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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宗修太平广记的老英雄法及其影响

时间:2023-08-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又据谈恺刻书序,“言者以《广记》非后学所急,收板藏太清楼”。王明清首言宋太宗诏修《太平广记》等书,实是以修书为由羁縻名士,是一种高明的“老英雄法”,王明清以降如马端临、谈恺、鲁迅等,皆附和其说,影响颇大。宋李心传在《旧闻证误》卷一中即指出王氏所言有误:朱希真云:太平兴国中,诸降王死,其旧臣或宣怨言,太宗尽收用之,置之馆阁,使修群书,如《册府元龟》、《文苑英华》、《太平广记》之类。

宋太宗修太平广记的老英雄法及其影响

宋太宗时,编纂成《太平广记》、《太平御览》、《文苑英华》三书,后宋真宗时又编纂成《册府元龟》。《太平广记》是与《太平御览》同时开始编纂的,据王应麟《玉海》卷五四《艺文·承诏撰述 类书》“太平兴国《太平御览》《太平广记》”条云:

《实录》:太平兴国二年三月戊寅,诏翰林学士李昉、扈蒙、左补阙知制诰李穆、太子少詹事汤悦、太子率更令徐铉、太子中允张洎、左补阙李克勤、右拾遗宋白、太子中允陈鄂、光禄寺丞徐用宾、太府寺丞吴淑、国子寺丞舒雅、少府监丞吕文仲、阮思道等(十四人),同以前代《修文御览》、《艺文类聚》、《文思博要》及诸书,分门编为一千卷。又以野史、传记、小说杂编为五百卷。八年十一月庚辰,诏:“史馆所修《太平总类》一千卷,宜令日进三卷,朕当亲览焉。”自十二月一日为始,宰相宋琪等言曰:“天寒景短,日阅三卷,恐圣躬疲倦。”上曰:“朕性喜读书,颇得其趣,开卷有益,岂徒然也。因知好学者,读万卷书非虚语耳。”十二月庚子,书成。凡五十四门(《书目》云:杂采经史、传记、小说,自天地事物迄皇帝王霸,分类编次)。诏曰:“史馆新纂《太平总类》一千卷,包括群书,指掌千古,颇资乙夜之览,何止名山之藏,用锡嘉称,以传来裔,可改名《太平御览》。”戊申,上于禁中读书(一云清心殿),自巳时至申时始罢,有苍鹳(一作鹤)自上始开卷,飞止殿鸱尾,逮掩卷而去。上怪之,以语近臣,宰相宋琪对曰:“此上好学之感也。昔杨震方讲间,有鹳雀衔三鳣鱼堕于庭,亦同其应。”《会要》:先是,帝阅类书,门目纷杂,遂诏修此书。兴国二年三月,诏昉等取野史小说集为五百卷(五十五部,天部至百卉),三年八月书成,号曰《太平广记》。(二年三月戊寅所集,八年十二月庚子成书。)六年诏令镂版(《广记》镂本颁天下,言者以为非学者所急,收墨板藏太清楼)。二书所命官皆同,唯克勤、用宾、思道改他官,续命太子中允王克正、董淳、直史馆赵邻幾预焉。[2]

又据嘉靖间谈恺刻本所录李昉《太平广记表》上表时间“太平兴国三年(978)八月十三日”,及所载“八月二十五日奉敕送史馆”、“六年正月奉圣旨雕印版”等时间,可知《太平广记》的编纂,当始于太平兴国二年(977)三月,至太平兴国三年(978)八月完成上表进呈,同年八月送交史馆,太平兴国六年(981)正月雕版颁行。又据谈恺刻书序,“言者以《广记》非后学所急,收板藏太清楼”。

宋太宗为何诏命李昉等编纂《太平广记》等书? 自《太平广记》等问世以来,说法颇多,李昉等在《太平广记表》中自呈初衷,谓是“九流并起,皆得圣人之道”,“足以启迪聪明,鉴照今古”,然“以为编秩既广,观览难周”,故编此书,其云:

臣昉等言:臣先奉敕撰集《太平广记》五百卷者,伏以六籍既分,九流并起,皆得圣人之道,以尽万物之情。足以启迪聪明,鉴照今古。伏惟皇帝陛下,体周圣启,德迈文思。博综群言,不遗众善。以为编秩既广,观览难周,故使采摭菁英,裁成类例。惟兹重事,宜属通儒。臣等谬以谀闻,幸尘清赏,猥奉修文之寄。曾无叙事之能,退省疏芜,惟增腼冒。其书五百卷、并目录十卷、共五百十卷。谨诣东上阁门奉表上进以闻,冒渎天听。臣昉等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

太平兴国三年八月十三日。[3]

而后世许多学者,则颇不以为然,或以为宋太宗命李昉等人编纂卷帙浩繁的《太平广记》等书,实另有目的,即以此为借口将海内名士羁縻于文字之间。南宋明清在《挥麈录》中即有此论:

太平兴国中,诸降王死,其旧臣或宣怨言。太宗尽收用之,置之馆阁,使修群书,如《册府元龟》、《文苑英华》、《太平广记》之类。广其卷帙,厚其廪禄赡给,以役其心。多卒老于文字之间云。(朱希真先生云)[4]

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二四八《经籍考七十五·集》总集类“《文苑英华》一千卷”条引用王氏之言,似亦持相似观点:(www.xing528.com)

陈氏曰:太平兴国七年,命学士李昉、扈蒙、徐铉、宋白等阅前代文学,撮其精要,以类分之,续又命苏易简、王佑等至雍熙三年书成。王氏曰:太平中诸降王旧臣,或宣怨言,太宗尽收用之,置之馆阁,使修群书,如《册府元龟》、《文苑英华》、《太平广记》之类,广其卷帙,厚其廪禄赡给,以役其心,多卒老于文字之间云。

谈恺刻《太平广记》,其所撰《刻太平广记序》亦重复王明清之言,“宋太平兴国间,既得诸国图籍,而降王诸臣,皆海内名士,或宣怨言。尽收用之,置之馆阁,厚其廪饩,使修群书。以《修文御览》、《艺文类聚》、《文思博要》、经史子集一千六百九十余种,编成一千卷,赐名《太平御览》。又以野史传记小说诸家,编成书五百卷,分五十五部,赐名《太平广记》”[5]。明陆深亦以为宋太宗本意如此,他说:“宋太宗平列国,所得祼将之士颇多,无地处之,于是设馆修三大书。命宋白等总之三大书者,《册府元龟》、《太平御览》、《文苑英华》也。《御览》外又别修《广记》五百卷,亦皆优为供给。盖将以驰驱一时之人才,使之乐而忘老,其本意初不为书籍也,明君贤相真自有度。”[6]清吴任臣《十国春秋》卷二八《殷崇义传》亦云:“是时诸降王死,多出非命,其故臣或宣怨言。太宗俱录之馆中,俾修《太平御览》等书,丰其廪饩,诸臣多卒老于中,崇义其一也。”[7]鲁迅先生撰《中国小说史略》,言及《太平广记》,亦云:“宋既平一宇内,收诸国图籍,而降王臣佐多海内名士,或宣怨言,遂尽招之馆阁,厚其廪饩,使修书,成《太平御览》、《文苑英华》各一千卷;又以野史传记小说诸家成书五百卷,目录十卷,是为《太平广记》。”[8]在《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中亦言:“此在政府的目的,不过利用这事业,收养名人,以图减其对于政治上之反动而已,固未尝有意于文艺……”[9]邓嗣禹在《太平广记篇目及引书引得·序》中亦承王氏之说。

王明清首言宋太宗诏修《太平广记》等书,实是以修书为由羁縻名士,是一种高明的“老英雄法”,王明清以降如马端临、谈恺、鲁迅等,皆附和其说,影响颇大。不过,质疑亦历代不绝。宋李心传在《旧闻证误》卷一中即指出王氏所言有误:

朱希真云:太平兴国中,诸降王死,其旧臣或宣怨言,太宗尽收用之,置之馆阁,使修群书,如《册府元龟》、《文苑英华》、《太平广记》之类。广其卷帙,厚其廪禄赡给,以役其心,多卒老于文字之间。(出王仲言《挥麈后录》)按《会要》:太平兴国二年,命学士李明远、扈日用偕诸儒修《太平御览》一千卷,《广记》五百卷。明年《广记》成,八年,《御览》成,九年,又命三公及诸儒修《文苑英华》一千卷,雍熙三年成。与修者乃李文恭穆、杨文安徽之、杨枢副砺、贾参政黄中、李参政至、吕文穆蒙正、宋文安白、赵舍人邻幾,皆名臣也。杨文安虽贯浦城,然耻事伪廷,举后周进士第。江南旧臣之与选者,特汤光禄、张师黯、徐鼎臣、杜文周、吴正仪等数人。其后汤、徐并直学士院,张参知政事,杜官至龙图阁直学士,吴知制诰,皆一时文人。此谓“多老于文字之间”者,误也。当修《御览》、《广记》时,李重光尚亡恙,今谓“因降王死而出怨言”,又误矣。《册府元龟》乃景德二年王文穆、杨文公奉诏修,朱说甚误。[10]

不仅“多老于文字之间”有误,“因降王死而出怨言”有误,且“《册府元龟》乃景德二年王文穆、杨文公奉诏修”亦与历史实际不符,辨说甚详。而元代的刘埙,在其《隐居通议》卷一三中则又以为参与编纂的李昉等算不上英雄,故王氏之言不妥。其云:

如宋初编《文苑英华》之类,尤不足采。或谓当时削平诸僭,其降臣聚朝多怀旧者,虑其或有异志,故皆位之馆阁,厚其爵禄,使编纂群书,如《太平御览》、《广记》、《英华》诸书,迟以岁月,困其心志,于是诸国之臣俱老死文字。闲世以为深得老英雄法,推为长策。以予观之,是惟无英雄尔。果有英雄,此何足以束缚之!彼以翻阅故纸、寻行数墨者谓之英雄,宁不足笑耶! 当时如江南徐铉,号为辩士之雄,然犹不能使其国之不亡,孰谓既亡之后,犹能逞异志而使亡者复存邪! 此好议者之过也。又如《文选》诸诗,乃昭明太子一时偶取入集,初非立体,而后世作诗者,乃创立一名曰“此为选体”,尤非确论。[11]

近代以来,如聂崇岐、胡道静等,虽不同意王氏所谓宋太宗诏修《太平广记》等书为“老英雄法”之说,但亦以为此举是有政治目的的,聂崇岐指出王氏之说虽“实有两种错误”,但“太宗之敕修群书,不过为点缀升平、欲获右文令主之名”[12]。胡道静以为且“宋太宗赵光义确有‘惭德’的问题,他的帝王位置是从他哥哥太祖赵匡胤手中夺得的,且有杀兄的嫌疑——所谓‘烛影斧声’者是。当时他必须安定人心,首先是须安定太祖旧臣之心。用这点来窥测太宗广修类书的心理及其政治作用,则李、聂所举抵牾之点皆可通;朱敦儒的说法诚有错误——不应当联系到‘诸降王死’的问题上去,而他的说法的基本精神是应该认为有所根据的”[13]。不惟胡道静认为宋太宗敕修类书有“惭德”的原因,乾隆亦以为如此,他说:“亦由宋太宗身有惭德,因集文人为《太平御览》、《太平广记》、《文苑英华》三大书,以弭草野之私议。”[14]今之研究者,虽多批评王明清之说的史实谬误、不赞同其说的武断,但多不否认宋太宗这种做法的政治目的性。如日本学者竺雅章即认为:“这一大规模的编纂事业,主要是为了转移新征服的南方各国的文人学士对宋朝的不满,使他们在优越的条件下埋头编书,去掉那种失意愤恨的情绪……一般说来,中国历代王朝,完成了统一天下大业的皇帝,往往注意大力发展文化事业。如唐太宗时编纂《五经新义》、明永乐帝时编修《永乐大典》、清代康熙皇帝时编纂《古今图书集成》就是例子。这些帝王往往以此标榜自己是中国传统的文治国家的继承者,同时又可以作为笼络知识分子的手段。”[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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