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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牌明星》:另类政治片中的非典型主角

时间:2023-08-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大牌明星》有一个基本的困难:索伦蒂诺想拍一部典型的政治电影——竞争,派系,阴谋,却有一个非典型主角——安德烈奥蒂不是生动多彩的,老是一副面无表情。安德烈奥蒂的身体似乎被包裹在盔甲中,不仅抵御外部攻击,也防止内在人性的出轨冲动。这个虚构的忏悔场景对于政治人物是极其大胆的。但导演和演员并不希望仅仅是外表像安德烈奥蒂,还要传递出一个权势人物的印象。

《大牌明星》:另类政治片中的非典型主角

《大牌明星》有一个基本的困难:索伦蒂诺想拍一部典型的政治电影——竞争,派系,阴谋,却有一个非典型主角——安德烈奥蒂不是生动多彩的,老是一副面无表情。他深谙政治幸存术,将自己隐藏在谜一般的钝态中,任何指控一律回以“不知道、不了解、不记得”[2]。这部电影虽然严肃,仍有很多喜剧时刻。比如内阁部长与安德烈奥蒂交换秘密时,前者像观众一样充满期待,我们听的是安德烈奥蒂青春期曾迷恋一个演员的妹妹……这个经常被秘书提醒不要无精打采地坐着、被莫罗谴责为缺乏人类的热情的人,突然爆发了爱情!此时我们知道,永远无法接近这个主人公。电影公映时,所有报纸登出他的采访:“我有很多秘密,但永远不会透露。”

安德烈奥蒂的身体似乎被包裹在盔甲中,不仅抵御外部攻击,也防止内在人性出轨冲动。但是,索伦蒂诺用才华横溢的形式覆盖了他沉默寡言、人格晦涩的主人公——时髦的摄影机运动,夸张的表演,惊人的配乐,炫技的剪辑,戏剧化的照明,炫目的布景。索伦蒂诺必须为安德烈奥蒂的内心状态找到客体对应物,因此表意系统必须被外在的场面调度、照明、音乐、摄影机运动、剪辑所取代——通过视听元素,将其外在化。

安德烈奥蒂以审慎的人格面具走完他的政治历程和法律麻烦,这种反差很有趣。有人说:他要么是最狡猾的罪犯,因为从未被抓住过;要么是最大的冤案,因为历经无数法律指控。支持者说,他帮助意大利从一个饱受战争创伤的落后农业国变为一个先进的工业国;批评者说,他是个暗中为自己谋取利益、独断专行的人。安德烈奥蒂身边有很多三教九流,有人问为什么要选坏人做政治盟友,他轻描淡写:“树木成长需要肥料。”他有一副真伪莫辨的慈善心肠,与贫穷老选民一起过礼拜,派给他们甜点玩具和钱。他曾是意大利最受欢迎的政治家,很多意大利人把他和古罗马恺撒相提并论,有个农民临终前只有两句遗言:1.不要卖掉家里的地。2.投安德烈奥蒂的票。

索伦蒂诺之所以拍安德烈奥蒂,就因为这条盘踞在意大利权力回廊上四十年的蛇,七次就任总理,对手和幕僚一个个倒下,唯他幸存。因此电影惊人地包含了大量短场景,不仅是赋予一个静止不动的人物以快速运动,也凸显了惊人的舞台化呈现,最典型的是安德烈奥蒂在家中忏悔的幻想场景。人们可能了解安德烈奥蒂的公共面向,但是不了解他的私生活面向,他是一个非常有保留、不吐露内心的人,因此私人化的时刻是索伦蒂诺非常重视的,他花了整整一年做研究。

片中对话大部分引自安德烈奥蒂的真实言论和著作,而所有私人生活中的对话都来自虚构,是索伦蒂诺的幻想。他大胆写出他认为安德烈奥蒂可能会说的话,最具爆炸性的是安德烈奥蒂的忏悔。人们无法知道莫罗之死是否深深折磨着安德烈奥蒂,但索伦蒂诺认为是可能的,于是他让安德烈奥蒂说出:“就像另一个偏头痛,但更痛苦。”这个虚构的忏悔场景对于政治人物是极其大胆的。[3]

索伦蒂诺从一开始就宣称这个安德烈奥蒂是他想象力的虚构,这是他的安德烈奥蒂。放肆而铺张的创造,一半漫画一半幻想。在黑暗中直面我们说话,风格化的形式淘汰了新现实主义的透明。索伦蒂诺虚构出来的“忏悔”,是对安德烈奥蒂政治信条的概括——以邪恶确保社会福祉。他是“马基雅维利”的信徒,事实上许多意大利政客都是其《君主论》的信徒,因此莫罗的死被合法化。时值冷战,意大利是美国反共的重要盟友,安德烈奥蒂和莫罗都是基民党领袖,但前者亲美、后者亲共。莫罗建议把共产党引入政权核心,这无疑激怒了基民党、惹恼了美苏。果然,他在前往议会的路上被绑架。想象一下,如果奥利弗·斯通在《W》里设计一个类似的忏悔场面,让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忏悔他在“9·11”之后做的事,比如将国家卷入伊战以及个人授权反恐战争的酷刑,是否很惊人?

索伦蒂诺设计的另一个幻想场景是:意大利共和国报的创办人斯卡尔法里(Scalfari)与安德烈奥蒂的对话。历史中斯卡尔法里采访过安德烈奥蒂很多次,但都不是这样。但是作为意大利掌权时间最长的头面人物,每个人都有对他的疑问,所以索伦蒂诺在片中让斯卡尔法里一个人问了所有意大利人想问安德烈奥蒂的问题。安德烈奥蒂是个雄辩家,记者说“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安德烈奥蒂反击“情况比想象的复杂,这不只适用于你的故事,也适用于我的”。(www.xing528.com)

此外,索伦蒂诺的形式主义包含了反讽的语言。也是“反讽”——打开了索伦蒂诺电影中奇观形式主义与谴责社会弊端之间的缺口,华丽风格凸显了电影技巧,同时也保存了道德意义。最明显的是阿司匹林气泡玻璃杯,安德烈奥蒂独自站在厨房里或在庆典中当其他人倒满红酒时,这杯奎宁水将安德烈奥蒂分离出来——他必须对付他的头疼,就像其他人用酒精饮料让自己愉悦一样。索伦蒂诺将安德烈奥蒂的头疼与他的政治长寿联系在一起,偏头疼是他必须为自我分裂付出的代价。

在索伦蒂诺风格化的视觉中心,是托尼·瑟维洛风格化的表演。意大利权力的深奥与秘密,让托尼充满责任感,他不能塑造一个无伤大雅的人,于是他交出了一个非凡的安德烈奥蒂,一个催眠的、滑稽的、不可磨灭的悲剧肖像。演一个真实且在世的人、一个争议与成就同样大的人,难。托尼冒险尝试精密地再现他,首先借助化妆驼背,戴一副大眼镜,呆板拘谨的身体动作,手收紧在身前,嘴唇绷成一条直线。但导演和演员并不希望仅仅是外表像安德烈奥蒂,还要传递出一个权势人物的印象。索伦蒂诺为托尼收集了大量安德烈奥蒂的新闻片录像,但托尼全部弃之不用。是罗西的《教父之祖》中的吉昂·马利亚·沃隆特给了他灵感,此人是意大利最具代表性的政治讽刺电影专用演员,安静,却有巨大的力量。

没有哪一幕比安德烈奥蒂第七次就任总理的庆典更能例证这一矛盾性了:欢庆高潮时分,狂欢的舞者踩着巴西鼓的节拍,从安德烈奥蒂核心集团的灰白头发成员到衣着暴露的立体派艺术家,人人如酒神。摄影机穿过一个个房间里纵酒狂欢的人群,忽而进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秩序世界——安德烈奥蒂沉静地坐着,接待排队等候致敬的求见者。狂欢的现代活力与庄重的封建行礼形成极其鲜明的对照,狂欢者所宣告的新时代的自由,也被向这个作为权力化身的男人效忠的庆典宣告了无效。

舞台出身的托尼是当代意大利最杰出的演员,戏剧直觉和布莱希特方法是他的一个武器。片中的安德烈奥蒂永远安静地命令,但有铁一般的控制力,他无形地统治。托尼以一种低调的雄辩家的气宇修饰了安德烈奥蒂的形象,令人畏缩的注视,严厉的面部表情,最重要的是低声说话。同时以大胆华丽的方式出演了“忏悔”场景,这是电影表演与电影风格相匹敌的绝妙时刻。

在一种反讽的对位中,索伦蒂诺处理了谜一般的安德烈奥蒂。不要忽略配乐——赞美诗般的福莱交响乐伴随着宗教游行,如同安德烈奥蒂是被夹道欢迎的圣像。各种公共事物与行动像旋涡一样包围着他,而他在旋涡中是平静的。他的政治生涯是好是坏?有罪还是无罪?索伦蒂诺从未明确说过。这一政治观或道德观上的模糊性,我们可以在此前论述的传记片《血色将至》与《切·格瓦拉》中找到。索伦蒂诺换之以“蒙太奇罪恶”——交叉剪辑着赛马与死亡:安德烈奥蒂在赛马会上对奔跑的马儿说着“快,快”,下一个镜头是飞驰的摩托车前去谋杀某人,仿若安德烈奥蒂其实是在对执行命令的暗杀者说着“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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