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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此时:战景余香下的希望与传统

时间:2023-07-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英国皇家空军和美国陆军航空军帮我们办妥手续。有些人说,连年战火已经让英国人忘了和平的生活。不过据我所见,英国人彼此之间谦和礼貌如常。总而言之,我的第一印象是英国方方面面都有了起色。文职官员、空军飞行员、美国陆军妇女队成员以及护士也比比皆是。我自认到达英国时还算赏心悦目,毕竟脏了几个月的裤子第一次全部清洗干净了。随便一提,英国传统牢不可破。

英国此时:战景余香下的希望与传统

因为我已经有点畏惧出远门了,安居英国令我倍感惬意。

英国皇家空军和美国陆军航空军帮我们办妥手续。我们在英国皇家航空研究院(RAE)的餐厅吃了早餐。不到一个小时,我们乘飞机飞往伦敦,中午降落在一个我去过很多次的机场,大巴车正等着送我们到市区。

一年半以前,我在一个深不可知的黑夜离开伦敦,前往非洲,后来我好几次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英国了。然而如今我又见到了她,一个清新、美丽、绿意盎然的国度。尽管故土、家园仍在千里之外,但回到英国总是好事,我在闪电战期间就对伦敦一见倾心,它几乎成为我在国外的家乡。

起初我对伦敦的现状尚不明确。有人说察言观色能看出英国人等待登陆行动的压力,看出他们脾气暴躁、精神紧张。可是在我眼里,英国人沉着镇定,一如往昔。

有些人说,连年战火已经让英国人忘了和平生活。他们对旷日持久的战争像绵羊一样听天由命。但我丝毫感觉不到所谓的听天由命。

诚然,大不列颠已经调整并适应了战时生活,但那并非无止境的盲目容忍。人们学会了维持生计。美国的援助和多年的经验消除了战争初期的贫困。那里有了更多和更好的食物。街道、商店和星期天的公园更加热闹了。

我原以为英国百姓看上去比以前更寒酸,结果发现他们变整洁了。城市似乎也没有1942年秋天那么萧瑟。

至于脾气暴躁,我完全看不出来,或许只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情绪化意大利人一惊一乍。不过据我所见,英国人彼此之间谦和礼貌如常。

总而言之,我的第一印象是英国方方面面都有了起色。当然,或许明媚春色也不无影响。这些天来天气温暖和煦,树木吐出嫩芽,花枝招展。一切都令我如沐春光,心旷神怡。

伦敦的报纸每天援引德方关于入侵的传闻。它们刊登德国广播电台的预测和中立国的报道,那些媒体表示盟军必在今天凌晨4:39到明天凌晨4:41发动登陆,否则将推迟一个月。它们登出德国防御工事的照片,报道德军突然重组部队、奔赴各地等消息,还猜测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法国沿海每天雷鸣般的爆炸声为何物。

由于我们仅有的入侵登陆消息出自德方预测,德方的反响至少在我身上产生了大战在即的紧张感。

美国人云集伦敦,有军人,也有平民。所有设立司令部的城市大同小异,都人满为患,都有夸张的纪律,军队机构都显得臃肿不堪。

有人说伦敦和华盛顿一样糟糕,也有人说伦敦更差。到了午餐时间或者傍晚时分,美国机构密集的地区必出现有趣的景象。穿着美军制服的人潮水般涌出房子。英国人在一些伦敦的街道就如同在北普拉特或内布拉斯加一样突兀。文职官员、空军飞行员美国陆军妇女队成员以及护士也比比皆是。

各种挖苦美国人大量出没于不列颠岛,乃至鸠占鹊巢的段子层出不穷。其实美国人表现没那么差劲,英方的接待也尽心。不过这些小笑话有助于调剂双方的心情。美国人自己也在讲这类笑话。一个美国人对同胞说:“这些英国人行事终于开始有这个国家主人翁的样子了。”

英国人觉得有两个现象很好笑,一是我们的军官穿着“粉红色”裤子,二是我们老是敬礼。美军在这边对军礼有非常严格的要求。每个人都必须敬。少尉和少尉之间也要敬。数以千计的胳膊上下挥动,活像大家都发疯似的。行注目礼时要猛击对方一下。人们不得不把一条美国人常走的巷子人行道设为单行,估计是为了防止敬礼造成伤亡。

我有一个从非洲回来的上尉朋友,有一天被另一个上尉叫住,对方刚从美国过来,光天化日之下嚷嚷着他不回敬军礼。我那个上尉朋友表示有心无力,因为他的右臂挥动得太多,已经肌肉僵硬了。

着装要求也很严格。必须穿制式衬衫,粉红或深绿色的制式裤子。乍看之下千人一面。

我自认到达英国时还算赏心悦目,毕竟脏了几个月的裤子第一次全部清洗干净了。但司令部的氛围还是出乎我意料。我这辈子从没有像到那边的头三天里那样,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当时穿着英军的战斗夹克、军绿色长裤和步兵靴。他们以前从没见过这般穿着。没人认识这个古怪诡异的家伙,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敬了个礼,然后扭头,斗志勃勃地盯着我。我想完全因为他们望而生畏,我才没被宪兵带走。

最后,我从去非洲前存的一个大箱子里翻出棕色旧西装和灰色旧帽子,穿上后才算像个正常人。人们顶多把我当作一个邋遢的银行职员,这已经很不错了。

晃荡了一圈后,我确信,如果军队未能在D日登陆,会有足够多的美国记者自行冲上滩头。

记者中有报道过一次大战的老前辈,有从太平洋战区过来的人。有小丫头、大姑娘、美女、外交通讯员、杂志作者、编辑、小实习生和小说家。我下定决心,如果《狗报》不赶紧派人过来,以狗狗的视角报道入侵行动,本人就再也不买他们的报纸。

伦敦有至少300名记者。另据报道,传输设施已经建好,每天最多能有50万字的信息传回美国。

在伦敦,我们新闻记者可以自愿选择选穿制服还是便服。一些从意大利过来的记者没带便服,因为搞不到英国的配给券,也买不到衣服,于是只好一直穿着制服。

拜留在箱子里的棕色旧西装所赐,我暂时回归了一介布衣的身份。唯一麻烦的是,天气降温的话感觉凉飕飕的。我仅有的外套是一件又脏又旧的麦基诺呢子短大衣,可它不能套在棕色西装外面,因为军服和便服混搭是违规的;我也不能把它和我的制服穿在一起,因为那样不符合市民穿着规范,还会被宪兵盯上。我连一件普通大衣都买不到,因为没有英国的配给券。所以我只能挨冻,唉,冷死我了。

我们可以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可问题来了,想在拥挤的伦敦找一处住所谈何容易。有的记者很幸运,找到了公寓或者找他们认识的军官同住。另一些记者设法住进了旅馆

通过一个朋友帮忙,我住进了伦敦一间最好的酒店。通常那里只允许客人住几天,不过,依旧是受这位举足轻重的朋友影响,酒店对我的久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管事实上也没人说什么,但我还是害怕惹来闲话。

住进豪华客房的头两天我还莫名有种罪恶感。从意大利回来的我感到羞愧,那边还有那么多人活在水深火热中,我却睡上了华丽柔软的床,房间有精美的装饰,厚厚的地毯,有宽敞的浴室、24小时热水,有三个分别召唤餐厅侍应生、洗衣服务员和女服务员的按钮。不过我发现自己调整心态、适应舒适生活的能力还挺强大。住了两三天后我说:“伙计,既来之则安之”,然后羞愧尽消。

随便一提,英国传统牢不可破。例如,我入住时以厄尼·派尔的名字登记,然后按照法律要求,在另一行留下全名[1]。诸位知道酒店账单上写的什么吗?每周账单装在封好的信封里寄来,上面印着“E.泰勒·派尔阁下”。

倘若我是个绅士,我的名字前可能还会加个“尊贵的”。

对于我们这些在残酷的意大利战场留下深深的羁绊,仍然魂牵梦绕的人而言,那边传来的消息悲喜交织。

罗德里克·麦克唐纳或许在美国名不见经传,但在很多亲历过突尼斯、西西里和意大利战役的人眼里,这是个响当当的名字。他是我们的一员——一名战地记者,但据报道,他在卡西诺不幸身亡。

麦克是苏格兰裔,幼年随父母移居澳大利亚并在那里读书、成长,后来在悉尼就职于《先驱晨报》。1941年出国,追踪报道了中国和近东、非洲的战事。

我们在突尼斯初识,突尼斯市陷落后不久,他再次染上疟疾,大病不起,住院三周。最后总算恢复了些元气,在西西里战役之前那段平静的时期回到阿尔及利亚。

那阵子我军公共关系部门在平缓的砂质海岸建了一处营地,离阿尔及尔大约20英里。我就是在这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度过了生命中最舒心的六周,整天只是慵懒地靠着帐篷、好吃好喝,偶尔工作,有大把的时间读书,我基本上在无所事事地享受着温暖和煦的天气。

罗德里克·麦克唐纳托人带来消息,说他在阿尔及尔一家酒店,我便搭了一辆吉普车去接他。彼时他虚弱地连铺盖卷都搬不动,我们见状将他带回营地,安排他住在我隔壁。

他病恹恹地躺了好几天,只剩下起床吃饭的力气。骄阳似火,他干脆脱到只剩一条短裤,就这么躺在热烘烘的沙滩上,把周身皮肤晒成光滑的褐色。他渐渐恢复了生气,脸颊丰满起来,眼神不再呆滞。著名的麦克唐纳式微笑和麦克唐纳式尖牙利齿又回来了。

麦克有无数的生活目标,热爱活在这世上。他年轻有为,高大英俊、富有魅力,有一颗敏感的心。如果没有战争,他会成为一名小说家。他是我在美国同行中认识的最受欢迎的英国记者。沿袭了苏格兰和澳大利亚传统的他很懂我们,会肆无忌惮地取笑我们的腔调,模仿我们单调的口音。可反过来他同样会拿自己的牛津腔自嘲。他还没去过美国,但那是他生平一大夙愿。

和大部分记者一样,麦克也觉得他必须写一本书才行。他来我们的休养营进行康复疗养时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疗养后期,他恢复了精神,又生气勃勃地敲打起他那台小打字机,他从动笔的那天就开始骂骂咧咧,同时吐槽伦敦那家出版社为难他的截稿日期,不过最后他总算写完了。(www.xing528.com)

我从意大利来到伦敦那天走进一家书店,看到麦克的书,便掏钱买了一本,动机仅仅是我认识作者。我回家后把书往桌上一放,再没抽时间读过。

他离世后我读了这本书。何等讽刺,只有死亡才迫使我们用比单纯读一本书更多的方式支持朋友,做我们本该在逝者生前就做的事。

许多闯荡过北非、西西里和意大利战场的记者都到了英国。我们这群人在新来的同行之中感觉亲如一家。

我还没过去时,英国有一场为在地中海战区工作过的记者举行的盛宴,而我到了之后,那边没有全体聚会了,不过我们一部分人偶尔呼朋唤友,出去聚餐。

大部分记者驻伦敦,前往各军营或机场采访,每次历时几天,回来后将材料撰写成文,同时等待入侵行动。庞大的陆军公关部门占用了一栋四层大楼,还扩充到其他几栋楼房里。他们设了一间“记者室”,相当于我们的中央总部。我们在那里收取邮件、提问、处理各种问题或者与同行会面。

这边的邮政令我耳目一新。从美国寄到地中海战区的信件平均要走两个半星期,其中不少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寄到。而在英国,半数信件一星期内就送达我手上,有一封信甚至五天就到了,最慢的也只用了两星期。

显然没有一个记者知道入侵登陆的时间和地点。知道答案的军官在英国屈指可数。我们这些记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准备。

只有少数记者将参与首轮或早期的登陆行动。积极分子试图拉关系,争取登陆大军的前排座位。另一些判断力更好的人不动声色,顺其自然。就我个人而言,我想被派到英国国民自卫军,为英格兰中部的伯福德镇抵御德军空袭出一份力。

美国记者团学到了许多新术语。最新和最常听到的一个是SHAEF——“盟军远征军最高统帅部”缩写,SHAEF正在制订入侵计划,届时还将指挥行动。缩写在国外也会发展成固定单词,这和在华盛顿没什么两样。

ETOUSA一词仍然存在,指的是“美国陆军欧洲战区”,可见美国陆军司令部有别于盟军司令部,前者已经成立了两年,而且仍在运作。

1942年我们还在英国时,ETOUSA一直被念作“eetoosa”,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发音改成了“eetowza”,我是个传统派和老古板,还是喜欢第一种发音。

到英国后不久,我去中部地区看望一个阿尔伯克基的旧识。事实上,就是他在家乡的方山修建了我们的白色小楼,随后成了我的一个密友。他是阿瑟·麦科勒姆上尉,一战期间是个中尉。他为没能出国参加那次大战耿耿于怀了20年,这次如愿以偿,心花怒放。他隶属于乡下一家大型综合医院。

麦科勒姆上尉在1月同儿子罗斯·麦科勒姆久别重逢。罗斯是“飞行堡垒”轰炸机的机长。父子俩欢聚了两个周末,此后罗斯第二次执行德国上空的任务时再也没有回来,音讯全无。这已经是将近四个月前的事了。

麦克上尉和罗斯是真正的亦父亦友,他们一起玩耍,一起梦想和计划。他们打算战后尽情地钓鱼,然后开一家飞机销售代理公司。

麦克说他几乎穷尽一切渠道追查罗斯的下落。几个月下来,他的心一点点沉到谷底,几乎濒临崩溃。之后他对自己说:“喂,你这蠢货,你不能再这样下去。振作起来。”他这样命令自己,然后执行了这个命令。

我发现他依然是我在阿尔伯克基所认识的那个热爱生活、充满乐趣的朋友。我们骑游乡间,不时啧啧称赞,自摆洋相,很是尽兴。

麦克上尉讲了很多罗斯的事,尽管自始至终没有趴在我肩上掉一滴眼泪,但倾诉过后他感觉好些了。他有种强烈的感觉,罗斯一定会回来,可他知道,即使事与愿违他也能承受(几个月后,我们都在法国的时候,噩耗传来,罗斯确实阵亡了,麦克依然勇敢地接受了结局)。

位于宾夕法尼亚州布拉德福德市的之宝制造公司生产之宝牌打火机。和平年代它们为镀镍工艺,光滑锃亮。开战后它们是黑色的、粗加工。之宝打火机压根不卖给平民。世界各地的美军军人服务社偶尔进一批货,求购者能排起长龙。

我还在意大利期间,收到之宝公司总裁来信,他似乎对我的专栏情有独钟,进而心生一念,致信华盛顿的报社总部,要来我的签名,将其刻在一个特制的镀镍打火机上,打算作为礼物送给我。

不久之后,我又收到一封信,原来之宝总裁再次计上心头,送我一个“超外差”打火机还不算,他打算再送50个普通的,供我赠送亲朋好友。

我被这位总裁字里行间的谦逊逗乐了。他写道:“……或许您还没听说之宝打火机。”

他要是知道士兵们多么觊觎他的打火机该多好啊!它的火焰不会被风吹灭。飞行员也说过,唯有这种打火机能在高空打燃。嗨,一年之内我被偷走了三个之宝,可见它们有多抢手。

果然,这批打火机在意大利一路辗转,最后送达我手上。送给我的那个异常精美,一面刻着我的名字,另一面有一个小小的美国国旗。纯粹为了享受打火机,我抽的烟渐渐比平时多了一倍。

另外50个也炙手可热。我发现自己有了一款收获友情、增进影响力的利器。我们五十一个人都对之宝先生感激涕零。

突尼斯马特尔西边艰苦的山地战期间,我同第1师一个步兵连在一起,其间有三天时间与一名英国军官同住一间帐篷,他是配属该连的联络官。一次进攻的前夜,我俩各自随一个营向前线进军,两个营同属一个连。次日晨曦,我见一个英国军官躺在担架上被抬走,冲过去细看,果然正是我的朋友杰克·莫里斯·恩菲尔德上尉,他后背和手臂受了重伤,被担架兵送至后方,此后我再也没见到他。

到了伦敦,有一天我正在军官俱乐部吃午饭,一名与我在突尼斯相识的美军上校走过来,说想请我去见见他那桌人里的一个英国姑娘。他为我们两人做介绍,原来对方是恩菲尔德上尉的妹妹。

她说她哥哥已经康复了,虽然后背仍有些阵痛,但目前在空降部队服役,故而她猜没有大碍。我要是早来24小时还能见到他。

我想给这个故事安排一个顺理成章的结尾,就是恩菲尔德小姐嫁给了我,我们从此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问她意下如何,她表示拒绝。呜呼哀哉。

诸位或许对英军防空火箭炮震耳欲聋的响声有所耳闻。我到了那边后遇到几次小规模空袭,其中第一次让在安齐奥劫后余生的我也吓坏了,以至于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原地,试图缓口气。真正一朝被蛇咬的人总会有点十年怕井绳。

我被那些火箭炮的吼声吓得瘫成一团。最后,它们终于消停,我猜自己多虑了,它们不及我原以为的一半那么恐怖。这种声音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其声效。一枚火箭炮升空的声音听上去仿佛炸弹落下。在我了解并适应了这一点后,火箭炮也就不再可怕了。

动静最大的那次空袭中,我从头睡到尾。第二天早上服务生进来谈及此事,我问:“什么空袭?”

他说:“哎呀,别开玩笑了。昨晚伦敦的高炮全都开火了。”可是我确实没惊醒过。但愿凡是遇到空袭我都能这样应对。

我们这些驻伦敦的美国人在军人服务社有很好的口粮配给,一周可以领7包香烟、2条巧克力、2片剃须刀和1罐果汁,此外还能买到香皂、牙膏、剃须膏、手帕、钢笔以及其他一些东西。

家里人央求我去服务社捞点什么,但说老实话,那儿没有我想要的。真的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条狗、一辆运动跑车、一个壁炉以及我自己的安乐椅、十几本新书外加大把的闲暇时间,可惜这些东西重量都不止8盎司。

【注释】

[1]作者全名为欧内斯特·泰勒·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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