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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从吾学术批评:心性之学研究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冯从吾就是从这里出发,对五霸的“假仁义”、老庄的“绝仁弃义”和流入佛禅的王学末流之“无善无恶”说进行了有力的批驳。

冯从吾学术批评:心性之学研究

三、冯从吾从至善性体出发的学术批评

冯从吾认为人性皆善,性体至善,此性体是人类独具的,只有确立这样的心性本体,工夫才具有道德实践意义,工夫才是当下直合性体的。他在《池阳语录》中说:

性者,心之生理。人性原来皆善,至善者,性体也,止于至善,则当下直合性体矣。五霸不知性体至善,故使仁使义;二氏不知性体至善,故绝仁弃义;告子不知性体至善,故有杞柳、湍水之议。若知性体至善,学问止于至善,则五霸自不消去假,二氏自不能绝弃,告子纷纷之议亦自悟其非矣。[116]

性体至善,因而必须有“知止”的工夫,即知止于“至善”,这样的工夫才会直合本体。五霸为成就霸业,以仁义为笼络人心、谋取善名,实现功利目的的工具,却不知仁义是人本性中自有的,不必去假。佛道二氏主张性空、本体之无,老子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四十章》),“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老子·二章》);佛教讲“缘起性空”,“诸法无自性”,“诸行无常、诸法无我”。认为仁义是虚伪、矫饰,或是虚幻不实的,所以,老子主张:“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老子·十八章》)[117]因为佛道二氏不理解仁义是人本性中实有的,是绝弃不掉的。告子以“生之谓性”的自然之性、气质之性作为人的本性,故“性无善无不善”,道德仁义成了后天人为作用的结果。五霸、佛道二氏与告子他们的主张有别,但错误的实质是共同的:不理解性体至善,学问应止于至善。冯从吾就是从这里出发,对五霸的“假仁义”、老庄的“绝仁弃义”和流入佛禅的王学末流之“无善无恶”说进行了有力的批驳。他在《疑思录》中对五霸与老庄的分析可谓鞭辟入里:

仁义一也。尧舜曰仁义,汤武曰仁义,五霸亦曰仁义。不知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至于老庄则绝而弃之矣。然五霸之假,老庄之绝弃,总只是不知至善。五霸之意,以为吾性中本无仁义,故不得不假之,以自附于汤武之列,而不知一假之,则其弊无穷。故令人欺世盗名,假公济私,使吾儒之教视为虚文、为体面者,五霸为之作俑也,是率天下而为伪也。老庄目击其伪,于是愤愤然有绝仁弃义之说。若曰:“吾性中既无仁义,何必去假?与其假之而为伪,毋宁绝而弃之,犹不失其为真乎”。而不知绝仁弃义以为真,是为真小人,非为真君子也,而其弊更益甚。故令人毁裂纲常,蔑弃礼法,使吾儒之教视为桎梏、为糟粕者,老庄为之作俑也,是又率天下而为乱也。五霸假之,其弊为伪君子;老庄绝而弃之,其弊为真小人,世教人心可胜慨哉!孟子于此不辨五霸该假不该假,老庄该绝弃不该绝弃,而第曰性善。若曰吾性中自有仁义,何必去假?吾性中自有仁义,何所绝而弃之?如以仁义为可假,吾性亦可假耶?如以仁义为可绝弃,吾性亦可绝弃耶?仁义即性,性即仁义,故曰性善。使五霸而早知性善,当自悟其不待假;老庄而早知性善,当自悟其不能绝而弃之矣。此孟子道性善所以大用功于天下后世也。或曰:“孟子何独言五霸而不及老庄?”曰:五霸之假是阴附于仁义之内者也,不容不辨。若老庄之绝弃则明叛于仁义之外矣,何待辨哉!何待辨哉![118]

冯从吾仔细分析了五霸“假仁义”、老庄“绝仁弃义”的错误根源,并且尖锐地指明了其错误带来的严重后果,“假仁义”令世人欺世盗名,假公济私,视吾儒之教为虚文、为体面。天下人竞相虚情假意,成为以仁义充面子的伪君子。“绝仁弃义”令世人毁裂纲常,蔑弃礼法,视吾儒之教为桎梏、为糟粕。天下人竞相放肆浮荡,成为逾越礼法的真小人。因此,冯从吾特别推崇孟子,说“孟子道性善所以大用功于天下后世也”。韩愈王夫之都推崇孟子,认为“孟子之功,不在禹下”。有意思的是,这时有人就问,那为什么孟子只批评了五霸,对老庄却并没有提及呢?他回答得很深刻,五霸之假是外表满嘴仁义道德,内里却是阴谋私欲,具有极大的欺骗性,所以不得不辨。而老庄之绝弃是旗帜鲜明地反对仁义,不辨自明。只要点出仁义为人之本性,使人认识到无法否认这一点,则要不要绝仁弃义,自然就是无须辩论的问题。

冯从吾在《辨学录》中对“无善无恶”说也进行了有力的驳斥。明后期,王门后学管志道、周汝登、陶望龄等人利用四无论、无善说,谈玄说空,流于猖狂、无忌惮,提出“无善无恶”说,主张三教合一。当时,除许孚远、冯从吾师徒外,还有顾宪成、高攀龙、钱一本等东林学人与他们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冯从吾针对“无善无恶”说,坚持“性善”论,提出“心之本体原是有善无恶的”,并对与此相关的“无善之善”、“无无亦无”说都进行了仔细的辨析。辨析的内容主要集中在《辨学录》中。首先他对“无善无恶”说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批驳:

吾儒曰:喻利之心不可有。异端曰:喻义之心不可有。吾儒曰:为恶之心不可有。异端曰:为善之心不可有。或诘之曰:“喻义之心不可有,喻利之心可有乎?”为善之心不可有,为恶之心可有乎?彼则曰:“喻义之心且不可有,况喻利乎?为善之心且不可有,况为恶乎?”夫喻利之心、为恶之心故不可有,喻义之心、为善之心岂可无?而彼亦以为不可有。如此为言,虽中人亦知其非。彼又恐人之非之也,复倡为一切总归于无心之说,以为人之心体本空,无利、无义、无善、无恶者,其本体也。必也无喻利心,并无喻义心,并无无喻义心;无为恶心,并无为善心,并无无为善心。一切总归于无心,方合本体耳。说至此,虽高明亦莫知其非矣。不知说至此,正是发明喻义之心不可有,为善之心不可有处,奈何不察而误信之耶。且义原非外,性原是善,心之本体原是有善无恶的。可见必有喻义为善之心,而后为合本体也。今欲一切总归于无心,安在其为合本体耶?况人心易放而难收,尽去喻义,犹恐喻利;尽去为善,犹恐为恶。今欲一切总归于无心,窃恐义无而利未必无,善无而恶未必无,反为本体之累不小也,又安在其为合本体耶?又况义利只有两途,人心原无二用,出于义即入于利,出于善既入于恶,岂有无义无利,无善无恶,一切总归于无心之理乎?大抵义原非外,特自有其义之心不可有,而喻义之心必不可无。性原是善,特自有其善之心不可有,而为善之心必不可无。纵是喻之又喻以至于化,为之又为以至于忘,造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处,只好说有喻义之心而无声臭之拟,亦说不得喻义之心不可有,为善之心不可有。此孔子所谓小人而无忌惮者之言,不待辨而知其非者也。[119]

冯从吾认为性原是善,心之本体原是有善无恶的。心之本体即性也,性无不善,可谓至善。他认为必有喻义为善之心,而后工夫才能合于本体。他还进一步分析了之所以强调“心之本体原是有善无恶”的必要性。他认为人心易放而难收,尽去喻义,犹恐喻利;尽去为善,犹恐为恶。如果再将心之本体归于无,他担心现实中很可能是义无而利未必无,善无而恶未必无,反为本体所累,根本不可能合于本体。他的担心一点不多余,泰州学派之纵欲正是此病。而且义利对立,非此即彼,没有中间道路可走,不存在一个无义无利、无善无恶、一切总归于无心之理。冯从吾为了纠正王学末流的虚浮、废工夫,他必须从工夫进路说话,强调有善无恶。王阳明“无善无恶心之体”是从工夫说本体,说明心体至善而不著善相,在工夫发动中“无有作好,无有作恶”的无心表现。这一点冯从吾是理解的,他是反对将一切归于无心,反对本体之无,所以他说,喻义之心可以喻之又喻以至于化,为善之心可以为之又为以至于忘,无善迹,无善相,直至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但这是指工夫达至化境,无思无为,无迹无相,自然合于本体,而不能将一切归于本体之无,因为性体原不落空。

当对方有人诘问:“天命之性,无声无臭,原着不得善字。”冯从吾回答:“天命之性就是命之以善,何消着?故曰性善。孟子道性善正直指天命之初而言耳。”对方又问:“无声无臭何也?”他反问:“善曾有声有臭耶?”冯从吾认识到了孟子的性善是就内在的道德性而言,此善既具超越性,又具普遍性,它不是落在实然层面来说,因而是无声无臭的。性体无声无臭却是实在道理,冯从吾以退为进,他说:“若曰:天命之性,渺渺冥冥,一切俱无,如此不知天命的是个什么,便于天命二字说不去矣”,[120]若说“一切俱无”,这是在本体层次上讲“无心”、“无”。冯从吾引用孟子的“四心”,对“无心”说进行了有针对性的批驳。

问:人心一概说不得有无,此是论工夫,若论本体,则无善无恶全说不得有矣。异端无心之说,盖指本体也,似亦有理?曰:不然。论工夫,心原一概说不得有无,还有不可不有者,不可不无者。若论本体,则全说不得无矣,故孟子曰: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曰无曰非何等明白。又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辞让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辞让之心礼也,是非之心知也,仁义礼知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曰皆有曰固有又何等明白。而曰本体无善无恶,异端无心之说专指本体而言,误矣。[121]

冯从吾析理很细,他指出人心之“有无”须从工夫、本体两层说:论工夫,不能一概而论,有“不可不有者”,如为善去恶之心。有“不可不无者”,如利欲之心、假仁义之心;论本体,则是道德本心,“全说不得无矣”,如孟子之四心,无此四心则非人也。(www.xing528.com)

经过冯从吾等人对“无善无恶”说的批评,有些学者又提出了“无善之善”之说。什么是“无善之善”呢?持此论者提出,“无善之善”与“善之善”相对。“善之善”是对恶而言的,“无善之善指继善之初,不对恶而言也。恶如彗孛妖氛,善如景星卿云,无善之善如太虚,恶如木石屑,善如金玉屑,无善之善如目中不容一屑”[122]。冯从吾首先分析了无善之善针对的问题,他说:“无善无恶、无善之善之说,彼欲以无字药有其善、有意为善有字之病。”[123]对方提出无善之善,是针对“有意为善”的弊病。冯从吾敏锐地指出,以“无善”药有之病,方子不对症,如何能治病呢?佛氏“无善”是从本体层立论,是说无善迹、无善相,而“有其善”、“有意为善”是工夫实践中存在的“有”之病痛,所以说方子不相应。冯从吾当然也看到了有之病痛,他不但看到了病症,而且更深入一步,看到病因正在“无善”,而不在“有”字。他说:“有之一字,病痛诚无穷,如有诗文者以诗文自高,有功名者以功名自高,有气节者又以气节自高,傲世凌物,令人难近。或以为名之心为善,或以为利之心为善,或又以善服人之心为善,假公济私,令人难测。如此,是皆有其善、有意为善之病,不知一有其善便不是善,故曰‘丧厥善’。一有意为善便不是为善,故曰‘虽善亦私’。至于丧、至于私,则善于何有?如此是其病正在无善也。且心之本体原有善无恶,而误为无善,以药人之病,夫医先自误也,其如药人何?”[124]

冯从吾对“无善之善”的理论根源也进行了探讨。他在《辨学录》右二十三章中讲:“吾儒之所谓道,正指其可道者而名之也。而异端则曰:道可道,非常道。是明以不可道者为道矣。又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是明以不德为德矣。无善之善其说盖本之此。呜呼!以不可道为道,以不德为德,以无善为善,则善者为有善之善,恶者为无善之善,君子绌而小人肆矣。”老子“上德不德”的境界本高,是以超德为至德,讲至德的超越性。但冯从吾有现实的关怀,担心现实中不但“上德不德”、“无善之善”的超越境界不被理解,而且出现玩弄光景的情形,使“善”、“德”坠入形下层面,如此一来,人们误以不可道为道,以不德为德,以无善为善。那么,善人为善都是有意为之,其为善的背后一定有着某种名利的目的,是伪君子。而恶人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却成了真性情的挥洒。这样,君子就会因为忌讳“伪善”之名,在应该为善之时犹豫、退缩,而小人却真正肆无忌惮起来。因此,冯从吾针对现实流弊对“无善之善”进行了坚决的批评:

吾儒之旨只在善之一字,佛氏之旨却在无善二字。近日学者既惑于佛氏无善之说,而又不敢抹杀吾儒善字,于是不得已又有无善之善之说耳。不知吾儒之所谓善就指太虚本体而言,就指目中之不容一屑而言,非专指景星卿云、金玉屑而言也。善字就是太虚,非太虚为无善之善也。“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孟子·告子上》,笔者注)由可以为善之善才见得乃所谓善之善,两个“善”字原只是一个,岂有可以为善之善,乃与恶对之善;乃所谓善之善,乃无善之善之理哉?[125]

“善如景星卿云”,“善如金玉屑”,这样说可以;但是,“无善之善如太虚”、“无善之善如目中不容一屑”,这样说决不可以。善就指太虚本体而言,就指目中不容一屑而言。王阳明对这一点讲得很清晰:“心体上着不得一念留滞,就如眼着不得些子尘沙。些子能得几多?满眼便昏天黑地了。”他接着说:“这一念不但是私念,便好的念头亦着不得些子。如眼中放些金玉屑,眼亦开不得了。”[126]可见,此善具有形而上的意义,具有超越性,非专指景星卿云、金玉屑而言。善字就是太虚,非太虚为无善之善。就景星卿云、金玉屑而言,又有形而下的意义,这反映出此善又具有普遍性,形上之善在形下的善言善行善事中体现出来。善本身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它可以表现为本体层的道德原则(至善),也可以表现为工夫层的道德实践(为善),但两层之间本来就是合一的,善之理正“由可以为善之善才见得”,道德原则只有贯彻在道德实践中才能真正实现。两层之间绝不是分立的,脱离道德实践的所谓纯粹的道德原则(无善之善)是抽象的,是不存在的。冯从吾在此对《孟子》的引用很恰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朱熹对此句注解:“乃若,发语词。情者,性之动也。人之情,本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则性之本善可知矣。”[127]为善是合乎人情的,为恶是有违人情的,而此情正是本善之性的自然发用。这样,用孟子的“性善”论不但批驳了“无善之善”,而且进一步批评了“无善无恶”说。

冯从吾还以泉水的源与流、清与浊为喻,说明山泉的源头本来是清澈的,不能因为渐流渐远,有清有浊,便说水之源头本无所谓清浊,也不能说源头之清是无清之清,这都摆明了是说不通的。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么,“无善无恶”、“无善之善”的错误就不辨自明了。他说:

山下出泉,本源原清。渐流渐远,有清有浊。谓有浊而清之名始立则可,谓流之清对浊而言则可;谓水之源无清无浊则不可,谓流之清为清之清、源之清为无清之清则不可。知此则本体无善无恶之说,有善之善、有无善之善之说是非,不待辨而决矣。[128]

冯从吾认为天地间的道理有奇便有偶,有阳必有阴,至于天人、理欲、公私、善恶之类皆是。若不扶阳抑阴,不存天理遏人欲,而曰:“无阴无阳,无君子无小人,无理无欲,无无亦无,与其誉尧而非桀,不如两忘而化其道”[129],这是大乱之道也。他认为“无无亦无”之说,消极地纵容了一己私欲的滋长,而事实上人心是不可能归于一片虚无的。所以,在辩驳“无善无恶”、“无善之善”的基础上,对“无无亦无”之说又给予坚决的批驳:

无无亦无之说人争谈之,不知使人心而果能无无亦无也?在吾儒固非中道,在异端犹成一家。不知人心原是活的,心之神明原不可测,如无一分公心便有一分私心,无一分善心便有一分恶心,公私理欲原相为贞胜,原不容并立,原无一切俱无之理。今却欲无无亦无,不知公心一无私心便有,善心一无恶心便有。无者真信其无,有者又不觉其有,一不觉其有,虽流祸至于不可救药而亦不自觉矣。是无无亦无之说,徒阴纵私欲而使之长也,岂能无无亦无哉?[130]

谈论“无无亦无”之说的人很多,但是却不了解人心是活泼泼的,有很强的主体性能动性。如果对心之本体(本源处)先不明了,当然就不会“孳孳为善”,就会荒疏于工夫,丧失道德践履的自觉性与积极性。在现实的人心里,公私理欲是不容并立的,人心也不会是公私理欲一切俱无的,“无一分公心便有一分私心,无一分善心便有一分恶心”。因而,主张“无无亦无”,只能导致公心无而私心有,善心无而恶心有。而且,当人们公心、善心泯灭的时候,就会牢牢抱住“无无亦无”之说,这样他就可以免去良心谴责的痛苦,免去内心挣扎的煎熬;而当私心、恶心滋长的时候,却是无知无觉,不知“羞恶”,不知遮掩,更不会去自我克制,终而成为肆无忌惮的“真小人”,还自我欣赏自己的“真性情”。

对这一点冯从吾有清醒的认识,他对这种世俗小人的心理有淋漓的刻画:“异端之说,阳欲高出吾儒,阴实左袒世俗,此所以嗜好者多。且世俗之人有明白好利忘义者,亦有内好利而外假仁义者,这等人自己不喻义为善而又忌他人之喻义为善,心欲非之而无其辞。今一旦倡为喻义之心不可有,为善之心不可有,而又极倡无无亦无之说以伸其辨,彼世俗之人闻此言,欣然得借以非人,益欣然得借以自便,如此岂有不嗜好之理?彼其说诚有以阴中其心故也。”[131]可见,“无无亦无”说之所以被世俗欢迎,是因为它为世俗之人追名逐利、损人利己大开方便之门。世俗之人闻“无无亦无”之说当然会欣欣然,因为此论不但为他们自己的好利为恶提供了自便的借口,而且还为诽谤他人的喻义为善提供了有力的理论武器

有必要指出,在批驳“无善无恶”、“无善之善”的过程中,冯从吾对佛道无执不滞的境界有见不透之处,在义理上有不够圆融之处,存在黏滞之语,如完全否认“无善无恶”,将“无善无恶”等同于生之谓性,认为一讲“无善无恶”就会成全真小人,却没有认识到全盘否认“无善无恶”恰恰排斥了儒学一个纯净而超越的层面,因为人生中固然有“真小人”和“伪君子”,却不能否认有不著君子相的正直君子。不过,一定不能忘记冯从吾的现实关怀所在,王门后学之流弊他是耿耿于怀,这决定了他必然重工夫,从工夫层立论,始终坚持“有善无恶”、“孳孳为善”。所以,冯从吾“无善无恶”辩的意义正是体现在现实关怀上。另外,冯从吾坚决批判“无善无恶”,还受到关学学风和个性的影响。关学崇尚“敦本尚实”、“躬行礼教”,冯从吾又具有典型的关中人性格:认真、耿直,方正严毅,不善通融,反感禅理。他在翰林院时就经常与好禅理的陶周望辩论,对王学末流主张“无善无恶”,儒佛合流,走向蹈空凌虚,以至于纵欲猖狂必然会辨之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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