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将命运托付给神灵:超脱还是悲凉?

将命运托付给神灵:超脱还是悲凉?

时间:2023-07-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他夺回了穆斯林心中的圣地耶路撒冷,是桀骜不驯的阿拉伯人少有的公认的民族英雄。最初,一位叙利亚王子千里迢迢迎回了埃及的公主,两人在此长相厮守;300年后,这座宫殿又成为叙利亚反对外来侵略的民族英雄沙班达的居所。但随着沙班达去世,宫殿再次人去楼空。

将命运托付给神灵:超脱还是悲凉?

(一)

用生命争取来的自由之门,唯有流着鲜血的手才能敲开,真主褒奖大马士革的子民,大马士革最是阿拉伯世界的荣耀。

夜幕降临,倭马亚清真寺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黄昏时分,倭马亚清真寺穿戴着一缕金光

大马士革步入历史的巅峰,是在公元661年至750年间的倭马亚王朝,即我们中国古代所称的“白衣大食”。当时,穆阿维叶以大马士革为首都,创建了东到帕米尔高原、西到北非摩洛哥、北到西班牙、南到尼罗河下游的横跨三大洲的帝国,大马士革也成为当时世界上最繁华、卓越的城市。

巅峰时期的大马士革,为昭示伊斯兰教举世无双的地位,建立了当时最伟大的清真寺——倭马亚清真寺。今天,倭马亚清真寺仍旧“流淌”在大马士革的血脉中,深藏在大马士革的心脏里,它是叙利亚之光。

回想1300多年前,倭马亚清真寺的建设者哈利法马利克站在高耸的宣礼塔上俯瞰整个帝国,心潮何等豪迈——5000年前,这里就已经是当地阿拉姆人祭拜神灵的庙宇,寄托着众生对生存的期盼;公元1世纪,罗马人铲平庙宇,用巨石堆砌起一座规模远大于希腊帕特农神庙的庙宇,供奉众神之王朱庇特;数百年后,这里改为基督教圣约翰洗礼大教堂。又过了数百年,哈利法马利克主持将它改建成现在的模样,从此沐浴风雨,矗立1300年依然如故。作为世界上的四大圣寺(麦加大清真寺、麦地那先知清真寺、耶路撒冷阿克萨清真寺、大马士革倭马亚清真寺)之一,它限定了后世清真寺的风格,成为全世界清真寺建筑无法逾越的经典,一如倭马亚王朝之于伊斯兰世界历史的开篇盛世。

当一只脚迈入清真寺十米多高的大门,不论天气多热, 寒意瞬间贯穿全身,或许这不是冰冷,是内心的敬畏。清真寺的主体由三个封闭式的圆柱大殿和环抱东、北、西三面的列柱拱顶长廊组成,主殿位于庭院南部,朝着麦加的方向。站立在庭院中心,人会感受到在壮阔历史面前是多么渺小,尤其是主殿外墙大理石上镶嵌的黄金和贝壳,无论日月交替、斗转星移,始终闪烁着来自历史深处的智慧光芒。 

倭马亚清真寺内,安放着三个人的陵墓。这三人分别是耶稣的表兄、基督教先知“施洗者约翰”,先知穆罕默德的外孙、阿里的次子伊玛目侯赛因,以及抗击欧洲十字军的阿拉伯英雄、阿尤布王朝的建立者萨拉丁。这三人所影响的基督教、伊斯兰什叶派和阿拉伯民族,是当今世界依旧举足轻重的群体。千百年来,基督教所代表的西方与伊斯兰教所代表的东方纷争不断,逊尼派与什叶派兄弟阋墙、你死我活,阿拉伯民族觉醒在破与立之间举步维艰,构成了阿拉伯世界纷繁错乱的主要根源,也是人类文明繁荣演进无法跨越的章节。

一名少年在倭马亚清真寺的大走廊上憧憬着

即便如此,我们依然心怀敬畏,坚信始终,久久为功。就像“阿拉伯诗歌王子”艾哈迈德·绍基曾在他的著作《大马士革的灾难》中写道的:用生命争取来的自由之门,唯有流着鲜血的手才能敲开,真主褒奖大马士革的子民,大马士革最是阿拉伯世界的荣耀。

倭马亚清真寺外,依稀能看到古罗马神殿的轮廓。

(二)

这是值得每一个外国人探索的神秘地带,里面隐藏着阿拉伯古老驿站、几近失传的大马士革炼钢工艺、叙利亚橄榄皂的秘方和畅销百年的冰激凌……

电影《阿拉伯的劳伦斯》里有一句著名台词——“当大马士革有路灯的时候,英国人还不知道怎么用火”。这足以彰显大马士革的久远和伟大。

大马士革经历过两个最辉煌的时代,一是倭马亚王朝,二是阿尤布王朝。假如把倭马亚王朝看作是阿拉伯人开疆拓土、缔造辉煌的时代,那阿尤布王朝则是阿拉伯人收复疆土、再现辉煌的象征。虽然两个王朝的寿命都没超过90年,但它们先后奠基了今天大马士革的模样。

库尔德人苏丹萨拉丁骑马征战的塑像矗立在大马士革城中心、大马士革古堡之前,蔚为壮观。他夺回了穆斯林心中的圣地耶路撒冷,是桀骜不驯的阿拉伯人少有的公认的民族英雄。据说,叙利亚在一战后沦为法国殖民地法军进入大马士革城后列队前往萨拉丁墓前,以阅兵的形式宣告回归。可见,萨拉丁本人以及大马士革这座城市给基督教世界带来的持久的压迫感。

大马士革城堡即建于阿尤布王朝,它全部由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风格显然区别于倭马亚时期,更接近于中世纪立足防御、固若金汤的拜占庭城堡,是建筑艺术和作战理念进步的体现。叙利亚境内的阿勒颇城堡、骑士城堡等一干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建筑,也都属于这一风格。它的内部结构分工细致,好比放大了数十倍的万里长城敌楼,功能比起山西平遥古城的防御工事复杂得多。也难怪,这里曾经面对的是东西方版图的争夺,民族存亡的交战,教派存续的厮杀,重要性自不一样。因为战事,古堡已不开放,我有幸在一次公益活动时进入古堡,一览1000年前的精工制造,并立于墙头,俯瞰大马士革老城。 

从大马士革城堡俯瞰老城。

因为战事,大马士革城堡已经不再开放,我也难得能独自一人与历史对话。

大马士革古堡是老城的西门,最初老城有七座城门,它们勾勒出了整个大马士革本来的轮廓——古堡以南的直街,售卖各类手工艺品、纺织品和香料等,上千年来始终扮演着大马士革贸易集散地的角色。直到现在,直街上还聚居着犹太教信徒,大马士革人虽然与犹太复国主义者势不两立,但他们尊重宗教的多元性,与温和的犹太教徒相安无事。

城堡大门直通享誉中东的哈梅迪亚市场,这是值得每一个外国人探索的神秘地带,里面隐藏着阿拉伯古老驿站、几近失传的大马士革炼钢工艺、叙利亚橄榄皂的秘方和畅销百年的冰激凌……我几乎每周都会来这里,漏棚投射而下的丁达尔光束,总让人恍若时空穿梭,回到从前。

哈梅迪亚市场的尽头是一个罗马凯旋门,与倭马亚清真寺相接。再向东通往图马门的不足一公里的区域,是基督教徒的聚集区,也是大马士革老城的精华所在。其中,沙班达酒店有500多年的历史了。最初,一位叙利亚王子千里迢迢迎回了埃及的公主,两人在此长相厮守;300年后,这座宫殿又成为叙利亚反对外来侵略的民族英雄沙班达的居所。但随着沙班达去世,宫殿再次人去楼空。2007年,有着俄罗斯血统的当地老板侯赛尼将宫殿改造成了一所五星级酒店,并将悼念沙班达遇刺期间前来吊唁的埃及、黎巴嫩国王居住过的房间设为“顶级套房”,只给最尊贵的客人居住,普通游客有钱也不能入住。酒店还有一间客房,它的浴室里保留着朱庇特神庙的一段石柱,十多年前,布拉德·皮特和安吉丽娜·朱莉在结婚之后,还来到这个房间,徜徉在这有着2000年历史的浴池中。沙班达酒店不远处,坐落着阿祖姆宫,它建于1749年,是800位奥斯曼帝国最优秀的工匠,用时两年打造的贵族宫殿,其中的一砖一瓦都充分体现了艺术之美。现在它是一座民间博物馆,馆藏的珍品中还包括了中国元明两朝出口至中东的精美瓷器……整个区域里,几乎每一家酒店、每一家餐厅、每一家茶馆、每一家酒吧,都有着数百年的历史,现在依然焕发着经典之美与时代活力。

老城里四通八达,既是市场,又是社区,既是现在的,也是过去的,既是叙利亚的,也是世界的。197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大马士革老城的125座古建筑整体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成为世界文明万花筒中一抹别样的色彩。 

大马士革城堡独具匠心的设计穿越千年,依然散发着智慧之光。

两名儿童在一所老房子改造而成的餐厅里玩耍。

我和新华社记者姜铁英在朱庇特神庙遗址前。

畅销百年的冰激凌店,每天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

(三)

“大屠杀”在2012年的5、6两个月成为热词,此后就基本泯灭不见——当政治阴谋得逞,当它不再吸引眼球,“刽子手”和“导演”们就会去寻找新的热点,唯留死难者的白骨埋入黄沙,无人再问。

平静与安宁是脆弱的,5月25日晚间,西方媒体突然被“大屠杀”一词刷屏,指责叙利亚政府军在霍姆斯郊区胡拉对90余名平民进行惨无人道的杀害。一时间,舆论充斥着对叙政府的讨伐声,仿佛巴沙尔政权在重压之下已经亮出獠牙,准备鱼死网破。

然而,我对此将信将疑,政府军为何要去歼灭手无寸铁的平民?纵观全国局势,在2012年年中之时,巴沙尔还完全掌握着控制权,只是西方和一些阿拉伯国家利用各种渠道牵制政府军的武力输出,否则危机甚至都已结束。时值联合国前秘书长安南即将带着他的“和平计划”来访,反对派栽赃和破坏的嫌疑非常大。在大马士革的媒体圈流传着各种解读,有说是武装分子假扮政府军所为,也有说是倒戈的政府军所为,整体认同反对派的说辞“缺乏逻辑”。

联合国叙利亚监督团的车队26日一早抵达现场,的确发现了“32具不满10岁的儿童尸体和另外60具成人尸体”,并称攻击中使用了坦克和大炮,但他们并未把矛头明确指向政府,可见他们也有些地方想不通。叙利亚政府回应最为迟缓,27日才在临时新闻发布会上为自己辩护,显得应对不足。

大屠杀究竟何人所为,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真相,但西方在舆论上的压倒性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除了俄罗斯、伊朗、中国等个别国家,当时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怀疑巴沙尔是“一个屠杀百姓的暴君”。这90多条无辜者的生命差点成为打开“利比亚模式”的钥匙——“安南和平计划”随即搁浅,反对派士气大振,西方世界磨刀霍霍,大马士革笼罩在沮丧与恐惧之中。

一桩本来是非莫辩的“无头案”,却落得如此悬殊反应,令人唏嘘。回想2008年拉萨“3·14”打砸抢烧事件、2009年新疆“7·5”事件发生后,西方几乎以同样的方式,不分青红皂白对中国政府横加指责,第三世界国家不仅在军事、经济实力,在以舆论引导力为代表的软实力领域也是败得一塌糊涂。当时,作为已经从业的新闻工作者,我愤怒,却也有深深的无力感,西方把几百年的新闻学实践当成一把匕首,随心所欲地刺瞎世人双眼,割伤他人感情,令人不齿。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做记者的目的,开始由记录大千世界,转变为澄清这个世界,由满足自己的好奇,变为伸张公正的声音。(www.xing528.com)

屠杀事件过了一周,政府方面终于拿出了足够的证据,拼凑起了他们认为的真相——当天,有600—800名从外地赶来的武装分子向守卫薄弱的胡拉镇发动进攻,因为不是战略要地,兵力不足,镇子很快被攻陷。武装分子要求民众上街拿起武器,加入反政府示威,遭拒绝后向他们下了毒手,死者因此多呈现近距离枪击和锋利物致死的特征。尸体中还有很多非政府军的武装人员,他们在与政府军的交火中被打死。

民众的反应显然麻木了,谁动的手,谁在撒谎,似乎不再重要,唯一的事实就是,又有平民死了。大家于是更加谨小慎微地活着,祈祷着死神不要降临自己头上。

信息的通达让现代战争变得更加残忍——“大屠杀”在2012年的5、6两个月成为热词,此后就基本泯灭不见——当政治阴谋得逞,当它不再吸引眼球,“刽子手”和“导演”们就会去寻找新的热点,唯留死难者的白骨埋入黄沙,无人再问。

哈梅迪亚市场出口直对着倭马亚清真寺。

一位大马士革小门童,正在清理一座历史悠久的建筑大门,门用木头做成,雕工细腻。

大马士革老城掩映在夜色中,当地人悠闲地走过,这才是生活

一名儿童在倭马亚清真寺外的铜器店出着神。

(四)

真正的民心之源,是百姓对平安、幸福生活的向往,在这一点上,反对派越是发动袭击,就越是把民众推向巴沙尔一方。

6月8日,渗透进大马士革城区的武装分子撕下平民的外衣,开始与政府军交火。

交火地点就在距离我所住的罗塔纳酒店仅一条路之隔的仙人掌园。战斗从下午3时左右开始,我在酒店能听见清晰而连续的机枪声,并能看见仙人掌园里升起滚滚浓烟。交锋开始后不久,陆续有警车、载着荷枪实弹政府军的汽车开往交战区。交战区紧邻一条使馆街。 

这场交火早已有了前兆。最近坊间一直有传闻,叙利亚自由军“下一个目标就是最重要的目标”,剑指首都大马士革。而早在6日晚间,卡塔尔半岛电视台就在电视新闻中播放了武装分子于马扎大街(距罗塔纳酒店50米,距仙人掌园也50米)放火阻路的手机拍摄画面,距离之近大大超乎我的想象,形势之严峻也超出我的预期——假如不是楼下有安检岗哨和情报人员,武装分子甚至能直接冲进酒店抓人了。

8日的交火一直持续到9日凌晨1点方才平息,武装分子始终没能冲出包围区,其间政府军还动用了重炮,从卡松山打下来,震得整个夜晚都在颤抖。在大马士革一个多月的时间,电视里每天都有为少则30余名、多则80名士兵、警察举行送别仪式的消息,这也就是政府军每天在战场上的保守伤亡数字。看似一个强大的国家机器、40多万作战大军,真要靠武力去守住每一寸土地时,又是如此捉襟见肘、力不从心——政府在明处,反对派在暗处,消耗下去的唯一结果就是政权透支。

交火在马扎区的仙人掌园开始,这是我抵达大马士革之后拍到的第一个硝烟画面。

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上街头,边疏导交通边进行安全检查。

但大马士革的未来、巴沙尔政权的未来,还系于另一个关键因素,那就是民心。战争中,民心摇摆不定,难以捉摸。外部世界更愿意用教派来推演叙利亚的民心走向,他们得到的结论就是,阿拉维派及其他少数派别为了免遭灭族,会抱团取暖,但这些人总共只占叙利亚人口的25%,另外75%就是想当然的受压迫阶层,即逊尼派民众。所以,巴沙尔已经失去民心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在采访的时候,每当问对方是什么派别,换来的往往是莫名其妙的表情,就仿佛在中国问一个陌生人,你的祖籍是哪里。的确,经过了几十年民族融合,叙利亚的教派色彩已经非常微弱,整个社会的阶层关联早已紧紧捆绑在了利益链条上,某一派别颠覆政权的成本远远超过支持、维系政权——伊拉克、利比亚、埃及的教训也起到了示范、试错作用。所以,真正的民心之源,是百姓对平安、幸福生活的向往,在这一点上,反对派越是发动袭击,就越是把民众推向巴沙尔一方。

因此,即便战火已经烧进了首都,大马士革也没有像当年的的黎波里那样人人自危、草木皆兵,民众在交火区域外依旧正常生活,政府军士兵也没有如临大敌般一脸愁容,还能够谈笑风生。这些看似匪夷所思的情景,根源都在于民众对政权的信赖,对政府军维稳能力的信心。这是任何一位在大马士革以外的人都难以体会、不能想象的,当全世界都等待着为巴沙尔政权敲响丧钟时,我们却保持着谨慎乐观。

(五)

唱经声穿越宣礼塔尖,在鸟儿的伴舞下回荡天际,我闭上眼,静静地聆听,感受着这贯穿千年的韵律与经典——虔诚,勉励,哭诉,哀伤……当人们只能将自己托付于命运和神灵的时候,是超脱,还是悲凉?

这次巷战由政府军主动发起,对一些可能攻击路障哨所或掀起针对首都更大规模袭击的人进行“预防性打击”。行动取得了战术成功,但也撬开了战争的潘多拉魔盒,大马士革及周边的热战模式由此开启,未来几年时间里,卡松山脚下的人们几乎天天都伴着隆隆炮声入睡。

为了安全起见,我从罗塔纳酒店搬到了大马士革安保级别最高的四季酒店。四季酒店由沙特人创办,考虑到很多反政府武装听从沙特方面的命令,他们旗下的酒店应该是“免伤害”目标,这无形中提升了安全系数。四季酒店的一楼大厅也有叙利亚安全机构的人蹲点,但他们不会遮遮掩掩,有时还主动上前来跟我搭讪聊天,久而久之便也成了朋友。他们消息灵通,日后很多情况我都是从他们那里核准确认的。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漫长。我几乎天天夜里都听得到漆黑的窗外不知哪里传来的枪响,这些枪声与沉闷的炮声、频繁响起的救护车鸣笛,合奏出一首真实的“死亡交响曲”。

白天,我还是照常出门,寻觅一些了解这个社会的角度。有一天,我在大马士革大学附近认识了一个年轻人,他很普通,又很有典型性。我写了一篇文章,定格他的一天,也定格叙利亚一代人的命运缩影。

扎伊德的一天

早晨8点出门,搭上路边挤满人的面包车,扎伊德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这位家乡在叙利亚德拉省的年轻人是独立IT工程师,四年前从大马士革大学计算机系毕业,两年前月收入达到两万叙镑(约合2000元人民币)。在当时,作为叙利亚年轻人里的中高收入者,他自信满满,对人生有很好的规划。但始于去年的社会动荡,又让他对未来感到迷茫。

扎伊德今天的第一单生意是一个熟人介绍的,客户的电脑程序出了问题。一上午的时间,他全在客户那里伏案工作,终于在中午时分排除了故障,收费400叙镑。饥肠辘辘的他走到街边,买了一个“赦沃勒麦”(一种阿拉伯肉卷),水也不喝就接着上路了。两年前,一个“赦沃勒麦”只要40叙镑,现在要80叙镑,“所有食品的价格都翻了一番,两年前在最贵的餐厅吃饭,两人也不会超过3000叙镑,但现在要花天文数字了”,对于物价的飙升,他显得很无奈。

扎伊德说,叙利亚年轻人上大学的比例在七成左右。成绩最好的学生上免费的公立大学;差一些的,交钱上公立大学;再差一些的,上高教部下属的专科院校;家庭富裕的,可以上私立大学。然而,扎伊德的同学中有四成毕业时找不到工作,因此他更加珍惜目前这份工作,不但上门服务,而且价格比电脑维护中心便宜一半还多。“一年多前,叙利亚局势发生了动荡,我的收入受到极大影响。要不是朋友帮忙,我连在大马士革的房租都交不起”,他说,在大马士革租房最低每月15000叙镑,买房子更不敢想,地段稍好点的要几百万。

看了看窗外时而飞驰而过的豪华轿车,他饶有兴趣地说起了婚姻问题。“在一些地方,至少有一半女孩结婚的前提是男方有车有房”。今年27岁的扎伊德一直没有女朋友,他总希望等做出一番事业后再考虑婚事,“但现在这个年龄确实该成家了”,他的话中带着踌躇。在扎伊德的家乡,结婚只要3万叙镑的聘礼就可以,但他不想这样。“我有8个兄弟姐妹,邻居家更有20个孩子,不到大城市闯闯,我们这一生都只能种地。”扎伊德每周都要回德拉一趟,利用周末完成另一个专业——生物学的学习。扎伊德想成为一名科学家,这是他人生规划中的重要一步。而他有几个朋友甚至天天都往返于这两座相距百余公里的城市之间。

德拉省是一个反政府活动相对集中的地区,但扎伊德说,那里的多数人都是爱好和平的中立者,部分较为极端的人发起了反政府的活动。扎伊德本人没有明确的政治立场,但坚决反对外来势力的干预,作为一名叙利亚人,他认为国家的主权必须得到保障,“我相信,凭借国家内部的力量,最终能够结束这场风波”。而他最迫切希望的也是尽快结束这场危机,让一切变得更好,至少回归正常。

傍晚时分,扎伊德从客户的公司回来,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对他而言,现在的奔波只是为了生存,但在这个动荡的时期,理想正与他渐行渐远。

周四晚上,叙利亚电视台反复播放一段安全部门从一名抓获的恐怖分子那里得来的口供,“周五,将有许多‘圣战’分子前往大马士革各个清真寺,在礼拜时引爆炸弹”。第二天,大马士革就像一座空城,人们都不敢出门。唱经声穿越宣礼塔尖,在鸟儿的伴舞下回荡天际,我闭上眼,静静地聆听,感受着这贯穿千年的韵律与经典——虔诚,勉励,哭诉,哀伤……当人们只能将自己托付于命运和神灵的时候,是超脱,还是悲凉?

大马士革的空气很洁净,清真寺的宣礼塔掩映在白云中,令人心醉。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