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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解读》:汉唐时期的学术成果

时间:2023-11-0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也就是说,汉人称为“三礼”的典籍里面,只有《礼记》在这时正式确立为经。受佛老的影响,《中庸》也开始受到关注。再联系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老庄和玄学的流行,可以推测,戴颙对《中庸》的理解很可能受到了道家、玄学思想的影响。在佛教、道教、玄学盛行的南北朝时期,把《中庸》提出来,作为沟通儒学与佛教、道教、玄学的桥梁,这是当时流行的思想。再次,儒士、文士与《中庸》。

《中庸解读》:汉唐时期的学术成果

这一时期,我们首先谈一下经学与《中庸》。

东汉时期著名经学家郑玄曾给《礼记》作注,因为《中庸》是《礼记》的一篇,所以里面也包含了对《中庸》的注解。他当时有一个最基本的论断,说中庸的庸,“用也”[6]。如果庸就是用,那中庸就是“用中”。郑玄认为《中庸》是“记中和之为用也”[7]。中和怎么来用,就是《中庸》这篇文章要讲的。郑玄又说,“孔子之孙,子思伋作之”。这样,关于《中庸》题解,郑玄讲了三句话:“庸,用也”“记中和之为用也”“孔子之孙,子思伋作之”。他实际上是用“用中”来解释中庸,应该说这个解释符合孔子以来的思想。

同时,我们要看到郑玄注《礼记》所带来的重要影响。郑玄注《礼记》,因为他是汉代的大儒、最博学的学者,这就造成了一个影响——使《礼记》这部书,与《仪礼》《周礼》并列为“三礼”。以前这三部书是各自成立,《礼记》的地位比较低。有了郑玄注《礼记》,大家就开始有了三礼之说,认为这三部礼书应该是一个整体。于是,《礼记》就被提高到与《周礼》《仪礼》同等的地位。因为过去只把《仪礼》看作是古代的《礼经》,因此,五经里面的《礼经》,在汉代主要就是指《仪礼》。而《礼记》,它叫做“记”,表示它是对经的一种解释、一种说明,其地位当然比经低一些。可是由于郑玄注了《礼记》,而且注得非常好,这就使《礼记》的影响变大了。所以,在汉魏之交就开始“三礼”并称。

到了魏文帝的时候,《礼记》第一次列于学官。《三国志》卷十三《魏书·钟繇华歆王朗传》里面就说:“初,肃善贾、马之学,而不好郑氏,采会同异,为《尚书》《诗》《论语》《三礼》《左氏》解,及撰定父朗所作《易传》,皆列于学官。”[8]列于学官,当然就要置博士来专门研究。不仅如此,到了东晋元帝的时候,这个变化更大了,郑玄注的《礼记》置了博士,而《仪礼》《周礼》不置博士。这样,《礼记》的地位就超过了《仪礼》。这是郑注《礼记》带来的一个重要影响。在古代经学中,是不是“经”,能否列于学官置博士,这对经典文献的影响非常大。到了唐代有《五经正义》的刊行,由国家正式颁布天下。《五经正义》,其中《礼》就是指《礼记》。也就是说,汉人称为“三礼”的典籍里面,只有《礼记》在这时正式确立为经。也可以说,到了唐朝,在《五经正义》的时代,《礼记》正式升格为经。与此同时,《中庸》就随着《礼记》地位的提升,变成整个经学里面非常重要的一篇文献。

其次,佛老与《中庸》。

受佛老的影响,《中庸》也开始受到关注。比较早关注《中庸》的有南朝的戴颙。《宋书》记载,戴颙曾为《中庸》作注。就现有文献的记载,可以说戴颙是汉代以后个人为《中庸》作注最早的一个。此前像郑玄,还都是把《中庸》作为《礼记》的一部分来注解,但是戴颙专门把《中庸》提出来,为之作注,这是有标志性意义的,表明在南朝时期,《中庸》在《礼记》各篇里面受到了特别重视。今天讲《中庸》是四书之一,备受重视,那是宋代才有的;宋代以前,一般人只把《中庸》当作《礼记》四十九篇之一,并没有另眼相看。南朝的戴颙算是一个特例。戴颙曾著有《逍遥论》,论述《庄子》的内涵,说明他在老庄学方面应该浸润很深。再联系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老庄和玄学的流行,可以推测,戴颙对《中庸》的理解很可能受到了道家、玄学思想的影响。可以说,从这个时候开始,《中庸》的传承与发展,不再仅仅是儒家自己的事,《中庸》开始发挥另一方面的历史作用,就是沟通儒学与佛老。老庄和玄学人士也开始关注《中庸》,力求在这里面实现一种儒道的融通。所以《中庸》的历史作用,在南北朝发生了标志性的转变,不仅仅是儒家经学传承它、关注它,儒家以外的其他哲学宗教思想体系也开始关注它。这是值得关注的。

更突出的一位人物是梁武帝萧衍。萧衍是信佛的人,但他信佛主要是在晚年,早期还是受儒家思想影响比较大。他曾有诗《述三教》,自述说“少时学周孔,弱冠穷六经”[9]。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周公、孔子,努力学习六经,“穷”这个字表示他真正下了工夫。梁武帝是历史上很有名的君主,主要是因为他对佛教的虔诚态度。他信佛,经常舍身佛寺,但是朝中不能没有君主,于是大臣就用很多钱去赎他,这个钱就归了佛寺。(www.xing528.com)

梁武帝有一部著作叫《中庸讲疏》,这在史书上有记载,但是并没有传下来。我们无法得知梁武帝写这部书的确切时间,但内容上大体可以推断,他应该不是纯粹从佛教的角度去讲,也不是纯粹从儒学的方面去讲的。这部《中庸讲疏》,从一定程度上来讲,比戴颙为《中庸》作注更有意义。因为梁武帝在历史上影响大,特别是他跟佛教有很特殊的关系,《中庸讲疏》很可能表达了梁武帝萧衍寻求儒佛会通的一种方式。在佛教、道教、玄学盛行的南北朝时期,把《中庸》提出来,作为沟通儒学与佛教、道教、玄学的桥梁,这是当时流行的思想。因此,《中庸讲疏》很可能也是会通儒佛的一种表达。关于《中庸》在儒家与佛老思想交汇中发挥的作用和影响,这个课题在汉代以前是没有的,它表明《中庸》的历史地位和影响发生了很重要的变化,《中庸》开始承担了一个会通儒家与佛教、道教、道家思想的功能。

在这个时代,还有一些玄学家也很重视对中庸思想的阐发,像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何晏,他对《论语》作了很多研究,也很重视中庸的思想。他说庸,“常也”。“常”就是不变的,是常理,“中和可常行之德也”[10]。郑玄把“庸”解释为“中和之为用”,这是从用中的方面来讲。何晏则更进一步,认为“庸”是用中的一个常行之德。当然,在郑玄的注里也有类似的意思。但是何晏作为玄学家,更重视中庸作为中和常行之德。这说明这个时期,中庸确确实实受到各个方面学者的关注,它已不仅仅是儒家的经学思想。

再次,儒士、文士与《中庸》。

儒士是一个比较宽的讲法,不仅仅指那些研究经学的儒家学者,还包括受到儒家思想影响较深的一些文士。《五经正义》颁布天下后,科举考试就以《五经正义》为考试的内容和标准,有很多试题出自《礼记》,《礼记·中庸》篇自然也成为当时人学习的重点。当时的学生,要参加科举考试,就不能不读《礼记》,不能不读《礼记正义》,要学习郑注孔疏,要熟悉《中庸》。如贞元十九年科举明经科(明经就是考你经学的学习程度),第二题就是出自《中庸》。这就进一步带动了大家对《中庸》的关注。《中庸》的思想内容比较特殊,与《礼记》其他各篇不一样。《礼记》有些篇是对古代礼经及具体的礼文节目的解释,比如说,关于丧礼要摆什么祭品,古礼里有一些规定,《礼记》就阐发为什么是这样,做一些具体的发挥、解释、说明。因此,其意义只能是礼节上的、仪式上的、具体的,不能够代表国家所需要的比较高的、普遍的一种人文教养。但是《大学》《中庸》不一样,它不是关于历史仪式细节的具体的规定,它不讨论祭祀时用猪、用牛还是用羊。《中庸》跟天地、鬼神、德行、实践相关,它所代表的人文性、人文教养,不是《礼记》一般篇章所能比的。因此在唐代,任何一个士子,他在读《礼记》的时候,都会对《中庸》给予更多的关注。贞元九年(793),大文学家韩愈26岁,他去应考,考题来自《论语》,叫“颜子不贰过”。韩愈用《中庸》的思想作答,上来就说,“夫圣人抱诚明之正性,根中庸之至德”[11]。“诚明”出自《中庸》,是《中庸》的重要概念。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圣人之性是诚明的正性,他的行为就是中庸的至德,能够发挥中庸的德行。韩愈接着还说了“《中庸》曰‘自诚明谓之性’”等一大段话。像韩愈这样的大文豪,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关于《论语》的题,可他回答的时候引述的都是《中庸》的表达、概念,内容之熟悉可见一斑。由此可以推断《中庸》在当时影响之大。

韩愈是中唐古文运动的代表人物,在他前后,也有些人很熟悉《中庸》。比如梁肃,他对天台宗很有研究,又是古文运动的先驱人物,韩愈也是效仿他的。梁肃曾写过《止观统例》一文,止观是与天台宗有关的佛教思想,但他在文章里面两次引用了《中庸》。韩愈还有一个朋友叫欧阳詹,他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诚明论》,也是阐述中庸思想,他强调圣人以下要“自明而诚”,相对“自诚明”“生而知之”,“自明诚”是“学而知之”。所以当时古文运动的这些人物,都非常熟悉中庸思想,对中庸思想有专文阐发。与韩愈齐名的柳宗元,他写文章也常引用《中庸》。柳宗元有一篇著名的文章,叫《吏商》,他说君子有二道,一个是“诚而明”,一个是“明而诚”。“诚而明者,不可教以利”,就是生而知之的圣人,你要想用利益去劝说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明而诚者”,“利进而害退焉”[12]。“诚而明”者,圣人是天性,不会跟着利益来走的,而“明而诚”者,能够通过理性认识,不受到利的损害。可见,当时人们对《中庸》的思想尤其是“诚明”论特别重视。诚明论也可以联系到人性论。比如韩愈的弟子李翱有本书叫《复性书》,这本书完全以《中庸》为宗旨。唐代儒士里面,受《中庸》影响最大的就是李翱,他通过《中庸》讲“喜怒哀乐之未发”等,阐发了一种性情的问题、人性的问题。李翱对《中庸》所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戒慎恐惧”“慎独”“中和位育”等做了详细阐发。最后他将问题归结到性善情昏论,性是善的、清明的,但情把善性搞昏了。李翱不仅在《复性书》中贯彻发挥了中庸思想,他还专门写过《中庸疏》一卷。李翱的《复性书》《中庸疏》,应该说都代表了唐代儒士关于《中庸》研究的最高水平。李翱与隋唐时代的大多数人不一样,他关注的焦点已经不是“诚明”的问题,而是转移到了“性情”的人性问题。这对后来宋明理学影响很大。宋明理学就不是把诚明论作为焦点,而是把《中庸》首章所讲的性情说、人性论作为最重要的理论问题。

柳宗元有一个朋友叫刘禹锡,他对《中庸》也很有研究。他在一首诗的引言中说,从前我学习《礼记·中庸》篇,至“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悚然知圣人之德,学以至于无学”[13],好像一下子惊觉,通过这两句话了解了圣人之德。本来圣人讲中庸就是圣人的至德,但是他特别强调“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应该说,这也是对《中庸》境界一种新的关注。这种关注跟佛教的影响有一定的关系。所以刘禹锡也特别强调,要把《中庸》与内典结合起来,内典就是指佛教的经典,与佛教结合起来,这样才能达到《中庸》的最高境界。这种理解超过了当时一般人从诚明论对《中庸》的理解,他是从境界的方面去理解。应该说,这些都为宋代以后《中庸》诠释的发展铺平了道路,开了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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