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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参终临时吐善言

时间:2023-07-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自西汉时起,儒学复兴,有“孔、孟、颜、曾”之称,曾子在儒学中地位很高,尊为“宗圣”。老夫子言下之意,是向学生们强调,我刚才对你们说的可是临终“善”言,你们要牢记在心啊!可是,曾子却是凄然一句“吾知免夫”。现在回过头来说说曾子临终遗言留给我们的第二个问题。仔细体味,在曾子的内心深处,充满着一种被断手刖足、肢残体损的深深的恐惧,直到临终前才找到一点自信,才知道自己终于有幸免于“祸害刑戮”了。

曾参终临时吐善言

这是一个十分哀怨凄楚的故事。

曾子病重,自知来日无多。一日,曾子把弟子们召集到病床边,拉着他们的手动情地说:“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这个故事记录在《论语·泰伯》篇中。用现在的话说,大意是:你们撩开我的衣服看看吧!看看我的这双脚!看看我的两只手!它们都是完好无损的吧!我一辈子奉行《诗经》上说的话,凡事小心谨慎,“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从今以后,我才晓得自己是可以免于祸害刑戮了!”最后这一句是引用杨伯峻先生《论语译注》中的译文。

曾子,名参,字子舆。他是孔子晚年的学生,16岁入学,孔子去世时,他才27岁。自西汉时起,儒学复兴,有“孔、孟、颜、曾”之称,曾子在儒学中地位很高,尊为“宗圣”。他一生安贫乐道,刻苦勤学,沉静稳重,谨行慎言,待人谦恭,锲而不舍,尤以孝行著称,终成儒学中一大流派。《论语》的编定,曾子和曾门弟子功不可没。《论语》中编入了他的不少名言,诸如“慎终追远”,“吾日三省吾身”等,学过儒学的人多能烂熟于心。

曾子

中国文化重生重死,追求善始善终。有道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根据《论语·泰伯》的记载,这句名言也出自曾子临终之时。据说曾子享年71岁,在那个年代也算得上高寿,“人生七十古来稀”嘛!70岁那年,曾子得了病,久治无效,卧床不起。他对众弟子做最后的交代时,说完了“吾知免夫”之后,休息一会儿,又接着说了“其言也善”的话。老夫子言下之意,是向学生们强调,我刚才对你们说的可是临终“善”言,你们要牢记在心啊!

一位饱经风霜又满腹经纶的古稀老人,临终遗言一定会是非常重要、非常经典的。人们一般都会这样去想,去期待。可是,曾子却是凄然一句“吾知免夫”。笔者年轻时初读《论语》至此,确实也不能理解。这里生出两个问题:一个是,曾子临终前为什么那么看重自己的手脚完整不完整?另一个是,老夫子为什么在自己即将被盖棺论定前才说“吾知免夫”?

先来探讨第一个问题。

上面说过,曾子之学重孝道。他们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应当爱惜,不敢有所亏损,这就是孝。用他们的话来说,叫作“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可谓全矣”。这段话摘自《大戴礼记》的《曾子大孝》篇。据说,《大戴礼记》中的《曾子大孝》等十篇文章就是失传的《曾子书》。这件事我们且按下不提。阅读《大戴礼记》的曾子十篇,确实有许多关于曾子论孝的文字,语言也通俗易懂。与上面那段话相似的还有:“一举足不敢忘父母,一出言不敢忘父母。一举足不敢忘父母,故道而不径,舟而不游,不敢以先父母之遗体行殆也。一出言不敢忘父母,是故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及于己。然后不辱其身,不忧其亲,则可谓孝矣。”在曾子学派看来,一个人如果心中没有父母,举手投足,不计后果,惹是生非,招致祸患,亏损肢体,就是不孝。假如进而为非作歹,非礼无法,作奸犯科,陷于刑罚,殃及父母兄弟,辱没祖宗,更是不孝之尤。在古代社会,一旦连父母所生的身体发肤都不能“全而归之”,那是不肖子孙,是不许归葬祖茔的。这就是老人们说的:“不肖子孙还有何颜面见祖宗于九泉之下!”

这就是为什么曾子在临终时如此关心他的手足是不是完整的原因。(www.xing528.com)

这种孝道观念对中国古代法的影响很深也很广。别的不说,只从遵纪守法、预防犯罪的角度看,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在古代社会,一个人时时不忘父母的期待,能担当家庭的责任,把自己的言行与父母、与家族的荣辱紧密相连,一般来说,会比较守礼守法,不至于去干伤天害理、违法犯罪的事。其实,这种观念在现代社会也还遗存着。改革开放以来,一代一代的农村子弟涌向城市、涌向东南沿海,累计起来,是几亿、十几亿之众的流动人口。记得20世纪80年代初,这股农民工大潮刚刚涌现之时,国内外的政治学、社会学界的一些学者就表示深深的善意的忧虑,担心中国社会可能将会出现犯罪的爆发,并由此引发社会动乱。历史证明,这种情形并没有出现。诚然,这是得益于“执政为民”“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的正确和政策调整的到位。那么,有没有深层的传统文化的因素呢?答案应当是肯定的。大批农家子弟进城,直接的现实目的是挣钱养家,娶妻生子,发家致富。他们中的多数成员就如一只风筝,飞得再高再远,线头仍系在家乡亲人的心上。以家为本位的孝道文化对市场经济、现代化进程也有负面的影响,需要转化创新,那是另一个话题。

不过,战国时候的韩非子对儒家提倡的这种孝道是有抨击的。他用讲故事的方式揶揄孔子说,鲁国有人随君主上前线打仗,三战三北,仲尼问其原因,这人说,他家有老父,如果他战死了谁来养活老父?仲尼把他奉为孝子,大加表彰。所以,鲁国民众打起仗来“易降北”都是孔子赞赏孝道的缘故。韩非子的结论是:“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韩非讲的故事里那种个案不能说没有,但结论肯定是片面的。孔子的父亲叔梁纥是鲁国的勇士、功臣;孔子自己在齐鲁夹谷之会上无私无畏,折服齐君;孔门弟子如子路等赴汤蹈火,以纾国难。其实儒家提倡的孝道,不是停留在仅仅能供养父母的小孝,而是应提升为建功立业、以天下为己任的大孝。简单地说,儒家提倡的是做儒将,养成一支仁义之师,而不是那种四肢发达、没有头脑、只孔武有力的炮灰。举个例子,宋代的岳飞秉承母训,“精忠报国”,就是一位大孝大忠大仁大德的儒将。

现在回过头来说说曾子临终遗言留给我们的第二个问题。

一句“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听起来,有点像“人生终究还算圆满”的自我安慰,又有种终于脱离苦海一样的感叹。这些似乎都是,又都不仅是。仔细体味,在曾子的内心深处,充满着一种被断手刖足、肢残体损的深深的恐惧,直到临终前才找到一点自信,才知道自己终于有幸免于“祸害刑戮”了。这是多么的无奈和悲凉!这种无奈、悲凉和恐惧的深层原因在哪里?

答案还得从春秋战国之际的政治法制实践中去找。上一节我们讲到,当时的社会,礼坏乐崩,刑罚不中,统治者攻城略地,横征暴敛,用严刑峻法来钳制人民,像公冶长这么优秀的学生都进了大牢,连齐国相国晏婴也用“国之诸市,屦贱踊贵”来描绘齐国的情形,足见当时刑罚的冤滥严重到了何等地步!这对于曾子这样富有社会良知的思想家来说,面对老百姓的苦难,却无能为力,这不能不使他感到无奈,由无奈而生出悲凉。他有着对统治者滥刑滥罚的深深恐惧。他至敬至孝,品德超众,但处在这样一个乱世,不为人所理解。诸侯争霸,君臣相残,学派纷争,说不定飞来横祸,百姓无所措手足,他何能例外?现在,他已不久于人世,终于可以庆幸自己肢体完整地回到父母那里,但他的学生们呢?他不能不以临终遗言相告诫,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真情,叮嘱学生们保全自身。我们不难想象,连曾参这样有操行有地位的人,居然生活在刑罚冤滥的恐惧之下,那么普通老百姓呢?他们是何等提心吊胆地生活在动辄砍脚断手的酷刑恐怖之中!

儒家的智慧就是这样,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是蕴藏着丰富的文化信息。曾子为人谨慎,虽不能像他的老师孔子那样公然蔑视统治者滥捕无辜,敢于做出把女儿嫁给身陷“缧绁”的公冶长的方式进行行动的批判,但还是留下这一临终遗言,发出了对统治集团冤刑滥刑的不满和批判。

善哉!“吾知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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