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经理行为：代理行为、管家行为及其影响

第三节　职业经理行为

职业经理行为是指职业经理为了适应环境变化的一种手段，涉及职业经理的一切有目的的活动。从功能上，主要有代理行为和管家行为，职业经理行为有独特的动机和本质，受环境因素和个人因素的影响。

一、职业经理的代理行为和管家行为

在现实世界中，一些经理人恪守职责、兢兢业业地为企业奉献，视企业为自己的家，在企业的成长发展中实现自己的价值，是企业的好管家。而另一些经理人仅仅将企业看作实现自我的一个跳板，为满足自我的利益而为企业工作，此时的经理人仅是股东的一个代理人而已。同时更为复杂的是，一些经理人曾经是企业的好管家，但后来却蜕变为企业的掘墓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葬送了企业的前程。而一些经理人曾经只想在企业中打一份工，做一名合格的代理人而已，后来在企业环境长期的熏陶下，却对于企业产生了认同感，愿意为企业的利益着想。

上面的情况反映了职业经理的代理行为和管家行为。职业经理的代理行为是指职业经理作为企业主的代理人的一切有目的的活动。职业经理的代理行为是复杂的，有自私的，也有利他的，往往是自私的成分居多，具体表现在不够尽职、投资的短期行为（如研发投资少）、盲目扩大规模（如多元化经营）、过高的在职消费等行为。职业经理的管家行为是指职业经理作为企业主的管家的一切有目的的活动。同代理行为一样，管家行为也是复杂多变的，但利他的成分居多。经理人有时是恪尽职守、可以信赖的管家，其行为具有集体主义倾向。

公司经理代理行为的研究源于委托代理理论，委托代理理论旨在利用经济学工具通过数学模型来研究公司经理人的代理行为和行为治理问题。代理理论就是研究如何有效地设计代理人与委托人之间的契约关系（即如何有效地解决代理问题），以使代理成本最小化。20世纪90年代以来，管家理论（Stewardship Theory）得到迅速发展，管家理论重视合作而不是监督，重视授权而不是控制，在组织结构和治理机制上要对经理人充分授权，实施内在激励，充分调动经理人的积极性和潜力。而当所有者对经理人实施过度监督、控制和不合理的约束时，经理人会感到沮丧、受挫甚至产生背叛行为，因此努力程度下降。管家理论从代理理论的对立角度揭示了经理人和委托人之间存在的另一种关系，为解决公司治理问题提供了新的思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代理理论的不足。

代理行为和管家行为的主要区别表现在行为的目的、人性特点和治理机制等方面。两方面理论都有大量的文献从实证的角度去支持各自理论，从经验验证的角度看两方面理论都能够成立，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同存的局面。代理理论与管家理论之间的主要争论集中在经理人行为的不同选择上——经理人是选择代理关系还是管家关系。但从现实中可以看出，经理人的行为选择并不是单一的代理关系或者管家关系就可以概括。在不同的因素影响下，经理人会选择不同的关系，已有的关系也会受到内外部环境因素的影响发生变化。如果更全面地分析经理人的行为选择，必须将代理理论与管家理论融合起来，才能增强对现实问题的解释力。

二、职业经理行为的人性假设

一般来说对人的行为分析总是以人性分析作为基本前提，人性分析是行为分析的逻辑起点。对经理人行为选择的分析同样需要对经理人的人性进行分析。怎样看待“人性”，是对经理人行为分析的基本前提。代理理论和管家理论的前提假设是不同的人性分析。人性假设的不同，必然导致管理理念、制度、手段和工具研究的根本性不同。

代理理论的人性假设主要表现为“经济人”假设。在代理理论看来，人的有限性和自利性使得经理人具有天然的偷懒和机会主义动机，他们会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以牺牲股东利益为代价来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经济人”假设以理性、自利和个人利益最大化为其典型特征。代理理论以“经济人”假设为前提，推论经理人的行为表现是代理行为。

管家理论的人性假设可概括为“社会人”假设。管家理论从组织行为与组织理论出发，认为经理人对成功的需求、责任心、他人的认可、集体主义的信仰等等会使经理人努力工作，他们受社会动机和成就动机的驱动，他们的目标与所有者的利益和目标追求是一致的，通过实现组织目标能够实现个人目标。因此，他们不是机会主义者、不是偷懒者，而是努力工作的、能够成为所有者的“管家”。管家理论以“社会人”假设为前提，推论经理人的行为表现是管家行为。

总而言之，两种理论在人性假设上是完全对立的。代理理论强调人是“经济人”，是个人主义、机会主义、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管家理论则强调人是“社会人”，是集体主义、合作主义、追求组织利益最大化的。Tosi等学者（2003）研究指出，代理理论与管家理论的人性假设与McGregor的X—Y理论相一致。X理论认为人是懒惰、消极、被动的，为了经济利益而工作，因此应对他们的工作进行监控，因此，代理理论与X理论对人性假设的分析是一致的。而Y理论认为人是有责任感的，为了实现自我价值而工作，因此，管家理论与Y理论对人性假设的分析是一致的。

可以看出，代理理论的人性假设根植于经济学。经济学中对人性假设的分歧较小，基本是趋同的，一直没有跳出“经济人”的范畴。而管家理论的人性假设更多植根于管理学和社会学，特别是管理学对人性假设、不同人性范式之间关联程度极小，从经济人、社会人、复杂人、自我实现人，乃至后来的文化人、学习人等等，分歧较大。经济学与管理学中人性假设不同的关键在于其研究对象的不同。经济学研究稀缺资源的配置问题，所以更关注人“趋利避害”的自然属性；管理学研究组织目标的实现问题，所以更关注人依赖于环境的社会属性。

代理理论和管家理论在人性假设上的对立，导致基于两种理论对经理人的行为分析完全不同，对现实的解释和应用具有完全不同的特点。例如，“经济人”假设注重经理人的自然属性、有利于进行数学分析，但对现实的解释具有一定片面性，而“社会人”假设则注重经理人的社会属性，对现实的解释比较符合客观实际，但难于建立数学模型，很难进行数学分析。可以说，“经济人”假设的优势正是“社会人”假设的不足，而“经济人”假设的不足又恰恰是“社会人”假设之所长。

从人性假设的历史演变来看，“经济人”是一个不断更新的概念，其内容和含义不断变动，从“完全理性”到“有限理性”、从“完全信息”到“不完全信息”、从“利益最大化”到“目标函数最大化”等，尽管如此，“经济人”假设一直具有理论上的逻辑性和连续性，基于“经济人”假设的代理理论也一直作为公司治理的主流理论而存在。“社会人”假设则是人性假设演变过程中的一个分支，是对“经济人”假设的批判性继承，同时又不断被其他人性假设所替代，如自我实现人、复杂人等。基于“社会人”假设的管家理论尚未得到普遍认可，多年来一直作为一种非主流理论和代理理论的补充而存在。

在制度设计方面，“经济人”假设有利于避免高昂的制度失效成本，而“社会人”假设则可能建立更有效、更优的制度安排。“经济人”假设是一个“有用的虚构”，专注于人的私利动机，放弃任何纯粹的行为利他主义，对于制度设计而言具有分析上的意义。因此，对于厌恶风险的所有者来说，基于最差行为的“经济人”假设模型的公司治理制度安排能避免经理人采取最差的行为，避免产生最坏的结果。代理理论之所以占据公司治理理论主导地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从制度设计的逻辑前提出发，避免产生高昂的制度失效成本。“社会人”假设则无法解释现实中大量存在的经理人败德行为和制度失效问题。

三、职业经理行为的需求特征、约束与本质

（一）职业经理行为的需求特征(www.xing528.com)

从一般需求特征来看，经理人作为一般意义上的人，当然也有一般人所有的基本需求。职业经理的需求一般有以下几方面：①经济收入的需求，包括年薪、奖金、福利、津贴、股票期权等收入的需求。②安全的需求，指职业经理的职位、权力和未来收入等的保障。③尊重的需求，包括委托人（股东）的认可和接受，社会的地位和声誉，他人的信任、赞扬和各种荣誉等各种受人尊重的需求。④权力的需求，即控制他人或感觉优越于他人，感觉自己处于负责地位的需求，它同时也意味着地位和声誉。⑤成就的需求，即一个人在发挥其全部潜能过程中，根据一定标准，希望自己越来越成为所期望的人物、完成与自己能力相称的一切事情的需求。强烈的事业成就感，以及由事业成功而得到更多的经济收入和良好的职业声誉、社会地位等，构成了职业经理努力工作的重要需求。

作为公司的“代理人”，职业经理有比一般员工更高层次的需求，从总体上来看，职业经理的需求有以下两个特点：首先，职业经理的需求相对来说都是高层次的，即马斯洛需求层次中的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麦克利兰成就需求理论中的成就需求和权力需求，阿尔德弗ERG理论中的成长需求。钱德勒认为现代企业中的高级经理视经营管理活动为“终身事业”，这种追求事业终身化的行为就是追求自我实现的行为。其次，经济需求仍然是职业经理工作的重要需求。这种需求一方面源于一般生存需求之外的对更高生活水平的追求，另一方面也是一个人价值和能力高低的佐证。

（二）职业经理行为的约束

职业经理行为受到的约束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个人自身的约束，二是企业约束。职业经理作为经理必须具备不同于一般员工的素质，这些素质构成了对职业经理的行为约束，包括道德修养，教育水平，知识结构和经验，判断能力、社交能力和管理能力，精神和信念，创造性思维，情感与意志等。职业经理受到的企业约束主要有：①资本受所有者（股东、债权人）的约束。在存在委托代理关系的情况下，职业经理受企业的契约约束。②企业资源的约束。③企业员工的约束。职业经理不仅受与员工的契约的限制，也受到员工讨价还价能力的限制，如工会组织。④企业制度的约束。制度在短期内是不能完全改变的，但在长期内，制度是内生变量，职业经理可以通过组织去改变制度框架的规则或准则。

（三）职业经理行为的本质

从职业经理自身来看，职业经理行为是一种自利行为。职业经理的经济人假定还暗含着关于职业经理理性的假定。所谓理性，即指每个人都能通过成本一收益或趋利避害原则来对其所面临的一切机会和目标及实现目标的手段进行优化选择。用西蒙的话说，理性指的是经济人具有关于他所处环境的完备知识，有稳定的和条理清楚的偏好，有很强的计算能力，从而使其选中的方案自然达到其偏好尺度的最高点。邓肯·卢斯（R. Duncan Luce， 1957）等人则从博弈理论的逻辑出发，把理性定义为在两种可供选择的方法中，博弈者将选择能产生较合乎自己偏好的结果的方法，或者用效用函数的术语来说，他将试图使自己的预期效用最大化。

在职业经理的经济人假设和理性人假设的前提下，结合职业经理的需求和约束，可以分析职业经理行为的本质。实际上，职业经理行为的本质是在职业经理的个人约束和外部约束条件下，追求个人效用的最大化。这里的效用是综合了职业经理多种需求满足的结果。

四、职业经理行为的影响因素

影响职业经理行为的因素是多种多样的，概括起来可以分为两个方面：外在因素和内在因素。外在因素主要是指客观存在的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的影响，内在因素主要是指职业经理的各种心理因素和生理因素的影响。前面已经分析内在心理因素，如需求、动机等。以下主要分析政治、经济、技术、文化等外在社会环境因素的影响。

（一）政治因素对职业经理行为的影响

政治环境是指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政治制度、方针政策和法律法规等方面的具体内容。政治环境对职业经理的影响是极其深刻的。政治局面是否安定、政治制度及经济管理体制状况、法律及政策状况等都是职业经理极其关注的环境因素。国际政治局势、国内关系及国内政治局势对企业的生产和服务产生极大的影响，从而影响到职业经理行为。如果政局稳定，国家一般以发展经济为中心，人民就能安居乐业，从而给企业营造良好的环境。相反，如果政局不稳，社会矛盾尖锐，秩序混乱，甚至产生冲突和战争，就会严重影响经济发展和市场稳定，企业很难有好的发展。这对职业经理行为产生的影响是，在市场营销特别是对外贸易活动中倾向于选择政局稳定的国家和地区。国内政治制度、政党及其组织制度、国家的方针政策等对企业的影响也较大，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方针政策。如人口政策、能源政策、物价政策、财政政策、货币政策等，都会给企业的职业经理活动带来影响。例如，国家通过降低利率来刺激消费的增长，通过征收个人收入所得税调节消费者收入的差异，从而影响人们的购买能力，职业经理的行为则根据人们购买力的变化进行调整。

（二）经济因素对职业经理行为的影响

经济环境的主要因素是市场状况、经济状况以及竞争势态等，市场因素是市场经济条件下职业经理最为关注的环境因素。经济环境直接对职业经理制定和实施企业战略产生重大影响。企业战略是为了满足未来持续经营的需要，决定企业未来发展方向、目标与目的的管理活动。要确定未来一段时期内，企业是扩大经营还是稳步推进，或是收缩经营，职业经理除了要分析企业内部资源外，还必须充分考虑当前及未来的宏观经济形势、世界经济环境及行业经济发展状况。经济环境还通过资本市场对职业经理行为产生影响。经济环境中的另一些因素，诸如金融系统和资本市场发展状况等，直接或间接地对资本市场和金融市场发挥作用。而资本市场和金融市场为企业提供大量的资金，资金是企业的血液，是企业顺利运营的根本保证。当经济环境通过资本市场影响到企业时，职业经理必须根据情况制定恰当的策略并进行调整。

（三）技术因素对职业经理行为的影响

现代技术的发展，使系统集成、优化以及企业经营过程重组成为可能，从而提高了职业经理管理的有效性。例如，通过计算机网络和运行于其上的应用系统，职业经理可以高效地、便捷地、经济地管理跨国域或地域的子公司。职业经理坐在计算机前可以快速对外地子公司下达指令和及时了解外地子公司当天的运营情况。随着信息技术的进一步发展，计算机网络的产生和普及，使信息集成（包括不同计算机及设备的通信，不同数据库的信息共享，不同应用软件之间的数据交换等）得以开展。在信息集成的基础上，职业经理就可以对各种资源和过程进行优化利用、优化排序和调度，就能进一步挖掘企业潜力，实现产品和服务的低耗、优质、高产。这也使得职业经理的高效行为得以实现。

（四）文化因素对职业经理行为的影响

文化是指意识形态所创造的精神财富，包括宗教、信仰、风俗习惯、道德情操、学术思想、文学艺术、科学技术、各种制度等。一个国家、地区或民族的文化因素对职业经理行为有着多方面的深刻影响。文化因素不仅影响着职业经理的道德观、精神与信念，影响职业经理行为的需求和动机，而且影响职业经理行为的方式和方法。“文化人”假设决定了经理人的行为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