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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信校尉刘珍墓志研究及思考

时间:2023-07-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志载刘珍祖父刘武受赠昭信校尉,然而纵观墓志全文,并未提及志主刘珍功及昭信校尉事。如果刘珍有这一光宗耀祖之事,在其墓志中避而不谈显然不合情理。如近年出土的明《昭信校尉王英墓志》中,王英曾“钦依补管柴场百户所事”“钦颁龙章凤诰以荣三代”。因此可以认为,使刘武受赠昭信校尉的并非刘珍。这也是在志文中最为明确提到的刘珍事迹。

明昭信校尉刘珍墓志研究及思考

张啸宇

近年来,为了配合南京城乡建设,南京文物部门在考古发掘过程中出土了不少墓志,其中一方《故昭信校尉刘公墓志铭》保存完好,字迹清晰可辨,所涉及的部分内容较为重要,堪补史阙。现根据墓志铭文,并结合历史文献记载,对志主家世、生平事迹、“委造黄船”问题、所涉相关人物等进行初步考证。

志文共28行,满行28字,总654字,现标点如下(“」”为墓志转行符号):

故昭信校尉刘公墓志铭」

赐进士第、都察院巡抚右副都御史,河南毕亨撰文」

赐进士第、南京兵部武库郎中,江右谢芳篆盖」

昭勇将军、都指挥佥事,凤阳韩云书丹」

公讳珍,字玉辉,姓刘氏,号尚斋,其先浙东人。曾祖儒。祖武,赠昭信校尉。父」善密,母邓氏。伯考善缘,洪武间从事戎籍,历功升小旗,荐升百户,调南京」水军左卫。伯考无嗣,以公父善密补其官。公少岐嶷,负奇气,卓荦俊爽,见」者异之。遣从礼部郎中周公学,出入经史,词翰焕然,出人意表,尤善韬略。」事二亲以孝谨闻,亲有疾,必躬侍汤药,虽祁寒盛暑,衣不解带,未尝少离」亲侧。年四十,荫父官,性严毅刚果,人不敢侮,多敬惮之。严于治家,内外斩」斩,井然有条。命家人生产立业,开拓旧基,以绍述先志为事。制祭器,立祠」堂,务遵古礼。每春秋享祀,必诚必敬,如事所生。处乡党恂恂谨确,有婚丧」不举者,周之,待子姓与己子均。遇臧获严而有恩,抚士卒威信并立,人怀」其惠。时南京守备大臣尚书徐公、魏国徐公知公老成练达,绰有父风,因」召用之。公识达大体、端重慎密,大见称赏。今成国朱公复欲召用,公力辞。」寻命委造黄船,廉能干济,甚加奖谕。喜吟咏,有《惜花》、《春兴》等集藏于家。构」一室,傍植花竹,置商鼎周彝、法书名画其中,或琴或奕,日啸歌徜徉以自」适,翛然若尘外士也。娶朱氏,继盛氏,皆有淑行。子男二,长曰傅,娶林氏,早」卒;次佐,娶苏氏,授义官。女二,长妙荣,适张玺;妙华,适周镇,皆武弁冢嗣也。」孙男二,长资,娶卢氏;次质。孙女二,长适朱伸,幼在室。成化丙申正月六日,」以疾卒于家,距生永乐癸巳十一月六日,享春秋六十有四。以是年正月」廿八日,葬于夹岗门凤西乡祖茔之次。其子佐持应天府学教授周继之」状,泣拜请予为铭。呜呼!予仕南都,缔交公几二十年,相知最深,谊不容辞,」乃为之铭。铭曰:」

猗欤刘公,其才孔良。效用于时,而誉日彰。承芳裕后,」庆泽弥长。有孙继武,兰播其香。都城之阳,蔚然贞藏。」勒铭坚石,百世有光。」

朱大用镌

墓志载志主刘珍,字玉辉,号上斋,生于永乐十一年(1413年),卒于成化十二年(1476年),其先祖是浙东人。刘珍曾祖刘儒,祖父刘武受赠昭信校尉;刘珍父亲刘善密,母亲邓氏;伯父刘善缘洪武年间从军,通过战功先升为小旗,又升为百户,后调任于南京水军左卫;因刘善缘无嗣,刘善密补其兄之官。刘珍年少时跟随礼部郎中周公学习,四十岁时承袭其父刘善密之官,先后娶朱氏、盛氏为妻,二子二女二孙二孙女名讳婚聘,俱可见于志文。

此中礼部郎中周公,志文虽未提及全名,但根据现有文献,笔者猜测可能是周讷。史载永乐十四年,礼部祭祀清吏司郎中周讷曾上言请封禅泰山。永乐十八年,以方宾荐升太常寺卿。其任礼部郎中的时间为永乐十四年至永乐十八年(1420年),刘珍生于永乐癸巳(1413年),周讷任礼部郎中期间,正是刘珍从学之年。

又,刘珍伯父、父亲及本人都曾任南京水军左卫百户。按:百户,正六品,无定员,可世袭,军士多父子相继。昭信校尉亦是正六品武散官,所对应的正是六品官位。志载刘珍祖父刘武受赠昭信校尉,然而纵观墓志全文,并未提及志主刘珍功及昭信校尉事。如果刘珍有这一光宗耀祖之事,在其墓志中避而不谈显然不合情理。如近年出土的明《昭信校尉王英墓志》中,王英曾“钦依补管柴场百户所事”“钦颁龙章凤诰以荣三代”。王英承袭其父之官,且因其父王青之功,三代得以追赠昭信校尉。如此殊荣,即使非志主之功,有所记载也属正常。因此可以认为,使刘武受赠昭信校尉的并非刘珍。志文对刘珍父亲刘善密的记叙亦不多,仅有“以公父善密补其官”等寥寥数笔;而反观有关其伯父的记载,明显更为丰富,故使刘武受赠昭信校尉者更有可能是刘善缘。

志文记载,刘珍“年四十,荫父官”,即刘珍在景泰四年(1453年)承袭父官。就志文来看,其父任职期间,并未出现官职的调动,可以认为刘珍承袭的,依旧是南京水军左卫的百户之职。水军左卫为南京四十九处卫所之一。这四十九处卫所,其中三十二个卫所分属于五军都督府,而水军左卫即隶属于五军都督府中的左军都督府,其分管的地方为庭字铺、远字铺、绵字铺、邈字铺、岫字铺、治字铺、本字铺、农字铺。水军左卫之驻地,《南京都察院志》中记其在求字西铺。《金陵梵刹志》亦提及水军左卫所在之地:“吉祥寺,在郭城东北,定淮门内,北城水军左卫地南。”定淮门为南京京城十三城门之一,与三山门、石城门、清凉门、仪凤门同属西门。由吉祥寺在定淮门内、北城水军左卫地南,大约可推知水军左卫驻地在金川门、钟阜门之间。又今狮子山东南,有地名为水佐岗,水佐即水左之谐音。其时水军左卫的驻地,应该是在水佐岗一带。与此类似的还有南京的南北阴阳营,其名亦是四十九卫之一的鹰扬卫的谐音。

需要分析的还有志文所提及的刘珍受魏国徐公召用一事。明朝魏国公即徐达一系,《明史·徐达传》记载,“自(徐)承宗至(徐)弘基,六世皆守备南京,领军府事”。徐承宗天顺元年奉命守备南京,卒于天顺七年。徐承宗之子徐俌弘治九年奉命为南京守备,此时刘珍早已去世。故志文中所提及的魏国徐公是徐达四世孙徐承宗无疑。召用刘珍的即魏国公徐承宗,时间则是天顺元年至天顺七年这七年之间。

根据志文,刘珍葬于夹岗门外的凤西乡祖茔。夹岗门为南京外郭城门之一,外郭城十八门中就有“夹岗门”一名。夹岗门位于郭垣最南端,西垣接凤台门,东连上坊门。凤西乡之名,见于《应天府志》所提江宁县二十一乡,《客座赘语》中亦提及江宁县凤西乡。而其乡名最早出现,至少可追溯至南宋。《景定建康志》中虽未提“凤西乡”,但有“凤台西乡”之名。“凤西乡”即“凤台西乡”之简称。

在刘珍任官期间,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委造黄船”一事。这也是在志文中最为明确提到的刘珍事迹。黄船,明初所制,船有大小之分,以备御用。从《龙江船厂志》的记载来看,黄船大致可分为四种:“预备大黄船……按:预备者,备巡幸也。”“大黄船……按:大黄船专充本部及内官御用各监器贡之用,与兵部快船相兼差拨,岁有常数,往返不绝。”“小黄船(扁浅船同)……夫既谓之黄船矣,而何取于小?何取于扁浅乎?利于行之疾也!时鲜之贡,以荐宗庙,是圣天子之所以广孝思、示不匮也,其可忽诸!”

由以上记载可知,黄船依其大小、种类不同,作用也各不相同,但都是供以御用。除预备大黄船用以皇帝出巡外,大黄船、小黄船、扁浅船皆用于运输贡品时鲜。而能够奉命修造黄船,对于常人来说,也已经是一种殊荣。(www.xing528.com)

至于此次“委造黄船”的时间,根据志文分析,至早在“成国朱公复欲召用”之后。史载明朝成国公,为朱能一系,天顺七年(1463年)成国公朱仪受命为南京守备,志文中所提及的成国朱公当为朱能孙朱仪。刘珍卒于1476年,“委造黄船”一事,可初步确定为1463年至1476年间。

据《明英宗实录》,天顺六年(1462年)二月,南京守备太监怀忠奏请增造荐新黄船十二只。由此可以确定天顺六年有一次造黄船之事。又据《大明会典》卷二百记载,成化八年(1472年)奏准黄船五年一修,十年成造。既准其奏,其时又正与天顺六年造黄船之事相隔十年,则当年极有可能有一次造黄船之事。且由志文可确定天顺七年至成化十二年间至少有一次造黄船,由此可以认为刘珍参与造黄船之事,最有可能发生在成化八年。

据《南京都察院志》等文献可知,黄船厂位于誉字铺,同在誉字铺的还有靛园厂,在清凉门外。有关研究表明,黄船厂专管黄船,位于南京城西。修造黄船不仅手续众多,而且编审、修造、维护、拨差等分别涉及留都南京的兵科、工部、南京外守备等职能部门,牵扯到的人员、部门极多,以显其特殊的身份和用途。具体而言,其编审由兵科负责,修造由工部负责,拨差由外守备负责,车驾司负责移文知会。

由于兵部主要负责黄船的编审,委官查看,给出官价,修造黄船应当主要是由工部负责。但是在修造黄船之时,兵部会委派官员,同工部官员共同负责造船事务。刘珍作为五军都督府治下的卫所百户,与工部并无直接联系,他或是作为兵部委派的官员之一,与工部共同监造黄船。志文中“廉能干济”的评价也说明刘珍在造黄船之时担任的应当是监造一类的职务。

墓志撰文者为赐进士第、都察院巡抚、右副都御史、河南毕亨。毕亨其人,见载于过庭训《本朝分省人物考》:“毕亨,字文亨,河南府洛阳人。景泰甲戌登进士及第,除南京陕西道监察御史。”“天顺六年壬午,升福州知府……甲申,升应天府尹。”“成化八年,升右副都御史,巡抚江南,兼督浙西赋役。”《明英宗实录》:“(天顺六年五月)庚子升南京陕西道御史毕亨为福建福州府知府。”《明宪宗实录》:“(成化七年)以应天府尹毕亨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南直隶并总理粮储。”从毕亨的籍贯及官职来看,当是撰文者无疑。

值得注意的是,《本朝分省人物考》与《明英宗实录》《明宪宗实录》中关于河南毕亨的记载,基本相同。升右副都御史时间上的差异,当以实录更为可靠。从毕亨的任官经历来看,自景泰甲戌(1454年)进士及第后,除了任福州知府的两年外,任官皆在南京。志主刘珍生于永乐癸巳(1413年),“年四十,荫父官”,即于1453年任官,卒于成化丙申(1476年),志文云“予仕南都,缔交公几二十年”,则毕亨与志主刘珍相交,应当是出任福州知府之前,约为景泰、天顺之交。

墓志篆盖者为赐进士第、南京兵部武库郎中、江右谢芳,字景昌,祖籍江西,因祖辈出仕南京,因此入籍南京。谢芳为景泰丁丑进士,授南京兵部主事,任郎中,后出知永州府。江右包括今天江西、两湖、安徽、福建等地。“江右”之称,与其祖籍所在并不冲突。谢芳其人并未见载于《明实录》,其具体官职变动时间不详,仅能确定谢芳从景泰丁丑(1457年)至成化十二年(1476年)近20年间都是在南京兵部任官,由兵部主事升任兵部郎中,是在成化十二年志主刘珍去世之前,而出知永州府最早当是成化十二年之后的事。

墓志书丹者昭勇将军、都指挥佥事、凤阳韩云,见于《明宪宗实录》:“(成化二年)升鹰扬卫指挥使杨通、南京鹰扬卫指挥佥事韩云为署都指挥佥事。通于小校场、云于神机营各总领操军。”虽然韩云其名较为普通,并不能完全排除重名的可能性。但从官职来看,《明宪宗实录》中记载的韩云与志文中所写相同,都指挥佥事品级为三品,昭勇将军则是三品散阶。官至三品,时代、官职、姓名完全重合,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故基本可以认定《明宪宗实录》所记之韩云即墓志书丹者。从志文来看,刘珍与撰文者毕亨是旧识,而谢芳、韩云则都在兵部或军队任职,故可以推测刘珍原本亦可能与二人相识。

此外,近年南京出土一方《明故署都指挥佥事韩侯墓志铭》,志文中虽未提及志主之名,而仅称其为韩侯,但根据志文中韩侯任鹰扬卫指挥佥事,后升任都指挥佥事坐神机营,与《明宪宗实录》中关于韩云的记载相吻合,可以确认该墓志志主为韩云。根据志文,韩云生于永乐二十一年(1423年),卒于成化十四年(1478年),承袭其父指挥佥事一职。

墓志的行状者应天府学教授周继,未见载于史册。应天府学教授官从九品。周继虽仅为九品官,但作为府学教授,其人脉、文笔水平应该毋庸置疑。

墓志刻工为朱大用,其名并见于南京地区早年出土的其他多件明代墓志,如成化十一年吴琛墓志、成化十四年杨忠墓志、成化十六年陈旺墓志、成化十七年沐瓒墓志、成化十八年张胜墓志、成化二十年沐泽仁墓志。这些墓志刊刻于成化十一年至成化二十年间,因此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刻工。而且他所镌刻的墓志铭多涉权贵家族,可见是当时较有影响的知名刻工。

附记:我是南师大社会发展学院考古学专业2017届毕业生。本文的核心材料——《故昭信校尉刘公墓志铭》来自于我的导师王志高老师布置的课程作业。原本课程作业的内容是识读该墓志,并对墓志做简单的考证。出于王志高老师的严格要求及个人的兴趣,我将课程作业的内容进行了扩充。

因为当时刚刚成为考古学专业的研究生,自己的专业基础还不是很好,文字功底也不够扎实,所以最初在识读墓志铭文时就遇到了困难,有个别的文字没有能够正确合理地辨识。在文献资料的收集、检索过程中,也遇到了无从下手的情况。王志高老师不仅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指导我修改铭文的识读,还为我提供了很多可供参考的墓志考证类的论文,以及与这篇墓志相关的一些研究成果。在王志高老师的指导下,我得知《明故署都指挥佥事韩侯墓志铭》与本文的研究内容存在一定的关联,本文中关于“韩云”其人考证的相关内容,也部分源自《明故署都指挥佥事韩侯墓志铭》。

即使在论文初稿完成后,王志高老师依然不厌其烦地指导我对论文进行修改,每一段都经过了字斟句酌。在修改论文的过程中,我也深深地感受到了无论是做学术研究,还是在日常的生活中,都需要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态度。只有保持科学严谨求实的态度,才能够在学术、在生活中取得更高的成就。一年级暑期,在王志高老师的带领下,我参加了“郑和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论坛”。在论坛上,我也有幸接受了多位老师对论文的点评、指正,从而能够对本文再次进行完善,最终刊登在《三江高教》2016年第1期,并收录于“郑和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会议论文集中。

除本文外,在三年的研究学习中,我还在王志高老师的指导下,完成了论文《秦淮河名称沿革考》,收录于《江宁春秋》第14辑。这篇论文是我读研期间完成并发表的第一篇论文。在完成这篇论文的过程中,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学术论文所要求的规范性、科学性。也是在这篇论文的写作过程中,我逐渐养成了注意论文格式统一、引文严谨的习惯。当然,这和王志高老师的悉心指导密不可分。

虽然毕业后我最终并未继续学术的道路,所取得的成就也不尽如人意,但是还是再一次感谢王志高老师三年来对我的教诲与鞭策,让我不致虚度三年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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