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马市贸易与明廷政治功能

明代马市贸易最早在洪武时期就已经有了，它并不像有些人所说的只有到了正统时期才出现。《明史》载：“有（宦官）赵成者，洪武八年以内侍使河州市马。其后以市马出者，又有司礼监庆童等。”（《明史·宦官传一》卷304）不过，明初开国之际的马市贸易数量还是相当有限的。有明一代铺开马市贸易之面的是明成祖，《明实录》记载道：永乐四年三月甲午，“设辽东开原、广宁马市二所”（《明太宗实录》卷52）；永乐十年四月癸亥，“徙广宁卫铁山马市于团山，以水草便故也”（《明太宗实录》卷127）；永乐十三年二月戊戌，“四川长河西、鱼通、宁远等处军民宣慰司言，西番无他土产，惟以马市茶为业。近年禁约之后，生理其艰，乞仍开中，庶民有所养。从之”（《明太宗实录》卷161）。永乐十五年三月乙未，“别失八里王纳黑失赤罕遣使哈即哈刺罕等贡方物，且致王言将嫁其妹撒马儿罕，请以马市妆奁。遣中官李信、指挥丁全等赍文绮、帛各五百匹助之”（《明太宗实录》卷186）。

从上引的《明太宗实录》中的史料来看，永乐时期明朝在东北、西北、西南等少数民族邻边之地都曾设立了马市（别失八里王用马来为妹妹买嫁妆的地点不明）。这种多方位设立马市所带来的直接结果是，大明帝国拥有的马匹越来越多。笔者查阅《明太宗实录》中的马匹增长数，永乐元年大明帝国的马匹为37　993匹，到了永乐二十二年时增长到了1　736　618匹，增长率为4　471%，以全国总计1　736　618匹马来核算的话，平均0．6个士兵拥有一匹马，也就是2个士兵多一点就能拥有1匹，这是个什么样的国度？简直就是骑兵帝国！（笔者《大明帝国》系列之⑧《永乐帝卷》下册，第10章，P655）当然这样的“骑兵帝国”内的马匹还有可能是由大明子民自己牧养和与夷虏进行朝贡贸易得来的（下文将说及），但不可否认，马市贸易是当时大明帝国马匹迅速增长的一个重要途径。

举例来说，就在永乐帝朱棣死的那一年，即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乙酉日，“辽东都司奏：开原马市已买马五百三十七匹，以给辽东诸卫，官军乘操”（《明仁宗实录》卷4下）。又如，洪熙元年七月癸巳日，“辽东广宁马市官千户王咬纳等进所买达官马四百六十五匹”（《明宣宗实录》卷4）。一次马市明朝就买下了537匹马，另一次马市买下了465匹马，看来在马市上买下的马匹数量还真没什么定额。那么多长时间举办一次马市？我们来看看《明实录》的记载：洪熙元年二月辛丑日，辽东总兵官武进伯朱荣奏：“兀良哈三卫、鞑靼欲来卖马。”明仁宗敕谕朱荣让人开市交易（《明仁宗实录》卷7上）。洪熙元年三月壬午日，“开原卫奏：马市所买马请进京师。（明仁宗）命给辽东诸卫军士”（《明仁宗实录》卷8上）。洪熙元年四月壬戌日，“辽东总兵官武进伯朱荣奏：开原马市官买到马二百匹。上（指明仁宗）命付辽东苑马寺，以给诸卫”（《明仁宗实录》卷9下）。洪熙元年七月乙亥日，“镇守辽东的总兵官武进伯朱荣进广宁马市所买马八十二匹”（《明宣宗实录》卷3）……

从上引的史料中我们大致可以看出，洪熙、宣德两朝大约1个月或两个月要举办一次马市。宽松一点计算，两个月举办一次马市，一次马市交易若以500匹马来计算，一年下来明朝就得买下3　000匹马。仁宣两帝当政10年之久，就辽东一地买下的马匹不会少于30　000匹。好大喜功的永乐帝给儿孙们留下的家底不咋地，但马匹数量在当时世界上可谓绝对第一，多达1　736　618匹。（《明仁宗实录》卷5下）以此计算，从理论上讲，到宣德中期时，大明帝国拥有马的数量应该要有1　766　618匹。但实际上在这个过程中马会老化、病死，我们若以50%作为其老化、病死的比率，以此来估测宣德中期左右大明帝国实际拥有马的数量应该为883　309匹。由此看来，当时明朝不仅不缺马，而是马满为患。既然如此，那仁宣时期为何还要开马市？(www.xing528.com)

宣德六年（1431）十月的一天，辽东总兵官都督佥事巫凯报告在广宁马市中明朝买进的福余卫鞑官的马牛数目。由此话题明宣宗跟身边的侍臣这般说道：“朝廷非无马牛而与之为市，盖以其服用之物皆赖中国；若绝之，彼必有怨心。皇祖（指朱棣）许其互市，亦是怀远之仁。”（《明宣宗实录》卷84）朱瞻基的这番话揭开了大明为何要开设马市的秘密：哪是我大明要开，人家夷虏吃喝拉撒睡一系列生活必需品都要从我大明这里买去，倘若我们不开马市，他们必然会怨恨我们啊！所以说，早在我家皇爷爷当政期间马市就已经有了，它彰显了我朝仁爱夷虏的怀远之心啊！

正因为马市肩负着重大的政治使命，所以交易时明朝一般都是从优而市，即以高于马匹的实际价格将夷虏之马给买下来。至于帝国经济亏损，在大一统君主看来，那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从十分听话的内地国人那里多榨取一点银子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起初对马市能带来较好的“红利”，夷虏知道的还不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而明朝永宣时期的马市主要是与东北的兀良哈三卫、西北和西南的西番等进行交易。宣德正统年间瓦剌崛起，其要求增开马市的愿望越来越迫切。正统三年（1438）四月下旬，“行在刑部尚书魏源等以瓦剌遣使臣贡马，援辽东开原例，以六事闻，曰：‘置马市，选贡马，输供具，严禁约，择通事，设牙行。’”明英宗以马市劳民为由，拒绝增开。不过他还是这般指示道：“待远人宜从厚，贡马不必选，供具取给公帑钱，勿扰吾民，余悉如议。”（《明英宗实录》卷41）可没过几天即四月底，巡抚大同右佥都御史卢睿又上奏说：“大同宜立马市，庶远人驼马军民得与平价交易。”这一次正统朝廷同意了，派遣蒙古籍指挥李原等充当大同马市的翻译官，并明确规定：禁止兵器、铜、铁等类交易（《明英宗实录》卷41）。至此，大明北疆又增添了大同马市，其主要交易伙伴是以瓦剌为首的北方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