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本文选自《韩非子》第三十篇《内储说上七术》,题目为编者所加。韩非子通过“妇人拾蚕”“渔者握鳣”的事例,说明在利益的驱动下,人们可以忘记害怕,勇敢异常,从而证明了人性的自私自利。
【原文】
鳣似蛇①,蚕似蠋②。人见蛇则惊骇③,见蠋则毛起④。然而妇人拾蚕,渔者握鳣,利之所在,则忘其所恶⑤,皆为孟贲⑥。(选自陈奇猷《韩非子集释》卷第九《内储说上》)
鳝
蚕
【注释】
①鳣(shàn),即鳝鱼,形状像蛇,身体黄色有黑斑,生活在水边泥洞里,亦称“黄鳝”。②蠋(zhú),即毛毛虫,蝴蝶、蛾子等昆虫的幼虫。③骇(hài),惊吓。④毛,汗毛。⑤恶(wù),憎恶。⑥孟贲(bēn),战国时期卫国人,著名的武士。
【品读】
人的天性到底是善还是恶?从这一命题产生之日起,古代学者们就争论不休。总体上,比较著名的主张有三派,代表人物分别为孟子、荀子和告子。其中孟子主张人性本善,荀子主张人性本恶,而告子则主张人性从根本上说既不善也不恶。
对于人性的问题,韩非子主张性恶,“性恶论”是形成韩非子“法术”思想的重要哲学伦理学基础,他的“性恶论”无疑受到其师荀子思想的重要影响,但是两人从“性恶论”引申出来的结论却有着很大差别。荀子认为性恶,所以主张要对人类恶的本性进行必要的改造,使之向善。而在韩非子思想中,君王治理国家的过程,完全就是以人性本恶为理论依据,对臣民进行诱导、利用的过程。
韩非子“性恶论”的出发点,就是人生来都具有自私自利的特点,只要有利益,人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争夺、占有。为阐明自己的这一观点,他提到了一个非常著名的例子:没有毒的黄鳝,看起来很像毒蛇;家养用于吐丝的蚕,看起来很像野生的毛毛虫。按照人的天性,看见蛇就会惊恐害怕,看见毛毛虫就会汗毛竖起。但是养蚕的妇女会若无其事地拾取家蚕,捕鱼的渔夫会毫不害怕地捕捉黄鳝。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能够违背人的天性去做这样的事情呢?在韩非子看来,正是因为利益的驱动,才让那些人忘记了害怕,都成了孟贲一样的勇士。(www.xing528.com)
从人们为了利益可以忘记恐惧出发,韩非子进一步引申了他的理论,提出人与人之间的所有关系,归根结底都是出于人类本性的自私自利。所以他认为主人与雇工之间的关系是为了互相取得好处;君臣之间的关系是经常互相算计对方,处于“一日百战”(《韩非子·扬权》)的状态。即使是父母、子女之间,也都是从各自利益出发来处理相互关系,夫妻之间更谈不上什么感情,而有的后妃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希望君主早点死。
不可否认,这些现象在社会生活中的确存在,但需要指出的是它们并不是生活中的主流现象,以此出发来演绎出一整套以君主专制思想为核心的“法术”理论,无论韩非子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无法摆脱其以个别事例取代一般现象的不良嫌疑。
在权力争夺的过程中,胜利者会转眼间拥有最高权力,成为国人财产乃至生命的主宰,而失败者则连性命都无法保住。这种得势与失势的巨大反差,加上韩非子异常犀利的文风,以及巧妙的推论、分析,这套从“性恶论”出发的理论,自然能够赢得许多君主的欣赏和采用。
韩非子的理论建立在人性好利的基础上,他主张要对人类这种自私自利的天性充分加以利用。对于君主而言,应该运用手中的权力和手段,以惩罚与奖赏相结合的方式,使人们主观上从私心出发,通过农耕和作战两种途径获取利益,而在客观上增强了国力,实现了对外扩张,建立起韩非子心目中的理想王国。
客观地说,主张“性恶论”并没有错。但是韩非子的理论一方面利用“性恶论”来论证、维护极端的君主专制独裁的合理性,另一方面以“性恶论”为基础,冰冷、机械地将民众仅仅看作是君主个人独裁战车上的零部件,而丝毫不考虑他们作为“人”的一面,失去了最起码的人文情怀。如果从民本思想的角度来看,韩非子的“性恶论”,不仅比不上孟子的“性善论”,就是和他的老师荀子相比,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倒退。
【扩展阅读】
导言:虽然韩非子的“性恶论”受到了荀子“性恶论”的影响,但两者却有很大的差异。韩非子认为人性是彻彻底底的恶,而荀子则认为先天恶的人性,通过后天的教育,完全可以改恶为善。荀子的“性恶论”,是针对孟子的“性善论”而言的,荀子“性恶论”的出发点及推论,概括地说就是把人的生理需求看成是恶的根源,任凭这些要求自然发展下去就会成为恶,但如果能适当限制这些天性,就会成为善。
性 恶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用此观之,然则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选自王先谦《荀子集解》卷第十七《性恶》,中华书局,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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