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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汉年被关押与解放:全过程回顾

时间:2023-08-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955年4月30日,潘汉年因在历史上做情报工作中的某些情节无人证明,无法说清楚,而被怀疑为“内奸”,遭到逮捕。1963年1月,全国最高人民法院以根本不能成立的“内奸”,“反革命”罪,判处潘汉年有期徒刑15年,剥夺其政治权利终身。随后,又“假释交公安部管制”,将潘汉年及夫人从秦城监狱转移到北京大兴县团河劳改农场,允许他们有进城购物和探亲友的机会,但有人跟随。1975年5月,潘汉年夫妇又被押上了南下的火车。

潘汉年被关押与解放:全过程回顾

邓俊生▽

潘汉年(1906—1977),江苏省宜兴县陆平村人。1926年11月潘汉年经阮仲一、王弼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7年1月,他参加了国共合作北伐战争,在大革命失败后的上海,“四·一二”白色恐布的血雨腥风中,他仍坚持在那里,从事革命的文化活动。按照周恩来的指示,潘汉年、夏衍(沈端先)、冯雪峰等联合鲁迅先生成立了左翼作家联盟,潘任党组书记。

30年代,他接替陈赓同志担任中共中央特科负责人。为消除叛徒、特务对革命事业的危害,他在上海、南京、香港等地建立情报网,向党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和中国革命的成功,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全国解放后,潘汉年担任中共华东局委员、中共上海市委常委、市委第三书记、常务副市长、市政府党组书记、市军管会秘书长、市政协副主席等重要职务。

1955年4月30日,潘汉年因在历史上做情报工作中的某些情节无人证明,无法说清楚,而被怀疑为“内奸”,遭到逮捕。其妻董慧(当时任上海市委统战部秘书处处长)因受潘的株连,于5月19日也被捕,一同押入北京功德林监狱。1960年3月又被转押到北京秦城监狱。

1963年1月,全国最高人民法院以根本不能成立的“内奸”,“反革命”罪,判处潘汉年有期徒刑15年,剥夺其政治权利终身。随后,又“假释交公安部管制”,将潘汉年及夫人从秦城监狱转移到北京大兴县团河劳改农场,允许他们有进城购物和探亲友的机会,但有人跟随。

应公安部的要求,潘汉年在团河农场期间,把30年代在上海搞情报、保卫工作时,作宋子文陈立夫、孙科、熊式辉、冯玉祥国民党要人的统战工作,受中央委派和国民党代表邓文仪、张冲、曾养甫、李士群等情节写成材料。这些材料中自然会涉及到康生张春桥江青等人在30年代和崔万秋(特务)的关系,因此也给潘汉年带来了灾难。

1966年,康生、张春桥、江青把持了“中央文革”的大权。第二年3月,在没有任何借口的情况下,下令将潘汉年夫妇重新收监,再度押入秦城监狱。1970年7月,在没有履行任何法律手续的情况下,潘汉年又被判为“无期徒刑”。1975年5月,潘汉年夫妇又被押上了南下的火车。车抵达长沙后,又和夫人一起被押上了汽车,驶向湘东南的山区。

当时全国各级公、检、法机关被“砸烂”,由各级军管会所替代。在地处罗霄山脉中段,湘赣交界处的茶陵洣江劳改茶场中,军管小组是这里的最高权力机构,他们忠实地执行着上级的指示。

5月中旬的一天,在全场人员忙于摘嫩茶的季节中,茶场军管小组接到了省军管会的通知:“有两名特殊犯人要送到茶场监督改造,要求他们的住所不要设在其他犯人的监区内。由于这两名犯人年岁大,身份特殊,生活条件要方便一点。”茶场的军代表立即召集会议,传达上级指示,让管教和后勤部门落实这个任务。几个干部转遍了整个场部,才在距家属区不远的基建木工房后面小院里找了两间房子,让木工犯人安上了门窗,做了简单维修。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两辆沾满尘土的汽车开进了这个偏僻的地方,到场部停车后,从前面的吉普车上走下一位30 多岁的军官。随后紧跟的大卡车还没停稳,从车上已跳下了几名持枪的战士。坐在卡车上行李、箱子、书籍之间的犯人,身上、脸上已都是土色了。基建区的干部带来几个劳改犯向下搬东西。只见新到的两名犯人中,男犯身材较高,背有点弯,神情呆板,已年近70 岁。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一边慢慢地站了起来,从车上向下爬。当一个留场就业的职工把他扶下车后,他面上没露出任何表情,倒是那个女犯很有礼貌地表示感谢。女犯头发花白,也近60 岁了,戴着一副深度近视镜,不时用手拨着头发。也许是坐车时间太长,长途山路的颠簸,老年男犯在地上站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了地上,女犯赶忙走到他身旁,着急地问他哪儿不舒服。男犯不说话,低着头摆摆手。从两个人的衣着、面容、气质、动作上看,这是两个有身份的文化人。

汽车送来了一对老年犯人夫妇的消息引来了一群妇女和儿童,有人还给他们送来了一碗水,互相议论着:“那是什么人呀?”一个孩子见从车上搬下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电视机而好奇地问大人们,大人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物件,一个自以为是的人说:“这是电台,外国出的。他们是里通外国的老特务。”东西搬进房后,老年男犯拄着一副精致的鱼竿从地上站了起来,押车来的军官严肃的对他们二人说:“今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不要随便和人交谈,严守纪律,定期写思想汇报。有什么事向场中干部提出来。”

两天以后,从场部传出了消息:“这对犯人是大内奸潘汉年夫妇,是毛主席点过名但不让杀的大官。”紧接着,又传来了这两个人吃不上饭的消息。上边规定这两个人每月发一定的生活费,标准比茶场干部的工资还要高。茶场里有茶,洣江中有鱼,如果是旁人,会把生活安排得好一些,但老潘(工人们这样称呼潘汉年)的老伴不会烧饭,做米饭不生即煳,也不会做菜,鱼买回来连肚膛也不开就放在锅里煮,满是腥味的饭食老潘难以下咽,几天中光靠带来的饼干充饥。潘汉年病倒了,场部才感觉到问题的严重,因为上级规定:“潘汉年是有影响的人物,监管期不能死去。”场部经过反复研究并请示上级,选派了一个“政治坚定,立场可靠,能和阶级敌人划清界限”的家属给潘汉年做饭,从此潘汉年夫妇能吃上熟饭菜了。潘汉年病情渐好,能拄着棍出门走走了。有一天,木工房的人正在干活,潘汉年慢慢走进去。他左手挎着一个竹篮,指指地上的刨花,低声问:“我要用来作饭,能装吗?”木工班长拿过潘的篮子,装满了刨花后说:“老潘,以后你每天来吧,我们给你留着。”又对别人说:“省得咱打扫了。”以后老潘天天去装刨花,拣小木块,并清扫地面。时间一长,彼此熟悉起来,也有人问他过去的事,他只简单答复一两个字,用手指指头说:“脑筋坏了,记不得了。”(www.xing528.com)

从给潘汉年夫妇做饭的家属的口中,渐渐的传出了一些情况:潘在外边不说话,在家中对董慧常发脾气,性情倔犟。女的性情很好,小心翼翼地照料他,但女的什么也不会干,是个资产阶级出身的小姐,分不清五谷,衣服破了也不会缝,夏天把长裤剪去双腿当短外裤,把长袖剪去双袖当短袖衫穿,两人没事就看书、看报(外边给寄来的)。由于山里接收讯号不好,那个电视机图像也看不清,潘因比情绪不好。女的连炉子也点不着,越点不着越添柴,满屋都是烟,呛的潘直流泪……。

1976年元旦后一连几天,没有看到潘汉年出来,木工班长说:“老潘大概是病了,我去看看他。”他用麻袋装满了刨花和碎木块,走进了小院就喊:“老潘,老潘,怎么不去装刨花了,烧什么呢?我给你们送来了。”进屋后看到一对老夫妇都躺在床上,冷屋凉灶,潘汉年不停地咳嗽着。董慧呜咽着说:“做饭的人要划清界限,好几天不来了。”原来周总理去世,潘非常悲痛,满面泪痕地说:“十年了,今天批这,明天批那,批成什么样子了?周总理也成了批判对象!我们参加革命就为了这样吗?五年前陈老总走了,现在周公又离开了我们,我的问题更无人说清了。苍天,你睁眼看看吧!”做饭的人正参加批林批孔批周的运动,听潘汉年说这话,走了就不来了。

1976年4月7日,“四人帮”又掀起了“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邓小平同志被撤销了党内外一切职务,离开了中央领导岗位,使潘汉年心里尚存的一线昭雪的希望又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他身体状况越来越坏,几次住进茶场卫生院,但因卫生院医疗水平低,设备差。生活条件不好,潘的病情进一步恶化。

同年9月9日毛泽东主席去世,潘汉年闻讯大哭。他多年来一直想把事实的真相向毛主席说,也曾给毛主席写了无数次的信,但都没有音信。想到20 多年来遭受的委屈,他悲痛欲绝。1977年2月7日,正逢春节,中央两报一刊(《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发表了《学好文件抓好纲》的社论和华国锋的署名文章《把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进行到底》,这对潘汉年的心理又是一次打击,他认为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问题是说不清了。“哀莫大于心死”,潘汉年情绪低沉,病到卧床不起的的程度。

为了抢救潘汉年垂危的生命,董慧给当年同潘一起工作过的领导和同志多次写信,多方求助。在湖北省第一书记陈丕显同志的关怀过问下,1977年3月潘汉年被获准到长沙市医院就医。当众人搀扶着他要上送他去长沙的卡车时,潘汉年抬起头向东看着环绕的群山,忽然兴奋起来,他挺直身激动地说:“又要离开这里了。这里都是我们的苏区呀,离井岗山很近。宁岗、黄洋界、茨坪从这向东不过几十里路。1933年夏天,我从上海第一次来苏区时,毛主席是苏区苏维埃政府主席,他热情欢迎过我。后来我担任中央局宣传部长时,这一带是常来的呀。仅一年之后,中央决定长征转移,我又被派去到筠门岭和陈济堂的代表谈判,离开这里,随中央长征到遵义。本来我想病好后就近到老苏区去转转,看看那里的老乡亲,现在又要走了。”他含着泪接着说:“我病成这样,怕是回不来了。”大家把他架上汽车,董慧把被褥铺在车上,潘汉年又昏迷过去,头枕在了董慧的腿上,被子外露着双脚没等盖好,汽车就启动了。由于贻误了病期,在长沙抢救无效,4月14日潘汉年在医院里逝世了。董慧把潘汉年的骨灰盒抱回茶场,埋葬在场部后面的荒山坡上。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在香港道享银行担任董事长的董慧的哥哥专程到茶场接董慧,但董慧坚决不去香港。他哥哥劝说:“慧妹,这些年来由于政治的原因,你陪汉年吃尽了苦,身陷囹圄,二老和全家望眼欲穿呀!老人去世时,一直喊着你的名字。现在汉年不在世了,你随我走吧,该保重身体,好好养养。”董慧仍不为所动。她说:“现在文革结束了,中央拨乱反正,党的政策走向正轨。我是中共党员,一定要为汉年申冤。汉年临终前曾有遗言:阿慧,如有哪一天可以说话,你可找小廖(廖承志)和夏公(夏衍),向他们申诉,他们是了解我的。我要去北京,向陈云同志反映。我要还汉年的清白于人间,我和汉年生死都在一起,永不分离。”

这位香港大银行家的小姐,一个受尽了磨难的孤苦零仃的老妇人,拖着被癌细胞侵吞着的病体,先后向中共中央和陈丕显、廖承志、夏衍、谭震林、李先念、邓颖超宋庆龄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写信,为潘汉年申冤。随着邓小平、胡耀邦落实党的各项政策,为刘少奇彭德怀平反昭雪,文化界、统战部门、各民主党派、各界人士要求为潘汉年澄清冤案的呼声甚高。廖承志、邓颖超、陈丕显等同志专题向党中央提出成立专案组调查潘汉年的问题,陈云同志亲自主持召开了专题会议,以自己和潘汉年从事地下工作的亲身经历,介绍潘的功劳和经历,为潘汉年作证。

1982年8月,中共中央终于发出了《为潘汉年同志平反昭雪恢复名誉的通知》。但是,春天迟到了,董慧因身患不治之症于1979年病逝,没能等到这一天的到来。

1983年4月,经中央批准,潘汉年、董慧的骨灰运到了北京,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一时对错在于力,千秋功罪在于理”。潘、董二位老人如地下有知,也可含笑于九泉了。

作者简介:邓俊生同志系天津监狱管理局基建处副处长。70年代末因工作关系,从团河农场管教人员口中得到潘汉年夫妇在团河的一些情况。80年代初又听湖南洣江茶场一位干部讲述了潘汉年夫妇最后的日子,遂撰成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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