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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通变》研究:揭示通变成熟

时间:2023-09-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通变作为一个概念已经出现在《系辞》中,但是将其引入文学领域,并作为一个理论命题进行讨论的,则始于刘勰的《文心雕龙》。《文心雕龙》共50篇,《通变》单独成篇位列29。[8]黄侃与纪昀都说明了刘勰创作《通变》的背景和动机,但同时也认同刘勰所言通变即是复古,“则通变之为复古,更无疑义矣”。因此,刘勰不仅将宗经贯穿全书,也弥漫在《通变》之中,直白地提出“矫讹翻浅,还宗经诰”的宗经主张。

《文心雕龙·通变》研究:揭示通变成熟

通变作为一个概念已经出现在《系辞》中,但是将其引入文学领域,并作为一个理论命题进行讨论的,则始于刘勰的《文心雕龙》。

《文心雕龙》共50篇,《通变》单独成篇位列29。对于刘勰写作《文心雕龙》以及此篇的目的,学界大多持刘勰鉴于当时文坛流靡轻浮的文风,竞今疏古的现状,而论文章写作的问题,以期起到纠偏矫正的作用。《通变》:“魏晋浅而绮,宋初讹而新。从质及讹,弥近弥澹,何则?竞今疏古,风昧气衰也。”[6]在《明诗》中言:“晋世群才,稍入轻绮。张、潘、左、陆,比肩诗衢。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宋初文咏,体有因革;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刘勰在《通变》文中以《荀子·劝学》中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举例,虽然从蓝草中提炼出青色,比蓝色还要好看。而刘勰却看到了这种提炼的双面性,在提炼之后的蓝色,已经不能再进行提炼,也就是说,它带给人们美,只是短暂的一瞬,而没有永恒的常态和产生酝酿出新事物的动力。刘勰以此比喻文章写作,并以桓谭讲新近的文章虽美而无所获益,看刘向扬雄的文章却颇有获益为证,就可以看出他对于文坛“竞今疏古”的态度,揭示了其创作的背景和缘由。

清人纪昀曾评论说:“齐、梁间风气绮靡,转相神圣,文士所作,如出一手,故彦和以通变立论。然求新于俗尚之中,则小智师心,转成纤仄。……故挽其返而求之古。盖当代之新声,既无非滥调,则古人之旧式,转属新声。复古而名以通变,盖以此尔。”[7]黄侃在《文心雕龙札记》中说:“此篇大旨,示人勿做循俗之文,宜反之于古。……此则彦和之言通变,犹补偏救弊云尔。……可知变通之道,惟在师古。”[8]黄侃与纪昀都说明了刘勰创作《通变》的背景和动机,但同时也认同刘勰所言通变即是复古,“则通变之为复古,更无疑义矣”。

但是刘勰所言的通变是否就是复古呢?我以为不然。《通变》:“名理有常,体必资于故实;通变无方,数必酌于新声;故能骋无穷之路,饮不竭之源”,他认为通变没有固定的程式方法,但一定要向当代的作品学习。“文律运周,日新其业”,“望今制奇,参古定法”,都明确地指出了通变不仅在于古,也在于今,也就是《通变》讲的:“斟酌乎质文之间,而檃括乎雅俗之际”,“参伍因革,通变之数也”。古人为文重质,“黄歌《断竹》,质之至也”,而今人为文重辞采,“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古人为文雅,今人为文俗,而通变就是在这内容与文采,雅俗之间寻找一个合理的落脚点,在纷繁复杂的文学现象和创作手法中,有因有革,这才是通变的正确方法。意即,刘勰所言通变,就是因袭与变革、继承和革新的统一。这种统一不像是黑与白这种鲜明对立的统一,而是作为一个一元的概念,其本身、内部具有的一种不同质的性质的交流和融会。1961年马茂元先生在《说通变》中,就对通变做了如下解释:“在文学发展的历史过程中,就其不变的实质而言则为‘通’,就其日新月异的现象而言则为‘变’。‘通’与‘变’对举成文,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把‘通变’连缀成一个完整的词义,则是就其对立统一的关系而说的。”[9]就充分说明了这点。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关于通变内涵的解释。寇效信先生在《“通变”释疑》一文中,认为按照句子成分相对应,“名理”才是“有常之体”,是继承的部分,而“通变”是“无方之数”,指的就是变化,而没有继承的含义。[10]这个观点过于绝对,并且没有考虑到《通变》全文,以及《文心雕龙》全书在内涵上的一致性。刘勰讲通变,多次提及“还宗经诰”,在其他篇目梳理文学发展脉络的时候,非常重视文体和辞采之间的继承和嬗变。因此,说通变单纯言变,明显是不全面的,更何况“变”字本身,也含有“继”的意思(见前“变”字的考证),只不过是在使用过程当中越来越侧重了“变化”的意涵。

其实,纪昀与黄侃之所以会产生对于通变理解的偏差,认为通变就是复古,在我看来,这和刘勰所言通变有所侧重是有关系的,也就是说在这一对主要矛盾里面还有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通变重在继承,变革次之:通俗而言,相对于变革,正确地继承更加重要。《通变》中说:“枚乘《七发》云:‘通望兮东海,虹洞兮苍天。’……此并广寓极状,而五家如一。”文中所举枚乘《七发》,司马相如上林赋》,马融《广成赋》,扬雄《校猎赋》,张衡《西京赋》中关于广大壮阔所作形容的例子,“虽轩翥出辙,而终入笼内”,并没有做出明显革新,但刘勰并没有对此进行批判。他讲通变,追求的是:与其崇尚新奇而陷入浅薄错讹,还不如谨慎守规矩地模仿前代的作品,最起码不会走上歧途。黄侃就说:“拘者规摹古人,不敢或失,放者又自立规则,自以为救患起衰。二者交讥,与不得已,拘者尤为上矣。”[11](www.xing528.com)

这种理解的偏差还和刘勰的“宗经”思想有关。刘勰说:“详其本原,莫非经典”(《文心雕龙·序志》),这不仅与他做梦梦到“执丹漆之礼器,随仲尼而南行”有关,更是他针对齐梁之际文辞华艳,内容流于形式的纠偏办法,加上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经典的号召力已经不可小觑,因此尊崇经典,不仅符合其创作诉求,亦能够以儒家权威在人们的心中强有力的约束作用,以宗经的姿态进行文学上的规劝,收到更好的效果,更能够在文坛有一席之地,而不至于被时代淘汰淹埋。因此,刘勰不仅将宗经贯穿全书,也弥漫在《通变》之中,直白地提出“矫讹翻浅,还宗经诰”的宗经主张。黄侃说:“文有可变革者,有不可变革者。可变革者,遣词捶字,宅句安章,随手之变,人各不同。不可变革者,规矩法律是也,虽历千载,而粲然如新”,“可知通变之道,惟在师古,所谓变者,变世俗之文,非变古昔之法也”,刘勰的宗经,就是宗古代为文的体制和法度,而宗经的意味过于浓厚,则使得其变革和创新的内涵在学古的主流之下难以被发掘出来,尽管《宗经》篇中“往者虽旧,余味日新”,《通变》中“望今制奇,参古定法”,都说明了刘勰认为文学要讲究通变,既有通,又有变,正是由于通和变的内容和对象不一样,通要宗经才能通,参古后才能定法,所以对于古的推崇和学习就成为了“通变”所论的主要方面,变革退居其次。

此外,从对九代文学的梳理中,我们可以看出,在通的基础上,历代进行变的时候,产生了不同的方式。“黄歌《断竹》……至于序志述时,其揆一也。”这里用“广于”“文于”“缛于”“丽于”等词,表明了黄帝唐尧,虞舜,夏商周时期文学上的关系,这是一种良好的通变关系,是在保留了“序志述时,其揆一也”的基础上,在文采上显示出的扩大和繁缛。与《时序》篇中所言“爱自汉室,迄至成哀,虽世渐百龄,辞人九变,而大抵所归,祖述楚辞,灵均余影,于是乎在”之言虽经历变化,而内涵相通,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在其后,“暨楚之骚文,矩式周人;汉之赋颂,影写楚世;魏之篇制,顾慕汉风;晋之辞章,瞻望魏采。”(《文心雕龙·通变》)在后几句关系表述上,用了“矩式”“影写”“顾慕”“瞻望”,矩式,就是以之为规矩,影写,则有了模仿的含义,顾慕与瞻望同义,都有仰慕并效仿之意,在这里指示时代先后继承关系的时候,就出现了同前部分不同的词汇,而且这些词汇从汉代开始都指向了“模仿”这个含义。并且因为只是单纯地模仿辞采,所以刘勰才会有“从质及讹,弥近弥澹,何则?竞今疏古,风昧气衰也”的感叹。由此可见,刘勰其实在心里对于魏晋之后文学上的通变关系,更多地看成了文辞上的模仿,并非刘勰所言通古之后的新变。范文澜说:“文章须顺自然,不可过重模拟。盖因袭之弊,必至躯壳仅存,真意丧失,后世一切虚伪涂饰之文,皆由此道而生者也”[12],就是针对文学的因袭之病,刘勰自然也对此类文学评价不高。

从根本上来说,刘勰所提倡的通变,与其《原道》的自然观分不开,更和其宗经的理念分不开。前部分之所以被认为是良好的通变关系,就在于变其文采使得自然丰富,而其思想内容叙述情志、时事的诗歌传统通于古代经典。而魏晋之后之所以归于模仿,就是因为没有从深刻的思想内涵——创作精要的部分吸取创作理念,而只是追求流于形式的辞藻,而矫揉造作成文,因此文采繁丽而内容寡淡。值得注意的是,刘勰对于屈原的《离骚》之变是认可的,他在《辨骚》篇列举了《离骚》与经相同和不同的四个方面,由于其为忠臣却不被认可,心中愤懑,“依经立义”,“自铸伟辞”,由此可以看出,屈原继承的是《诗经》的创作宗旨,而在语言艺术上做了重大改变,这反而成为了刘勰论通变的最好例证。《辨骚》最后,刘勰说:“若能凭轼以倚《雅》《颂》,悬辔以驭楚篇,酌奇而不失其贞,玩华而不坠其实,则顾盼可以驱辞力,欬唾可以穷文致,亦不复乞灵于长卿,假宠于子渊矣”,认为在文章的写作中,不仅要宗经,注重内容充实,也要变奇,讲究辞采,这样才能不再模仿他人,通变之义竟至于此。

刘勰所希图的通与变,也就是通古人为文的法度与创作宗旨,变为文的辞采与形式。那么具体来说,在宗经与自然,质与文的平衡中,要如何通变呢?其一,博而精,总而要。刘勰认为通变首先要“博览以精阅”,即博览群书,并且对主要的作品做精细阅读,博而能广知,精而能更好地进行通变。黄侃《文心雕龙札记》说:“博精二字最为重要,不博则师资不广,不精则去取不明,不博不精而好变古,必有陷泞之忧矣。”“先博览以精阅,总纲纪而摄契。”意即总结大纲而能够抓住重点,与“置关键”基本同义,都旨在在总体积累与总结的基础上,抓住精髓和关键;其二,全而不偏,之前的两个方面,都是从正面而言,全而不偏,则是从反面举例来说的。“若乃龌龊于偏解,矜激乎一致,此庭间之回骤,岂万里之逸步哉!”意即如果不局限于一己之见,则无异于让本来可以驰骋的马在院落里面迈步,也就是说,要做到通变,必须全面而不偏激;其三,“会于时”。刘勰继承《周易·系辞》“变通者,趣时者也”,“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的思想,《通变》中的“凭情以会通,负气以适变”,就是由“唯变所适”而来。刘勰深知文学发展的规律性和必然会有的更替,说“时运交移,质文代变”,因此非常强调对这种外界变化而产生的文学适应状态,“魏武以相王之尊,雅爱诗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辞赋;陈思以公子之豪,下笔琳琅:并体貌英逸,故俊才云蒸。”(《文心雕龙·时序》)魏晋时期,由于君主提倡,所以诗歌发展兴盛,而随后,由于世情发生了变化,所以文章的风格也发生了变化:“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文心雕龙时序》),建安文学添上了悲凉的色彩,突出表现了对现实残酷的描写以及文人的生命意识。赞中所言:“趋时必果,乘机无怯”,也表明了通变要适应一定的时代,要根据现有的情况而变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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