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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现代学林点将录》:地狂星独火星孔亮

时间:2023-1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张五常,生于香港。则其内心固以“香江第一健笔”自居矣。[10]拟之为地狂星,岂非顺理成章?注释:[1]刘正山列举跻身国际经济学界的华裔人士,计得六人:刘大中、蒋硕杰、邹至庄、张五常、黄有光、杨小凯。

张五常《现代学林点将录》:地狂星独火星孔亮

五常(1935—),生于香港

经济学为现代西洋学术帝国中最为强势的学科,近百年来,国人西游取经者甚多,然多偏于新知引入及现实应用方面;真能于纯学理有原创性贡献,且身与欧美学界主流者,实寥寥无几,[1]而张氏即个中声光最盛者也。[2]

张氏六十年代先就读于洛杉矶加州大学,师从艾智仁(阿尔奇安)等名师,获硕士、博士学位;随后至芝加哥大学攻读博士后,深受科斯理论的影响,遂定其学术宗旨。他后来感慨:“在经济学的历史上,似乎只有两个年代,两个地方,有那样热闹的思想‘训练’所。其一是三十年代的伦敦经济学院,其二是六十年代的芝大。我由六七至六九年在芝大,能身历其境地躬逢其盛,算是不枉此生。”[3]芝大为经济学的龙门,张氏有缘一登龙门,遂鱼化为龙矣。

张氏的专业论著少而精,多成于八十年代以前,尤其是他执教美国时。其博士论文《佃农理论:应用于亚洲的农业台湾土地改革》运用产权制度及交易成本理论,剖析台湾五十年代的农业资料,推倒旧义,一鸣惊人,为现代合约经济学的开山,也是新制度经济学的经典之作。散篇著作多见于《经济解释——张五常经济论文选》,如《合约结构和非专有资源理论》、《价格管制理论》、《玫瑰盆球赛与香港剧院:座位定价经济学》皆饶有新意,《蜜蜂寓言:一项经济调查》、《企业的合约性质》尤为精到,分别以渔场、剧院票价、座位票价、蜜蜂养殖及件工合约等特殊经济现象为依据,由实证分析入手以验证或修正理论;至于《子女和婚姻合约中的产权执行问题》、《共产主义制度下为什么缺少自由》、《经济组织及交易成本》及《共有产权》诸篇,则更藉合约理论以解释家庭制度与共产主义之类超经济问题,欲单凭一个产权通吃天下,虽不无启发处,但终沦于片面生硬。[4]

张氏1981年应英国经济事务研究所之邀,完成专题报告《中国会走向“资本主义”道路吗?》,将新制度经济学运用于中国现实,自产权学说立场,预言中国将走向私有化之路。其后他返港任教,一则从此远离美国的知识语境,一则得以近观大陆的经济实况,乃渐由学院经济学转向应用经济学,大雅不作,而以经世济时的《卖桔者言》、《中国的前途》及《再论中国》名动一世。[5]他所挟持的产权理论在西方学界正处方兴未艾之势,此时又正切合大陆经济改革的思想需求,推波助澜,际会一时,遂成就其作为变革时代“意外的英雄”之盛名。[6]

老来复著《经济解释》,分《科学说需求》、《供应的行为》、《制度的选择》三卷,为一生学思的总结,然精力减退,似有归于平淡之感。[7]又有自许为顶峰之作的《中国的经济制度》,将大陆经济改革及其制度推崇至无以复加,称为“历史上最伟大的经济改革”、“人类历史上对经济增长最有效的制度”,实欠缺历史感,身在此山,而只见此山矣。

张氏以专家身份撰写报章文字,而能率意挥洒,明白晓畅;藉其历练与资格,更能跳出主流学界的围城,论学每有会心见道语,其名篇《学术上的老人与海》云:“我是为过瘾而搞学术的。与自己的钓鱼兴趣一样,博大不取小。有等于无的学术文章,不写算了。所以从研究生开始写论文时,我就不自量力地去博大文。博了三十多年,半条像《老人与海》的巨鱼也钓不到,虽然有几斤重的石斑总算钓过六、七尾。”[8]虽甚自负,亦是经验之谈。

按:蒙文通尝谓:“做学问要敢抓、能抓大问题、中心问题,不要去搞那些枝枝节节无关大体的东西。”何炳棣回忆数学家林家翘有言:“要紧的是不管搞哪一行,千万不要作第二等的题目。”另,严耕望惋惜陈寅恪晚年未曾“选取一个重大题目,一抒长才,既泻激愤之情,亦大有益于人群百世”,[9]用意皆近乎张氏的钓鱼论,可见治学必须抓大放小的重要。

张氏平素言辞,开口弗里德曼闭口科斯,言必称芝大,似目无余子,久负狂生之名。自述偶见报章有“香江第一健笔独领风骚”语,当时的反应是:“我对自己说:我可没有发这广告……”则其内心固以“香江第一健笔”自居矣。[10]拟之为地狂星,岂非顺理成章?然其狂为嫉俗之狂,虽狂而不妄,终是性情中人也。[11]

诗曰:北美光阴好读书,香江健笔自吹嘘。老人与海君知否,为学须当钓大鱼。

注 释:

[1]刘正山列举跻身国际经济学界的华裔人士,计得六人:刘大中、蒋硕杰、邹至庄、张五常、黄有光、杨小凯(《世界知名的6位华裔经济学家》)。(www.xing528.com)

[2]杨小凯谓:“当代中国经济学家中的大思想家并不多,张五常20世纪50-60年代和80年代初的不少著作是中国经济学家中最有思想深度的。诺斯、科斯都承认从张五常处学到不少东西。而在我看来,张有不少地方也超过了科斯。”(《经济学的主流学派与学术秩序》,《杨小凯谈经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又称“像他这样成为主流学派三个文献(佃农理论、内生外部性、合约和企业理论)的原创人之一的中国人再找不出第二个”(《也谈张五常》,《五常思想》,朝华出版社2006年版)。

[3]《我所知道的科斯》,《凭阑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

[4]张氏早年曾谓:“共产主义国家相对缺乏自由既不是因为权利模糊不清,也不是因为对行为施加了诸多限制。确切地说,是因为按人划定和实施权利成本高昂,导致了缺乏自由。”(《共产主义制度下为什么缺少自由》,《经济解释——张五常经济论文选》,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后来又称中共的政治等级“其实是合约的约束,在资产本身没有权利界定的情况下,需要有这种排列界定来减低在竞争下的租值消散”(《中国的经济制度》,中信出版社2009年版,页130)。此类泛经济学的解释,以经济学概念强加于政治问题,食洋不化,可谓走火入魔的“经济学帝国主义”。

[5]林行止指张“当时正值盛年,思考力、判断力都在巅峰状态,重返隔别四分之一世纪的华人社会,生活经验起了对比,俯拾时事,精微独到;论得失、评高下,万‘理’归其所宗的几套学说;一下间,什么政商金融、什么人情风月,都在他定位为科学思维的经济理论中,无所遁形,给人以恍然大悟、‘学’以释疑的欣悦”,故此数种文丛“是最有力度,最具代表性的……成为张五常的最好作品”(《识其人用功有法 知其学用世应时》,《五常思想》)。

[6]张氏自谓“我并不像有些人想的那样,是中国伟大改革的设计师,这个荣誉属于邓小平,我不相信经济学家有能力改变世界。但是在伟大的变革时期,经济学家可以成为意外的英雄。因为在这样一个时期,常常存在意识形态的真空,不论哪一个经济学家恰好拥有知识而填补了这种真空,都会造成这样一种错觉:好像是他促成了这种变革”(《邓小平的伟大改革:一个加州大学经济学家的故事》,《经济解释——张五常经济论文选》),对自己的定位甚恰当。

[7]参林行止《识其人用功有法 知其学用世应时》。按:张氏夸口:“经济学上有三本书是写得最好的,一本是斯密的,一本是马歇尔的,一本是费雪的,但我正在写的《经济解释》把他们全盖过了!”(《张五常广州讲演录》[上],《21世纪经济报道》2001年4月23日)可见他本人对此著的期许。

[8]见《学术上的老人与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按:他曾说:“我可以肯定,我起码有六七篇文章,100年后还会有人读。没有一个诺贝尔奖的得主敢这么说的。”(《张五常广州讲演录》[上]),此即所谓“有几斤重的石斑总算钓过六、七尾”也。近时更称“自己认为足以传世的英语文章约九篇之谱”(《中国的经济制度·神州增订版序》)。另,《学术上的老人与海》又云:“以经济学而言,我认为一篇发表了五十年的文章,若还有每年被引用二十次的影响力,那就真是一尾巨鱼了。据我所知,本世纪内只有科斯在一九三七年发表的那一篇达到这个水平。自己应该没有机会见到,但我那篇一九八三年任职港大时发表的《公司的合约本质》,今天看其成长,观其走势,似乎可与科斯打个平手。”则亦自负曾钓得《老人与海》式的巨鱼,不仅石斑而已矣。

[9]郦家驹《深切怀念蒙文通先生》,《蒙文通学记:蒙文通生平和学术[增补本]》,三联书店2006年版;何炳棣《读史阅世六十年》,商务印书馆香港有限公司2004年版,页105;严耕望《治史答问》,《治史三书》,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页175。

[10]《香江第一笔》,《学术上的老人与海》。

[11]或问张氏何不多用英文写作,以逐诺贝尔奖,张答:“我开始老了,科学上的创新我应该无能为力……”(《争取第二生命》,《五常谈学术》,香港花千树出版有限公司2000年版),可见他狂狷而不乏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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