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的三方共荣：周恩来与中国

◆传统文化应该一分为三

为了了解青年周恩来反传统的意义，必须认识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内容和基本精神。其中，传统文化有积极的、健康的优秀部分，也有消极的、专制的糟粕部分，大部分是中性的无害无益的部分。

第一，可以直接弘扬的部分，体现在中华文化的精神，诸如热爱乡土、刚健有为、中庸之道、崇德利用、天人协调、爱国主义、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尚仁重义、勤劳勇敢，热爱和平、不屈不挠等等。在几千年的发展中，中华民族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 自强不息的伟大民族精神。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成为清华大学校训。来自于《周易》的两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乾卦）；“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坤卦）。“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意思是说多做好事、善事日积月累就像滴水汇成江河湖海而升华为高尚的品德，具有高尚品德的人就会受到人们的拥戴，恪守道德准则的团体就会与时俱进，健康发展。

第二，应该批判的部分是中国传统文化之中的政治文化，即专制主义，是应该抛弃的封建糟粕。诸如专制主义、谶纬迷信、厚黑政治、蔑视法治、蔑视民主、践踏人权、超脱老猾、避世主义等等。消极落后的包括由人们在社会实践中建立的各种社会规范构成的制度层，包括经济制度、婚姻制度、政治制度等等。这些专制体制当然是一个人说了算的独裁体制。开明专制是皇帝让臣下帮助出主意。昏庸的皇帝和暴君也是专制，但只是一个人胡乱拍板。秦始皇后期统一天下就开始了一个人说了算。这就是同样的专制体制，不一样的皇帝个人。秦王朝的历代国王都是大权独揽，没有什么争论的，只是在秦始皇时期又强化了权力的高度集中，出现了极权政治的特点。这一点仍然和法家的理论有关。荀子说：“权出一者强，权出二者弱。”君权旁落就会导致政治动乱。韩非主张君权的绝对性和不可分割性。《韩非子·内储说下》中写道：“权势不可以借人，上失其一，臣以为百。”在韩非看来，君王连百分之一的权力也不能下放，给百分之一，下面就用到百分之百。在《韩非子·外储说又下》说：“夫以王良、造父之巧，共辔而御，不能使马，人主安能与臣共权以为治？”韩非打比喻，即使能工巧匠的王良、造父两人一块赶车，也不能驾驭马，只能一人驾驭。君王怎么能和臣子共同掌握大权呢？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符合韩非主义。

舆论一律与堕私学。李斯说：“私学而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如则非心，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众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4]御民首先要愚民。要想驾驭老百姓首先得让老百姓变成傻瓜，让他们除了吃喝之外别的什么也不懂，如此才能像驾驭牲畜那样来御使民众。法家的愚民政策和他们宣传的用“权、术、势”权谋统治是一脉相承的。韩非在《韩非子·六微》中盛赞“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这句话。这是密谋政治。韩非认为君王的“术”不能示人，必须深藏不露。“术者藏于胸中”，“故法莫如显，而术莫如见。”“术者因任而受官，循名而责实，操生杀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君无术则弊于上，臣无法则乱于下，此不可一无，皆帝王之术也。”韩非让帝王这种藏于胸中的阴谋诡计不能显露出来，臣下稍有不慎，立即治其于死地。

第三，可以接受的部分，是非政治类的传统文化，它与政治有一段距离的，具有一定的独立性。物态文化、民风民俗、审美情趣都是无所谓积极消极，它是非常复杂的。诸如由人类加工创制的各种器物，即“物态文化层”，生产力体现出了人们的衣、食、住、行。人们意识中长期化育出来的价值观念、审美情趣、思维方式构成的心态文化。人际交往中约定俗成的习惯定势构成的行为文化层。比如审美情趣，无所谓进步与落后，历史上有的时代时兴肥美人，有的时代时兴瘦美人。这些与社会进步与否无所谓。(www.xing528.com)

中国伦理道德学说在各种文化形态中处于中心地位。中国哲学是伦理型的，哲学体系的核心是伦理道德学说，宇宙的本体是伦理道德的形而上的实体，哲学的理性是道德化的实践理性。中华民族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建构起了十分成熟的道德价值体系，形成了丰富多样的个人伦理、家庭伦理、国家伦理，乃至宇宙伦理的道德规范体系。从内在的情感信念，到外在的行为方式，都提出了比较完备的德目。传统美德就是传统道德规范体系中的基本内核或合理内核。孔子建构起了第一个完整的道德规范体系，他以知、仁、勇为三达德，在此基础上提出礼、孝悌、忠、恕、恭、宽、信、敏、惠温、良、俭、让、诚、敬、慈、刚、毅、直、俭、克己、中庸等一系列德目。孟子以仁、义、礼、智为四基德或母德，将它扩展为“五伦十教”，即君惠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顺，朋友有信。

中国传统教育缺失问题很多，例如没有科学分类，只是有一统天下的经学。剑桥大学800多年了，逐步分科。学习数理化、天文地理、人文社科。1905年，中国清朝政府教育改革，才取消了科举考试。因而，不但不能采取传统文化里面的政治制度，也不能弘扬中国传统文化里面的教育制度。今天用尊孔读经来诱导青年人，实在不可取。1912年，蔡元培先生（教育总长）就废止读经。废读经、兴西学，实乃强国之道——而今我们要实行“弱国之道” 了：倡读经，必然要废西学，贬科学、逆时代潮。所以中国历史上的教育体制是应该批判的，不应该弘扬，也不应该接受。^[5]

鲁迅在《读经与读史》中讽刺说，一个阔人说要读经，据说这可以救国。郭沫若曾反对青少年读经。这代表了20世纪的新派思想。鲁迅认为，研究者和专门家可以读经，他也认为读经首先要研究音韵之学，只有搞清古音古义，才能读经。

一个青年人在20世纪初，以及今天，是全盘吸收传统文化好，还是吸收一部分积极因素好，还是彻彻底底反传统好。这在今天也是一个非常具有现实意义的大问题，是不可不认真对待的真问题。

比如，汽车在行驶的过程中少不了润滑剂，但是更少不了发动机。传统文化当然不是发动机，顶多是润滑剂而已。为了弄清楚青年周恩来与传统文化的关系，不能不认清传统文化的实质与中国文化道路的选择。笔者认为，传统文化对于现代化来说是润滑剂，是零部件，是外包装，不是发动机！传统文化对于中国现代化来说，其实就是起到润滑和装饰的作用，而西方文化则是中国现代化的发动机，起到动力的作用。戊戌变法、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与五四运动、马克思主义引进与中国化，都是引进思想上的发动机，来改变中国古老的颓废的意识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