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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全传上-遇险寻窝被土匪抢劫

时间:2023-10-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杨廷和一想,事已至此,看来只能这样才能让婳儿死了这条心。杨廷和知道卢尚德的家,此时,七八个阳明弟子正在习武,冀元亨等见杨廷和与夫人突然来到,皆放下手中刀剑施礼。才知之士,翕然师之,罗钦顺闻之,即致书王阳明,论“正心诚意”之学。当年十六七岁的王阳明还未到上饶拜师娄谅之前,曾和一个姓钱的好友讨论到朱熹的格物,两人突发激情,就想做一次尝试。王阳明当时正年轻力壮,认为钱兄体质弱,对竹林格物不尽心尽力。

王阳明全传上-遇险寻窝被土匪抢劫

夫人接着说:“咱们告诉冀元亨和卢尚德,就说阳明真的跳入钱塘江自尽了,同时把那两首绝命诗交给她看,她看了肯定死心。”

杨廷和一想,事已至此,看来只能这样才能让婳儿死了这条心。杨廷和知道卢尚德的家,此时,七八个阳明弟子正在习武,冀元亨等见杨廷和与夫人突然来到,皆放下手中刀剑施礼。杨廷和向冀元亨、卢尚德说道:“元亨,你让他们先练着,你和尚德过来,我们有话说。”

卢尚德听罢,迟疑了一阵,叹道:“也罢,反正现在没有老师的音讯,可是……”

杨廷和把手一挥说道:“尚德,没有这么多可是!老夫拜托你二人就这样说吧,只有这样婳儿才会死了这条心。”

因姽婳不知道冀元亨和卢尚德家住在哪儿,她在大街上毫无目的地乱找乱碰,从上午一直找到天黑,也没有遇到二人。

晚上,姽婳和玲儿回来后,姽婳躺在床上,她母亲过来抚摸着她的手说:“婳儿,你和玲儿跑出去一整天,干什么去了?”

姽婳一声长叹,依然盯着房顶出神,像没听见问话。

母亲叹道:“婳儿,其实娘已经问过玲儿了,娘知道你在找冀元亨和卢尚德。唉,人死了,你找谁也没有用。”

为了让姽婳彻底死心,母亲长叹一声,拉着姽婳的手,说道:“婳儿,你爹为你这事,还给你打听到了卢尚德的家,你看看,这是卢尚德家的住处。”

姽婳一听是卢尚德家的住处,立时振作精神坐起来,她喜道:“娘,快,我看看!”

果然,姽婳和玲儿乘兴而去,扫兴而归。在回家的路上,玲儿见姽婳如霜打了的茄子,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闷闷地往回走,回到家之后把门一关又上了闩,任玲儿如何敲门,姽婳也不说话,更不开门。

杨廷和听了玲儿的话,和夫人一同来敲姽婳的房门。杨廷和担心出事,示意众人一同撞开房门,但见姽婳梳洗打扮齐整,描唇画眉,插金戴银,饰珠佩玉,真淑女也!可此时她颈下挂了一条白丝带。先前恬静俊美的姽婳,已悬梁自尽,她留下一首绝命诗,那诗写道:

春阳骤逝花不再,

秋月无倚登高台;

愿随恩君乘风去,

未曾移步泪满腮。

棒打鸳鸯两相拆,

凛雪飘飞花枯哉;

熙攘尘世皆陌人,

唯赴幽冥续情爱。

众人合力把姽婳从悬梁上解下,胸口似还有一丝温热之气。此时姽婳母亲已哭成泪人,杨廷和大怒道:“夫人,你先别添乱,婳儿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玲儿曾经见过救助寻短见的人,她对杨廷和说道:“老爷别急,当年奴婢陪老爷老夫人回新都时,不是遇到过寻短见的人吗?我知道怎么救小姐!”

玲儿一边嘴对嘴呼气吸气,一边用手按压,不到一会儿,姽婳竟奇迹般地活了回来。

姽婳拉着杨廷和及夫人的手,喜道:“爹,娘,我刚才似是亲眼看见了 ,我阳明哥哥没死,他还活着呢。”

姽婳母亲则抹泪泣道:“老爷,你看婳儿怎么这样说呢?”

王阳明从南京城出来,经水路,走山路,晓行夜宿,路过浙江时,他想了又想,决定回余姚老家看望一下祖母岑氏,便绕道余姚看望了祖母,这才向贵州方向直奔。

路上遇到两个准备到京城考取功名的士子,其中一名叫作罗钦顺,字允升,泰和人。原来他隐居二十年,足不入市,潜心格物致知之学,他曾多次与在京传播心学的王阳明互通书信,他万分喜悦地双膝跪地行大礼,喜道:“上天啊,钦顺不知幸遇恩师,请恩师受钦顺大礼!”

王阳明笑着把他搀扶起来说道:“钦顺,万万没想到,我与你通书信多年,还是第一次和你见面,都说中国之大,其实再大也大不过你我的缘分啊!”

当年王阳明入京之后,不久就开坛讲授他创立的心学,一时在京城声名大振。才知之士,翕然师之,罗钦顺闻之,即致书王阳明,论“正心诚意”之学。

当年,阳明得书,亦以书报,其大略云:“理无内外,性无内外,故学无内外,讲习讨论,未尝非内也。反观内省,未尝遗外也。”共两千余言。

罗钦顺再以书辩白曰:“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诚意者,诚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

宋代的朱熹认为,世间的一草一木皆含至理,凡格物者,必以天下万物为对象,穷其之理。当年十六七岁的王阳明还未到上饶拜师娄谅之前,曾和一个姓钱的好友讨论到朱熹的格物,两人突发激情,就想做一次尝试。当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有片十分茂盛的竹林,当时姓钱的好友说,他今天就格竹子。

于是姓钱的好友盘起双腿,双手自然放于膝上,睁着眼,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这片竹林开始思考。围绕竹子能产生或不能产生甚至臆想出来的问题,都在他思考之列。他这样接连三天双腿麻木了就伸展双腿,坐累了就站起来,站累了又坐下,最后竟昏睡在竹林前。

王阳明当时正年轻力壮,认为钱兄体质弱,对竹林格物不尽心尽力。于是他沐浴之后,拿一把竹凳坐着面对竹林,双眼微闭,开始静思。

王阳明像半截木桩,坐在或站在竹林边,心无任何杂念,非常虔诚地格竹子之理。到了第六天,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终于也像他那个钱兄弟一样病倒了。那时的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世间万物,如果没有上天的大能量,哪怕是世间人们公认的圣人先生,也无法在他一生之中,把世间万物格尽其理。朱熹只是非常不负责地一说,上下嘴唇一呱嗒,弄得多少文人墨客也要格物致理天下,真是无稽之谈!

其实,格物致理,只是给人们提供了这样一个方法。朱熹倒不如说世界万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如果想穷世间万物之理,凡人肉胎者谁也做不到。

罗钦顺向同行的另一个年轻人说道:“老师,我的这位小兄弟叫何瑭,字粹夫,乃武陟人,他曾说过一句关于礼的话,说得很到位。”

王阳明喜道:“孔夫子说:‘三人之行,必有吾师。’钦顺,这位兄弟如何说?”

罗钦顺说道:“我的何瑭兄弟曾说:‘仁者,人也,礼则人之元气而已,则见侵于风寒暑湿者也,人能无为邪气所胜,则元气复,元气复而其人成矣!’”

待罗钦顺说罢,那个右面颊长着七个黑痣,仪干修伟的何瑭恭敬地问道:“老师,不知学生的话是否得当,何瑭双耳恭听教诲。”

王阳明点头道:“这位兄弟不必过谦,我看可以这样说。”

罗钦顺接着说道:“老师,何瑭兄弟七岁时就与常人不同,让坊间之人莫不瞠目结舌。”

王阳明笑道:“是吗?这位何瑭兄弟竟有这等本事?”

罗钦顺说道:“他发现家中正堂之中供奉着释迦牟尼佛像,他让家人立即把佛像撤去,家人起初不同意,你猜他说什么?”

何瑭这才笑道:“老师,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对爹娘说:‘世间万物乃上天所造,佛只是一个肉胎凡人,只不过他做些良善之事,尘世人若拜他,上天放在何处?’”

王阳明问道:“何瑭,你小小年纪,当时为何这样说?”

何瑭皱眉道:“那年我祖父上山打柴,突然来了一只身长八尺的斑斓猛虎,他叼起我祖父就走。我爹体弱,平时在家里徒手抓只羊都累得气喘吁吁,抓半天也抓不住。那天我爹也跟着我祖父去砍柴,两人相距三五丈之远,此时不知我爹哪里来的神力,竟飞步赶上老虎抓住老虎的尾巴,硬是拖了一两丈远。继而用力一扭,竟把胳膊粗的虎尾巴扭断了!再后来我爹飞起一脚,把这只大虎踢倒了,就这样虎被吓跑了,我祖父得救了,可是你们知道当时我爹猛追虎之前他喊了一句什么话?”

罗钦顺摇头道:“你父亲喊什么了?简直不可思议,把虎尾扯断了,还把大虎踢倒了。”

何瑭说:“当时我爹见老虎把我祖父叼走了,他以为家里的天从此塌了,他和我娘哪能再活下去,所以他大呼道:‘上天啊,快救我,快给我力量!’所以是上天救了我祖父的命!”

王阳明点头笑道:“是啊,你说得对。对上天只有信得过,才能靠得住,而且还能行得出,最后才能得得到。所以何瑭兄弟我相信你爹打虎之事,也相信你执意让家人把佛像扔掉这件事,因为你和你爹都是发自内心的。”

来到岔路口时,王阳明说道:“钦顺,你和何瑭去京城吧,我要往西走,到贵州龙场赴任,咱们师徒在此分手吧!”

罗钦顺急切双膝跪地,拉了何瑭一把,也让他跪地,说道:“老师,学生未见老师以前,因老师在京城开坛讲学,学生和何瑭早想投奔老师,终身跟随老师研究心学。今既与老师相见,岂有再到京城之理?故今儿老师去哪儿,学生和何瑭也去哪儿,此心上天可鉴!”

王阳明摇头道:“钦顺,并非为师不让你二人跟随,为师这是在京城遭到了阉人刘瑾陷害,被贬谪到贵州龙场做驿丞,这是一个非常苦非常难的差事,等于到了被世人遗忘的角落!所以为师凭良知说话,真的不愿连累你们受苦受罪。”

罗钦顺执意道:“老师,弟子从来视功名利禄为浮云。方才钦顺既已正式拜师,终身当以生身之父来侍奉,何瑭你呢?你还没有向老师行三叩九拜大礼呢!”

何瑭见状,急忙整衣正冠,高声道:“老师,请受弟子何瑭三叩九拜之大礼!”

王阳明点了点头,正式受了礼,而后叹道:“钦顺、何瑭,此去贵州山高路远,苦难何止万千。”

何瑭说道:“老师,弟子何瑭与钦顺兄今生跟定老师,虽千难万险,至死不回头,请老师务必准予我二人侍奉左右!”

在罗钦顺与何瑭两个新收弟子侍奉下,一个月之后,王阳明终于到达了贵州龙场。

当时,贵州龙场有九驿之说。早在洪武四年即一三七一年,贵州彝族土司霭翠被朝廷任命为宣慰使,同时朝廷任命马烨为贵州都督。十年后,霭翠去世,按彝族之法,霭翠去世后由其妻子奢香执掌彝族部落。贵州都督马烨,日渐专横跋扈。他强占豪夺,对彝族越来越肆无忌惮。奢香为此曾数次前往贵州署衙交涉。因贵州除彝族外,还有苗族土家族等,众民族怨声载道,皆痛斥马烨霸道行为,后来在万般无奈之下,有的民族欲起兵诛杀马烨。奢香四处奔走,阻止起兵诛杀马烨。经过大家商议,众人推举另外一个刘氏首领,代表众民族奔走京城,直接面见太祖朱元璋,告马烨的御状,到了洪武七年即一三七四年,朱元璋传诏奢香入京觐见,当着奢香的面,朱元璋表示可以除掉马烨。但他问奢香,如何报答朝廷的恩德。奢香一听非常高兴,说我们子孙后代永不背叛朝廷。朱元璋摇头道:“华夏本一统,彝族等都是华夏的子孙,一脉相承,不反叛是华夏各民族应该做的,这不应当算报答朝廷的恩德。”奢香又想了想说:“贵阳西北方向有条路可以通达四川,不过由于多年山洪暴发,山石倒塌,此路早已中断,我愿出资出人力修通此路,供四川、贵州的驿差来往,由此报答皇恩。”朱元璋听后表示同意,于是传旨召回马烨,数其罪斩之。

奢香从京城返回贵州后,立即组织人力,开偏桥、水东,已达乌蒙、乌撒及客山诸境,立龙场九驿。此龙场九驿起自贵阳城西四十里的威清,经龙场、陆广、谷里、水西、奢香、金鸡、阁雅到归化驿。数年间一共修了五百六十多里山路,因第一驿站起自龙场,故统称龙场九驿。它是明朝通往四川的两条驿道之一。龙场驿站设驿丞一人,吏一人,马二十三匹,铺陈二十三副。王阳明是朝廷谪贬之官,独断的驿吏根本不让他在龙场驿居住。

罗钦顺把王阳明拉到一侧,低声说道:“老师,你本来受冤至此,今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到贵州龙场,当这个什么驿丞,一个根本不入品、不入流的小官,咱们不住驿站,到荒山野地里结草庐而住吗?这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件事,学生出面,我去和那个驿吏交涉,在此山高皇帝远之地,他能奈老师何?”

何瑭也说:“老师,你在门外先歇息一会儿,我和罗兄去见那驿吏。”

王阳明当时根本没想到,朝廷将他从五品的官一下子降为末品,甚至根本不入流的驿丞,千里迢迢,冒着数次被追杀的巨大风险,好不容易来到龙场驿,却不让入住。他此时心中也充满了愤慨,见罗何二人如此,长叹一声,什么也没说,实际上等于默认了罗何二人。

驿吏身高不过六尺,长得极瘦,年龄当在四十岁以上。因他做龙场驿吏多年,而那个驿丞前些年得病死了,一直没人来做这个驿丞。所以驿吏成了名副其实的驿丞,成了龙场驿之主。王阳明尚未到来之时,他就提前找到贵州布政使司、知府、县衙都照了面,没等王阳明这个五品官谪贬至此,他心中已有了方略

罗钦顺进门,施礼道:“请问驿吏,是谁不让驿丞住在驿站,我们这就找他去。”

驿吏笑道:“诸位随从,实不相瞒,上面的大人都这样说,我作为一个小小的驿吏,没办法让驿丞大人入住。”

何瑭怒道:“我告诉你,你只是个驿吏,你连品爵都没有,你胆敢欺骗王驿丞,别怪有朝一日对你不客气!”

罗钦顺说道:“驿吏,你照实说,哪个大人这样说,今天我就要刨根问底儿,说呀!”

驿吏强笑道:“你们别问我,反正上面的大人都这样说,我也无能为力。”(www.xing528.com)

何瑭怒道:“哼,既然如此,我们不用理睬你,驿站有七八间房子,我们自己打扫自己住得了。”

驿吏软中带硬说道:“是啊,你们人多势众,这驿站就我一人,不过王驿丞是知书达理之人,他知法度,只怕他不会这样做。”

罗钦顺皱眉道:“既然这样,王驿丞及我们随从吃饭怎么办?”

驿吏摇头道:“这我不知道!反正驿站按编制齐了,只有两个人的俸禄、皇粮及驿站马匹费用,其他一概没有,你们到哪住包括吃什么在哪吃,我真的都不知道!”

何瑭大怒道:“照你这么说,皇上把王驿丞贬谪到此地,既不让住驿站的房子,又不给粮食,敢情让王驿丞整天站在龙场喝西北风吧?上面这些大人还是不是人啊?”

这时王阳明走过来说道:“钦顺、何瑭,自古人生天地间,哪里都有安身之处,你们何必如此?”

驿吏马上满脸带笑施礼道:“驿丞大人,驿吏刘黑狗拜见大人。”

王阳明笑道:“刘兄弟免礼,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这么拘礼。不过,我既被谪贬至此,你带我看一下驿站,好让我心中有数。”

驿吏刘黑狗施礼道:“是,大人!小的这就带大人看一下驿站。”

整个龙场驿站只有七八间一溜房舍,另外有一个大马棚,按编制有二十三匹马,供通过驿站的朝廷和府、州、县传达快报和圣旨的公差使用。这驿站一年下来,不过过往七八次公差之人,二十三匹马,驿吏暗中卖了三匹,却谎报说得病死了,王阳明看过马匹之后,又看了这几年来往经过驿站的差役记录。

王阳明正色道:“刘兄弟,龙场驿站我看过了,你记住,从现在起,你要尽心尽力守候驿站,确保经过驿站的差役及大人吃饭和休息两件事。这二十匹马,不得有任何闪失,有了病马上找兽医看,不得减膘,更不得丢失,我虽被谪贬,但我是驿丞,所以我对朝廷负责,把驿站的公章交与我吧!”

驿吏刘黑狗一听,心里顿时乱作一团,原来他要架空王阳明,没想到心思缜密、办事极有头脑的王阳明如此一说,立时打乱了他先前的计划。他把龙场驿站的公章交给王阳明,回归了他在龙场驿吏的本来面目。

待王阳明转身,驿吏真的有些后悔,真不该到贵州布政使司,更不该到府、州、县见那些大人,到头来驿吏还是驿吏,是做不了驿丞的。他施礼道:“驿丞大人,你们要到哪住下,倘有事儿,小的如何找到驿丞大人?”

王阳明伸手一指,说道:“喏,你看,据此三四里路,有座栖霞山,那里山势背坡向阳,既有竹林树木,又有江水,当是个好去处。”

离开龙场驿站,到栖霞山山坡向阳处,王阳明左环右顾寻找结草为庐的下榻之地。他向罗钦顺、何瑭说道:“咱们师徒三人就在此结草为庐,像昔日在山水间游历的先贤圣人们一样,过咱自己的逍遥快活生活吧!”

山里好养人,此处有竹有树,有泉水,山下还有一大片未曾开垦的沃土之地,在王阳明带领下,他们三人不到一天工夫便砍竹伐木做成了三间草庐。

恰好有一对彝族男女从此经过,王明阳主动向人家施礼,托人家给买些粮米和生活用品。那男子看了他们搭建的草庐说:“远方的客人,你们这样搭建草房,不下雨刮风能住,倘若刮风下雨怎么能住呢?”

傍晚时分,天边推来乌云,继而大风骤起,不一会儿瓢泼大雨降下来。果然如彝族男子所说,三间草庐根本不能住。王阳明遂带着罗钦顺、何瑭二人离开草庐,想找个避风挡雨之地。还好,在离草庐不到一里的地方,他们发现了一个山洞,按当地人的说法,这个山洞就叫玩易窝。此洞口不大,有五六尺之阔,沿着洞口入内后,约一两丈之纵深,再沿着陡坡往前行,里面有一间房子大小的山洞,可容纳二十余人。

王阳明和罗钦顺、何瑭三人刚来到龙场驿站时,立时引起了附近占山为王的一群盗匪的注意,从他们身挎的佩剑和背上的布囊,包括他们穿的袍服来看,这三个人当是有钱的人。所以他们就派人一直跟踪下来,到他们从驿站出来,在背山向阳处开始砍竹木搭建草庐之时,那跟踪者才跑回山寨里禀告。

贼王听了说道:“照你这么说,他们在龙场驿站没待一会儿,就到这个山口搭建草庐,看样子他们要常驻此地了?”

那喽啰皱眉道:“这件事难说。不过,他们应该很有钱,那个布囊沉甸甸的,少说也有百八十两银子,况且他们每个人都有个背囊,很值得弟兄们下山走一趟。”

贼王抿口茶问道:“你看他们像文人、商人,还是什么游手好闲之人,咱可不能走空啊?”

“大王放心,他们像文人,弟兄们只要下山,绝对会有收成。怎么样大王,咱干不干?”那喽啰十分确切说着,促使大王早下手。

原来这贼王手下只有十几个喽啰。不过他们昔日都是游手好闲、专门打家劫舍之人。今天一听就三人,贼王向报信的喽啰说道:“你怎么知道那背囊之中有百八十两银子,依我看三个人顶多三五两银子。”

有属下说道:“大王,就算他们是老鼠的瘦尾巴,就那一点点儿油水,也值得干!”

贼王决定下山时,偏天降了大雨,到了戌亥之时,天才停了雨,十来个喽啰提了刀拿了棒,匆匆下山。众人摸着黑来到三间草庐时,按他们打家劫舍的做法,先堵了后门,在前门设伏,当他们仗刀持剑冲入三间草庐时,发现空空如也,连个人影也没有。贼王见扑了空,心中生怒,示意众喽啰把三间草庐推倒了才离开。

第二天午时,山下的喽啰上山报告贼王说,他们发现那三人躲进山下玩易窝。贼王一听,大喜道:“这好啊,咱们山上的弟兄都下山把他们围了,一抓一个准!钱财嘛,一个也不会少,做完之后,都抹他们的脖子,往山涧里一扔,彻底了账!”

玩易窝地处山脚之下,四周皆是平原,真正的高山离此至少几十公里,孤零零的一个独立山包,山包一侧便是这个玩易窝,十分荒凉,基本上无人烟。

这天一大早,贼王与众喽啰吃了饭,便提了刀、拿了剑、扛了棒,除留两人守山寨之外,都随贼王下了山。按贼王的安排,众喽啰悄然伏在玩易窝四周,从玩易窝出来一个捆一个。偏这早晨太阳出来后,罗钦顺第一个出来小解,他低着头刚从洞里爬出来,因玩易窝外太阳已高高升起来,光艳耀眼。他突然发现两个操刀的人就站在玩易窝出口处,他大喊一声:“你们干什么的,抢劫呀?”

罗钦顺这一喊,大大出乎两个持刀守在洞口喽啰的意料。罗钦顺返身往洞内走,两个持刀人上前欲抓住罗钦顺,此时王阳明和何瑭刚起来,听到罗钦顺的叫喊声,王阳明马上拿起了靠在洞壁上的长剑,噌的一下站起来。他抬头一看,见罗钦顺匆忙往洞内走,两个持刀喽啰正在进洞,王阳明大喝一声:“何瑭,抄起家伙!”

曾在附近山寨抢劫过的两个喽啰,发现王阳明持剑往前走。王阳明大喝道:“好个大胆的山贼,想打劫啊?”

王阳明眼中有一种极大的威慑和震撼力,两个喽啰见了,吓得转身往洞外走,而此时提了刀和木棒的罗钦顺和何瑭在王阳明之后出了洞。

贼王没想到两个守在洞口的喽啰吓得仓皇匆匆奔出来,其中一个喽啰叫道:“大王,人家,人家出来了。”

贼王倚仗人多势众,吼道:“怕什么,他们不就三个鸟人吗?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

当王阳明三人从洞内出来,与贼王等十几个人对峙时,王阳明先声夺人,喝道:“朗朗乾坤,清平世界,你们要干什么?要打劫吗?”

贼王喷着唾沫星子吼道:“老子今儿就要打劫!你们要想活命,乖乖地把钱财双手送上来,不然的话,别怪老子用刀子杀了你们,连个全尸也不给你们留,识相的快点儿吧!”

王阳明大笑道:“那好啊,你们若要钱财不难,不过先要问我手中这把长剑!”

贼王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等不怕死的人,这些人无非是舍命不舍财,他向众人喝道:“弟兄们,上,砍了他!”

王阳明手持长剑,两眼环视这些持刀剑涌上来的喽啰,贼王发一声喊,众人挥刀舞剑抡棒奔上前。他们的步法、刀法、剑法,纯属一群未经训教的乌合之众!王阳明站在众喽啰中间,他毫无半点惧怕,腾空一跃,把千钧之力均聚于仗剑的手腕处,使出雪花飞舞漫天雪,这些刀儿剑儿棒儿纷纷被他的长剑击于地上。众喽啰见状都吓破了胆,贼王看得眼花缭乱,不知此人竟有如此神奇剑法,疑惑之时,王阳明飞起一脚,把贼王踢倒在地,剑指其首,喝道:“哼,一群乌合之众,危害乡里,你们都该死!”

贼王急忙乞求道:“大人,英雄,好汉,壮士,饶命,饶命!”

王阳明收起长剑,喝道:“滚起来!”

众喽啰畏畏缩缩看贼王,贼王急忙向王阳明施礼道:“大英雄,真好汉,今日我等瞎了眼,冲撞了大英雄,请大英雄饶命恕罪!”

王阳明正色道:“我问你们,你们危害乡里,残害人命,靠打劫钱财过日子,你们心中的良知何在?”

王阳明的话对贼王等众喽啰无异于对牛弹琴。贼王他们做盗贼多年来,从未遇到过给他们上课讲道理的人,所以贼王及喽啰一时茫然。今天被王阳明打败了,不杀他们,反倒动嘴劝他们弃恶从善。

王阳明剑指贼王喝道:“我问你呢,你的良知何在?”

贼王见王阳明发怒,急忙双膝跪下说道:“大英雄,山人不知什么是良知,山人真的不知!”

王阳明正色道:“良知就是你们淳朴的良心!你们现在杀人越货,强行夺取他人钱财,你们的良知被贪婪恶煞之鬼所占领!可知道你们这样杀人越货,抢夺他人钱财的结果吗?”

贼王及众喽啰皆摇头不知。

王阳明说道:“按上天之意,你们当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你们愿意有这样的结果吗?”

贼王一听,乞求道:“大英雄,大好汉,我们不想,我们不愿意受惩罚。”

王阳明正色道:“从今天起,把你们的良知呼唤回来,马上洗心革面,悬崖勒马,放下屠刀,你们只此一条路!”

贼王看了看众喽啰,高声道:“大英雄,我们愿意洗心革面,悬崖勒马,重新做人。可是我们这些弟兄说老不老,说少不少,我们都是光棍汉,一个人吃了全家不饿,我们能干什么呢?”

王阳明顺手一指说道:“这很简单,你们马上从山上搬下来,在这里搭建茅庐,开荒种地,秋天就能收获粮食,你们只要从今以后自食其力,上天素有大爱之心,更有怜悯之怀,一定会把很多的福分赐给你们。”

罗钦顺向众喽啰说道:“听到没有,今天我的老师给你们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自食其力是做人的本分,只要你们改邪归正重新做人,我在此替我的老师立下一个心愿:有了粮食,有了茅庐,给你们每个人成家,娶个老婆!”

王阳明对这些杀人越货靠抢劫他人钱财为生的山匪盗贼,没有以恶制恶,他引导他们弃恶从善,回归良知,从内心深处彻底顿悟。所以当一次次人为的灾难、祸害打击他时,他都能够化险为夷,让那些要置他于死地的阴谋诡计一次次落空。

就在这天下午,王阳明等三人来到栖霞山那日搭建的茅屋处,恰那对彝族中年人带了人和工具来,要给他们重新搭建茅屋。突然来了一个老汉,告诉中年人他儿子病了。中年人一听放下木斧说道:“驿丞大人,实在对不起,我的孩子病了,让阿三阿川他们帮你们搭建茅屋吧。”

王阳明遂向何瑭说:“何瑭,你外祖父不是坊间郎中吗?你随着大哥大嫂快去看看孩子。”

原来,何瑭的外祖父乃乡间郎中,向以望闻问切为旨,在坊间颇有名气。何瑭随彝族中年夫妻回到寨子后,见其儿子发热、咳嗽、流鼻涕、目赤、多泪、遍身布满红色斑疹。他当下确诊为初期小儿麻疹,提笔开了药方。

三剂药服下,到次日,彝族中年夫妻的小儿子痊愈了。为了答谢何瑭,中年夫妇把王阳明、罗钦顺和何瑭三人请到寨中吃肉喝酒以示谢意。后来,周围苗族、彝族、傣族的人都和这个谦和、大度、明理的王阳明建立了睦邻友好关系。王阳明为了纪念彝族夫妇等帮助搭建的三大间茅屋,亦为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为茅屋取名何陋轩。

为了庆贺何陋轩的建成,王阳明和罗饮顺、何瑭特意做了几个菜,又买了些烧酒,请众人喝酒。他兴致勃勃地当众吟诵了唐刘禹锡的《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王阳明在京城开坛招收弟子讲阳明心学,与朝廷中的阉人刘瑾斗争,因而闻名朝野。他与两名弟子罗钦顺、何瑭到达贵州龙场旬月后,很快引起了贵州宣慰使安贵荣的关注。他派出属官,了解了王阳明的情况,遂命属下“廪人馈粟,庖人馈肉,园人代薪水之劳”。安贵荣明白朝中大才子贬谪到不毛之地的非常困境,王阳明回书表达了真诚的谢意,与安贵荣建立了非常好的关系。

龙场是个世外清静之地。王阳明为了专心致志地研究他的心学,白天独自到玩易窝思考。后来随着四方崇尚阳明心学的人越来越多,仅栖霞山的一个何陋轩和玩易窝,远远满足不了需要,遂又在栖霞山附近的山洞中,建造了龙岗书院,后来取名阳明洞,或称阳明小洞天。继而陆续在栖霞山上建了寅宾堂、子云亭等。

这天,王阳明正静坐在阳明小洞天中省思过去所读诗书,忽然罗钦顺带着一个中年官员来到栖霞山阳明洞中,那人先向王阳明施大礼道:“阳明先生在上,请受贵州提学副使席书一拜!”

王阳明还礼后,罗钦顺呈上拜帖说道:“老师,据席副使大人所言,他是从安大人那得知老师消息的,特意从贵州来拜见老师。”

席书,字元山,昔日王阳明在京城时,素闻王阳明之名和王阳明的心学,他从贵州宣慰司宣慰使安贵荣那得知王阳明情况后,便匆忙赶来向王阳明请教。

席书点头喜道:“阳明先生,学生知道,君子向不坠青云之志。今日我亲眼看见阳明小洞天,再看先生在这石穴之内心无杂念、专心致志研究心学,令学生十分折服,不愧一代心学大师也。”

王阳明摇头笑道:“席副使过誉!咱们都是寒窗苦读、求知多年的文人。大多数文人坚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有朝一日腾达麒麟阁,名扬天下,此乃为世间名利所驱也。当然,这些无可厚非。我原本就一个志向,那就是用我所学之才报效国家,有朝一日为国效力,可是世间偏有一些人不让你如愿,现在想起来还是我的恩师说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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