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了四五年,我才发现原本我对唐蕃古道的认知一直是错的。
源于那场世所周知的地震,我到了玉树,才知道文成公主曾经到过这里,她所走的唐蕃古道,根本不是青藏线。
当年的唐蕃古道,实际上是出长安过咸阳,一路向西,经甘肃天水、陇西、临夏,进入青海西宁、湟源,绕过青海湖,跨过日月山、倒淌河,然后经切吉草原、花石峡,涉扎陵湖、鄂陵湖,翻巴颜喀拉山,渡玉树清水河、通天河,越唐古拉山口,至西藏那曲,最后到达拉萨。
如果你是一只鹰,飞得足够高,可以看到一片崇山峻岭中,在青藏线东南边,还有一条平行走向的崎岖蜿蜒的道路,那便是唐蕃古道。
其实这条古道我也是走过的,只是集中在东段,我去过天水麦积山、陇西石门山、临夏炳灵寺、西宁塔尔寺,也曾在青海湖畔徜徉,但是都没有发现文成公主的行迹,虽然在日月山上看到过她的身影,但那只是没有连成线的点,根本无法形成整体的概念。
那年我初到日月山时,还未曾到过西藏,根本没有什么兴趣深入探寻历史。只记得我站在山顶眺望,两座山岭相连,像情侣又像母女。四下光秃荒芜,一阵风过,飞沙走石,忽然看见漫天飞舞的彩色纸屑,那种情景像极了家乡桃花开时,满天花瓣飘舞的情景,突然我有点想念故乡了。
初唐,这里并不叫日月山,只不过是一片荒山秃岭,因为远看像喷火,近看像血染,所以被称为赤岭。这里是大唐与吐蕃兵锋征战之地,双方将士曾经多次血洒山岭。
文成公主到此回望故乡,自觉归国无望,将一面宝镜摔下山岭,碎成两半,一半变成日山,一半变成月山,和着风沙和泪水留在了这片凄凉的大地上。
今天,她的塑像屹立在日月山巅,远眺着长安。
飘扬的风马触碰到了脸庞,我才意识到千年岁月早已逝去,那些时光叠加在挂满经文的经幡上,任凭狂风瑟瑟吹响。
在玉树,有一座一千三百多年的古庙,一直香火不断,酥油灯昼夜常明,那便是贝纳沟的文成公主庙。
贝纳沟距玉树市区不太远,开车也就半个小时。车子拐进一处幽深峡谷,便见相对两座山上挂满了经幡,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横贯整个山谷。蓝天映衬下,五色风马旗轻轻舞动,如在呢喃祈福。
谷内极为安静,溪流汩汩流淌,山中树木青翠欲滴,绿草丰茵。一条谷道沿山蜿蜒,砾石遍地,一侧百丈悬崖上,文成公主庙金光闪闪的殿顶,在太阳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寺门前有无数头牦牛在自由地走动站卧,也不理会过往游人,安详自在。
一切有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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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影
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
文成公主庙不大,过了前殿,就见正面的山岩陡壁上雕着九尊大佛,姿态各异,慈祥端庄,而居中盘坐在莲花宝座上、结智拳印的却是大日如来佛。原来这座庙宇中敬奉的主尊,竟不是文成公主!
传说,文成公主一路西行,走得十分艰难,翻过雄伟崇峻的巴颜喀拉山,越过激流滚滚的通天河,来到了犹如仙境的贝纳沟,文成公主为自己一行人马能够平安到达玉树而高兴,为了表达对佛祖的虔诚和对当地藏民的感激,她亲率工匠在岩壁上刻下了数十尊佛像和佛塔。上天被公主善心感化,一夜之间沟中所有岩石峭壁和大小石头上,都奇迹般出现了释迦牟尼的如意化身和各种佛像、经文。后来这就成了众多信徒顶礼膜拜的圣地。
千年的风雨足以消磨所有记忆,然而文成公主庙却依然耸立着,那佛光在久久的记忆中依然清晰可见。
这份记忆,其实是对文成公主真实的爱戴,如若它来自权势、金钱、地位,那它终将会随着世俗的轮回而散去。
每年藏历四月十五日的“萨格达瓦节”,就是纪念文成公主到达拉萨的日子。为一个人而过节,可见大家对文成公主是多么爱戴。
人生旦夕祸福,皆在朝露之间。如果一个人获得人民的爱戴,便会获得永恒的光芒和智慧,她会超脱一切束缚和羁绊,随着时光荏苒而愈发厚重绵长。
历史永远无法评说。文成公主在西藏也许幸福,也许不幸,这都不是她能选择的。
离开文成公主庙,一路西去,古道上尘土飞扬,车子的后视镜里,有骏马奔驰穿梭来去,马铃声响彻在悠远空旷的天空,在浩浩荡荡的大唐和亲的队伍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温柔婉约、高贵典雅的公主,她的气质是那样的不同。
尘烟中,我看见了宗喀巴大师和仓央嘉措在古道上擦肩而过,一个面容古朴、坚毅似铁,一个丰神俊朗、唇角微垂。我看见了左宗棠带着大队兵马匆匆西进、湘西王陈渠珍孤身一人衣着褴褛一路东行。
然而,我定睛仔细看去,后视镜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高山和广袤的大地。
千百年来,从唐至今,从拉萨到青海湖,这条古道上,多少人物行走过,多少传奇发生过,多少风云激荡过。如今古道仍在,那些人物、传奇和风云却都已和着高原呼啸而过的风沙散去。
车子折向东北,驶上一条平坦的柏油公路,烟尘渐渐散去,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我一直都想彻底走一次古道,想看看在古道上能遇到什么,是不是也会像在青藏线上有那么多难忘的故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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