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贤任能，国家兴旺-《潜夫论》品读

夫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与亡国同行者，不可存也①。岂虚言哉！何以知人之且病也②？以其不嗜食也③。何以知国之将乱也？以其不嗜贤也。是故病家之厨，非无嘉馔也④，乃其人弗之能食，故遂于死也。乱国之官⑤，非无贤人也，其君弗之能任，故遂于亡也。夫生飰秔粱⑥，旨酒甘醪⑦，所以养生也，而病人恶之，以为不若菽麦糠糟欲清者⑧，此其将死之候也⑨。尊贤任能，信忠纳谏，所以为安也，而暗君恶之，以为不若奸佞阘茸谄谀之言者⑩，此其将亡之征也。老子曰：“夫唯病病，是以不病⑪。”《易》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⑫。”是故养寿之士，先病服药；养世之君，先乱任贤，是以身常安而国永永也⑬。

（选自彭铎《潜夫论笺校正》卷二《思贤第八》，下同）

【注释】

①以上四句见《韩非子·孤愤》。“行”原作“事”，义同。②且：将。③嗜：爱好。④嘉馔（zhuàn）：精美的饮食。⑤官：官府，指朝廷。⑥飰：《尔雅》云：“飰，饭食也。”粱：精米细粮。⑦旨酒、甘醪（láo）：均指美酒。旨：味美。⑧欲清：汪继培说“欲”当作“饮”。彭铎先生说“清”疑当作“凊（qìng）”。《庄子·人间世》：“爨无欲清之人。”《释文》：“清字宜从冫。从氵者，假借也。”凊：寒、凉。⑨候：征候，征兆。⑩奸佞：奸邪又善于花言巧语的人。阘（tà）茸：庸劣无能的人。⑪见《老子》第七十一章。病病：把病当成病。意为认真对待预防。⑫语见《周易·否》。王弼注：“心存将危，乃得固也。”大意是说：“（禽畜）跑掉了跑掉了，快把它绑牢在树上。”比喻国将覆亡，要设法维系。苞桑：根深蒂固的桑树。⑬国永永：两“永”字有误。俞樾说：“上‘永’字不误，下‘永’字乃‘柔’字之误。”柔，古文“保”字，见说文。“身常安”与“国永保”，两文相对。

【品读】

和死人害同样病的，一定活不成；跟败亡的国家走同一条道路的，一定长存不了。这难道是假话吗？怎么知道人将要生病？因为他不想吃东西了；怎么知道国家将要大乱？因为君主不爱好贤才了。这段文字，王符以人得病而死比喻国家大乱而亡，意在揭示治国应以尊贤任能为先的道理，颇具警示作用。

尊贤任能指用人应任用有贤德、有才能的人。早在《礼记·礼运》中就有“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的说法；《墨子·尚贤上》亦云：“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还说“夫尚贤者，政之本也”。都在强调治国需任用贤人、唯才是用的重要性。因为“朝无贤人，犹鸿鹄之无羽翼，虽有千里之望，犹不能致其意之所欲至矣”（刘向《说苑·尊贤》）。因此，要想称霸天下，兴起王业，就必须依托于有贤德、有才能的人。

图8　燕昭王筑黄金台招贤

据《晏子》记载，齐景公有一次问晏子，说他的先君齐桓公，曾经率领兵车三百辆，九次会盟诸侯，统一天下。而现在自己率领的兵车有一千辆，可以赶上齐桓公的业绩，能否一统天下？晏子回答，齐桓公之所以一统天下，是因为左有鲍叔牙，右有管仲的辅佐。而现在齐景公左右全是谄媚、邪恶的人，不可能赶上齐桓公而成就霸业。可见，用人关系到君主的成败，齐桓公由于能尊贤任能，所以能够称霸天下。(www.xing528.com)

不只是齐桓公。纵观中国历史，凡可以尊贤任能之君主，国家就人才辈出，安定兴旺。燕昭王优待郭隗先生，拜他为师，给他建房舍，筑黄金台，最终招来贤才良将，成就一番事业；萧何“月下追韩信”，促成刘邦建汉；刘备“三顾茅庐”，终铸三国鼎立伟业；唐太宗不计前嫌，拜谏臣魏徵为相，开创贞观盛世。可以说，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尊贤任能的优良传统，求贤若渴的例子俯拾皆是。这些明君采用厚禄招揽人才，礼贤下士，致使天下贤人云集于此，从而国家兴旺繁荣。

可是，昏庸之君却不解其理，他们轻视贤才，行无道之政，致使贤人纷纷离去，国家也因此败亡。被孔子称为“三仁”的商末忠臣微子、箕子、比干被迫离开朝廷，殷朝也就灭亡；伍子胥离楚去吴，而有楚败，伍子胥又被吴王杀死，吴国也随之灭亡；吴起离魏去楚，魏被楚亡。这个道理极其明白，如王符比喻的那样：病人家的厨房里，尽管有精细的饭食，甘甜的美酒，但病人吃不下，厌恶它，并认为不如粗粮、糟糠、凉水好。这不是说没有好的饮食，而是病人将要走向死亡的征兆；乱国的官府中，不是没有贤才，而是君主不任用他们，所以导致国亡。明代刘基在《郁离子·喻治》中也做过类似的比喻，他认为“人才，药也”。就是说药能治病，病人吃了药能使身体健康；贤才能治国，国家任用贤才，就能兴旺发达。试想，做帝王的无论是贤明的还是昏庸的，没有谁不想选那些既能忠于自己，又有管理国家政事能力的贤才为己所用，但问题是历史上国破家亡的责任，又有哪一个不与昏庸的君主自身有关呢？秦二世轻信赵高，最后被赵高逼杀；隋炀帝相信虞世基，最后被宇文化勒死。秦隋两朝，均二世而亡。

老子曰：“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只有认真预防疾病，人才会不生病。《易经》云：“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心中警惕国家的危亡，才能将它维系牢固。因此，保养寿命的人们，在大病发生前就要先服药；治理国家的君主，在动乱发生之前就应任用贤才。只有这样，身体才会经常健康，国家才能长治久安。正所谓：善治国者必用贤才，尊贤任能永保国家！

【扩展阅读】

导言：墨子把得贤能之士的多少作为治政好坏的重要条件，认为执政者最重要的职责是广招贤能之士。这种“贤人政治”观点对后世有重大影响。

大人之务，在于众贤

子墨子言曰：今者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皆欲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贫，不得众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乱，则是本失其所欲，得其所恶。是其故何也？子墨子言曰：是在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不能以尚贤事能为政也。是故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务，将在于众贤而已。

（节选自方勇译注《墨子·尚贤上》，中华书局，2011）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