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相思阻隔的文学史起源与回顾

相思阻隔的文学史起源与回顾

时间:2023-12-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据统计,仅《全唐诗》所录二百一十馀首女冠诗中,抒写爱的困扰、相思恋情的就达一半以上,多为唐代恋情诗的珍品。这一特殊身份作为相思中的主动者角色,充分说明了“阻隔机制”在抒情性作品生成中的重要。女冠女尼,所处相类,其于相思则实乃心同一理。可见别离,又是造成相思涌动基本的与决定性的动因。

相思阻隔的文学史起源与回顾

相思,当起于人类对偶婚定型,两性之间建立了较为稳定的情感联系之后,其具有明确的目的性和异性客体对象化的特征。就中国古代来说,相思,有广义与狭义之别。广义上讲也包括思亲念友,狭义的相思才专指男女两性间的情感投注。这种情感流并不是都是双向性的,有时那位相思对象尚未知晓,而相思主体这里却意有所属,进行对象化的情感投注,这种情形一般谓之“单相思”。冯梦龙小说《平妖传》第十二回便不无阅世哲理地说道:“大凡不上手的私情有二等:一等郎才女貌,你贪我爱,传书递简,千期万约,中间有人隔碍,不能成就,花前互想,月下同怜,这谓之‘相思’。一等或男欠着女,那一边女全不挂在心上;或女欠着男,这一边男全不放在肚里。一般情牵意乱,短叹长吁,却是干折了便宜,这谓之‘单思’。”冯梦龙此论不仅道出了相思的两种类型,还道出了文学中人物个体构成相思的一个关键,即相思主体与相思对象两者间的“隔碍”。

正是思慕异性不得,才构成了相思持续强化及该文学主题形成壮大的基本条件,隔阻是相思的题中自有之义。通常,在男女双方缔结了一定的情感纽带后,由于一定的客观原因不得不分居两处,于是某一相思对象成为主体情感流注的特定目标,尽管这本质上仍往往属于一种双向建构,在文学表现形式上却有所侧重,每每体现为一方思念另一方。

吕氏春秋·音初》称涂山氏女思念大禹而发“候人兮猗”,谓之“始作南音”。《诗经》中对相思阻隔引起的情感波澜亦有所揭示:“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郑风·风雨》)阻隔一失,相思便为之消除。《诗经·国风》中表现爱恋的字主要是“怀”和“思”,像“最足以表现真正的恋爱的情绪”的两首——《卫风·伯兮》和《郑风·出其东门》,在前者,咏的是“自伯之东,首如飞蓬”,“愿言思伯,甘心首疾”;在后者,咏的是“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非我思存”。早年社会学家潘光旦先生据此还强调:“就中国文字的源流说话,最接近西洋所称romanticlove的字,不是‘恋’,不是‘爱’,而是‘思’或后世惯用的‘相思’。”谭正璧先生也指出:“现在青年口中差不多时常在谈起的‘恋爱’,在中国的一切文学中都叫作‘相思’。旧文学中所谓‘各道相思’,就是现在所谓‘各道爱恋’。”这一对于传统爱情文学本质属性基本定位的确当之论,实际上却并没有引起应有的足够注意。

汉乐府《有所思》“有所思,乃在大海南”,极言相思主体与相思对象所隔的空间之遥;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则在时间上充分延展了相思欲念要冲破阻隔的主观意志。

萧统《文选》卷十九将“爱情”作为赋的十四类中的一类,共收四篇:《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及曹植洛神赋》,均与情爱相思有关。尤其是前两篇和最后一篇,“入神之恋”情感高潮不在欢聚,而在离别;《神女赋》写最终神女遽然离去,相思主体梦醒了无路可走:“徊肠伤气,颠倒失据。暗然而瞑,忽不知处。情独私怀,谁者可语。惆怅垂涕,求之至曙。”曹植的《洛神赋》卒章写到: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移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

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聃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将迷离恍惚、可望不可即的相思企慕,表现得如此凄艳哀婉。梦幻与现实的巨大反差,给人以恒久的回味与感发。而这一切美感效应的生成都与“阻隔”不可或离,都来自于阻隔所产生的主体相思属盼的巨大心理内趋力。在《七哀》诗中,曹植也倾诉了思妇的苦恼: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妇,慷慨有馀哀。

借问叹者谁?自云客子妻。(www.xing528.com)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思念至极,竞自要化作风扑入郎君的怀中,写出了力图冲破相思阻隔的迫切心理,相思的表露,大胆而无遮拦。

其实,早自屈原离骚》中上下三次飞行、三次求女,结之以“仆悲马怀”,顾望而不即的绵长相思,就启发了相思阻隔(现实的与心中的)抒情模式。司马相如为陈皇后所作的《长门赋》更在持久相隔、情爱想望的层面上铺陈了相思之苦。其“形枯槁而独居”,却“怀贞悫(诚实)之欢心”,“闻车音而怀想,度长夜之若岁”,更从本质意义上确立了阻隔生相思这一模式。

经徐陵所编《玉台新咏》和南朝乐府民歌等等的中转,唐诗以此模式构成了相思抒发的前提。据统计,仅《全唐诗》所录二百一十馀首女冠诗中,抒写爱的困扰、相思恋情的就达一半以上,多为唐代恋情诗的珍品。“女冠”,即女道士,何以相思会成为她们的情感关注核心?这一特殊身份作为相思中的主动者角色,充分说明了“阻隔机制”在抒情性作品生成中的重要。就连小说《红楼梦》中那个清高的女尼妙玉,想起口间宝玉说的“今日何缘下凡一走”,也不觉有了一阵耳热心跳的反常(实为正常)表现,如同论者所评:“年方少艾,凡心未断,哪能出家为尼。……何能不因动心而生情,更因生情而动心,心既动了,自会走火入魔。”女冠女尼,所处相类,其于相思则实乃心同一理。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七十二载录有《古别离》、《生别离》、《长别离》、《远别离》、《久别离》、《新别离》、《今别离》、《暗别离》、《潜别离》、《别离曲》等调的杂曲歌辞多首。当然题目不能说明所有的问题,却至少能表明别离所构成的隔阻,怎样令人敏感而居于兴奋点。可见别离,又是造成相思涌动基本的与决定性的动因。

不仅文学作品,有时地名也透露着相思文化习俗的重要信息,清人屈大均《广东新语》卷四描述:夫溪,在仁化东北百里,昔有妇送其征夫至此,故名。予有《夫溪曲》云:“夫溪溪水水分流,流向东西似御沟。恨绝当年征戍妇,潮痕长与泪痕流。”又德庆东五十里,有“夫号水”,其十里,有“思夫水”。昔有征夫不归,其妻恩之,哭以死。比夫归,未及家十里,闻妻死,亦号泣死之,乡人因名其村及水日“夫号”。水有二派,东派出西源,西派出夫号,合流入西江,即“思夫水”也。水旁有“思夫村”。其歌曰:“思夫之水,流声呜咽。

夫号之水,与之同绝。”这当地名,意味深长,读起来是多么令人同情,令人心碎。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