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批评中的意图谬误-什么是新批评

所谓意图，是指作者的内心构思或计划，或者是作者的创作初衷。可以说，作者的意图与“作者对其作品的态度，他的感受以及他的创作动机有着显而易见的密切关系。”^【1】在新批评开始之前，受到浪漫主义表现说的影响，传统文学批评着重于作者意图的研究，认为“写作是作家的自我表现，通过作品，作家将个人的喜怒哀乐、所思所想传达给读者。”^【2】文评家往往习惯于从作家的生平传记、文学史，以及作者的生活情境等方面着手了解作者，并进而了解他的作品。为此，以兰瑟姆等人为主要成员的新批评派反对将对诗的阐释变成对作者意图的探究。

兰瑟姆等人对三种传统文学批评方式做出了批评。首先，他们反对瑞恰慈为代表的心理主义式批评。他们认为，用心理分析学派的方式进行作家心理分析，轻率地寻求诗人创作的意图以决定作品，这样的批评所提出的假设是站不住脚的。其次，他们反对以作家生平资料为依据进行的传记式的批评，因为，诗之开始之时，“恰好就是作者经验终结之时”^【3】，诗歌一旦写出发表，就不再是作者的所有物。因而，背景式研究法有先入为主的嫌疑。最后，他们反对历史—社会式批评，即反对从外部社会原因中寻找作品生成根据。

威廉·K·维姆萨特和门罗·C·比尔兹利进一步发展了兰瑟姆等人的观点。1946年，他们合写了《意图谬见》一文，试图给文学评论提供一个客观的评判标准。维姆萨特和比尔兹利认为，意图论强调诗人的创作目的，忽略文本的做法，混淆了诗与其产生的过程。这样写出来的文章，要么“只能是根据作者的生平进行猜测”；要么“或许是一篇关于社会学、传记或是其他非美学性质的历史论文。”^【4】对他们来说，“把作者的创作计划和意图作为评价一部文学艺术作品成败的标准既不可能也没必要”^【5】。“诗的意思就是它所表现的意思，不为诗人的意图所左右”^【6】。

在新批评看来，将作者的意图视为评价诗歌的标准会直接指向错误的评判对象，进而影响到对诗本身的批评和判断。例如，布鲁克斯认为，“新批评关注的是作品的本身，对作者思想状况的研究会使批评家将注意力从作品本身转向对作者的个人经历和心理的研究……这类研究描述的是创作的过程，而不是作品本身的结构”^【7】。可以说，新批评派认为作者心理既非艺术作品，也不是评价标准。混淆诗与作者的关系可能会越过文本本身而陷入对作者心理探究的陷阱。另外，在诗人与诗的关系问题上，新批评派认为作品一经产生，就不再归属于作者，也不再受作者意图的影响和支配，“诗歌属于公众”^【8】。所以，维姆萨特认为，提出作品是否实现了作者意图这样的问题，实际上并没有“把艺术品当作艺术品来评判”。^【9】

对维姆萨特等人来说，有必要区分诗的内部证据和外部证据，因为诗的意义是通过对诗的内部根据，即诗的句法、语义和我们凭习惯获得的语言知识等语言特征来实现。^【10】而有关作者创作过程的证据，比如日记、信件、作者生平报道等则属于诗的外部证据，不属于诗的研究。如果过于注重诗的外部证据无疑会背离作品的语言，最终陷入意图论的陷阱。

新批评在批评实践上对于意图谬误的指责指向传记式批评、历史性批评、社会式批评，也指向传统式文学研究，包括考证、训诂等。^【11】这种强调诗的内在自足性，割裂诗与作者的观点被视为是形式主义方法论。新历史主义者罗伊·皮尔斯为此反驳说：“新批评派把文学从历史条件中抽出，是表现了我们文化的病症之一——害怕历史”^【12】；而凯瑟琳·贝尔西则断言：“新批评割断了自己与除了诗之外的所有语言交流形式和联系，所以它使文学批评日益远离其他一切人的兴趣”^【13】。也许，这就是意图谬误引起争论的根本原因。

注释

【1】威廉·K·维姆萨特、门罗·C·比尔兹利：《意图谬误》，见史亮编：《新批评》，第26页。

【2】同上，第42页。

【3】René Wellek: "The Mode of Existence in a Literary Work of Art," Southern Review, Spring, 1942;见赵毅衡编：《重访新批评》，第76页。

【4】威廉·K·维姆萨特、门罗·C·比尔兹利：《意图谬误》，见史亮编：《新批评》，第28、31页。(www.xing528.com)

【5】同上，第26页。

【6】史亮：《新批评》，第303页。

【7】布鲁克斯：《形式主义批评家》，见赵毅衡编：《“新批评”文集》，第488—489页。

【8】威廉·K·维姆萨特、门罗·C·比尔兹利：《意图谬误》，见史亮编：《新批评》，第29页。

【9】布鲁克斯：《形式主义批评家》，《“新批评”文集》，赵毅衡选编，第212页。

【10】威廉·K·维姆萨特、门罗·C·比尔兹利：《意图谬误》，见史亮编：《新批评》，第37页。

【11】赵毅衡：《“新批评”文集·编者按》，第208页。

【12】赵毅衡：《重访新批评》，第80页。

【13】威廉·K·维姆萨特、门罗·C·比尔兹利：《意图谬误》，见史亮编：《新批评》，第30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