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称商山多隐君子，而德征先生，则世居商山者也。其太翁文华先生，雅志高尚，却扫②一切，独与东旸禅师数相往还，互参所学，犹渊明之与远公③也。一日，告师以披剃意④，师曰：“汝与峨眉有缘，何得在此？”公亦未信。后以明经谒选补双流令⑤。予告⑥游峨眉三月，日与空山老禅究竟三昧⑦，如东旸言。生五才子，德征先生实五，常白眉⑧，少有俊才，下帷绝迹，可谓三食神仙字矣⑨。奈棘闱路滑，七入而七踬⑩。刘蕡“下第士论”惜之⑪。后起家太学，考授广文，初任河州⑫，次麟游，次眉，次凤翔，潼关，所至风励多士⑬，以力行为考课。以实践为诵读，乐育之效，征于人文⑭；走马听莺，相继蔚起⑮。而且，才饶辞赋，兴逸登涉，如河之积石、曳湖，麟之仁寿、醴泉，眉之渭水、太白，凤潼之旱麓、卷阿、太华、黄河⑯，皆天下奇也，足迹所至，遍投奚囊⑰。尝曰：“家在商山深处，两世薄宦，率近名胜之区不可谓不遇矣。”而且，雅好名贤，于麟得阳初刘子，于凤得永叔袁子。此皆读书乐道，养晦林泉，有商山东黄太素之风焉⑱。先生一见，结为金兰⑲；茶铛诗瓢⑳，乐与晨夕，盖不啻九老之会香山㉑，而耆英之在洛社矣㉒。昔范宣子侈世禄以为不朽㉓，而穆叔则以为立德、立功、立言乃不朽耳。若先生者造士弘多，是谓立德；著述富美，是谓立言；德言立而功亦在中。穆叔“三不朽”，先生萃之矣㉔。春王正月五日，先生皇览之辰㉕，欲歌诗为寿，诗不成声，姑取先生之所为不朽者，以寿先生云。
注：①祝寿之作称寿序。②却扫：不再扫路迎客。说牛先生之父闭门谢客。③远公：晋代慧远和尚居庐山东林寺，世人称远公，与陶潜交好。④披剃意：披袈裟剃度为僧的想法。⑤以明经谒选补双流令：以明经科中举补知双流县令。双流在四川。⑥予告：古代官员休假叫“告”，准予休假叫“予告”。⑦究竟三昧：三昧，佛教语，又叫“三摩提”，（梵文音译）指排除一切杂念，使心神平静。后称解脱束缚为三昧。究竟三昧指探讨所有达到三昧境界的门径。⑧常白眉：常通赏。曾经是白眉毛。⑨下帷，三食神仙字：下帷，放下帐子，指教书，下帷绝迹，即一心教书，不与外人往来。三食神仙字：犹说多年吃的是教书的饭。⑩棘闱路滑，七入七踬：棘闱，科举时代的试院。路滑犹言仕途难进。踬：跌倒，照应“路滑”，言七次入考场，七次失败。⑪刘蕡（fén）：唐代昌平人，文宗大和二年，应贤良对策，极言宦官祸国，考官害怕得罪宦官不敢录取。同考的李邰议论说：“刘蕡不第，我辈登科，实厚颜矣。”⑫河州：地在甘肃境内，后称导河县。⑬风励多士：犹言教育感化鼓励许多士子，令其上进。⑭乐育之效，征于人文：使人乐于接受教育，表现在诗文礼乐等方面。⑮走马听莺，相继蔚起：唐代孟郊登科后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言登科兴高采烈。莺处深谷，但闻莺歌，定是莺迁。白居易有诗：“桂折应同树，莺迁各异年。”是说虽不同年登科，也是折桂同树。意为在牛先生教育下，登科学子，相继成材。⑯积石、曳湖、仁寿、旱麓、卷阿：积石疑为河州一景；曳湖在商州；仁寿宫后改九成宫，此地有醴泉铭碑。在麟游。“旱麓”，《诗·大雅》篇名，地在岐山，歌颂周自后稷公刘以来，后人承其事业享受福禄。卷阿在岐山，今为宝鸡旅游胜地，周公庙在此，建制宏大。⑰奚囊：诗囊。唐代李贺出游，常从一小奚奴，背一破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后称诗囊为奚囊。⑱东黄太素：汉初商山四皓中有东园公与夏黄公。东黄指代四皓，即四位隐士。太素即朴素。⑲金兰：言交友相投合。《易·系辞》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⑳茶铛诗瓢：温茶的器具，贮诗稿的瓢。指代志趣高雅的朋友们。㉑九老之会：白居易在洛阳时，有九老之会，各赋诗记事。香山，白居易。㉒耆英：年老优异的人。耆英洛社指诗社聚会。㉓范宣子句：《左传·襄公廾四年》：穆叔如晋，范宣子（晋大夫）迎之，言死而不朽。范宣子所举，不过世受爵禄者，穆叔纠正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㉔萃（cuì）：草丛生貌，引申为聚集。㉕皇览之辰：寿诞日。屈原《离骚》“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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