，便计划着宿营望都城。正在这时，一架飞机从北向南飞来，罗历戎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之感。他倒不是害怕飞机，飞机肯定是他们自己的，只是这时飞来怕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他抬眼望着飞机，飞机围着第3军的行军队伍开始降低高度，低空盘旋，然后投下了一个通信袋，只见上面写着：“北上第三军指挥官请注意，大部共军南下，距你们不远，即作战斗准备。”
罗历戎有点儿不敢相信，共军主力明明还在保北地区，难道是插上了翅膀，飞到了保南。不一会儿，又一架飞机飞过来了，投下了一个通信袋，写着：“我们发现共军大批密集部队南来，距离你们很近，请第三军紧急作好战斗准备。”罗历戎这才大吃一惊。他一面立即放弃到望都城宿营的计划，赶紧命令部队在清风店附近的东南合及南北合等几个村庄宿营，构筑工事，准备作战；一面急忙向孙连仲和第34集团军司令李文报告，要求速运粮弹。
一个小时后，孙连仲派了两架运输机，给第3军投下了大量弹药和饼干等物品。
我军南下各部队仍在急速前进。19日傍晚，各部队按计划先后到达了清风店地区。晋察冀野战军的前线指挥所也移到了清风店以东温仁村外的一片松树林子里。我们的指战员十多个小时走了二百多里的路，这不是在走，简直是在跑啊！
如果说19日上午罗历戎渡唐河前还有机会回撤的话，此时此刻已绝无可能。敌第3军已被我阻止和包围在清风店周围的高家佐，东、西南合，大、小瓦房一带，插翅难飞了。
面对我军的重重包围，罗历戎虽已感到威胁就在眼前。但是，他仍有一个错误的判断，认为我军连续行军，已十分疲劳，只要收缩兵力，固守待援，是不会被消灭的。在他看来，在同一时间内，我军既要消灭他的部队，又要挡住北面敌人的增援，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罗历戎一面命令部队依托村庄准备顽抗，一面向北平、保定发电求援。
不久，李文来电：“即调兵南下支援，助兄一臂之力。”接着，孙连仲复电：“本部已达徐水，决于近日摧破当面之敌，即向方顺桥挺进。”
罗历戎连接两电后，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心中似乎安定了些，遂又立即复电孙连仲、李文：“以目前情况论，诚乃歼匪良机，应饬南下部队轻装兼程南进，以期将匪歼灭于望都以南地区为宜。”
就在罗历戎还在作着美梦的时候，晋察冀野战军前线指挥所内，杨得志紧眯的双眼已经盯上西南合这个村庄了，他用铅笔重重地一圈，说道：“突破口就选在这儿！”
10月20日拂晓，寂静了一夜的清风店地区沸腾了。天色微明，晋察冀野战军对敌第3军发起了攻击。
当我军发起攻击后，罗历戎的信心又明显不足，一经我攻击他就亲率第3军军部、第7师师部及两个团，以西南合村为指挥中心，将兵力收缩在周围的南合营、高家佐、胡房、东同房及西同房、东南合等七八个村子里，构成所谓“梅花形”的防御体系。
战斗是酷烈的。静谧的华北平原上，无数双眼睛都盯住了清风店。战斗整整打了一天，但进展并不大。20日晚，杨得志、杨成武、耿飚研究分析了情况，认为战役的关键问题，是将收缩的敌人，迅速分割歼灭，一旦拖长了时间，情况就可能发生变化。因此，决定对南合营、南合庄、高家佐、西南合村的敌人同时发起进攻，分割守敌，各个歼灭。
第二天，我军采取分割战术，把敌人切成若干小块，集中兵力，将罗历戎及其主力第7师所在的西南合村的外围扫清，打破了他的“梅花形”的防御体系。我军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和飞机的轰炸扫射，向预定的目标猛扑。在逐村逐街的争夺中，许多部队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国民党军出动飞机十余架次，在解放军阵地和后方的上空低空盘旋扫射轰炸，被解放军的轻重武器击落、击伤各一架，有六名飞行员被俘。此后，敌人的飞机再也不敢低飞了。经过21日一天的激战，晋察冀野战军各部队攻占了南合营、高家佐、东西同房，巩固了西南合村东北面和西南面的约200米的突破口。
战斗进行到21日晚，周围的几个村庄全部被我军攻占，罗历戎剩下的一万多人马，全部被围困在西南合村。在这个不满400户的小村子里，敌人乱成一团。此时罗历戎并没有死心，他等待着南来的援兵，更期待着保北的友军。他甚至相信，只要自己能坚持住，等援兵一到，“南北夹击”共军的局面也许会出现。
然而，罗历戎的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
就在保南清风店激战正酣时，我在保北进行的阻援作战也变成了一场恶仗，从而阻止了敌向第3军增援。
晋察冀野战军主力部队南下清风店后，留在保北地区的只有第二纵队的第5旅，第三纵队的第7、第8旅及冀中军区独立第7旅，共12个团的兵力。而当面之敌却是扭在一起的5个美式机械化师，共19个团。留在这里负责阻援指挥的是第二纵队司令员陈正湘、政治委员李志民和第三纵队司令员郑维山、政治委员胡耀邦。
偏偏保北地区是一马平川。
如果19个团的敌军主力突破我保北阵地南下，不但敌第3军之危顿时可解，而且势必对我南下部队形成夹击之势。只有坚决阻击大量援敌于保北战场，才能确保我主力部队歼灭敌罗历戎的第3军。
为迷惑敌人，我仍以四个旅的兵力，摆着决战的架势，照样围攻徐水。孙连仲被迷惑住了。
李文似乎聪明一些。他从空中侦察发现晋察冀野战军主力星夜南下，料知我军围攻徐水是假，截击第3军才是真正的目的。
李文这才大梦初醒，着了急，他想越过徐水，援救第3军。
一定要拖住援敌，不能让其南下。10月19、20日两天，我军依靠一道又一道阵地，沉着地抗击敌人的猛烈攻击，炮弹像雨点般地落在我军阵地上，敌人的飞机不断地狂轰滥炸，敌坦克轮番冲击，可是敌人的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都被我军打了回去。
21日，阻援作战到了最紧张最关键的时刻。
敌人以十个团的兵力向我猛攻。孙连仲甚至亲自飞临保北上空督战。在我独立第7旅扼守的伸向南方的公路上，敌人约三个团的兵力在炮火和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像汹涌的波涛一样，进行集团冲锋，一个浪头卷着一个浪头向我阵地冲来。在敌前沿阵地的后面，伸向南方的公路上一字长蛇地排列着几百辆大卡车，车上满载着敌人的增援部队。看样子，李文是动了真格的了，他宁肯报销这几个团，也要打开这条公路的缺口，好让后面几百辆满载敌军的汽车飞驰南去，以解第3军之危。从保定到清风店一个小时就足够了，这样，第3军之围即刻可解。但是，就是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在我军的阻击下，援敌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而不可得。
直至22日，援敌仍被阻击在保定一线。
现在再让我们看一看南线清风店战场。
顽强固守的罗历戎等了一天，还不见一个援兵的影子，他真正感到了局势的严重性。为了免遭覆没，他决定率部突围。他把这一决定报告给第34集团军总部时，李文复电制止说：“援兵已派出，约在本晚十二时分乘汽车南下，计时二十一日拂晓可到，希坚守待援。”罗历戎本来就对突围缺乏信心，接到李文的电报，便放弃了突围计划，令部队拼力死守。为鼓励士气，他特地把李文的电报内容，用大字写成通报，张贴在村子的墙壁和要道口上，以安定军心。通报上写道：“军长谕：奉总司令李电：南下大军已于本日晚用汽车输送到望都，我当前之危，至迟明日可解。望我各级官兵振奋士气，坚守阵地。”
等了一天又一天，罗历戎还是不见援兵的到来，这一下，他急了。他想牺牲第16军的第66团，要他们坚守阵地，他自己率他的第7师残部逃回石家庄，但又觉得路途太远，难以如愿。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面一次又一次地命令部队向我军反击；一面一次又一次地请求援兵。他在给李文的电报中说：“由二十一日晚，匪以全力包围向我西南合猛攻，激战竟夜，惨烈异常。匪我伤亡均重，西南合数度被匪突入，迨发电时为止，仍在村之边沿混战中。”在给空军华北军区司令徐康良的电报中说：“本军已全部集中西南合坚守中，希火速派大量B51、B52机前来助战为盼。”接着，他又急电孙连仲：“恳速饬南下部队火速兼程应援解围，并恳速饬空军，大量前来轰炸。”
夜深了，罗历戎既不见飞机，又不见援兵，他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拿起报话机向孙连仲喊道：“我们没有饭吃，没有老百姓，部队疲劳伤亡，今晚援兵不来，我们就完了。我只有自杀。”然而，孙连仲在回电中却说：“贵部既已集中西南合，点少兵多，必益坚守，利用墙壁作工事，挖沟壕，防炮火轰击，在村庄四周突出部构筑地下堡，以火力消灭死角，交通壕互相联络。希勉励将士，惟有与匪死拼方能求全，若撑两昼夜，则援军必到，此辉煌战果则是贵军之功。”
罗历戎看着这样的电报，真是哭笑不得，气得把电报扯得粉碎，狠狠地扔在地上。
22日3时40分，随着杨得志一声令下，一颗彩色信号弹腾空飞起，全歼敌第3军的总攻开始了。顿时，排炮齐鸣，西南合这个村庄立即被淹没在烟和火的海洋之中。
天空中飘浮着暗淡的阴云，雾雨朦胧，轻抚着我军战士们忿怒、仇恨的焦热的胸膛。冒着浓烈的硝烟，我第6旅主力由北向南，第4旅及第12旅的第35团由南向北，第10、第11旅由东及东北向西南，第9旅由西向东，几万大军从四面八方突入村内。
罗历戎此时很清楚，这是决定他命运的最后时刻，他把步兵、工兵、炮兵、通信兵、大汽车、小汽车、弹药车、军需车都集中在马家大院的四周，准备孤注一掷，作垂死的挣扎。敌人的飞机也成批地赶来为罗历戎打气，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了。战至11时30分，战斗全部结束。
清风店的枪声一停，保北增援之敌也就仓皇地撤走了。
大量的俘虏，押在几个村庄的院子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院子，一清点，却不见罗历戎的踪影。
按说罗历戎是插翅也逃不走的，他也不会死，但是他究竟去哪儿了呢？
这一天，罗历戎见败局已定，便令副军长杨光钰和副参谋长吴铁铮在军部继续指挥作战，自己却跑到第7师指挥所，换上一套士兵的破旧军服，扮成一个老炊事兵，在混战中与师长李用章带着300余人从西南合村往东南方向逃窜，被我独8旅歼其一部；转而向东北逃窜，又被我第11旅歼其一部。罗历戎和李用章都做了俘虏。
由于罗历戎身穿士兵的服装，我们的战士也不认识他。但战士们凭着经验，还是把他放在“俘虏官”的队列里，送到了第8旅的旅部。当时，各部队都在寻找罗历戎。第8旅旅长徐德超从战场回到旅部，一进联络科的门，就看见一个相当熟悉的面孔。
“这人怎么有点像罗历戎呢？”徐德超心里在想。但他没有贸然发问，而是把联络科的一位干部叫到一旁，问那些俘虏的身份都清点了没有，有没有大家伙？联络科的干部说，有些人的身份问过了，还没有核实。
徐德超指了指那个像罗历戎的人，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联络科的同志顺着徐德超指的方向看了看，说：“还没问到他哩！”正在这时，那人的目光也向徐德超望来，徐德超一步赶到那人面前，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那人抬头望着徐德超，尴尬地站起来，苦笑着说：“这，这，这不是徐代表吗？啊，遇见老熟人了。”
罗历戎和徐德超可以算是“老熟人”了。1946年上半年国共停战谈判时，徐德超曾任军调执行处石家庄执行小组的我方代表，住在石家庄，同罗历戎打过交道。那时，这位国民党的中将军长衣冠楚楚，跟着他的美国朋友，气派得很。如今，这位将军成了俘虏，又换了装，徐德超没能马上认出他来。
杨得志听说抓到了罗历戎，立即派专人把他送到了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
不料，罗历戎提出要见聂荣臻。
罗历戎为什么急于提出要见聂荣臻呢？
原来，罗历戎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二期。聂荣臻曾在黄埔军校担任过政治部秘书兼政治教官，罗历戎作为学员听过他的政治课，他们之间有过师生关系。而且，罗历戎知道聂荣臻和他还是四川老乡。
杨成武向聂荣臻报告了这件事，聂荣臻同意见他。
罗历戎由徐德超领着，先到了杨成武的住处。他用游移不定的眼神打量着杨成武。
杨成武对他说：“让你受惊了，请坐吧。”
“你是四川什么地方人？”杨成武问道。
“四川渠县。你府上哪里？”
“我是福建人。”
交谈了几句后，杨成武便带罗历戎来到了聂荣臻的住处。
杨成武回忆说：聂司令的住处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和罗历戎边走边谈，很快就到了那里。
聂司令住的屋子稍大些，放着三个并排在一起的八仙桌子。聂司令坐在一端的半圆木椅上，两侧坐着军区和野司的其他领导同志。聂司令见到他（指罗历戎），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就叫他坐在对面。(10)
聂荣臻对罗历戎说：这次内战完全是蒋介石逼我们打的，你为蒋介石卖命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我们提供学习机会，你们愿意回家，我们可以放你们回去。但是，不管留下还是回去，都应该认识过去的罪过，改恶从善，重新做人。
聂荣臻一席话，说得罗历戎低下了头，他表示很惭愧，后悔不该走上反人民反革命的道路。
清风店一战，晋察冀野战军歼灭敌第3军主力1．3万余人，其中俘虏敌1．1万余人，取得了晋察冀战场第一个大歼灭战的胜利。在祝捷大会上，聂荣臻说：“这次歼灭战打得很干脆，从军长至马夫没有一个逃跑掉。李文亲率十六军、九十四军和九十五师等部的增援救不了他们，蒋介石在北平亲自指挥也救不了他们！”
10月23日，中共中央在致杨得志、杨成武、耿飚的贺电中指出：“你们领导野战军在保定以南歼灭敌第3军主力，俘虏军长罗历戎，创晋察冀歼灭战新纪录，极为欣慰，特向你们及全军指战员致庆贺之忱。”
胜利的消息传来，整个晋察冀解放区沸腾起来了！胜利的歌声彼伏此起，人们涌上街头，尽情地唱，尽情地跳。就连那些平时羞于见人的冀中大姑娘和小脚老大娘，也禁不住扭起了秧歌。一位诗人触景生情，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滹沱歌，
太行舞，
遍地皆锣鼓。
胜利者的节日，
蒋家军的末路。
唱吧！
跳吧！
胜利在歌舞中迎来，
黑暗在锣鼓中扫除！
朱德在得知这一次战役胜利的消息后，也立即赋《贺晋察冀军区歼蒋第三军》诗一首：
南合村中晓日斜，频呼救命望京华。
为援保定三军灭，错渡滹沱九月槎。
卸甲咸云归故里，离营从此不闻笳。
请看塞上深秋月，朗照边区胜利花。
(1) ［美］肯尼斯·雷、约翰·布鲁尔编，尤存、牛军译：《被遗忘的大使：司徒雷登驻华报告（1946—1949）》，江苏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33～134页。
(2) 蒋介石：《国军如何才能完成剿匪救民的任务》，1947年6月5日。
(3) 《蒋介石对军官训练团第三期研究班全体学员的讲话》，1947年6月1日。
(4)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4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134页。
(5) 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编著：《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国解放战争史》第3卷军事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
(6) 《聂荣臻军事文选》，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版。
(7) 金冲及主编：《朱德传》，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
(8)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64页。
(9) 《杨成武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0年版，第102页。
(10) 杨成武：《战华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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