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美图案馆：独立设计事务所的先例与挑战

独立的设计事务所与纹制工厂的区别在于前者只提供染织纹样设计，以前期设计为重点，而后者的纹样稿可以是别人提供的，也可以是自创的，但需将纹样转变为意匠纸和纹板，以后期设计为重点。提供染织纹样设计的独立事务所，沪上应有一些，但有详细记录的只有一家，即陈之佛先生在上海创办的尚美图案馆（图7-6）。

图7-6　尚美图案馆商标

关于尚美图案馆的创办，主要资料见于李有光、陈修范合编的《陈之佛文集》中的年表和《陈之佛研究》。文集中的年表称：民国十二年（1923）三月，陈之佛从日本东京美术学校图案科毕业，四月回国，受聘于上海东方艺术专门学校，任该校教授兼图案科主任；同年创办尚美图案馆，馆址在上海福生路德康里二号。该馆主要从事染织图案设计，面向染织厂销售，并通过招收练习生，在实际工作中培养设计人员，这是我国第一所从事图案设计与销售的独立设计事务所。第二年，尚美图案馆业务日益兴盛，设计的图案纹样深为各厂家喜爱，当时颇有名气的杭州虎林丝织厂生产的产品，纹样多出自他们的设计。民国十四年（1925）暑假，陈之佛接家眷至上海，住福生路德康里二号，因此陈之佛创办的图案馆其实就是办在他在上海的寓所里。民国十六年（1927），尚美图案馆负债累累，加上北伐战争影响，业务全部停顿，无法维持而闭馆。根据这份年表，尚美图案馆创办于民国十二年（1923），闭馆于民国十六年（1927），前后约存在了四年。

李有光、陈修范撰写的《陈之佛的生平》一文中是这样记述的：“陈氏一方面向工商界推荐学生的图案作品，同时又与朋友马某合作着手创办一所‘尚美图案馆’, 目的在于能为丝织、染织等厂家培养一批图案纹样设计人员。筹办中马某觉得无甚利可图而突然毁约，迫使陈氏不得不独自筹措资金, 勉强开办起来, 馆址设在自己住处福生路德康里二号底层一间大房间内, 这里白天是学员学习场所, 也是会客室, 晚上是亲友们歇宿之处。就在这样一间简陋的房屋里, 艰难地办起了第一所培养设计人员的学馆。他结合各厂生产实际绘制图案纹样, 并作意匠设计, 效果显著, 深受厂家欢迎。”^[26](www.xing528.com)

至于图案馆停办的原因，从当时工商业环境看有以下几点。一是厂家对自主设计的价值认识不足，不愿意为设计付出应有的报酬，而压低价格廉价收购设计，导致图案馆的稿酬收入太低，入不敷出，以致负债累累。二是当时的大环境不适合独立设计事务所的生存。在染织行业，大部分厂家满足于来样加工，或模仿国外设计，核算的多是原料、机器和人工成本，不愿购买图案和承担一定的市场风险；尚美图案馆的作品多为适合浆印的印花花样，而这一行是民族工业资本中最薄弱的，故业务前景不被十分看好。三是图案馆自身规模较小，起步仓促，陈之佛本人在开办图案馆的同时还兼职图案教学，加上家事繁杂，资本薄弱，稍有动荡即可能引起事务所的困境。尚美图案馆虽然存在时间不长，但却是我国近代染织设计事务所的先例，是染织设计师试图独立在社会上开创事业前景的尝试，其意义不能低估。正如陈之佛先生的学生、我国图案界前辈张道一先生在《陈之佛文集》的序言中所说：“在当时的中国，办‘图案馆’不仅是一件旷古未有的新事物，体现着一种全新的设计思想，并且标志着现代工业生产中设计与制造的分工。其观念之新，意义之大，是不能低估的。可惜那时的企业家眼光短浅，经营手段陈旧，缺乏现代经济思想，只图花样的模仿和拼凑，不肯在产品的艺术品质上投资，未及多时，‘图案馆’就维持不下去了。为这件事，陈先生一直引以为憾，直到50年代初我投入他的门下，跟他学习图案和工艺美术史论，他还不时叮嘱我：艺术的路子要走得宽一些，要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不要太窄太偏，否则在社会上无法立足。”^[27]

在近代染织行业，很多人秉持传统观念，只把设计看作生产前期的一个程序，是一个以花样为载体的工艺流程，而较少把它看作独立的艺术创作。尚美图案馆的创办让国人意识到图案是需要创作的，是要从艺术家的手中购买的，从而为染织设计的独立运作开了先例，尽管它在商业上不是一个成功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