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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天学府,中国书院的历史回顾

时间:2023-08-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白鹿洞书院并未遭到南宋末年战火的浩劫以及改朝换代的影响。元末明初,白鹿洞书院再次遭到了不幸。这次重建,力图恢复宋元旧貌,规模较为宏大,使“白鹿书院之名复闻于天下”也奠定了明清以来白鹿洞书院建设规模的基础。执教其间,胡居仁重建了白鹿洞书院的各种规章制度。由此可见白鹿洞书院在当时儒林中地位之尊。

洞天学府,中国书院的历史回顾

白鹿洞书院并未遭到南宋末年战火的浩劫以及改朝换代的影响。相反,明初解缙甚至说:“白鹿洞书院在元尤盛”。

在一般人印象当中,元代统治者大都是只识弯弓射大雕而轻视文教的卤莽之辈。其实不然,据史料记载;至元二十五年,即公元1289年,全国学校总数达29400余所,平均2500人中有一所学校。这个比例在中世纪,无论西方还是东方,都是相当高的,早在元朝尚末统一中国以前,就设有正式的国子学,并在地方设置各种专门与普通学校。还于太宗十二年,公元1240年,在燕京设立了元代第一所书院太极书院。可见元朝统治者对教育还是大力提倡与重视的。正因为此,书院建设在元代得以蓬勃发展起来,朱彝尊在《日下旧闻》中就说:“书院之设,莫盛于元,设山长以主之,给廪饩以养之,几遍天下”。

元代虽然在历史上只存在了不长的时间,但从元人高若凤所写《游白鹿洞书院》一诗中,我们仍依稀可以感受到当时书院的盛况。诗曰:

碧瓦参差俨杏坛,白云深锁洞门闲。

不宗朱氏原非序,看到匡庐方是山。

十里松风潮汹汹,一溪泉雨 珊珊。

便当卜筑书堂近,五老峰前任往还。

元末明初,白鹿洞书院再次遭到了不幸。至正十一年,公元1351年,书院毁于兵火,文物荡尽。十五年后,著名的文章家王礻韦,在《游鹿洞记》中描述到:“书院毁己十五年,树生瓦砾间,大且数围”,有石桥“濯缨”、“枕流”。“书院所存仅此二桥。”“昔日规制不可见,惟闻山鸟相呼,山鸣谷应,余音悠扬,恍类弦歌声。”可见其时凄凉的景况。

时间到了明代,前面说到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十分重视官学,对学校控制很严,学风比较自由的书院更难以发展。因而白鹿洞书院很长时间内无人问津,致使“瓦砾邱墟,棒莽弥望”。直至正统三年,在荒弃了87年之后,才得以重建。

书院虽暂时废弃了,但其影响是深远的,在这期间,有许多文人雅士来此凭吊古迹,缅怀前贤,留下了大量诗作。如诗人胡俨的《游白鹿洞三首》:

其一

骑从金笳发,肩舆画戟开。

路穿芳草径,山倚白云隈。

秋色净如洗,晴岚翠作堆。

昔贤遗教他,寻访洞中来。

其二

路入匡山里,遥遥五老峰。

绿崖披绿草,涉涧转苍松

野果堪时落,岚烟积处浓。

平生林壑兴,今日得从容。

其三

访古来精舍,萦回石洞幽。

何人今养鹿,有客共骑牛。

云谷千年境,风泉了壑秋。

剪茆荐芳醑,胜友喜同游。

再如有做过刑部侍郎的罗汝敬,也写过《游白鹿洞》一诗。诗曰:

闻昔仙人在空谷,身披荷衣骑白鹿。

穿云带月去复还,踏破青山几回绿。

一从征诏贡丘园,白鹿深间卧白云。

谏垣飞章见真节,煌煌史传流清芬。

倦倦重忆匡南路,径乘白鹿山中去。

遗书满架花草深,千载流风紫阳赋。

正是因这批享有较高社会地位的文人们的凭吊吟咏,为白鹿洞的重建作了舆论准备,才有了被后来人们称为“鹿响再振”的重建。

这次重建活动是在正统三年,由当时的南康府知府翟溥福倡导发起的。据史料记载翟溥福“率僚属捐俸入为倡,三邑尚义之士……闻风而起,或出资,或力役。戋刂秽、除荒、取材,就工,先作大成殿、在成门、贯道桥、次作明伦堂、两庑、仪门,先贤祠以及燕息之所。”这次重建,力图恢复宋元旧貌,规模较为宏大,使“白鹿书院之名复闻于天下”也奠定了明清以来白鹿洞书院建设规模的基础。

从史料中也可看出重建工作是由地方官员和当地士绅捐资完成的,可见当时白鹿洞书院并未列入朝廷建制,仍属地方公建的学校。

在明代主持白鹿洞书院的学者之中,影响较大的要算是明初程朱理学的重要代表人物胡居仁,他继承了理学家们重视书院教育的传统,先后创办南谷、礼吾、碧峰等书院,并于成化三年与十六年前后两次来白鹿洞掌教。

胡居仁的思想主张是以忠信为先,屏弃功名利禄,《明儒学案》中记载他“与人言语”、“经日不及利禄”。这也正是代理学家们在治学方面的一贯主张。执教其间,胡居仁重建了白鹿洞书院的各种规章制度。其制定的《续白鹿洞书院学规》是继朱熹手订《白鹿洞书院揭示》之后影响最大的白鹿洞书院学规,纲目如下:

其一:正趋向,以立其志。

其二:主诚敬,以存其心。

其三:博究事理,以尽致知之方。

其四:审察几微,以为应事之要。

其五:克治力行,以尽成己之道。

其六:推己及物,以广成物之功。

在其《白鹿洞书院讲义》中,胡居仁一开始就强调:“古之学者,必以修身为本。修身之道,必以穷理为先。理明身修,则推之天下国家,无不顺治。今诸君在洞者,务必用功于此。”最后明确说:“务使今日白鹿洞,即昔日白鹿洞;今日之学,即昔日文公之学;今日之道,即文公昔日之道。……”可见其教育主张与朱熹是一脉相承的。有一首《咏洞前流水》的诗,形象地道出了他的思想主张:

洞前流水洞前流,洞里书生静里修。

信是本源无一息,莫将道体更他求。

有形可睹无形妙,今日应同昔日游。

识得显微元不闲,此心此理日相酬。

万历十二年,胡居仁亨受了从祀孔庙的殊荣。由此可见白鹿洞书院在当时儒林中地位之尊。

胡氏之后,明代著名诗人李梦阳也与白鹿洞书院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任江西提学副使期间,他为书院的建设做了大量的工作,如清理田亩租赋、建亭、凿井。并多次来到书院讲学。作为著名的文学家、书法家、李梦阳还在白鹿洞留下了大量的文章、诗篇、墨迹。他亲手书写的“白鹿洞书院”五个大字刻石,留存至今,架在书院大门门楣上。

明代中期,书院建设开始呈兴旺景象。这与明代理学的代表人物王阳明,湛若水的大力提倡有关。明代史料《万历野获编》中记载:“自武宗朝王新健(即王阳明)以良知之学,行江浙两广间,而罗念庵、唐荆川诸公继之,于是东南景附,书院顿盛。”白鹿洞书院属于历史悠久,影响深远的海内著名书院之一,自然得到了他的大力关照。

正德十三年,1518年,王阳明将亲手书写的《大学古本》、《中庸古本》等个人著作派人送来,刻于石碑之上,至今留存于书院碑廓之中。

朱熹在世之时,曾将其改定的《大学》、《中庸》作为书院的基本教材。但今天洞中即无存碑,也无存书。到是王阳明所刻“求正于”朱熹的古本《大学》、《中庸》至今仍可供人浏览。

1519年,王阳明击败并擒获了在江西谋反的宁王朱宸濠,派兵进驻庐山所属南康府。次年正月,在开先寺李璟读书台旁岩壁之上刻石记功之后,来到白鹿洞书院,缅怀前贤,感慨良深,“徘徊久之,多所题识。”并于明年五月,召集门人在此讲学,临行又捐资为书院购置田亩。

在书院期间,王阳明所作《独对亭望五老》(白鹿洞书院座落于五老峰下)一诗,颇为时人激赏。一时诗人如唐龙,陈洪模,邹守益,邹元标等多有作和之作,诗曰:

五老隔青冥,寻常不易见。

我来骑白鹿,凌虚陟飞巘。

长风卷浮云,搴帷始窥面。

一笑仍旧颜,愧我鬓先变。

我来尔为主,乾坤真过传。

海灯照孤月,静对有余眷。

彭蠡浮一杯,宾主聊酬劝。

悠然万古心,默然无可辨。(www.xing528.com)

颇有“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

明代理学有王、湛两派之分,王派以“致良和”为宗,以湛若水为代表的湛派则主张“随处体验真理。”他们二人主张不同,对书院教育的重视则是一致的。湛若水曾两度来到白鹿洞书院讲学,并留下了《甲子初访白鹿洞》诗一首。追忆书院古老的历史,抒发对前贤的崇敬之情。

十亩堂开旧典型,当年白鹿也来迎。

群山靡靡水争出,独树荒荒鸟自鸣。

烟散香炉浮俎豆,苔生漱石上檐楹。

废兴只有人心在,五百年来拜后生。

1538年,湛若水又应当时在江西为官的唐宋派诗人,王慎中的请求,特意为白鹿洞书院作《心性总箴二图说》刻石,留于白鹿洞以资永久纪念。

至此,明代理学的两大代表人物都在白鹿洞书院留下了他们永久的足迹

我们知道,白鹿洞之名虽延续下来,供原本“有名无洞”只是到了明代,好事乐奇的明代人感到有其名而无其实是个缺憾,于是在书院后山开凿出一个石洞,以便名实相符。

据史料记载,此事乃明嘉靖间南康府知府王溱所为。洞成之日,尚“以性醴之奠为文告于白鹿洞后土之神。”颇为认真。更为有趣的是,人们感到有洞无鹿仍然不够完美,继王溱之后的南康府知府何岩又置石鹿一头在洞中。后来的人们不免觉得这些举动有些做作,弄巧成拙,反为不美,石洞便罢,石鹿却要去掉。1982年白鹿洞修建殿堂时,在地下挖到明代遗留的石鹿一头,大概即为那头被废弃的明代原物。目前鹿与洞均尚完好。

明代中后期,是经济迅速增长时期,相应地书院建设也十分兴旺,白鹿洞 书院在此期间亦得以发展,大批海内知名的文人学者如薛应旂,邹守益、罗洪先、王慎中等来此讲学,主持书院事务或赋诗留念。尽管明世宗朱厚毌对于文人在各地讲学创建书院很有反感,并于嘉靖十六、十七两年中,曾连续下令废毁书院,大概因为白鹿洞书院在当时已成为各派文人,学者心目中的“圣地”,逃脱了这两次被毁的命运。

然而还是厄运难逃。稍后不久,到了万历年间,张居正执掌朝政。他是一位极有作为,也极有魄力的政治家、改革家。上台伊始,便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政治经济改革。这一措施遭到反对派的非议,他们利用书院讲台言论较为自由这一点来批评朝政,致使张居正对书院讲学极为反感,下决心加以整饬。采取行动之前,万历三年,张即上疏说:“圣贤以经术垂训,国家以经术作人,若能体认经书,便是讲明学问,何必又别标门户。”并请求今后“不许别创书院,群聚党徒,及号召游食无行之徒,空谈废业。”至万历七年,张居正以常州知府施观民借办书院搜刮民财为借口,下令废毁全国书院。白鹿洞书院也在劫难逃。大部分院田被变卖充以边需,书院停办,因为巡抚江西都御史邵锐等人的努力,才保存了书院屋宇和以备祀祭的部分田亩。幸亏不幸很快过去,不久,张居正死后为人所攻,其家产被籍设入官朝廷下令恢复全国书院,在当地官员的大力支持下,白鹿洞书院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即得以恢复,赎回了原有田亩。

这段时期,关于白鹿洞书院还产生了一种有趣的传说。据《同治星子县志》记载:“万历辛巳年,即1518年的某一天,一位道人来到白鹿洞索要笔墨。洞中诸生不肯给,只给了他一些蒲草。道人便用蒲草在屏风上书写,竟然也是墨色淋漓,末尾还自署:“紫霞道人编蒲为书”,其所写《白鹿洞歌》全文如下:

何年白鹿洞,正傍五老峰。五老去天不盈尺,俯窥人世烟云重。我欲览秀色,一一青芙蓉。举手石扇开半掩,绿鬟玉女如相逢。风雷隐隐万壑泻,凭崖倚树闻清钟。洞门之外百丈松,千株尽化为苍龙。驾苍龙,骑白鹿,泉堪饮,芝可服,何人肯入空山宿。空山空山即我屋。一卷黄庭石上读。”

诗歌刻于石上,流传至今,不知何人所作。

明代末年,白鹿洞书院进一步官学化,突出表现就是聘请府司理推官主持洞务。如天启二年,南康知府袁懋贞请府推官李应升主洞事。李应升是万历进士,他在白鹿洞期间颇有作为。史料记载:李应升“在南康律己清严,公庭如水,兴复白鹿洞书院,立馆舍招集人士,旬有小会,月有大会,会期亲诣洞宿,与诸生质疑问难,推明紫阳(朱熹)之教,一时从游学者千里应之,其成名于世者指不胜屈。”除此以外,他还申请洞学科举。即每遇岁,科考试时,经省批准给予书院肄业童生若干入学名额。从此,书院的教学活动与科举考试制度进一步结合起来,也更接近于官学。

因为李应升对书院所作的功绩,书院诸生在他升官离去之后,请人撰写了去思碑来纪念他。然而不久,太监魏忠贤掌权,李应升被害,死于狱中,成为一个悲剧性人物。

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也是明朝灭亡的那一年,提学副使吴炳尚赴白鹿洞书院视察,这也是白鹿洞在明代历史的最后一幕。

明清之际,虽有战乱与政权交替的影响,白鹿洞书院并未遭到很大破坏,只是顺治四年,在南昌爆发了金声桓领导的反清复明起义,白鹿洞生徒聚众响应,与清军在书院附近交兵,迫使书院教学活动暂时停顿。

清廷对文人思想的统治与控制是十分严历的,清初几次大的文字狱表明政府在这方面的决心,官学、书院、科举更是如此。顺治皇帝曾明令:“军民一切利病,不许生员(秀才)上书陈言。如有一言建白,以违制论,黜革治罪。”又“生员不许纠党多人,立盟结社,把持官府,武断乡曲。所正文字,不许妄行刊刻,违者听提调官治罪。”并下令:“不许别创书院,群聚结党;及召召地方游食之徒空谈废业。”而对于原有书院,则采取了控制与利用的明智态度,使之为己所用。

清代初年,江西巡抚蔡士英与南康知府李长春等都曾关心书院的“建设”,蔡士英曾聘请知名学者杨益介主讲白鹿洞,益介以疾病为借口不肯应聘,据史料记载:杨益介于明亡后,“于新建上天峰之麓,建冰雪堂,讲学授徒,山居绝粮往往采蕨而食,拾松子而炊,年六十尚灌园植菜为生。”“尝谓士之守道,犹女之守节,失节非人也。”守志不为清廷效劳,也就不肯在由清廷官员控制监督之下的白鹿洞书院讲学。

顺治十七年,著名学者,号称“明清三大儒”之一的黄宗羲游庐山至白鹿洞书院,据其游记中描述,那时书院四周仍环绕以茂密的森林,“薄暮虎声震地”,在彝伦堂他看到一幅对联曰:“鹿豕与游物我相忘之地;泉峰交映智仁独得之天。”赞赏之下,以为是朱熹所为,实际是明嘉靖间巡抚虞守愚之所写。

康熙年间,由于地方官员的关心与支持,白鹿洞书院得以继续发展。在这些官员中,尤以康熙十六年的南康知府伦品卓贡献为大,他主持了清初对于书院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整修。史料记载这次整修“鼎新彝伦堂、文会堂、先贤祠、三先生祠、添堂、亭、号舍七十四间;重新修整计六十五间;通共一百三十九间。瓦砾茂草一时仑奂。”有人作歌颂扬伦品卓的这一功绩,歌题就是《伦郡伯重修白鹿洞歌》歌词曰:

几年云封白鹿洞,何人重构素王殿。

金碧崔嵬照眼明,荧荧灯火窗棂遍。

雨中宋碣洗苔钱,零落冠裳开生面。

香花是暮绕明烟,俎豆春秋加硕彦。

斯文未丧代生贤,应使云霾光辉见。

吾道兴废在吾徒,废时己定兴时数。

康熙二十六年,清圣祖爱新觉罗·玄烨亲书“学达性天”匾额八面,赐与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邵雍、朱熹祠堂及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这一方面体现了清代统治者在教育方面对程朱理学的提倡,另一方面显示出白鹿洞与岳麓这两大书院地位之尊。

清代著名诗人查慎行亦曾在康熙三十一年来到庐山,游览了白鹿洞书院,留下了大量诗作,如其《白鹿洞记事》四首中其中二首:

其一

古洞盘旅路欲封,到门无树下乔松。

阴森前后三重殿,突兀西南五老峰。

兵火纵教仇典籍,虫鱼何敢蚀蛟龙。

睢阳岳麓全荒弃,留得宫墙俨辟雍。

其二

松巅红鹤早归来,卓尔山前半草莱。

题匾已更新岁月,看碑犹辨旧亭台。

无端讲席人人设,何怪儒风日日颓。

传语后来须慎重,此间容易著英才。

此时也正是白鹿洞书院的兴盛时期,屡有兴修、置田、清租、聘师、招生讲学、购书、订规、题诗、祀祭贤圣、规定科举名额等事。然而,就在这兴盛之中,亦显现出逐渐走向衰败的迹象。查慎行在其游记中记载:“时读书洞中者仅二十余人”,“每日人给钱三文,谷二升”,“按康熙十三年清理洞田总额共三千八百五十余亩,岁收洞租银九百五十余两”,这时“惟正讲、副讲二人岁支学俸共百金,余尽归郡,县官吏中饱”。“书院中石刻虽多,而宋之碑无一存者。”康熙年间文士休宁人汪揖所作《白鹿洞歌》也反映了这种衰败的迹象:

枕流桥上青草生,白鹿洞里无行人。

老松古竹互撑柱,鹿蹄豕迹相纵横。

忆昔紫阳排众议,延和殿上初陈情。

造土岂为山谷计,昧死力与天王争。

苦求御额兼赐书,庶几流俗无敢轻。

圣贤举事恶夸大,网罗下士须先声。

后来修葺多贤豪,纷纷石碣题姓名。

民生日蹙地苦僻,岁一不治将颓倾。

若使此地祀佛老,日新何止数十楹。

空阶日暮细虫语,屋梁肃肃奔鼯鼪。

游人骚客自来去,胜地徒深今古情。

诗中将书院的衰败,归之于宗教的兴盛,因为人们信奉佛道而冷落了儒学。事实上,白鹿洞书院的走下坡路有着深刻的社会经济原因,即随着手工业,商业经济的发展,中心城市的地位愈益突出,它既是政治经济中心,也是文化教育中心,大师讲学,士子求学,都趋于通都大邑。“依山林,即闲旷”而建的古代书院自然因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而召致冷落,加上官僚腐败,大量书院经费被侵吞,导致经济拮据,难以维持,名闻天下的白鹿洞书院也就更多成为人们凭吊古迹,游览风景的地方,正所谓“游人骚客自来去,胜地徒深今古情。”

清代中叶以后,朝廷对书院加强了控制。雍正皇帝甚至一度压抑书院的建设。雍正四年,江西巡抚裴纟卒度等重修书院,并奏请朝廷派遣一人担任掌教,遭到否决,雍正的理由是“至于设立书院,择一人为师,如肄业者少,则教泽不广;如肄业者多,其中贤否混淆,智愚杂处,而流弊将至于藏垢纳污,如释道之家处寺庙矣。若以一人教授,即能化导多人俱为端人正士,则此一人之才德,即可膺弼重任,受封疆之寄而有余,此等之人,岂可易得?”仅仅过了七年,雍正对书院的态度又有了戏剧性的变化,竟下诏赐各省会书院帑金各一千两,他自己解释说:“朕临御以来,时时以教育人才为念,但稔闻书院之设,实有裨益者少,浮慕虚名者多,是以未尝敕令各省通行,盖欲有待,而后颁降谕旨也。近见各省渐知崇尚实政,不事沽名邀誉之为,而读书应举者亦颇能屏去浮嚣奔兢之习,则建立书院,择一省文行兼优之士,读书其中,使之朝夕讲诵,整躬励行,有所成就,俾远近士子观感奋发,亦光贤育才之一道也。”书院的命运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于最高统治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掌握之中。

乾隆皇帝又进一步表明了自己对书院的重视,他认为:“凡书院之师长,必选经明行修足为多士模范者,以礼聘请,负笈生徒,必择乡里秀异,沉潜学问者肄业其中。其持才放诞佻达不羁之士,不得滥入。书院酌仿朱子白鹿洞规条,立之仪节,以检束其身心;仿分年读书法,予之程课,使贯通乎经史。有不率教者,则摈斥勿留。”这里道出了朝廷重视书院的真正原因,是要加强对书院的控制。各地书院,无论在省会还是府县,无论是师长,还是生徒都要受官方的监督和领导。目的要使书院的组织、领导、经费等等方面向官学靠拢。白鹿洞书院尤其受到特别关照。乾隆皇帝为之作《白鹿洞诗》和《白鹿洞赋》各一篇。乾隆九年又赐“洙泗心传”匾额一幅,以示重视。

尽管有朝廷的特别关照和地方官员的努力,古老的书院终究难免“白鹿仙踪流水走,青衿灯火讲堂虚”的衰败景况。其时士子求学,专为应附科举,得个金榜题名,以荣登仕途,谁愿意到山林里真正钻研什么修身养性,穷理宗儒的朱陆之道呢?时势所趋,以至有人不得不将朱陆之道与科举结合起来,以此换回颓势。江西巡抚秦承恩于嘉庆九年欲兴复白鹿洞书院,其时书院境况已是“院长修膳有缺,生徒膏火不给。”秦氏虽自称要继承朱熹旧规,但终于难以改变学时文专为科举的学风,以至他也只好解嘲地说:“朱子所示教规,亦未尝不为捷取科举之助”“有明以来凡鸿儒硕学,能建功立德者无不精时文,而早取科举以去。盖讲之也明,体之也动,则发于文者,不期而自至,所谓得则俱得者也。”不知一向主张要摈弃功名利禄的朱熹本人,看到这番议论之后会做何感想。

到了清代未期,随着工商业经济的发展,国内许多书院的建设事业,往往借助于一些财势雄厚的工商业主的支持,白鹿洞书院亦不能例外。道光十八年,“业陶起家”的都昌贡生吴泰就曾捐巨资一万二千余缗大修书院各项建筑。白鹿洞书院日常经费来源,也象通都大邑中的一些书院那样,由主要依靠地租转而依靠店息,即将捐款、拨款、存租借给商店、典铺,或者直接存入钱庄取息。这一切反映了工商业经济对书院影响的日益加深,书院的阶级属性同时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清代末年,中国历史发生了重大变化。以1840年爆发的鸦片战争为开端,西方列强陆续侵入,这种侵略一方面使古老的中国日益陷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屈辱境况之中,另一方面引进了先进的科学技术和西方文明,社会的发展显示出对于现代科学的强烈需求。此时书院的教学内容却仍然不外乎孔孟之道,程朱注疏,日渐僵化与陈腐,和社会现实本身已经脱节,终究逃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光绪二十四年,公元1898年,清德宗载湉下令变法,改书院为学堂,未待实行,变法失败。又过三年,清政府迫于时势,不得不下令将书院改为学堂。第二年,白鹿洞书院停办。至此,从北宋太平兴国元年,公元976年起至清光绪二十八年,公元1902年,将近一千年的白鹿洞书院的历史宣告终结。

以后,白鹿洞书院遗址又迭经战火与修整,现已被列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为著名的庐山风景区又增添了一道动人的人文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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