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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学林点将录:地丑星石将军石勇与王利器

时间:2023-1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王利器,字藏用,室名晓传书斋、争朝夕斋;四川江津人。王氏平生最用力处,在古籍注疏方面。殆至竹简公布,始知通行本实与竹简本迥异,大部确系剽袭《淮南》而成。[6]以上论文的精萃又收入《当代学者自选文库·王利器卷》。在“三反”运动中,王氏更因此检举黄,致黄颇受批判,但黄所在的考古研究所几经查证,确定系黄曾将敦煌本《文选序》误作《文心雕龙》,以致讹传。

现代学林点将录:地丑星石将军石勇与王利器

王利器(1912—1998),字藏用,室名晓传书斋、争朝夕斋;四川江津(今属重庆)人。

检点近世学林,论著以征引浩繁著称者,自以钱锺书为代表;而王氏实亦可与之相颉颃,惟学力限于中土旧籍,不似钱氏贯通中外,尤能令人目迷五色耳。

王氏毕业于四川大学中文系,抗战时考取北大文科研究所,受知于傅斯年,并随中研院史语所于李庄学习;此后任川大文科研究所讲师,又应傅斯年之邀执教北大。至五十年代院系调整时调入文学古籍刊行社(即后来人民文学出版社),为人作嫁,故声名不甚显。

王氏平生最用力处,在古籍注疏方面。早年在北大文科所的毕业论文即为《吕氏春秋比义》,约二百余万字,惜已遗佚;[1]北大时讲授《文心雕龙》,遂成《文心雕龙新书》,系他公开发表的第一种专著,后增订为《文心雕龙校证》。[2]历年先后完成《盐铁论校注》、《颜氏家训集解》、《风俗通义校注》、《文镜秘府论校注》、《汉书古今人表疏证》(与王贞珉合作)、《新语校注》及《孔子家语疏证》(未刊),多属汉唐间要籍,盖先秦经子旧注已多,而秦汉以下较多余地也。惜晚年《文子疏义》一种,匆匆收束,在总体结论上不免败笔。

按:通行本《文子》内容大都与《淮南子》类同,前人多指为驳书或伪书;七十年代初河北定县西汉墓出土竹简《文子》,世人闻之,遂多以为今本《文子》必系真书。殆至竹简公布,始知通行本实与竹简本迥异,大部确系剽袭《淮南》而成。[3]而王著《疏义》定稿在先,竹简本公布后亦未细校,仍想当然以今本为真,指《淮南》乃“櫽括、衍绎《文子》为言”,系“《文子》之疏义”,[4]可谓先入为主,颠倒源流矣。

其散篇论述可分两类:一方面与其注疏工作相表里,广涉传统的四部之学,见于《晓传书斋文史论集》(港版)、《王利器论学杂著》、《晓传书斋集》;其中如《文学古训辩证》、《“家”、“人”对文解》、《释牢盆》、《“上大人”备考》诸篇,疏证名辞,最可见他在文献上的积力之深,举证之富。[5]另一方面则有关近古的通俗文学,以《水浒》、《红楼》为主,见于《耐雪堂集》,所谓“耐雪”,即摘取施耐庵曹雪芹之名;其中如《〈水浒〉英雄的绰号》、《〈水浒〉留文索隐》、《〈红楼梦〉与舶来品》皆特具手眼,而材料的宏博更不待言。[6]以上论文的精萃又收入《当代学者自选文库·王利器卷》。此外,于人物编纂有《郑康成年谱》、《李士桢李煦父子年谱》,于通俗文献辑录有《历代笑话集》及续编、《元明清三代禁毁小说戏曲史料》,于历史文献辑录有《宋会要辑稿补》(未刊)。

总而言之,王氏堪称笺书大家,其人于古籍校释,可比钱仲联之于古诗笺注;虽见解平平,有时论证亦乏条理,然文献积累之功实不可企及,有此一长,足以名家。

王氏1957年被划为右派,据他回忆:“本单位反右运动的当天晚上,党委把我找去,对我说还空一个‘指标’,就请你当右派吧。我不懂政治,也无所谓。我说,看党委怎样安排就怎样安排吧。我就这样舒舒服服地当上了右派,既没批判,也没劳改。……从前我忙透了,古籍刊行社就数我最忙,每天岂止八小时工作……这下好了,右派可以‘赋闲’,我就读了很多书。”[7]从此专心致志,甚至“文革”时亦不为所动,“不管说我是白专道路也好,是反动学术权威也好,我都诺诺连声,唯唯听命……甚至把我住处的地板都撬开了,墙壁都凿穿了,片纸只字都搜光了,直至把我关了四年的牛棚,我都泰然处之,随遇而安。每当他们要我交代问题的时候,我枯坐冥搜,象煞有介事,其实我的思想早已开了小差,去悬想我在学术上没有解决的问题。”藉此功夫,“文革”后他即接连交出十多部书稿,友人纷道:“老王这两年大丰收了,创造了奇迹。”[8]

王著由中华书局出版甚多,但中华积稿多,刊行慢,故王氏尝言:“听说贵社尽出遗稿,所以我不想在贵社出了。”[9]然而他注释的《文子疏义》、校点的《绎史》,终仍由中华印行,且真成“遗稿”矣。

诗曰:斗争批判任难堪,万卷胸中我自参。只惜校书偶颠倒,分明文子袭淮南。

注 释:(www.xing528.com)

[1]王氏回忆在北大文科所时:“据昆明来的同学讲,西南联大一位讲《淮南子》的教授,自荐要担任我的导师,被傅先生严词拒绝了。在傅先生指导下,我选定《吕氏春秋》为研究题目,采用集解形式写论文,并取高诱序意定名为《吕氏春秋比义》。”(《李庄忆旧》,《新学术之路: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七十周年纪念文集》下册,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98年版)此自荐者当即刘文典,亦学林逸闻也。

[2]王氏忆其撰作《新书》时,“赵万里先生知余之从事于整理是书也,乃告余曰:‘有黄某者,藏有敦煌卷子《隐秀篇》。’并以《华北水灾募捐展览目录》为证。余闻之大喜,乃走访黄某,重其为北大同学也。彼则坚谓其没有这个卷子。余乃出《华北水灾募捐展览目录》以示之。彼曰:‘《展览目录》搞错了,是敦煌写本《文选序》,不是《文心雕龙·隐透篇》。’余曰:‘《文选序》是治中国古典文学必读之书,怎么会弄错呢。’他说:‘就是弄错了。’”(《我与〈文心雕龙〉》,《往日心痕——王利器自述》,山西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另参《我与〈文心雕龙〉》,《王利器学述》,浙江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按:此处所说“黄某”,乃黄文弼。关于黄氏藏有《文心雕龙·隐秀篇》唐写本残卷事,迟至八十年代,吴晓铃、王元化等仍信其有,实为现代学林疑案之一。在“三反”运动中,王氏更因此检举黄,致黄颇受批判,但黄所在的考古研究所几经查证,确定系黄曾将敦煌本《文选序》误作《文心雕龙》,以致讹传(夏鼐1984年致王利器函,据《我与〈文心雕龙〉》,《往日心痕——王利器自述》;详见王世民《所谓黄文弼藏唐写本〈文心雕龙·隐秀篇〉是怎么回事》,《商周铜器与考古学史论集》,台湾艺文印书馆2008年版)。

[3]胡文辉《〈文子〉的再考辨》,《中国早期方术与文献丛考》,中山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参张丰乾《出土文献与文子公案》第三章,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版。

[4]《文子疏义序》。

[5]王氏的学术积累主要依赖卡片,他自言:“读书要全靠记忆,哪里记得住许多。……我全是利用卡片来辅助记忆力之所不及,来处理所搜辑的第一手资料。十几二十年来,我积累了数以万计的卡片。十年内乱中,我蒙受的损失最大的要数这批卡片。当落实政策时,退还我一小部分书籍,我向北京市有关的某单位当时的打砸抢者清问我的卡片时,他们还‘理直气壮’地答复我:‘你的卡片,我们一张也没有要,都送去造还魂纸了。’天呀!多少年的工夫,就这样废于一旦!当我听到这句话时,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了。”(《王利器自述》,《世纪学人自述》第四卷,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又见《耐雪堂集》附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

[6]周绍良尝谓:“他是一位饱学之士,平生著述颇多,尤精于先秦诸子之书。顾其人喜趋时,置自己所长而不用,总以为退休之后,来日方长,大有余闲作之,遂于盛年搞如《水浒传》注、笑话集、有关《红楼梦》李煦资料等。实则这些俱属浅易之学,指导晚辈为之即可,何必自己动手,这样将会更有时间写作有价值的作品问世。”(《馂余杂记·谈“美食家”》,《绍良文集》中册,北京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此指王氏“精于先秦诸子之书”,不甚准确;批评他舍难就易以治通俗文学,亦不无偏见。

[7]林在勇采访《治学、研究要从读书开始》,《王利器学述》代序;参《老运动员》,《往日心痕——王利器自述》。

[8]《王利器自述》。按:裘锡圭在“文革”时亦尽量抓紧时间研治古文字,七十年代后所发表的论著即多得力于当时的读书笔记(《我和古文字研究》,《学林春秋三编》下册,朝华出版社1999年版)。

[9]王湜华《王利器》,《音谷谈往录》,中华书局200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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